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假如你对我多一点信心,我可以替你做很多你想不到的事。”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善楼说。又转向玛莲:“走吧,妹子。这是警察公事。” “你有逮捕令吗?”我说。 “你比我清楚我没有逮捕令,”善楼说,“我们要带她回去请教几个问题。我们要请计程车司机看看她。” 我说:“瞎说,你除了计程车司机一句话之外,什么依据都没有。计程车司机说他载了一个女客,从财德公寓到罗德大道762号,即使正好是谋杀案相似的时间,也不能把耐德公寓女性房客全捉起来。即使计程车司机指认就是这位小姐。将来有人请一个精明的律师,看他能不能把你今天乱捉人的行为,连皮也给你剥下来。” “你说的?”善楼说。 “小心他,”白莎说,“他不是在对你说,善楼。他是在教她。唐诺已经被这女人钩住了。天!这小子的弱点就是女人。有一天他一定断送在女人手里。” 玛莲站在那里,脸更苍白,身体在抖。 善楼对她说:“小姐,不要听他的。我们和你一样,想把这件事早日澄清。我们要的是真凶,当然不同。你没有杀人,我们会帮你忙。你只要说老实话,把一切都告诉我们。我们证实你说的是实话,就没事了。” 玛莲看看我。我摇摇头。 “走吧。”善楼说。 “我一定要跟他去吗,唐诺?”她问我。 “你当然一定要去,”善楼说,“这件事你的嫌疑已经深到快把你灭顶了。你一定要回答我们的问题。把你自己过去的一切告诉我们。让计程车司机再看看你。这些都可以帮你脱掉嫌疑的。” 我说:“一个决心谋杀人的凶手,怎么可能打电话叫个计程车,直接开到现场,叫计程车等候,准备乘计程车回来。浩浩荡荡的就怕别人不知道,留下那么大一堆线索,等着警方来发现?” “你怎么知道凶手会做什么样的事?”善楼问,“我一生都在查这种事。杀人凶手有的时候真会做出莫明其妙,令人不能相信的事。走,妹子,我们走。” 白莎看看我,又看看爱茜,对我说:“我想,你当然还要在这里留一会。” 善楼扶了玛莲出去。白莎跟在后面。 房门被他们带上。 “唐诺,”爱茜说,“你想她会不会真是凶手?” “目前,我真的不知道,”我说,“但是有好多事情我希望能找出真相来。目前第一件事是找一份6号的报纸。6号的报纸上有5号填字游戏答案的那一版,哪里去找呢?” “就在这里找呀,”她说,“我的旧报纸都整齐地叠好,每隔一段时间和隔壁的女郎合在一起卖给收旧报纸的人,这总比丢掉好。” “我要6号有填字游戏那一版,上面有体育新闻……还有经济栏和讣闻消息。” “我们看什么呢?” 我想了一想说:“照片。” “照片?”她问。 “是的,”我说,“照片。有人不要玛莲看到报纸上的东西。新闻标题有关运动和经济的不太附和。但是这位女士不同,她对人名和面孔有特别的记忆能力。我感觉得到报上会有一张照片,对她有点特别的意义。” “照片会是什么人呢?”爱茜问。 “让我来猜一下,”我说,“瞎猜一下。我想照片会是狄乔狮的。多半是说他升任了新社区的推销经理什么的。” “假如玛莲看到这张照片呢?” “那玛莲会认识,这个人曾经过通谈夫人和她约会过。” “好的,”爱茜说,“我把报纸找出来看。你说是什么,我也愿意相信是什么。” 她找到了报纸。里面没有狄乔狮任何消息。 填字游戏这一版包括运动新闻、股票行情、次要的经济新闻、气候报告和讣闻消息。 依据玛莲所说的,除了这一版不在之外,其他都不缺少。那又是为什么呢? 我把这一版报纸在爱茜公寓的桌子上铺平。我一行一行看,也看每张照片。 一个体育评论家,在他专栏上有张小照片。这专栏每天一小段,照片也每天在上面。经济短评栏上面也是如此。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在外野,捉住他个人第100个击向他管区内的高飞球。虽是望远镜头,但脸是照不清楚的。 讣闻栏里也有几张小照片。只有一张是大照片。大照片的主人季贝可,是一位稍有名气的资本家,他和太太度假的时候,因为心脏病死在圣大芒尼加的汽车旅社中。死的时候太太在身边。 有相当多的资料登刊在这位资本家照片之下。他是圣塔安纳一家银行的总裁,很多联锁企业公司的老板。 我把报纸折起来。停下来仔细想了一下。又打开来看季先生的照片。 “想到什么了?”卜爱茜问。 “我觉得,一定是这张照片。