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这本书不是一本不朽的游记:讲的既不是横渡大洋的危险航行,又不是沿着亚马孙河的漂流探险,只不过是次小小的旅行,乘着一只小小的船。但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次经历吧,是你、我,或者随便是谁都会遇到的……返航之后,我们便会讲起有趣的故事…… 谁是这次旅行的主人公呢?有乔治,哈里斯和“杰”,(当然还有“元帅”,它是一只狗)。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能遇到这样的三个年轻人。他们掉进水里,把东西弄丢,吵架,又笑着和好,互相讲故事……他们个个有远大的抱负,热情也很高,可就是到了早上谁也起不来。他们都想当伟大的探险家,可事实上,只要一下雨,他们还是愿意呆在暖和的火炉边,坐在舒适的椅子里。 那我们的主人公在河上的经历到底怎么样啊?他们学会在篝火上煎鸡蛋了吗?学会不用启罐器就把罐头打开了吗?这就是他们的故事,三个怪客和一只狗在河上泛舟的故事。 杰罗姆·K·杰罗姆(1895—1927),写过许多著名小说和剧本。他非常喜欢划船,也喜欢泰晤士河。他这本最著名和幽默的小说《三怪客泛舟记》讲的就是他和朋友们的亲身经历。1 决定去渡假 我们一伙是四个——乔治,威廉·塞缪尔·哈里斯,我,还有“元帅”。那天,大伙儿坐在我的房间里,抽烟、聊天,谈到我们的近况有多糟糕——当然我指的是病得多糟糕。 大家都感到浑身不舒服,心里直发慌。哈里斯说他常常觉得十分难受,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乔治说,他也经常发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至于我,是心脏病,因为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心脏有病的症状,我全都有。 说来真怪,每次看到有关各种疾病的情况,我就意识到自己也有——而且还病得很重。坦率地说,我的身体一直令人担心。我还记得…… 有一次我有点小毛病,就去了大英博物馆查查医书。我从架子上拿下书,翻起来。不一会儿,翻到第二页,又看到另一种病。我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是种极其凶险的不治之症。半页还没看完,我断定自己也得了这种病。 我坐在那儿,害怕得一阵阵发冷。接着又慢慢翻了几页,看到比前一个更可怕的病。读了症状,不出所料,我也有这个病。于是我开始对自己可能有的病感兴趣了,便翻到开头,从字母“a”一直查到“z”,发现只有一种病我没有,心中还多少有点伤心,我怎么没把那个病也得了呢? 进阅览室的时候我还是快乐而健康的年轻人,可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病魔缠身,离死神不远了。 回头再说说我的心脏——没人知道我病得有多重。小时候,心脏就不好,这么多年来,这病一直没有离身。是心脏有病,肯定没错,因为所有病症我都有,主要一条是不愿意干活。当然,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心脏有病的原因。那时候医生也不大高明。在他们看来,我得了懒病。 “哼!你这个懒家伙,”他们常这么说。“快起来!你就不能干点正经活?!”他们哪里明白我有病啊! 还有,他们不给我吃药,还敲我脑袋。说也奇怪,敲几下的确管用,病就好一会儿,有时敲一下,病就没了,我急着逃开去干我的活。 