“天哪!”他大喊了一声,接着就大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无论作出什么牺牲,这个难题都必须解决。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悲剧性事件。咱们不需要任何人来做那件事。” “什么?”霍赖丝奇怪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很了解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简直就像我读过的一本书里讲到的全部细节和解释说明一样明白。 所有这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她怀疑地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捉弄自己。可是,他的表情看上去却相当严肃。 “有这样的事吗?”她怀着好奇心,颤抖地问。 光线已经渐渐暗下去了,他们骑着马跑得更快了。就在他们离拉玛丽泽城堡不远的时候,打猎的队伍也返回来了。 “好了,”他说,“咱们会从生活在周围的人们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比如说,从你叔叔那里;到那时,你就会明白,所有的事实是多么符合逻辑。当你抓住第一条线索的时候,无论你喜欢与否,你都会坚持到底。那将是世界上最大的笑柄。” 他们俩进了拉玛丽泽城堡以后,就分手了。霍赖丝一回到房间,就发现了自己的行李和罗西尼写给她的信。罗西尼在信里大发雷霆,并且正式宣布和她分道扬镳,还告知她,他已经走了。 一会儿功夫,雷莱恩就来敲她的房门: “现在,你叔叔在书房里,”他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下去呢?我已经和他打过了招呼,就说我已经来了。” 她跟着他一起走了,这期间他又接着说: “再说一句,今天早晨,我妨碍了你要执行的计划,还乞求你相信我。我自然是要对你承担一份义务,我的意思是说,这种义务用不着拖延时间,也能付诸实现。 我想,我可以就这件事给你提供一条勿容置疑的证据。” 她大声笑了起来: “你本人要承担的唯一义务,就是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会让你满意的,”他郑重其事地向她保证,“而且比你想像的有可能更加完美。” 德艾格勒罗切先生一人独自在书房里呆着。他嘴里闪着烟斗,喝着雪利酒。他给雷莱恩斟了一玻璃杯酒,雷莱恩拒绝了。 “噢,霍赖丝!”他操着沙哑的声音说。“你知道,除了九月份的这几天以外,在这个地方呆着真是太愚蠢了。你们要善于利用这些时间。你和雷莱恩一起去骑马玩得还痛快吗?” “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儿,我亲爱的先生,”霍莱恩打断了他的话。 “你应该原谅我,十分钟以后我必须到车站去一趟,去接我夫人的一个朋友。” “噢,十分钟就足够了!”雷莱恩说。 “就是抽一支香烟的时间吗?” “不会比抽一支香烟的时间更长。” 他从德艾格勒罗切先生递给他的盒子里取出一支烟,把烟点燃后说道: “我应该告诉您,我们刚才骑着马正好走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您肯定知道,那就是德·哈林格里城堡。” “当然,我知道那个地方。但是,那个地方已经封起来了,而且。用木板加封已经20年了。我想,你们没有进去吧?” “不,我们已经进去了。” “真的?那个地方有意思吗?” “有意思极了。我们发现了很多非常离奇的事情。” “什么事情?”伯爵看了看他的手表,问道。 雷莱恩就把他们看到的一切描述了一遍: “从那幢房子可以看见:在一座塔上有两具死尸,说的更确切一点儿,就是两具骷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被杀害的时候,身上还穿着衣服呢。” “得了,得了,得了吧!被杀害?” “对呀,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麻烦您的。这件惨案一定会追溯到20多年前。 现在还会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呢?” “当然不会了,”伯爵断言说。“像这样的杀人案或者说是失踪案,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噢,真的!”