这一版里面就只有这一张照片大到够认识面貌。” “但是,唐诺。一个圣塔安纳的资本家和稽玛莲之间,能有什么因素可能连在一起呢?” “从你这样立场看来,可能什么也没有。”我说:“但是假如你看到被抽掉的一版报纸,只有这一张照片还像是张照片……而且,这里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我们试用另一个角度来看看。” “这家伙是离家去度假。他和他太太准备开车沿太平洋西北线北上。” “这有什么不对?”她说。 我说:“住在圣塔安纳,决定沿太平洋西北线北上度假的人都会一早出发。都会在第一天开车到萨克拉曼多或是旧金山,在那里过夜。没有人会开一点点路在圣大芒尼加的汽车旅社中过夜。” “但是,他们怎么做,又和稽玛莲有什么关系呢?”爱茜问:“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资本家。依报上所说,他留下两个孩子,男的19,女的17。他实有的职位还有商会会长、教会长老。他太太是当地妇女会会长。” “我知道,”我说,“一样的说不通。爱茜,给我一把剪刀,反正我先把这一部分留下来。” 我把季贝可死得不是时候的这一栏,全部剪下,折叠起来,放进我的皮夹。打个电话给黄色计程车公司。 “我是‘凡多拉之声’的记者丁先生,”我说,“我们正在写一篇有关谈珍妮夫人被谋杀的报道。我们有消息知道你们的一位计程司机,在差不多命案发生的时间,载了一位嫌犯到谈夫人的住址去。我们想要那司机的姓名,和车子的号码。假如可能的话我们还想来拍张照片。” 接电话的女生对这件事已经不感兴趣,厌烦了。她说:“我们希望你们报馆知道,我们不是新闻局,我们还有生意要……” “少来,少来,小姐,”我说,“你们希望的是对你们有利的宣传。再说,你们生意全靠公共关系。那家伙叫什么名字?车号是几号?” “贺汉民。”她说:“车号687-J人他的固定站在毕氏大厦。不过几分钟前他回报过,警察把他请去总局问话了。他把计程车留在毕氏大厦前面,乘警车去的,他说只要完事,他回到计程车的时候,会再联络报到上班的。目前还没见他回报。请问你们,这样满足了吗?公共关系够好了吗?” “最好的公共关系,”我告诉她,“我们会提到你们组织建全。会说到你们全市都有无线电联络,固定停车站分布全市,只要电话到,发车到达几乎是立即的。你老板会满意的。” “我见到才算,”她说,“刚才你说是什么之声来着。” 我说:“我目前才离开固定的位置,不过这篇东西会给最大的报社的,而且会有影响力……等一下,老张,坐一下,我就陪你……你真好,谢谢你,再见。” 我把电话挂断了。 ------------------ 12 在毕氏大厦黄色计程车固定停车站前,我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一辆警车才驶过来。 据警官和那位计程车司机坐在后座。 善楼在车内替他开的车门。 “谢谢,”我听到善楼说,“我们尽量不使你感到不便。你还要把这些告诉一次地方检察官,但不会耽误太久的。” 计程车司机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到。而后善楼离开,计程车司机走过来,坐进他的车子,拿起麦克风和总公司联络,说他回岗位工作了。 我等了2分钟,而后悠闲地逛到他前面。 我自己把车门打开,给他一个大概需15分钟车程的地址。 “嗨,”我说:“你哪里去喝咖啡,一喝喝那么久。我早一点来这里找过车子,你的车停在那里,没有人,也没有灯。我自己也去喝了杯咖啡,以为……” “你想我到哪里去了?” “当然,喝杯咖啡,吃点火腿蛋,也许打了个盹。” “打个鬼盹!”他说:“给警察弄去了才是真的。” “真的呀。” “真的。” “说你干了什么?” “倒不是我干了什么。除了开计程车,我能干什么?有个女人叫我车子,去一个地方,据说里面发生了谋杀案。另外一个女人被杀死了。他们要我去指认。” “认出来了吗?”我问。 “当然。” “一排人都差不多的,让你指认?” “噢,老花样。”他说:“一排人是没错,但是他们在我从一排人当中选出她来之前,先想办法让我见到她。他们老公事了,对这种事聪明得很。他们假装不小心在问话的时候,你正好走过,几乎你已经知道了你要选什么人出来,之后就把一排人五、六个排出来,叫你来指认。” “你真内行,好像以前也做过相同的事。” “半打。”