书归正传,那天晚上我们在屋里坐了半个小时,彼此诉说患病的痛楚。我对乔治和哈里斯讲早晨起床时有多么难受;哈里斯告诉我们他睡觉时有多么难受;而乔治站在火炉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晚上有多么难受。 乔治总以为自己有病,可你知道,其实根本没有那回事。 这时候,管家波贝丝太太敲了敲门,问我们是不是准备吃晚饭。 我们彼此苦笑了一下,说没办法,勉强吃点什么吧。哈里斯说吃点东西可以抵抗疾病。波贝丝太太把饭端进来,我们坐在桌边,足足有半个小时,把牛排,薯条摆弄来,摆弄去,盯着波贝丝太太做的蛋糕看了又看。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吃了点什么,我们又斟满了酒,点上烟斗,继续讨论我们的健康问题。到底得了什么病,我们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大家都同意的是——我们都劳累过度。 “我们需要休息,”哈里斯说。 “休息,还要换个环境,”乔治补充道。 我完全同意乔治的建议,我们或许可以去乡下,找一个美丽、幽静的地方,远离尘嚣,享受夏天明媚的阳光。 哈里斯说这主意可不怎么样。他说以前去过这样的地方,可受不了,大家八点钟就得去睡觉,要买香烟和报纸得走一个小时。 “我不同意,”哈里斯说。“要休息、改变环境的话,海上旅行是最好不过了。” 我说海上旅行的主意简直太可怕了,要是去一两个月还可以,如果只有一个星期可没意思。我知道那会是怎么样…… 星期一出发的时候,你满心想着到海上享受一番,高高兴兴地和岸上的朋友挥手告别,在船上来来去去地走,就象自己成了库克船长,弗兰西斯·杜雷克爵士或哥伦布。星期二,你就有点后悔了,希望没来这一趟。星期三、四、五,你觉得生不如死。星期六稍稍能喝点东西;好心的旅客问起你的情况,你也能冲他们笑一下了。星期天,你开始走动走动,吃点东西。又到星期一的早晨,你站在船舷上准备上岸了,这才感到海上旅行有意思。 我记得有次一个朋友休养身体去短期旅行。他买了从伦敦到利物浦的双程船票,可一到利物浦,他立刻卖掉船票,后来自己坐火车回来了。 所以,我坚决反对去海上旅行——当然这并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从来不晕船的。我是担心乔治。可乔治却说他没事,他倒是很喜欢这个主意,但是他怕哈里斯和我会病倒。可哈里斯说他从来不晕船,坦白说,他倒总想生病,可就是总不成功。真是怪事,在陆地上,你甭想碰到哪个人说自己晕船。 乔治说:“好吧,咱们还是到河上玩玩吧。”他又说:“河上也有新鲜空气,忙忙碌碌的,一会儿就饿了,这样既增进了食欲又能睡得香甜。” 哈里斯答道:“哼!你就没有睡不着的时候。直说了吧,你总昏昏欲睡的。” 不过,哈里斯还是同意这个主意不错,我也认为是个好点子。唯一不喜欢这个想法的是“元帅”。 “你们想得倒挺美,”它摆出一副面孔,“你们喜欢,我可不喜欢!河上我没什么事好干。我又不抽烟,又不喜欢看什么树啊,花啊的。况且,我睡觉的时候你们还一个劲地在船上玩,我会摔到河里去的!” “元帅”脑子里最妙的事不过是把所有的癞皮狗聚齐,在城里瞎转,找另外一群癞皮狗开战。 最后,三比一,我们还是决定出发了。 2 我们开始订计划 拉开地图,我们开始讨论出行计划。 我们准备下星期六出发。早上哈里斯和我先到金斯顿,从那儿把船划到彻特西和乔治碰头。但乔治下午才能离开伦敦城。(因为乔治周一到周五要在银行从上午十点“睡”到下午四点,只有在周六下午两点他们才把他叫醒,撵到街上来。)所以,我们决定到彻特西和乔治碰头。 下一个问题是晚上在哪儿歇脚。 