雷莱恩说话时,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我多么希望从你这儿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呀。” “对不起。” “要是这样的话,我也只好表示抱歉了。” 他给霍赖丝使了一个眼色,就朝着门口走去。但是他又想起了一些要说的话: “亲爱的先生,最起码你可以带着我,去和你的街房邻居,去和你的家庭成员,去和知道那件事的人们接触一下吧?” “我的家庭?为什么?” “因为德·哈林格里城堡过去常有人居住。毫无疑问,现在,它仍然属于德艾格勒罗切家族。代表这个家族的纹章是一只雄鹰,它就在一块礁石上堆砌起来的一堆石头上站着。看到这只鹰马上就会使人产生联想。” 这一次,伯爵显得非常诧异。他往后推了推玻璃酒瓶子和他那杯雪利酒说道: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情吗?我想不起来我们还有这种邻居。” 雷莱恩摇了摇头,微笑着说: “我相信你肯定会有的,先生,只是你不会主动地承认自己和那个未知的财产拥有者之间会有什么亲戚关系罢了。” “那么说,他肯定不是一个有社会地位的人吧?” “打开窗户说亮话吧,那个人就是凶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伯爵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霍赖丝异常激动,她说; “你真敢肯定这是一桩凶杀案,而且这桩凶杀案是由这个家族中的某一个成员干的吗?” “完全可以肯定。”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呢?” “因为,我知道这两个遇难者是谁,而且还知道什么原因造成了他们的被害。” 普林斯·雷莱恩并没有做其他什么事情,他只是让事实说话,对这件事情作了实质性的陈述。他的方法使人联想起他的信仰,他有最强有力的证据支持他。 德艾格勒罗切先生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大步地走着,直到他开始说话的时候,他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我总是本能地感觉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对了,其实,在2O年前,我有一个亲戚,一个远房的堂兄常常住在德·哈林格里城堡里。因为我要担当这样的名声,所以我希望,就像我听说的一样,我过去除了起过疑心之外,从来就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件事能永远隐瞒下来。” “那么是你的这个堂兄杀了人吗?” “是的,他是迫不得已的。” 雷莱恩摇了摇头略带嘲讽地说: “对不起,我不得不改变一下我的措词,我亲爱的先生。相反,事实的真相是你的堂兄——假若真的有这么个堂兄——残酷无情却又十分胆怯地害死了这两个人,可是,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从容狡诈有预谋的犯罪呀。” “你还知道什么?” 雷莱恩觉得,现在已经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这是一个庄严的令他极度痛苦的时刻。尽管霍赖丝还没能凭着直觉推测出普林斯要一步一步展开的惨案案情,但是她知道事关重大。 “这件事非常简单,”雷莱恩说,“每一种理由都可以让人相信,当时德艾格勒罗切光生已经结了婚,还有另一对夫妇与他——德·哈林格里城堡的拥有者住隔壁,当时,他们相处得很不错。有一天,这四个人之间发生了一件事情,第一次打乱了两户人家之间的关系,至于详情我就不能说了。但是,有一种说法,里边提到的情节很有可能发生,这种说法只是当时人们的一种推断,那就是你堂兄的妻子,经常在覆盖着常春藤的塔里和另一个丈夫幽会。这座塔有一扇门是朝外开着的。你的堂兄德艾格勒罗切发现他们俩私通之后,决心报仇雪恨。但是,要想把这件丑闻掩盖起来,只有用这种方式了,这样人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一对有罪的恋人杀掉,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就像我刚才打定主意一样——这幢房子有一部分是了望台,从了望台上人们可以看见:过了那片小树林,过了猎场起伏不平的坡地,那座塔就矗立在8百码远的地方。