他说:“噢,也许没那么多次。我们值夜班的计程车司机比白班有变化得多。我被请去过好几次,要指认抢计程车的歹徒。有一次我去指认一个家伙,曾经把一支枪指着我的背,叫我猛加油,他要脱逃,但是我这辆老爷车怎能和警车比快。” “今天晚上那个女孩子,你看定是没错吧?”我问。 “噢,当然。”他说:“老实说,排起队来指认是多此一举。她指名道姓叫我去接她的。” “怎么会?” “噢。”他说:“我们计程车司机都认识几个在外面玩的女孩子。她们也要认识几个可靠的司机。你名誉很好,小姐们都知道,也互相交换情报。这个女郎打电话,指定问贺汉民在不在附近,是不是正有空可以送她去……就这样,她得到安全,也多给我小费。” “你以前开车送过她?” “当然,”他说,“我送她去过同一个地址。我……怎么啦,又什么事?” 一辆警车自后面超前,红灯在我们车子左边闪动。贺汉民把车子移向路边。 驾驶警车的就把车在我们车旁当街一停。后座出来的是宓善楼警官。 “好呀,好呀。”他说:“小不点又亲自出马。想玩点小聪明是吗?你要知道,我就料到你会到这里来捣乱,果然不出我所料。” “给我滚出来!”善楼说。 “什么意思?”我说:“我乘我的计程……” “出来!” “你少来。”我告诉他:“我……” 善楼一下把门打开,抓住我的衣领,猛力把我拉出车座,差点把我衣服撕烂。 “汉民,车表上多少钱?” “目前是1元1角。” “来回的话,应该是2元2角,”善楼说,“3角小费,合起来2元5角。小不点,付这个人2元5角。” “善楼,”我说,“你没有权……” 善楼张开大手一下拍在我头上。 “给他2元5角!”他命令着。 我数了2元5角,交给计程车司机。 “走吧,”善楼对贺说,“看清楚,以后不要和这种人讲话……他有毒。” 善楼等计程车开走。仔细看看我说道:“我应该好好揍你一顿。你就是不肯不管别人的闲事。” 善楼前后左右地在看空荡无人的大街。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我一定要说点什么,以免被修理。 我说:“只要你肯听我告诉你我知道些什么,你就能对这件谋杀案顺利侦破。” “听什么?” “听我的意见。” 善楼犹豫了一、二秒钟,说道:“好,小不点,你说吧。最好说点好听的。否则,我会教你妨害警察公务会有什么坏处。” 我说:“白莎和我被请来做稽玛莲的保镖。稽玛莲是我们的客户。请我们的人只是付钱而已。” “这我知道。” “白莎被下了药。” “老天,小不点。能不能请你说些新东西。不要把这些我已经知道的拿来炒冷饭。” 我说:“出钞票的老板名字叫丘家伟,是钼钢研究开发公司执行长,也是玛莲的老板。” “这,我也知道,也知道。”他说。 “好,给你一点你不知道的。丘家伟是打这些恐吓电话,寄这些限时专送的人。” “当然就是他,”善楼说,“一定是他。他出的主意,这样这女人可以有一个不在场证明。我知道,但没法证明。” “有我,你就可以证明。” “怎么证明法?” 我说:“昨天,他离开了稽玛莲公寓之后,我在跟踪他。他去过二次电话亭打电话。我的表是对好标准时间的。电话上有时间录音,我把时间记在小册子里。两个是完全一样的。” “你看不到丘家伟打的是什么电话号码?” “看不到。但是我并不需要,两次电话时间都完全符合。我都记下时间来了。白莎也在电话挂上后,立即打电话报时台录下标准时间。” “你在跟踪丘家伟?”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想到这可能是一个设计好的阴谋工作。他假装的样子,他改变电话号码,但是电话仍旧照来,丘家伟当然知道他的新号码。” “不算新闻,”善楼说,“她和丘家伟是合作工作的。我们还没有时间好好问她。相信只要三下两下,她就会招出来丘家伟如何和她共同设计合作这件命案。她根本不在乎这些恐吓电话,也不在乎什么恐吓信。这些只是做作。用这个理由她可以请个保镖,也就是说出钱请个不在场的证人。” “这一点我和你想法不同,”我说,“我……” “我这样想就可以了,”善楼不让我说下去,“等一下,你说你在跟踪这家伙……丘家伟?” “没错。” “而后你闯上了罗德大道上我们的警车。” “他们盯住我的。” “那么,你所跟踪的人是丘家伟罗?”善楼说:“丘家伟的车子是我们警察看到在前面的第一辆车子。