乔治和我一致主张露营而不想睡在旅馆里。我们说露营多么逍遥自在,“在河边的野地里,小鸟,鲜花,树木团团陪伴在周围。” 我简直能想象得出那幅情景…… 白天渐渐隐去,夜晚悄悄来临,周围一片安宁、静谧,我们的小船轻轻滑进幽静的河湾。我们在那里支起帐篷,做点简单的晚餐,吃完饭,我们装满烟斗,坐在那儿娓娓清谈。聊一会儿天,我们便歇一会儿,听着河水轻轻拍着小船。银色的月光洒在身上,我们不禁浮想联翩。一时大家端坐在寂静里,心头一番滋味无以言表。我们静静相视一笑,放下烟斗,互道一声晚安,起身去睡觉。河水潺潺,轻拍船舷,送我们入梦。在梦里,世界重新变得年轻…… “可是,要是下起雨来怎么办呢?”哈里斯问。 他说的没错,下雨天露营实在是令人难以消受。 我又联想起来…… 你看,天色已晚,你全身已经湿透,船里到处是水,所有东西都打湿了。你在岸上找了一块稍微干一点的地方,两个人出了船,把帐篷拖上岸,忙着把它支起来。帐篷浸透了水,异常沉重,突然又倒在你身上,压着你,头也伸不出来。你呢,简直快气疯了,而雨还是瓢泼似地下。本来,天好的时候支帐篷就不容易,而到了雨天,根本没戏。另一个人也不帮你,反而自己找乐子。你这边的帐篷刚支起来,把绳子绑在地上的桩子上,他那边使劲一拉,一下子把你辛辛苦苦干的活全废了。 “喂!你干什么?”你冲他大声喊叫。 “你说,你自己在干什么?”他气呼呼地答道。 “别再扯了,全让你扯乱了,你这头蠢驴!”你又喊道。 “得了,我才没扯呢!”他也喊着,“你那边不能松一松吗?” “我跟你说,你那样不对!”你尖声吼起来,恨不能够走过去揍他一顿。你使劲拉你这边的帐篷,一下子把他那边的绳子、桩子都拔了出来。 “咳!你这个傻蛋!”你听着他咕哝着,接着,也猛地一拉,你这边绳子、桩子也出来了。你缓缓地朝他那边走去,要和他理论;与此同时,他也绕过来要和你评是非。于是,两个人隔着帐篷,你追我赶绕着圈,互相骂个不停。最后整个帐篷都倒了,你们两个站在那儿,隔着这堆帐篷,互相瞪着眼,又异口同声地叫道:“你看你!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这时候,还有第三个人,一直从小船里往外舀水。水已经到胳膊了,他也是湿漉漉的,一肚子气,他不明白你们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帐篷还没支起来。 最后,帐篷算是支起来了,你把东西从船里搬出来。晚餐主要是雨水——雨水面包,雨水汤。幸亏你还有点够味的东西喝,使你恢复对人生的兴趣,然后酣然入梦。 在梦里,你觉得有一只庞大的动物突然坐在你身上,你一下子醒了,意识到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起初你还以为世界末日到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那么一定是盗劫、谋杀或者火灾。谁也不来救助,你只觉得成千上万的人在踢你,简直透不过气来。 还有人也遇到了麻烦,你听见从床底下传来的叫喊声。 你决心反抗,手脚并用,左踢右抡,嘴里乱叫乱嚷,终于发现自己脑袋露出来了。离你不远,你看见那个坏蛋了,半裸着身子,正等着要杀你。你正要和他拼命,才发现坏蛋不是别人正是吉姆。 这时候,他也认清了是你。 “哦,原来是你!没错吧?”他说。 “正是我!”你答道,“出什么事了?” “我想帐篷给刮倒了吧,”他说,“比尔哪里去了?” 两个人扯起嗓子喊比尔。你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一个声音传出来:“别踩我的脑袋!” 第二天,你们都说不出话来,因为都感冒了。