这座了望台是俯视塔顶的推一地方。所以,他在了望台的胸墙上穿了一个洞,那个洞以前曾经是枪眼,从这个地方,他把一个望远镜准确无误地放进他挖好的洞里,对准小树林,就可以窥视到两个恋人约会时的情景了。他还在那个地方对所有的距离做了全面仔细的测量和计算,后来,在一个星期天,那天正好是9月5日,当房子里的人都不在的时候,他就用两发子弹把他们杀了。” 显然,这件事已经真相大白了。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伯爵抱怨说: “是的,那件事肯定是已经发生了。我预料到我的堂兄德艾格勒罗切——” “那个杀人凶手,”雷莱恩继续说道,“干净利落地用一大块泥巴堵住了那个洞口。为了慎重起见,他把木楼梯毁掉了,后来就再没有人上过塔顶,也就没有人知道还有两具尸体正在那座塔顶上腐烂呢。由于他做的事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他解释说,他的妻子和他的朋友失踪了。这种说法提起来并不困难。他指责他们已经一起私奔了。” 霍赖丝吃了一惊。突然,她似乎意识到最后的宣判已经完成。对她来说,事实真相已经暴露出来,这完全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明白,雷莱思想要说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问。她感到普林斯所指的正是坐在她身旁的叔叔。 “我的意思是说,德艾格勒罗切先生指责他的妻子和他的朋友一起私奔了。” “不,不!”她大声喊叫着,“我决不容许你那样说话!你说的是我叔叔的堂兄吗?这是含沙射影。为什么要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为什么要把现在的这件事和发生在那个时候的另一件事混在一起呢?”普林斯说。“其实,我现在并没有把事情混淆起来,我亲爱的夫人。其实,曾经发生过的那件事和现在发生的是同一件事,那就是我正讲的这件事。” 霍赖丝转过身来,面向她的叔叔。他双臂交叉正安安静静地坐着,他的头隐在灯罩投下的阴影里。他为什么不提出抗议呢? 雷莱恩镇定自若地重复说: “这是同一件事。在那个不平常的夜晚,也就是9月5日晚上8点,德艾格勒罗切先生,毫无疑问,他以追赶私奔的一对恋人作为理由,用木板封好门,就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他走了,留下了他住过的所有房子走了,走的时候,他只是从他们的玻璃柜里拿走了那些枪支弹药。在最后的一分钟,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现在看起来也是很自然的。因为,在他犯罪过程中,用于观察并且起了很大作用的望远镜却为本案件的调查提供了线索。他把望远镜扔进了座钟的罩里,幸运的是,那个地方还能够容得下它,就是这个望远镜卡住了钟摆,钟摆不能再摆动了。其实,任何一个犯罪分子在他作案时,都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缺乏考虑的疏漏。20年后,他原形毕露了。刚才,为了把大厅的门顶开,我敲了几下,钟摆松动了,座钟也开始走了起来,而且连敲了八声。我抓住了这条线索,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 “证据!”霍赖丝结结巴巴地说,“证据!” “证据?”雷莱恩提高嗓儿回答说,“嗨,证据就多了。而且你知道,我也知道。除了一个射击的行家里手,除了一个怒火燃烧的冒险者之外,谁又能杀死远在8百码以外的人呢?德艾格勒罗切先生,我的话,你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证据?为什么房子里的其他东西没有被拿走,拿走的却是愤怒的冒险者买得起的几支枪呢?——我说的话你同意吧,德艾格勒罗切先生?——我们在这儿找到了那几支枪。作为战利品,它们就挂在墙上!证据?9月5日那一天又是怎么回事呢?那一天正是杀人犯犯罪的日子,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在罪犯的心里,就留下这样一次可怕的回忆——到了这个时候——他自己就神精恍惚,心烦意乱。每一年的9月5日,难道他忘记了自己的节欲的习惯了吗?对了,今天就是9月5日——证据?如果没有其他的证据,以上那些证据对你来说难道还不够吗?” 