他是开路去看看那一带是否安全的。他是去望风的。” “我不能确定。我追丢了我在追……” “少来,少来这一套。”善楼说:“你是在跟这辆车,你是老手,跟不掉的。算了,小不点,你乱扯为的是怕修理。到目前为止,对我有用的你啥也没有讲。不过,假如你记下来的时间,和电话录音确是吻合的话,对我会有点帮助。来,进来。” “要去哪里?”我问。 “猜猜看。” “丘家伟?” 善楼笑笑。 他把车门打开,用力把我一推。又把我挤过去,自己坐我边上。一下把门关上,对司机说:“走。” ------------------ 13 善楼在警车里用无线电和总局通话。经过总机查出了丘家伟的地址。 他的住家在市区最高级的住宅区。他的房子也是设计好的现代生活享受的最高档次。有很多可以开启的大玻璃窗。每一寸地方都可以利用,而且十分方便。 房子里还亮着灯。 善楼说:“来吧,小不点。这次看你的。要是我灰头土脸出来,你不要想有好日子过。” 我们走上阶梯,按门铃。 来开门的女人30出头,非常非常漂亮。她有大眼睛,酒涡,厚唇,长睫毛和美丽的嘴巴外型。 她穿着家居的衣服,黑丝绒的斗牛土长裤衬托出她的曲线。金色闪闪的宽大上衣,系个腰带。金色高跟拖鞋。长而华丽的耳环,头一动就荡在她脸颊上。 “什么事?”她问。把门全部打开,自己站在门口,做好姿势,非常自信。 善楼说:“是警察,夫人。我们要和丘家伟谈谈,他住这里吗?” “是的。” “他在家吗?” “是的。” “你是丘太太?” 她笑了,酒涡更深。 “是的。” “让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善楼把雪茄自口中用两只手指夹住,指向丘太太以加重他的语气,“这样晚了,要是有人按铃,下次不要把门开得这样大,自己又站得那样突出。应该有一个门链,先把门链锁上,把门开一条缝,问清楚,看清楚是什么人再开门。要是有人说车子在附近抛锚了,要借打电话,就问他是什么电话号码,你来替他代打。你打电话的时候,要把他关在门外。” 丘太太笑着说:“你说得对,我想我不应该那么……大胆,不妥当,不应该那么没有警觉,对吗。进来吧。你说你是警察?便衣警察?” “这是我的证件,”善楼从口袋拿出他的皮夹,“宓善楼警官。这个伴是赖唐诺,一个私家侦探。” “这里请。”她说。 她带我们经过一个玄关,来到一个专门设计令人舒服的客厅。有大的电视,音响,舒服的沙发。一张牌桌,上面有二付扑克牌。 丘家伟在看电视,显然他没听到我们进来。 “亲爱的,”丘太太说,“有两个人来看你。” 丘家伟出乎意外地把头转回来,看到我,有不祥预感地把眉头蹙起,一下站起来说:“赖,搞什么鬼?” 善楼一步向前,拿出他有警徽的皮夹。 “警察,”他说,“我是宓善楼警官,我要和你谈谈。” “要谈就谈吧,”丘激动地说,“什么事等不到明天?” “是等不到。” “好吧,什么事?” 善楼有意地看看丘太太,咳嗽了一声。 “尽管讲,”丘说,“我对太太没有秘密。” “这是一件私人的事,”善楼说,“我们认为也许……” “不必这样想,”丘家伟说,“越早讲完越好。我正在看一个很好的电视节目。据我看,不论你在办什么案子,我都没有什么可以帮你忙的地方。” “好,我告诉过你这是比较私人方面的谈话。你一定要嘴硬,在夫人前面说没有关系,我要真说了你别后悔。” 丘家伟说:“我叫你说,你但说无妨。” “好,你请这位赖唐诺先生和柯白莎太太,去保护你办公室的一位稽玛莲小姐,是吗?” “有什么不对?” “你告诉他们,你要保护她,请他们做保镖。” “是的。” 丘太太笑笑,给善楼一个大酒涡。“这些我全知道,警官。”她说。 善楼看起来相当意外。 “好,”善楼说,“我继续来说。这个女孩收到恐吓信和恐吓电话。” “这些都是大家知道的,”丘说,“你知,我知,何必浪费时间。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说明白了可以早点走。” “你告诉柯太太和这位赖唐诺,你要自己付他们钱。” “自然,没错,”丘说,“我早晚会叫公司付账的,但是我要选一个合宜的时间,用合宜的方法叫公司出这笔钱。免得有人误会我为了喜欢的秘书,花费公款。每次我走过会计部门都给雇员指指点点。” “告诉你,警官,我是一个婚姻非常成功的男人。我的事业也非常成功。我应该帮助一点别的有困难的人,尤其是替我工作的人。” 