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打手势问:埃米告诉彼得为什么离开。 彼得不喜欢埃米。 彼得喜欢埃米。 彼得伤害埃米彼得飞疼针埃米不喜欢彼得不喜欢埃米埃米伤心伤心。 在他脑海深处,他想他得记住“疼针”现在已经引申为“索拉伦镖”了。她的概括能力让他感到高兴。但他还是严厉地用手语说:彼得喜欢埃米,埃米知道彼得喜欢埃米,埃米要告诉彼得为什么—— 彼得不跟埃米玩彼得不对埃米好彼得不是好人彼得喜欢女人不喜欢埃米埃米伤心埃米伤心。 这一连串越来越快的手势本身就说明她不高兴。埃利奥特问:埃米哪里去了? 埃米去大猩猩那里好猩猩。埃米喜欢。 埃利奥特感到好奇,不再生气了。她是不是到那些野生大猩猩那里呆了几天?如果这样,那就非常重要,就成了现代灵长目历史上一个极其重要的时刻:一个有语言表达能力的猩猩和野生猩猩呆在一起,而后又重新归来。他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大猩猩们对埃米好吗? 好。埃米露出得意的表情。 埃米告诉彼得。 她直视远方,不作回答。 为了引起埃米的注意,埃利奥特打了个响指。她慢慢地转过脸,脸上毫无表情。 埃米告诉彼得,埃米和大猩猩们在一起? 是的。 她的冷漠表明,她知道他很想了解她所知道的事情。埃米知道自己占优势时总是很狡猾——现在她就占了优势。 埃米告诉彼得。埃利奥特尽量耐着性子再次问道。 好猩猩喜欢埃米埃米好猩猩。 这等于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她在使用老一套的词语:这是不理他的另一种方法。 埃米! 她看着埃利奥特。 埃米告诉彼得,埃米去看到大猩猩了? 是的。 大猩猩做什么? 大猩猩闻埃米。 所有大猩猩? 大大猩猩白背大猩猩闻埃米小猩猩闻埃米大猩猩都闻埃米喜欢埃米。 很显然,最先闻埃米的是银背雄性大猩猩,继而是幼猩猩,后来是种群中的所有猩猩。他认为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非常清楚,他要记住她的句子结构。后来她被大猩猩群接受了吗?他打手势问:埃米,后来发生什么事情? 猩猩给食物。 什么食物? 没有名字埃米食物给食物。 显然,大猩猩把食物给埃米看了。它们是不是真的给她了呢?在野生环境中发生这种事情的情况还从未有人报导过,也没有人看见过一个外来猩猩被介绍到一群猩猩当中去的事情。她是一只雌猩猩,而且快到生育年龄了,会不会…… 什么猩猩给食物? 都给食物埃米拿食物埃米喜欢。 显然,给食物的不仅仅是雄性猩猩。但是,它们为什么接受她呢?就算大猩猩群体不像猴子群体那样不接受外来者,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埃米和大猩猩在一起? 大猩猩喜欢埃米。 是的,埃米做什么? 埃米睡觉埃米吃饭埃米生活大猩猩大猩猩好大猩猩埃米喜欢。 看来,她曾加入到这群大猩猩之中,和它们生活在一起。她被完全接受了吗? 埃米喜欢大猩猩吗? 大猩猩哑巴。 为什么哑巴? 大猩猩不说话。 不打手势吗? 大猩猩不说话。 显然,埃米与那些大猩猩在一起感到困惑,因为它们不懂她的手语。(把会使用语言的灵长目动物和不懂手势语的灵长目动物放在一起,它们通常感到困惑和烦恼。) 大猩猩对埃米好吗? 大猩猩喜欢埃米埃米喜欢大猩猩喜欢埃米喜欢大猩猩。 埃米为什么回来? 要牛奶饼干。 “埃米,”他说道,“你知道我们这里一点牛奶和饼干也没有了。”他突然这样开口说话使大家吃了一惊。他们疑惑地看着埃米。 埃米很长时间没有回答。埃米喜欢彼得。埃米伤心要彼得。 他直想哭。 彼得好人。 他眨了眨眼打了个手势:彼得跟埃米玩。埃米扑进了他的怀抱。 后来,埃利奥特更详细地问了埃米一些问题,但是很费劲,而且进展缓慢,主要因为埃米很难掌握时间概念。 埃米能分辨过去、现在和将来——因为她能记住以前的事情并期待将要实现的诺言——但埃米研究小组的研究人员一直没能成功地教会埃米分辨确切的时间差别。比如说,她分不清昨天和前天。这究竟反映出他们在训练方法上的失败还是反映出埃米概念领域与生俱来的特征?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有证据显示埃米在概念方面存有差异。埃米特别对有时间概念的空间比喻感到困惑,如“那已经留在我们身后了”或“那是即将到来的”。