大家整天都气呼呼的,低声粗气,还不停地互相争辩着。 所以我们决定天气好就在外面露营,下雨就住旅馆。 “元帅”对此非常高兴。它生来不喜欢安静、寂寞的生活,而喜欢吵吵闹闹的场面。但它看着讨人喜欢、举止也得体,那些老太太、老先生们看着它那副模样,准会感动得掉下泪来。 当它第一次来和我住的时候,我想:“这只小狗不会在我这儿久留的,对于这个世界来讲,它实在是太好了。”可是到了年底,它已经杀死了人家十二只小鸡,我不得不替它赔偿损失……它在街上打了一百一十四次架,每次我都得把它拉出来……一位妇女抱着一只给它咬死的猫来找我,叫我是凶手。于是我对“元帅”改变了看法。 我们已经决定了在哪里住宿,现在的问题是要讨论该带些什么东西,于是大家又争执起来。最后我们都说这一个晚上发的议论可真不少哇! 3 准备行装 第二天晚上,我们又开始讨论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哈里斯说:“来,给我一张纸,杰,你来把需要的东西都记下来。乔治,你去拿笔,我就可以列清单了。” 这是哈里斯一贯的作风:他总是告诉大家要干什么活,让大家忙得不亦乐乎。我不由记起来浦杰叔叔也和哈里斯一样…… 浦杰叔叔要是干点什么活,一家人都得帮忙。有一次他们买了一幅画,浦杰婶婶问:“把画挂在什么地方?” “哦,我来吧,你们谁也甭操心,全交给我一个人得了。”他说着,脱掉外套,就要干活。他先叫了一个女孩子去买钉子,马上又支使一个男孩子赶去告诉她钉子要多大的。“去,比尔,给我拿把锤子,”他喊着,“汤姆,去把尺子拿来。还有吉姆,我还需要个梯子——再要一把厨房里的椅子。玛丽亚,别走开,给我拿着灯照亮——还有,汤姆,快过来,你把画递给我。” 说着,他把画举起来,没想到一下又给掉了,他赶紧去抓玻璃,却又把手割破了。他想找点东西把手指包上,可什么也找不着。就这样,他满屋子乱蹦乱跳,冲着每一个人嚷嚷。 他花了半个小时才把手指包扎好;随后玻璃也买回来了,万事俱备。浦杰叔叔要再干一次,大家都围着他站着,随时帮忙。两个人扶着椅子,第三个人扶他上去,第四个人给他递钉子,第五个人把锤子递给他。他拿着钉子……可这回钉子又掉了。 “你瞧,”他伤心地说,“钉子又掉了。” 于是大家全趴在地上找。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钉子,可接着又把锤子弄没了。 “锤子哪里去了?我刚才拿锤子干吗来着?你们七个人都在这儿,居然没一个知道锤子哪去了!” 大家把锤子找到了给他,可是他刚才在墙上准备挂画的记号又找不着了。大家轮流爬上椅子去找那个地方,可每个人找的都不一样。浦杰叔叔自己又找了一遍,结果这次从椅子上摔下去,摔在钢琴上,整个身体,从头到脚都压在上面。音乐真是美妙,但叔叔说的话可不那么好听。玛丽亚姑姑不高兴了,她说她可不想让孩子们听见那些粗话。接着又冷冷地加了一句:“往后你再挂个画什么的,最好先告诉我一声,我好收拾东西去妈妈家住上一星期。” 浦杰叔叔爬上椅子,又试一次。直到半夜,画才算是挂上去了,可还不太直,一家人也都精疲力尽,满心不悦。浦杰叔叔却看着画,不无骄傲地说:“瞧瞧,小事一桩。” 哈里斯就象浦杰叔叔那样。所以我对他说,由乔治列清单,我来说要什么,而他去拿笔和纸。 我们列的第一个清单太长了,只得又重新开始。 “你瞧,”乔治发话了,“咱们不要带帐篷了,晚上可以在船上支个顶篷,当盖子,就象个小房子,又暖和,又可爱,又舒服,却比帐篷简单多了。” 我们又列了个单子,记下要带的衣服。乔治告诉我们这些事他全通晓——我们信了他的话,后来才发现并非象他说的那样。 再接下来,我们讨论吃的东西。 “首先是早餐,”乔治说,“当然了,要有鸡蛋、冷肉、茶、面包和黄油。