善楼看看我,样子相当狼狈。 我说:“电话号换过好多次。每次稽小姐换上一个新号码但是不见得有用,电话还是照来。” “没有错,”丘说,“老实告诉你,赖。我不喜欢你这种接受了一个私人委托,但是跑到警方去叽哩咕噜的人。” “我当初请你是叫你去找出什么人在捣鬼,把这件事私下解决。你们的公司一点用处也没有。稽小姐认为你们什么用处也没有。你们二个强迫她过金鱼一样的生活。是她要我开除你们,所以我开除你们。” “好,我也老实告诉你,我并没有跑去警方,是警方跑来找我。” “你再怎样说,也没有用,”丘说,“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件小事,而跑来找你。明明是你去告诉他们的。” 善楼说:“他没骗你,说的实话,是我们跑去找他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警察要去找他呢?” “让他来告诉你,”善楼说,“继续吧,小不点,现在起交给你。由你发言。” 我说:“还是由我来从头开始。丘先生,昨天晚上你大概9点25分离开玛莲的公寓是吗?” “大概如此。我没有注意时间。我和玛莲闲谈,也和在那里的柯白莎谈了谈。给柯太太一点指示,也给玛莲打点气。” “然后,”我说,“你开车去一个鸡尾酒酒吧,和一个朋友聊天,喝点酒是吗?” “只喝了一杯酒,”他说,“这样看来,原来是你。” “什么是我?” “想跟踪我的人。” “没错。然后你去一个电话亭。你打一个电话在10点零7分挂断。你又去另外一个电话亭,又打一个电话,在10点10分挂断。这两通电话都是打给稽玛莲新换的电话号码。你每次听到她接听电话就什么也不说,重重呼吸。” 丘家伟把头向后大声笑起来。 “想否认?”我问。 “老天!”他说,“我为什么要否认?我是在试试我的新服务单位。你买一个录音机,你试它性能。你装了新电话,要请朋友打一个过来试一下。我请了一个新的侦探社,我觉得应该试一试你们应对的方法。” “你现在说的是不是其他的电话,和限时专送都不是你的杰作?” “我也送了最后两封限时专送,”他说,“我亲自把字从报纸上剪下,贴在纸上。目的当然也是拿来试试你们工作的能力。我照信封上那种铅字自己做的戳子。结果发现你们两位侦探毫无特点可言。当然,我承认连‘我’你也不放过,居然跟踪一下,确是很好的工作。我想你是要看看这件事是不是自己人干的,是吗?” “是的。” “所以啰。我也是测试你。我想我们两个人都太多疑了。大家不相信大家。” “之后,”我说,“你直驶罗德大道,你本要转进762号去的。你见到了改变意见的东西。你一下开过去,转变,用了很多的战术要甩掉后面跟踪的车子。” 他看看我,满脸惊奇。 “罗德大道762号?你说什么呀?” “那是你打完电话本来要去的地方。” “好吧,告诉你,”他说,“打完第二个电话,我想到不少事。我一直感到有车子在跟踪我,我驶上大道,为的是确定后面有车子跟着。最后我看到了跟我的车子。我把车开进一大堆车里去,一辆辆车我都超过他们。直到看到一辆车和我的车一样的。我超过那辆车,立即突然右转,连信号灯也没有打,煞车也没有用。开溜。” “之后,你又如何呢?”我问。 “之后,”他说,“我沿了那一地方转,看看有没有车开过来。我自己在想,是不是恐吓玛莲的人,向我发动了。那我就要给他好看。” “就是你一个人,想对抗一群不知数目的人?” “没错,”他说,“我身边是带着‘家伙’的。” “有执照吗?”善楼说。 “当然,”丘家伟说,“在我这种职业里,我有时要带大量的现钞。警察局太喜欢给我一张执照了。他们发现我很会用枪。所以警官把枪照给我的时候,告诉我他希望有人来抢我,由我代替警察去除一个都市败类呢。” 善楼问:“你认识一个叫谈珍妮的吗?” “谈珍妮……谈珍妮……”丘说,“我一定听到过,但是在哪里听到的呢?” “我认识她。”丘太太说。 “你认识她!”善楼叫出来说。 “怎么啦,当然我认识她。家伟,看你,我想你也见过她。有一晚我在酒廊给你介绍过。” “丘太太,你认识她多久啦?”善楼问丘太太。 “很久了。她是个老朋友,”丘太太说,“我结婚前,她和我在同一办公室工作。我们两个同时想到好莱坞碰碰运气。我们两个把钱凑在一起,乘巴士来这里。” “之后呢?”善楼问。 “我们到了这里,两个住在一起一段时间。然后我发现光靠脸蛋和曲线打不开好莱坞的门。成功的人都有与人不同的人格,个性。