雷莱恩猛然间伸出自己的胳膊,指着这位受了刚才那场疑案惊吓的德艾格勒罗切伯爵,他已经双手抱头瘫在椅子里了。 霍赖丝不想和他争辩。她从来就不喜欢她的叔叔,或者说得准确一点儿,是她丈夫的叔叔。现在她已经完全相信了对他的指控。 一分钟过去了,这时德艾格勒罗切先生朝他们走过来,他说: “不管那件事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你们都不能把那个丈夫说成是为了给自己报仇雪耻、杀害了不贞洁妻子的杀人犯。” “不,”雷莱恩回答说,“我只不过是讲了那件事的第一种说法。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比这种说法要严重得多——而且更加接近事实。针对这种说法,我们肯定要再进行一次更为彻底调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那件事不是一件不经法院审理丈夫就可以擅自处理的事情。 想得仁慈一些,那件事也许是一个贪图朋友钱财、诱奸朋友妻子的男人干的。显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保证自己的自由,为了除掉朋友和自己的妻子,他给他们设下了一个陷阱。他提议让他们去参观那座孤零零的塔,然后安全地掩蔽在远处,用子弹射杀了他们。” “不,不,”伯爵对此提出了抗议,“所有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并没有说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是把我的指控建立在证据之上,而且凭着我的直觉和刚才的争辩,从现在来看,我的直觉和争辩都是极为正确的。与此同时,我承认这第二种说法也许是不正确的。但是,如果它是不正确的话,你为什么又会感到自责呢?一个人对惩罚罪犯是不应该感到自责的。 “德艾格勒罗切先生后来就和他的牺牲品的寡妇结了婚,这件事也使他承受了一种强大的压力,对吗?先生,这一点才是问题的关键。那次婚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是德艾格勒罗切先生太穷了吗?是他娶来作第二个妻子的女人很富有吗?是他们双双掉入了爱河吗?是德艾格勒罗切先生计划和她一起杀死他的第一个妻子和他第二个妻子的丈夫吗?这些问题,我并不知道答案。但是,这些问题交由警方公平处理,让他们把问题弄个水落石出,就没有那么大的困难了。” 德艾格勒罗切先生不知所措,僵直地靠在了椅背上。他满脸铁灰色,唾沫星子开始乱溅: “你打算去报告警察吗?” “不,不,”雷莱恩说,“首先,有法令法规的限制;其次,有极为后悔和恐怖的20年。这种痛苦的回忆将永远索绕在罪犯的心头,直到他临终的那一天;毫无疑问,还有家庭的不和、憎恶和每日地狱般的生活;最后,他必须返回去,到塔里清除谋杀留下的痕迹,他要爬上高塔,接受最可怕的惩罚,他摸着那些没有衣服的骷髅,把它们埋掉。那些已经足够了。我们不用再罗列下去了。我们不会只顾自己而把这件令德艾格勒罗切先生的侄女难堪的丑闻公布于众。好了,让我们把这些不光彩的事甩到九霄云外去吧。” 伯爵重新坐回到桌旁的椅子上,他用双手紧紧地抓着前额,问道: “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干涉那件事呢?”雷莱恩说,“你的意思是说,我说的话已经列举出了一些客观事实,是这样吧。如果是的话,确实应该对罪犯作出处罚,只不过是轻微的处罚。另外,我们的谈话已经带来了一些实质性的结果。但是,不要害怕,德艾格勒罗切先生,连轻微的惩罚也都会免除的。” 这场争辩结束了。伯爵感到,他应该作出一点儿姿态来,作出一点牺牲,重新树立起自己的信心。他以一种近乎于辛辣的语调说:“你开个价吧,你要多少?” 雷莱恩轰然大笑起来: “真有你的!你终于表明态度了。只是你想把我拉进商业圈子,又犯了一个错误。我是在为光荣而又神圣的事业工作。” “那个案子也是这样吗?” “最多要求你作出赔偿。” “赔偿?” 雷莱恩倚靠在桌子旁边说: “那就是霍赖丝从她父母那里所继承的遗产,请你全部送还给她。你如果同意,就请签一张支票。它和霍赖丝的个人命运息息相关。她的生命就这样白白地浪费掉了,对此,你要负完全责任。” 德艾格勒罗切先生大吃了一惊: “你知道数量吗?” “这个,我不希望知道。” “如果我拒绝呢?” “我将会求见德艾格勒罗切夫人。” 伯爵没有再犹豫,签了一张相当于霍赖丝应继承财产金额的支票。 “给你吧,”他说,“但是,我希望——” “你希望的和我希望的一样,我和你永远不会再打交道了,我相信是这样。