正餐可以带上冷鸡腿、西红柿、冷肉、水果、蛋糕、巧克力……再喝点水。”说着又加了一句:“咱们带上一瓶威士忌吧——病了就用得着了。” 我们都不愿意谈到生病。但是后来,我们还真庆幸带了威士忌。 这就是我们列的单子,长长的一串。 4 收拾行装 第二天是星期五,晚上我们把那些东西堆在一起,准备收拾。 我们带一个大箱子装衣服,还有两个有盖的篮子,一个装食品,一个装锅和烹饪的东西。我们把桌子搬到窗口,然后把东西一股脑地堆在中间的地板上。 做完这些事,我们坐在那儿,愣愣地看着这一堆东西。 我说,打包的事交给我了。 我对自己的打包能力十分自负,觉得是我最拿手的一件事,所以我对他们俩说我来负责。他们马上欣然同意,毫不犹豫,速度之快有点令我感到蹊跷。乔治点上了烟斗,把自己埋在扶手椅中;哈里斯把脚跷到桌子上,也点了一支香烟。 当然这可出乎我的意料。我的打算是我来组织这个工作,我告诉他们怎么干,然后我坐在那儿看他们干。 尽管如此,我还是二话没说开始装衣服。花的时间可真不少,但我终于还是干完了。我坐在箱子上合住盖。乔治和哈里斯颇有兴致地望着我。 “这些靴子你要不要装进去呀?”哈里斯问。 我回头一看,看见了靴子。这个哈里斯,怎么非等我盖上箱子才说? 乔治悄悄笑了起来。 我又把箱子打开,把靴子装进去,真不容易啊。我刚想合上箱子盖,忽然又冒出一个糟糕的念头,我的牙刷装进去了没有? 毫无疑问,我还得找,可我怎么都找不着。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找到了乔治的牙刷,也找到了哈里斯的牙刷,偏偏就是没有我的。最后还是在一只靴子里找到了。 我把东西重新装好。 等到收拾完了,乔治问肥皂装了没有。我才不管什么肥皂不肥皂的呢!我使劲把盖子压下去,合上,这才发现我的烟又给装进去了。 收拾完箱子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五分了,可是吃的东西还没装呢! 哈里斯说:“咱们还有十二个小时就要出发了,其余的东西还是让我和乔治来收拾吧。” 我没有意见,坐在一旁看他们干。 他们一开始还挺高兴。我一言不发,走着瞧吧。看着一大堆盘子、杯子、瓶子、西红柿、和蛋糕什么的,我觉得不一会儿就会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开始是杯子打了,这无非想显示他们很能干,好引起你的兴趣。接着哈里斯把锅压在西红柿上,瞧,只得用茶匙把它们一点一点舀出来。 轮到乔治了。他一脚踩在黄油上面。我一声没吭,起身走到桌子边上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这更让他们恼怒、烦恼和激动,一会儿又踩着什么了;一会儿把东西搁到身后,转身又忘了,找不着;一会儿把软的东西放到篮子底,把重的压在上面了。 形势越发糟糕了。乔治把黄油从鞋上拿下来,他们使劲把它塞进茶壶里。开始还装不进去,后来装进去了,他们才恍然大悟这儿可不是放黄油的好地方。这次又取不出来了。终于取出来了,他们把黄油放在椅子上,哈里斯一屁股坐上去,起身时全粘到裤子上了。他们四处乱找,后来乔治转到哈里斯背后,才发现了黄油。 “在这儿!”他叫道。 “在哪儿呀?”哈里斯问,不住地转着身子。 “别动!”乔治吼道。 他们总算把黄油从身上取下来,又装进茶壶里去了。 这样的大混乱里,当然少不了“元帅”。乔治和哈里斯装东西的时候,它就坐在上面,一会儿把脚伸进糖罐里,一会儿叼着勺子到处跑,一会儿假装桔子是老鼠,蹿进装食品的篮子里——一下消灭了三个。 凌晨一点差十分,东西包装完毕,大家准备去睡觉。乔治问:“明天什么时候叫醒你们?” 哈里斯说:“七点。” 我说:“六点。” 