所以我决定找一个工作做,这就使我遇到了家伟。我们认识了三、四个月就结婚了。” “这一段时间,你和你现在的先生,没有和珍妮一起凑两对,四个人一起出去玩过?” “老天,没有。珍妮她……她是个好女孩,但她和别人有点不同。她……老实说我不想说什么小气的话。但是不说小气话又无法表达我要说的意思。好在她不是家伟会喜欢的那一个类型。我想谈珍妮出现的地方,家伟一定会不太自然的。” “你最后一次,什么时候见到她的?”善楼问。 “怎么啦?她和这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住在罗德大道。”善楼说。 “没错,她是住那里,”丘太太说,“我记起来了。这是她的新地址。她也住了不少时候了。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但是她真会打电话。我们二个时常在电话上聊天。她知道她和我丈夫不可能处得来,所以她用电话代替人来。” “珍妮始终没有做事?”善楼问。 “没有,珍妮吃过好东西了,就不肯回头过苦日子。珍妮和我都是很天真的。以为凭我们的面貌和曲线在好莱坞一站,立即可以出人头地的。她试过去好莱坞的餐厅当女侍,但是发现这些星探,制片、导演,一面吃饭,一面在说漂亮小姐找不到。但是从来没有人看看就在他们身旁站着穿了制服的女人。除非他们咖啡杯空了,才会对着她们吼。” “之后呢?” “珍妮和我分手了。她做过各种不同的事。” “应召女郎?”善楼问。 “不可能,珍妮不会。但是有过一段时间她想过把想找事做的女郎团结起来。也想过办旅游事业。也想到过做导游事业。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老天,记不起了。反正相当久了。” “警官,”丘家伟说,“我认为你的问话已太多,而且离题太远了。我现在觉得你在问我太太的背景和私生活了。” “老实告诉你,”善楼说,“你的朋友昨天被人谋杀了。” 丘太太张大了眼睛对善楼看着说:“不,喔,不。” “正好这件事由我负责侦查,”善楼说,“这也是我来这里主要的原因。再问一下,你最后见到珍妮是什么时候?” 丘太太用劲握着拳头,把拳头压在自己嘴唇上。 假如她是在演戏,那真是演技太好了。 “最后一次见到她。”善楼又说。 她用很弱的小声说:“我偶然在二、三晚之前看到她。我们还一起喝过酒。” “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她?” “是的。”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家里。” “有办法证明吗?” “这要看你说晚上什么时候。我丈夫昨天在外面回来相当迟。一个女人结婚之后,在家里惟一能做证人的,怕只有丈夫了。”她说。 善楼问丘家伟:“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应该是12点以后。我没有仔细看表。” “你太太在哪里?” “在床上,睡着了。” 善楼问丘太太:“你有没有问他哪里去了。” “没有。我从来不问我先生去哪里的。我对他的行为从不过问。” “他经常外出或是晚归吗?”善楼问。 “当然。他要陪生意上的客户。这种应酬有的时候免不了有女人。我不问是最聪明的。” “你不在乎这些事?” “我早就看透彻这一点了。婚姻也是供求的问题。生为女人,一辈子理应和别的女人在竞争。结了婚要是不能给你丈夫比别的女人多,活该要失去自己的丈夫。这和丈夫是不是喜欢在外面花,没多大关系。” “我有的时候是不太高兴,因为我先生的职业,使他必须经常暴露于这种女人很多的危险场合。但这是他谋生的条件之一。我立定志向不问不闻。即使当了我的面也可以。但是在家里我给他最好的接待。现在,假如你认为要问我的问完了。又假如你想私下问我丈夫几句话,我可以离开这里,随你。” 善楼暗暗在估计,慢慢地说:“我想,对你们两个的问话,我都问完了。我非常抱歉这样闯进来,但是你们知道我到底是在调查一件谋杀案。而你丈夫,请两个私家侦探,想查出谁在威胁他秘书这件事……” “和你在调查的案子完全没有关系。”丘先生打断他说。 “也许没有关系。”善楼说。 “玛莲现在在哪里?”丘先生问。 “目前我的确不能告诉你,”善楼说,“我们在傍晚问过她话。