今天晚上,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毫无疑问,你的侄女明天也要离开了。再见。” 客厅里仍然是空荡荡的。屋子里的客人们都穿好衣服去吃饭了,这时候,雷莱恩把支票递给了霍赖丝。看来她被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弄蒙了。她叔叔过去的事情被这个人奇迹般的洞察力无情地揭露了出来,这已经令她非常茫然,但是与之比起来这件事的发生使她更加茫然。仅仅用了几个小时,这个人就控制了可能发生的事情,在她的眼前上演了一幕现实生活舞台上人们从来没有看过的悲剧。 “你对我感到满意吗?”他问。 她把两只手递给了他: “是你从罗西尼手里救出了我,是你把我的自由和我的独立还给了我,我从心眼儿里感谢你。” “哦,我并不是让你说这些话!’他回答说。“我的第一件事,也是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安慰你。你的生活看起来太单调,太无聊,太贫乏了,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今天还是那样吗?” “你怎么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呢?我已经有过最惊奇,最激动人心的经历了。” “那才是真正的生活,”他说,“只有在这种时候,一个人才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眼睛。在最普通的小屋里,在男人们最聪明的假面具下,在每一个地方,冒险的事情无处不有。只要你愿意,为了刺激,为了做一件好事,为了拯救一个遇难者,为了结束不公正的待遇,只要你愿意找一个借口就可以。” 霍赖丝被他的能力和权威深深地打动了,她低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 “一个冒险者,别的什么都不是。一个冒险爱好者。除了冒险的时刻、别人的冒险或个人冒险行为以外,贫乏的生活没有什么价值。今天的冒险行动已经打乱了你的生活,因为它已经影响到你个人最隐私的东西,但是,对其他人的刺激也不小。 你愿意去体验一下生活吗?” “怎么体验呢?” “当我的冒险伙伴。如果有人求助于我,就和我一起帮助他。如果我有机会或者凭本能发现了犯罪的踪迹,或者不幸的痕迹,咱们俩就一起出发。你默许了吗?” “是的,”她说,“但是——” 她犹豫了,似乎想要猜透雷莱恩神秘的意图。 “但是,”他微笑着,向她表达自己的想法,“你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怀疑。 你是不是正在自言自语地说,‘那个冒险的爱好者想要让我走多远呢?显然,我诱惑了他;迟早他收到服务费,就不会后悔了。’你的想法相当正确,我们必须有一个形式上的合同。” “只是形式上的,”霍赖丝说话时,对这种谈话带着一种嘲笑的语气。“让我听一听下一步你有什么考虑。” 他仔细考虑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好了,我们就来说一说这件事。今天下午,德·哈林格里城堡的座钟敲了8声,就以它为证,让我们两个人做八件冒险的事吧。这是第一次冒险的日子。你愿意接受天意,同意和我在一起呆一段时间,比如说,用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再进行七次愉快的冒险活动好吗?如果我们说定了,在第8次的时候,你就要发誓允许我 “什么?” 他停了一下,又继续回答说: “观察一下,如果我没能成功地激发起你的兴趣,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但是,如果你陪着我坚持到最后,在3个月内,在12月5日,在那架座钟敲响8声的那个不平凡时刻,——那声音将会听得到,你肯定会听得到,因为那古老的黄铜钟摆将不再停止摆动—— 如果你允许我和你一起完成第8次冒险行动,我们再一起去哈林格里城堡,看看那座城堡的情况。你还要发誓允许我——” “什么?”她重复着刚才的话,她等得都有点着急了。 他沉默了。他看了看那张他有意作为自己报酬的漂亮嘴唇。他觉得完全可以确信霍赖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更加坦率地说出来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看见你就要让我如愿以偿了,我只是感到很高兴。