最后我们说:“乔治,六点半叫我们。” 5 开始度假 第二天早晨,是波贝丝太太把我叫醒的。她叫道:“先生,知道吗,快九点了!” “什么?”我叫了一声,跳下床,叫醒哈里斯,告诉他快九点了。 他却说:“我还以为你让咱们六点起床呢。” “没错!”我回答。 “那你怎么不叫我起来?”他问,“瞧,十二点以前咱们甭想上船了。” 说到这儿我们才明白过来,看看乔治,他还在睡觉呢!看到别人还在酣睡,我却起了床,我立刻怒火中烧。我们决定把乔治弄醒。我俩“噌”地蹿过去,一下子把被单拽了下来,哈里斯用鞋打他,我对着他的耳朵大喊,他才悠悠醒转过来。 “干—什—么?”他说话了。 “起床了,你这个又肥又懒的家伙!”哈里斯说,“差一刻就十点了。” 接着我们洗漱,准备停当,这才想起来牙刷已经都装起来了。大家下楼又从箱子里翻出来。 终于一切都安顿好了。哈里斯说:“今天早餐咱们要好好吃一顿才会有劲。”一边吃着饭,乔治一边拿出报纸给大家念些有趣的新闻——有人在河里淹死了;还有天气预报,预报说:“有雨,寒冷,由阴湿转晴,有雷,风向偏东。”天气预报总是让我十分恼火,他们告诉你的天气和昨天的一样、和前天的一样,就是和今天的情况不一样,总是错误的消息。我还记得一年秋天,我去度假…… 那一次度假,报纸上天气预报总是不准。星期一预报说:“预计今日大雨,并伴有雷电。”因此我们没有出去。整整一天,眼看着大家都出了门,兴高采烈地笑着,天上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哈哈!”我们看着那些人说,“去吧,反正回来的时候肯定给淋得湿透。” 我们笑起来,坐到火炉边看书。 中午十二点了,屋里热得让人受不了,太阳还是那么明亮耀眼。 “你看着吧,下午准下雨,”我们彼此安慰着说。 雨却始终没有来。 第二天早晨,报上讲会是个很热的大晴天。我们穿得轻飘飘地出了门。刚过了半个小时,大雨倾盆,加上阵阵的刺骨寒风,整天没有停。回到家里我们都伤风了,赶紧上床睡觉…… 但我们度假的那天早晨,天气晴朗,阳光普照,乔治也没法烦我们了,所以他上班去了。 哈里斯和我吃完早餐,把所有的行李搬到路上,我们想等辆马车。通常三分钟就会来一辆。马车很多,可那天早晨我们等了足足二十分钟也不见一辆。一群人围过来,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俩,我想是因为行李太多的缘故:一个大箱子,一个小包,两个篮子,几张毯子,几只锅,几把伞,四、五件外套和雨衣,牛皮袋里有些水果。过了好长时间,才来了一辆马车。我们把东西放到车上,把“元帅”的两个朋友轰出车外,便开始了我们的旅行,一大群人向我们挥手道别。 6 在河上 船在金斯顿等我们。哈里斯和我把行李搬上船,然后沿着泰晤士河出发了,“元帅”站在船头。一路上没有什么意外。嗯,只有一个小小的意外:小船撞到了岸上,哈里斯仰面摔了一跤。当我们经过汉普顿宫,哈里斯问我有没有到过那里的迷宫,还给我讲起以前的故事…… 他进过一次迷宫,是为了给朋友当向导。他曾经仔细研究过迷宫的地图,因此他以为走出来是件十分简单的事。他对朋友说:“咱们进去只消十分钟就能走出来去吃午饭。这没什么难的。你瞧,只要记住总是在第一个转弯处往右走就行了。” 他们一进去就遇到不少人。他们说已经在里面转了三刻钟,非常想出去。哈里斯说:“跟我来,我自己只消十分钟就能走出去。” 他们一听都说哈里斯心真好,大家便跟着他走。 他们一边绕,一路上又带上了不少人,也是想走出迷宫的。后来迷宫里所有的人都跟着哈里斯走,至少有二十人,其中有的人甚至担心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朋友和家人了。一个妇女抱着孩子,紧紧揪着哈里斯的胳膊,生怕把他丢了。 