我相信再晚点还会问她话。” 丘说:“我想见见她。我所做的一切,我不希望到东到西地宣传,这一点我要你特别注意。警官,我的名字要是在任何新闻媒体上出现,我会请律师查到消息来源的。再说要是我服务的公司名字在新闻上出现的话,情况可能更为严重……会有重大影响的,很重大影响的。警官,这一点要你负责。过几天你会发现,我有很多有势力的朋友。” “目前我只是问问话。”善楼说:“你看我又没带任何记者。你看我是自己到你家里来,不是叫你到我总局去。你去总局的话,可能记者会见到你问三问四。也可能有人会查到你车牌号码。” “现在,我想用一下你的电话,之后我要走了。” 丘太太说:“这边请。”带他去走道上打电话。 “这可以打外线?”他问。 “是的,直拨就可以了。” 善楼拨了一个号码,说:“哈啰。我是宓善楼。接密码组,我要问件事。” 等一会儿,他说:“我是善楼。你找出来了吗?” 又一段时间静寂,善楼说:“再念一次。好吗?” 善楼自口袋拿出一本小册子,开始记下来。 房间里,我和他夫妇尴尬地相对着。终于他说:“也许我又误会你了,赖。我希望我能相信你,你是很小心谨慎的。” “我们始终是小心谨慎的,”我说,“但是,事情发展到这种局势,实在不是小心谨慎可以解决的。我们不能骗警察。而且最重要的是……任何可能谋杀案线索的证据,法律规定我们不能隐瞒。” 丘太太说:“不论什么人谋杀了可怜的谈珍妮,我希望能真正地绳之以法。” 她转向她丈夫:“家伟,玛莲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他说。 “家伟,你知道,你不必隐瞒我的。” “我不知道,桃,亲爱的。我是在告诉你实话。她没有和我联络。我也希望她能和我联络一下。我也急着知道她在哪里。我还要在公司里给她安排一下。我总不能一直给她病假请下去。” 善楼结束了他的电话。走回来说:“好了,谢谢你们。真抱歉打扰了两位。实在是希望公事早点解决。赖,我们走吧。” “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警官。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要问了吗?”丘先生问。 “也不见得。”善楼看着他,两眼眯眯地说:“假如你有什么要告诉我,我也欢迎。” “我已经没有了。” “你已经都告诉我了?” “是的。” “你呢?”他问丘太太。 她摇摇头。 “这样看来,我在这里再也得不到什么消息了,”善楼友好地笑笑说,“谢谢你们。” 丘先生自己把我们送到大门口。“没有不高兴?”他问。 “当然没有。”善楼同意。 丘先生看向我:“赖,没有不高兴?” “没有。”我告诉他。 我们出去,坐上警车。我对善楼说:“为什么撤退得这样快?” 善楼把他嘴里湿兮兮的雪茄抛向车窗外,突然对我说:“赖,你一下把我推进蜂窝里去了。” “怎么会呢?”我问。 “怎么会!”他说,“你乱打乱闯,打中了要害。但是目前时机尚未成熟,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呀。” “你认为丘家伟是凶手?”我问。 “也许是他太太,”善楼说,“老天,你还不懂呀?” “我本来就笨。”我告诉他。 “笨过了头。”善楼说。两个人坐着不吭气。 “去哪里?”司机问。 “先送赖先生回去。”善楼说。我告诉他公司车的位置。 我们让司机开车,两个都在想心事。过了一下,善楼说:“小不点,我要告诉你一点事情,目的是叫你不要再在里面乱捣。丘桃妹,是谈夫人手下一员导游女郎。” “你可以确定吗?” “当然我可以确定。我们在谈夫人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了一本小册子。上面都是一组一组数目字,我们看不懂。所以我们把它交给密码组,密码组对这些自造的密码试了几次可能性就解了出来。” “结果如何?” “只是电话号码。” “为什么自己看不出来,非要密码组才解得出来呢?” 善楼说:“第一,她把电话号倒写自后向前的。然后她随便放两个数目在前,两个在后。只有当中7个数字是有用的。但是每一组都是11个字。这是密码组第一个线索。他们又发现第7、8、9位数字,相同率很大。就如此照他们的经验,这种密码破解不困难。 丘桃妹的电话号也在其上。