她的训练人员把过去想象为留在他们身后的事,而把将来想象为即将来到他们面前的事。但是,埃米的行为似乎表明她把过去想象为在她前方——因为她能够看得见——而将来却在身后——因为她看不见。她在等待一个答应来访的朋友时,如果等得不耐烦了,即使她当时正面对房门,她也总是回头往后看。) 总之,时间概念问题现在成为与埃米交谈的困难所在。埃利奥特的问题是非常仔细地组织起来的句子。他问道:“埃米,晚上发生什么事?和大猩猩?” 埃米看着他。当她认为一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的时候,往往总是这样看着他。埃米睡觉晚上。 “其他大猩猩呢?” 大猩猩睡觉晚上。 “所有大猩猩吗?” 她不屑回答。 “埃米,”他说,“晚上大猩猩到我们营地来了。” 来这个地方? “是的,这个地方。大猩猩晚上来了。” 她想了想。不。 芒罗问道:“她说什么?” 埃利奥特回答:“她说‘不’。是的,埃米,他们真的来了。” 埃米沉默了片刻,然后用手语示意:东西来了。 芒罗又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东西来了。’”埃利奥特把埃米接着做出的其他手语都翻译给他们听。 罗斯问道:“什么东西,埃米?” 坏东西。 芒罗问道:“埃米,他们是大猩猩吗?” 不是大猩猩,是坏东西。许多坏东西来森林来。呼吸谈话。来晚上来。 芒罗问道:“埃米,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埃米向四周的丛林环顾了一下。这里。这个坏地方老地方东西来了。 罗斯问道:“埃米,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是动物吗?” 埃利奥特告诉他们埃米不知道“动物”这个概念。他解释道:“她认为人类是动物。”他又问埃米:“这些坏东西是人吗?埃米,他们是人吗?” 不。 芒罗问道:“是猴子?” 不。坏东西。不睡觉晚上。 芒罗问道:“她的话能相信吗?” 什么意思? “能,”埃利奥特说,“完全可以相信。” “她知道什么是大猩猩吗?” 埃米打手势说:埃米好猩猩。 “是的,你是好猩猩,”埃利奥特说,“她说她是个好猩猩。” 芒罗皱着眉头。“这么说她知道什么是大猩猩,可她不是又说这些东西不是大猩猩吗?” “她是这么说的。” 2.缺少的部分 埃利奥特让罗斯在城外对准营地架起摄像机。录像机启动后,他领着埃米到营地边上去看已成废墟的建筑物。他想让埃米看看这座失落的城,因为这是她梦中的现实——他想记录下她此刻的反应。但事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埃米没有任何反应。 她脸上毫无表情,身体很放松。她没有打手势。如果说有反应,那就是她显得有些厌倦,由于不能与埃利奥特再次表现出的热情形成共鸣而有些痛苦。埃利奥特仔细地观察着她。她原地不动,没有压抑自己的感情。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表情平静地注视着城堡。 “埃米知道这个地方吗?” 知道。 “埃米告诉彼得这是什么地方。” 坏地方老地方。 “梦里的地方吗?” 这坏地方。 “为什么是坏地方,埃米?” 坏地方老地方。 “是的,但是为什么,埃米?” 埃米害怕。 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的神色。她蹲在他身旁的地上,两眼紧盯着前方,非常平静。 “埃米为什么害怕?” 埃米想吃。 “埃米为什么害怕?” 她不愿意回答。和往常一样,在感到非常厌烦的时候,她就不回答问题。埃利奥特无法激起她进一步讨论梦的兴趣。她像在旧金山时一样对此闭口不谈。当他让她与他们一道去废城时,她平静地拒绝了。可是对于埃利奥特去城堡的事她似乎并不担心。她高高兴兴地与他们挥手告别,然后又去向卡希加要东西吃。 直到探险结束回到伯克利后,埃利奥特才能解释这一使人困惑的事情。他从弗洛伊德1887年出版的《梦的解析》中得到了解释。 病人难得碰到与所梦见情景相同的现实。无论是一幢巨大的建筑物、一个人,还是一个非常熟悉的情景,梦者的主观反应是完全相同的。但梦中的情感内容——无论是害怕、高兴,还是神秘——都会因见到现实而被冲淡……我们也许能肯定,梦者所表现出的明显的厌倦并不说明梦中的内容是虚假的。