哈里斯坚持向右转,可路看起来越走越长。后来哈里斯的朋友说:“这个迷宫实在大得很。” “是全欧洲最大的呢!”哈里斯回答说。 “是,一点不错,”朋友接着说,“咱们差不多走了快三公里了。” 哈里斯也开始觉得有点奇怪,可是他还坚持这样走。走了一会儿,人们看到地上有块蛋糕,哈里斯的朋友说他们刚才曾经走过这里。哈里斯说:“不,不可能的!” 抱着孩子的女人说:“肯定是的。是我从孩子手里拿下来的,是我亲手扔在这儿的,就在刚遇到你之前。哼!我可真希望从来没碰上你!”她又加了一句。 哈里斯气坏了,拿出地图,给人们看。可一个人却说:“可你连咱们在哪儿都不知道,要地图又有什么用呢?” 因此哈里斯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入口处重新开始。大家一致同意,便向后转,又跟着哈里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十分钟以后,他们发现走到迷宫中间了。哈里斯本打算哄骗大家他是有意这样走的,可是他看到众怒难犯,哈里斯只好说这是个意外。 不管怎么说,大家总算知道自己现在在地图上什么位置了,那么一切简单多了,他们又第三次重新开始。 可是三分钟以后,他们又回到原来的中心。 后来,每一次努力都是以回到迷宫的中心而告终。哈里斯又拿出地图来看,这下子大家全火了,他们叫他拿了这幅地图见鬼去吧!哈里斯觉得这群人真不知道感恩戴德。 最后人们吵成一团,后来还是管理员来了。他爬上梯子,对人群叫道:“在那儿等着,我来帮你们出去。” 可是这个年轻人偏偏又是个新手,他进了迷宫找不到那群人,结果自己也迷了路。大家不时看见他在围墙那边跑来跑去,还大声叫喊着:“你们都别动,我来了!” 五分钟以后,他又在原来的老地方出现了,还问大家为什么又动了位置。 他们只好等着那位年老的管理员吃完中午饭回来,才把他们领出去。 哈里斯说那个迷宫的确很不错,我们一致同意回来的路上让乔治也进迷宫逛一逛。 7 哈里斯生气了 哈里斯谈起在迷宫的事时,我们正驶过莫尔赛水闸。那天在水闸就我们一只船。通常那儿很拥挤。星期天或者天气好的话,那儿到处是船。人们都到河上来,穿着色彩艳丽的衣服,一片五光十色——黄的、蓝的、桔红、绿的、白的、红的、粉的。 到了汉普顿,哈里斯想上岸去看看那里的教堂,可我拒绝停下来,我从来不喜欢瞻仰教堂,而哈里斯却为之心仪已久。他说:“咱们计划出游的时候我就一直盼着来看看汉普顿教堂。”他又说:“我之所以来就是因为我想我们要到这儿。” 我提醒他别忘了乔治。我告诉他:“咱们还要在五点钟前赶到谢泼顿和他会合呢。” 于是,哈里斯一下把怒气都转向乔治。“为什么他可以整天晃荡,把这只又笨又沉的船扔下让我们划?为什么乔治不能来干点活呢?为什么不能休一天假,和我们一起行动呢?那个银行!哈!他在那儿有什么好的?”停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在银行里干什么正经事。整天坐在一小块玻璃窗后面,好像在干工作。一个男子汉在那样一块玻璃窗后能有什么出息?我得工作谋生,为什么乔治就不能呢?他在银行做什么?再说银行又有什么好?他们拿了你的钱,可是你开张支票取钱,他们却又给你退回来,说你的钱已经花光了。那都有什么用?要是乔治在这里,我们还能去看看教堂。我根本不相信他在银行里,他一定到什么地方找乐去了,这才象他干的事,把苦差使都丢给我们!……不行,我得上岸去喝一杯。” 我告诉他附近没有小酒馆,他又转过来冲着河咆哮起来。“河有什么好?我们一样要渴死了,连小酒馆也没有。”(哈里斯生气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喊下去。