他们报出姓名之后,我又和在用的电话对了一下。是这个号码没有错。” “丘太太曾告诉过我们,她们是好朋友,谈夫人常打电话给她。” “这绝对靠得住。”善楼挪揄地说。 我说:“丘太太不致于会敢做这种事,犯不着呀。” “是犯不着,”善楼说,“她不能被捉一次。也许她只出特别的差。” “为什么呢?显然不是为了钱。” “她不缺钱是一定的,”善楼说,“也许为了寂寞,也许为了找刺激。女人有挫折时,常常会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你认为她有挫折?” “用点脑子,”善楼说,“用你的眼睛、耳朵。丘家伟老是不在家,要招待客户,她再大方,不在乎,但是自己先生要出钱请私家侦探,为的是漂亮的秘书,有人骚扰她……这总不太像样吧。” “你现在预备怎么办?”我问。 “我们警察要怎么办,”善楼说,“和你应该怎么办,毫无关系。” “好,我应该怎么办。”我问。 “什么也不办。”他说。 “那计程车司机贺汉民,怎么样……你想,他会有错吗?” “你说得对,我也考虑过这问题。”善楼说:“老实对你说,我们以前整过贺汉民二、三次,他现在所做是表示他对我们有利。他以为我们要吃住稽玛莲,所以他死咬是玛莲没有错。但是我要把脑子开放一点,客观一点。我会和贺汉民好好谈一谈看,结果如何再说。” “稽玛莲你看怎么样?”我问。 善楼说:“没有具体的证据,目前我们可能会让她走。尽量不使她曝光。在结案之前至少还可以利用她做烟幕。” “我对她说什么呢?” “什么也不说。”他说。过了一阵,又说:“你还绕着她转干什么?你的责任结束了。别人付你钱叫你工作。现在工作完毕了。也许你以为在帮助我,但是我自己都是在薄冰上溜着,受不了你再上来乱搞。” “我并没有想帮你忙,我还在做我们受雇要做的工作。” “人家已经开除你了。” “我们收的钱是两天的,”我说,“开除不开除是另外一回事,在明天9点前,我的时间都是她的。” “好,随便你,只要不把自己混进去,或是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就好。再说就是照你的说法,你能管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说:“好,这是你的案子。但是里面的一切我不满意。” “你满意不满意有什么用,”善楼说,“我只是告诉你,一切不要你管。” 司机把车慢下来,我找到公司车停在路旁的地方。 善楼在我下车的时候说:“小不点,把嘴巴闭紧一点,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 14 我等警车转过街角,才发动引擎,开车来到圣塔安纳。 季贝可的家才可以算是真正的大房子。好几辆车停在门外。 我按铃。 一个女佣来开门。 “我很抱歉这时候要来打扰你们女主人,”我说,“但是,我有十分重要的事,一定要见季贝可夫人。” “你是什么人?” 我说:“说出名字来她也不认识。不过你可以告诉她,我见她是为了她和她丈夫准备一起去度假的事。她会知道的。” 女佣说:“请你等一下。”她关上门,自己走进去,让我在门外等。 一会儿之后,大门又打开,这次换来的是一个粗眉大眼的男士。 “有什么事?”他冷冷地说。 “请问你是谁?”我问。 “我是季家的朋友,我在问你是什么人?” 我说:“我有件事要对季太太说。” “你应该知道,她目前不可能见客。”男人说。 “我觉得她最好能见见我。你告诉她,我要见她为的是她和她先生准备去度的假期。见了我,她可以省去不少钱,不少宣传和不必要的麻烦。” “把姓名告诉我。”他说。 我说:“你们能保密我就告诉。” “我不作任何保险。” 我说:“你是季家的朋友?” “是的。” 我给他一张我的名片。“我的名字叫赖唐诺。我是个私家侦探。我来这里并没有代表别人。我的确想帮助季太太,绝对不会对她有不利。但是除非能立即见我,否则一切都会太迟了。” “什么东西会太迟了?” “再来解毒就太迟了。” “解什么毒?” “她被逼吞服的毒。” “我不懂。你在兜圈子。” “圈子都是因为有个圆心才兜得起来。越兜越大,越兜大越危险。” “你进来,我们聊聊。”他邀请道。 他引我进入宁静的大屋子,到了一个起居室。“这里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