其实,利用这些条件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你。说一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她对他给予的尊敬非常感激,她笑着说: “我有什么要求?” “是呀。” “我能要求什么我喜欢的事情呢?这太难了,也太不可能了。” “对于一个拚命想要赢得你的男人来说,每一件事情都是容易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可能的。” 接着,她说道: “我想让你把一个镶在银山上用红玉制成的古式小别针归还给我。它是我妈妈传给我的,人们都知道就是它过去常给妈妈带来幸福,也给我带来了幸福。自从那个古式小别针从我的珠宝盒里失踪的那天起,除了不幸之外,我什么都没有了。把它归还给我吧,我的恩人。” “这枚别针是什么时候丢的?” “7年前一也许是8年——或者9年,确切的时间我已经不知道了。我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丢的。有关别针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会把它找到的,”雷莱恩肯定地说,“你一定会幸福的。”本e书由老羊皮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书作者所有第二章 玻璃水瓶 4天以后,霍赖丝·丹尼尔在巴黎住了下来,她和普林斯·雷莱恩约好了在树林里见面。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们在一家高级饭店的平台上找了两个靠边的座位坐下。 霍赖丝感到十分高兴,兴致勃勃地开着玩笑,浑身上下充满了诱人的魅力。雷莱恩担心自己说的话会使她吃惊,所以尽量避免提到他俩已经进入了契约里规定的角色。霍赖丝把自己怎么离开拉玛丽泽城堡,又怎么没听罗西尼的话,统统告诉了他。 “我已经,”雷莱恩说,“我已经听见他说的话了。” “哦?” “是呀,今天早晨,他向我提出了挑战,我们进行了一场决斗,直到罗西尼的肩膀擦伤了一块,那场决斗才算结束。咱们谈点儿别的吧。” 他俩没有再往下说罗西尼的事儿。接着,雷莱恩马上就对霍赖丝详细述说了他正在考虑而且曾经提到过的两次冒险行动的计划。他说话的时候并不是怀着满腔热忱,让她一起来分享。 “最够刺激的冒险行动,”他郑重其事地说,“是我们事先无法预测的;它的出现也是料想不到、不经宣布的。一个人要搭救初学者的时候,他不会意识到一次冒险行动的机会就在身边,也不会意识到要花费精力的事情近在眼前。我们可以很快抓住这种机会。往往一瞬间的迟疑也许就意味着我们行动得太晚了。我们就像一只警犬,在区别从它身边走过的有其它警人的气味一样,已经受到了一种特殊感觉的警告。” 平台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他们的身边已经坐满了人。在紧挨他们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年轻人,他正在读一份报纸。他们能看见他卑微的侧影和满脸又长又黑的胡子。在他们身后,从饭店一扇打开的窗户里,隐隐约约传来管弦乐队奏出的音乐旋律,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有几对伴侣正在跳舞。 就在雷莱恩心旷神怡,沉浸在优美的弦律中的时候,那个留着长胡子的年轻人声音沉闷地大喊了一声,那声音令人窒息,他叫了其中的一个侍者: “我还欠你什么?——没有零钱?哎呀,老天爷,快点儿!” 雷莱恩毫不踌躇地拿起那张报纸,把那一页迅速地扫视了一遍;他屏住呼吸,读了下面一段: “为雅克凯斯·奥布里厄兹一案辩护的律师杜尔丹斯先生,在爱丽舍宫受到接见。我们已经接到通知,共和国总统已经拒绝对定了死罪的人暂缓执行死刑,死刑执行时间定在明天早晨。” 年轻人穿过平台,到了花园的入口处,在这里他碰上了一位夫人和一位先生,他们就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位先生说: “对不起,先生,我已经注意到你的情绪很激动,是为了雅克凯斯·奥布里厄兹的事儿,对吗?” “对呀,对呀,雅克凯斯·奥布里厄兹,”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说,“雅克凯斯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我正急着去看望他的妻子,她一定非常悲伤。” “我能帮助你干点儿什么吗?