过一会儿,喊累了,他也就安静了。) 我提醒他船上有水喝,他又骂起水来,说人喝了那样的水一定会生病。 可是他说非得喝点什么不可。他爬上座位,弯下腰在篮子里找瓶子。可瓶子在篮子底,他还得往下弯腰,越弯越低,与此同时又要掌舵,因此拉错了绳子。小船猛地打了个转,一下撞在岸上,哈里斯一头栽在篮子里,脑袋倒立着,双手撑在船边,两腿竖在空中。他一动不敢动,生怕翻到水里去。就这样倒立了半天。后来我抱住他的双腿,才把他拖了出来。可是他更加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我们的船停在肯普顿公园附近的绿荫之下,就在那儿开始吃午餐。我们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坐在树下,景致很美。午餐十分丰盛,哈里斯安静下来,心情也舒畅了。 三点半钟,我们到了森伯里水闸,接着又上行到沃尔顿。那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凯撒曾和他的士兵在那里呆过,伊丽莎白一世也是常客。对了,你永远别想甩掉这位女士,她无所不在。 接下去我们到了哈利福德和谢泼顿。谢泼顿有一座古老的教堂,我真担心,怕哈里斯又要去参观。我看他一直呆呆地望着,就把船划得飞快,结果哈里斯的帽子掉进水里去了,我们又折回去。幸运的是,他光顾和我生气了,把教堂的事儿给丢在脑后。 再往上走,到了韦布里奇水闸,我们一眼就看到一扇闸门上有个色彩鲜艳的东西在动,靠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乔治。“元帅”汪汪乱叫着,我尖声叫喊着,哈里斯也手舞足蹈地大声吼着。乔治挥舞着帽子,冲我们打招呼。水闸管理员也跑了出来,还以为有人掉到水里了。可一看没事,他似乎颇为恼怒。 8 乔治开始干活 我们说既然乔治现在来了,就得干点活了。他当然不想干,还推托说:“我在银行已经够辛苦的了。” 可哈里斯有时真是冷酷无情,他冷冷地说:“啊哈!那你就换换工作,到河上来辛苦辛苦吧,这对你有好处。去,下船拉纤去!” 说真的,乔治没理由拒绝,可他却说:“我还是在船上吧,我来做饭,你们俩拉纤。”说完又加了一句:“做饭可不容易,你们俩都累了,还是我干吧。” 我们给他的唯一回答是把绳子扔给他。他乖乖地拉起了纤,一边走,一边拉着身后的小船。 有时候,人们会忘记自己身后还拉着船。后来,乔治给我们讲了一段故事,说的就是这事…… 有一次,乔治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年轻姑娘在河边散步。他们一边拉着身后的绳子,一边聊天,根本没注意到绳子另一端没有拴住船。显然,那纤绳原来是拖着一条船的,但后来却不见了踪影。两个年轻人也没在意,反正手里拽着绳子,他们也不管后面有没有船。乔治正想喊,提醒他们一声,可是他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抓住绳子,系在自己的船上,然后他和三个又胖又重的伙伴坐到船尾,点了烟斗,悠然抽了起来。那一对年轻人就这样把他们四个一直拉到马洛。后来船到水闸时,那一对回过头看了看,这才明白自己拉错了船。乔治说:“我再没见过比他们更难过的表情了。” 那个男的有点火了,可能想骂乔治和他的朋友们一顿。就在那时,姑娘失声喊道:“哎呀!亨利,那玛丽姑姑到哪里去了?” “后来老太太找到了吗?”哈里斯问。乔治说他也不清楚。 然而最有趣的莫过于姑娘们为你拉纤了。让我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