我是普林斯·雷莱恩。如果我能和这位夫人一起去拜访奥布里厄兹夫人,我们都会感到非常高兴。我们会听其支配,为她提供最好的服务。” 看来,年轻人并没有明白他们的意思,因为他刚才读到的那条消息已经使他心烦意乱了。他尴尬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叫加斯东·迪特里尔。” 雷莱恩向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的司机打了个招呼,就把加斯东·迪特里尔推进了汽车,并且问道: “什么地址?奥布里厄兹夫人住在哪儿?” “迪鲁勒大街23号。” 雷莱恩把霍赖丝拉进汽车后,又把这个地址告诉司机。汽车刚一启动,他们就试着向加斯东·迪特里尔提出问题: “关于这个案子的情况,我几乎一点儿都不知道,”他说,“请简略地把你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我。雅克凯斯·奥布里厄兹杀死了他的一个近亲,有这回事儿吗?” “他是无辜的,先生,”年轻人回答说。看起来他连最起码的解释都作不出来。 “他没有罪,我敢发誓。20年了,我和雅克凯斯一直是好朋友——他是无辜的—— 这件事真是太荒谬了。” 他什么情况都没有说出来,况且,汽车也只开出了很短一段路程。他们从萨布隆斯的波尔特街穿过去,就驶上了纳伊利街,两分钟以后,他们在一条又长又窄的胡同前停了下来,胡同的两边是高墙,顺着高墙往前走,他们来到了一间小平房门口。 加斯东·迪特里尔按响了门铃: “夫人和她的母亲在一起,她们都在客厅里呢。”开门的女仆说。 “我想进去见一见两位夫人。”他一边说,一边就带着雷莱恩和霍赖丝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大小适中、装备漂亮别致的房间。平时,这个房间肯定也用来作书房。 两个女人坐在那儿,低声啜泣着。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头发已经花白,她朝着加斯东·迪特里尔走了过来。加斯东把雷莱恩到这儿来的理由给她解释了一遍,她马上就哭了起来,而且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抽噎: “我女儿的丈夫是无辜的,先生。雅克凯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好人,一个好心肠的人!谋杀他的堂兄吗?他还祭拜了他的堂兄呀!我敢肯定他不是罪犯,先生。是有人想给他栽脏,置他于死地。哎, 先生,这件事会要我女儿的命!” 雷莱恩意识到,所有这些人在清白无辜的观念下已经生活了好几个月。他们相信一个清白无辜的人永远都不会被执行死刑的,但是,死刑要执行的消息却传来了,这已经成了无法逃避的现实,他们几乎快要被逼疯了。 雷莱恩朝另一个可怜的人走了过去。他弯下了腰,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来,她还很年轻,长着淡黄色的漂亮头发。她绝望极了,悲伤地抽抽噎噎哭着。霍赖丝已经把一张椅子搬到了她的旁边,温柔地让她把头靠地自己的肩膀上。雷莱恩对她说: “夫人,我真不知道能为你们做点儿什么,但是,我用我的名誉向你们担保,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对你们有用的话,那个人就是我。所以,我请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清楚地回答,以便扭转这件事的局面,你们肯定希望我对雅克凯斯·奥布里厄兹这件事和你们有相同的见解。因为他是无辜的,难道不是吗?” “噢,先生,他的确是无辜的!”她放声大哭起来。这个女人的全部精神都寄托在这几句话里。 “虽然这件事你已经确信无疑了,但是你已经没有办法把这件有把握的事情告诉法庭。好了,现在你必须让我来分担这件事情。我不要你详细地叙述情况,也不要你再经历一次已经遭受过的可怕的盘问,只要你回答几个问题就行厂。这样做你愿意吗?” “我愿意。” 雷莱恩对她的影响已经见效了。他只问了几句话,就成功地让她镇静了下来,她鼓起勇气,满怀希望地服从了。霍赖丝再一次感觉到,所有的男人都具有这种才干、权威和说服别人的能力。 雷莱恩请这位母亲和加斯东·迪特里尔完全安静下来之后,就开始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