当梦中内容是真实的时候,梦者可能会强烈地感到厌倦。梦者内心深处意识到他无法改变他所感受到的环境,因此他发现自已被疲劳、厌倦和冷淡所困扰。在一个必须解决的名副其实的问题面前,他会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进行隐瞒。 几个月后,埃利奥特将得出的结论是:埃米的迟钝只不过表明了她内心深处的情感,也表明弗洛伊德的分析是正确的;这样做可以使她在一个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而改变的情形中得到保护,然而她却无力去改变它,特别是在她对幼时妈妈惨死的情景依然记忆犹新的情况下。 而现在,埃利奥特对埃米的无动于衷感到失望。在出发来刚果之前,埃利奥特对埃米的反应作了许多预测,但他没有想到埃米会表现出厌倦,更没有想到会出现目前这种情况——津吉城充满危险,以至于埃米不得不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在这样一个炎热的上午,埃利奥特、芒罗和罗斯为了去城中心的那些新建筑,艰难地在浓密的竹林和低矮的荆棘丛中穿行。中午时分,他们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以前从未见过的一些建筑。这些建筑工程极其浩大,从地面向下有许多巨大的洞穴,其深度足抵得上三四层高的楼房。 罗斯看着这些地下建筑,心里非常高兴,因为这说明津吉城的人发展了开采钻石所必要的地下采掘技术。芒罗表达了类似的看法:“这些人很擅长土工作业。” 兴奋之余,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使他们感兴趣的事情。后来他们又来到城中比较高的地方,看到一个上面刻满了浮雕的建筑物。他们就把它称为“美术馆”。他们把摄像机与卫星联通后,仔细地检查了这座美术馆里的图画。 这些画反映的是城堡生活中的各个方面。有家庭生活的画面:妇女围在火堆旁烧饭;孩子们用木棒打球,记分员蹲着,在泥板上记分。有整整一面墙上画着狩猎的场面:男人们缠着遮羞布,手持长矛。最后还有采矿的画面:男人们把一筐筐钻石从巷道里往外拉。 他们注意到,在这个丰富的全景画面中还缺少某些部分。津吉城的人养狗用来打猎,养了多种香猫作为家庭宠物,然而他们显然没有想到用动物来驮运东西。所有的体力活都是奴隶干的。他们显然不知道轮子的用处,因为他们没有手推车或者其他滚动的运载工具,所有东西都是用篮子搬运的。 芒罗久久地注视着画面,最后说道:“还缺少一样东西。” 他们看着金刚石矿的画面;男人们从地下昏暗的矿井中运送出堆满金刚石的篮子。 芒罗打了个响指说道:“对了,没有警察。” 埃利奥特强忍住笑。他认为也只有像芒罗这样的人才会想到在这个早已不复存在的社会中有没有警察。 芒罗坚持认为他的发现很重要。“请注意,”他说道,“这座城是因为有金刚石矿才存在的。没有金刚石,在这丛林深处就不可能有这座城。津吉城具有采矿文明。它的贸易、它的日常生活、它的一切无不依赖于采矿。这是典型的单一型经济——而他们竟然不来保卫它,治理它,也不控制它?” 埃利奥特说:“还有些事情我们没有看到,比如说人们吃饭的场面。也许画面上出现看守人员是一大禁忌。” “也许是,”芒罗不大信服地附和道,“可是,在世界上其他采矿地点,作为控制象征的警卫人员总是处于非常显眼的突出地位。在南非的金刚石矿或者玻利维亚的绿宝石矿,你最先意识到的就是那儿的保安措施。可是这儿,”他指着浮雕说,“竟然没有警卫。” 卡伦·罗斯认为也许他们不需要警卫,也许津吉城里秩序良好,非常安宁。“这毕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芒罗坚持道。 他们离开“美术馆”,来到一个长满藤本植物的开阔院落。这个院子像是个庄重的地方,旁边一个寺院似的建筑上的大柱子更增添了它的庄重色彩。院落的地面立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地上有几十根像埃利奥特以前发现的那种石杵。 “我的老天爷!”埃利奥特惊讶地说道。他们穿过满地石杵的院子,走进了被他们称为“寺庙”的建筑里。 这是间很大的成正方形的房子。它的顶上破了好几处,阳光透过破洞照射进来形成道道光柱。他们看见正前方有一座约十英尺高的大墩子,上面长满了青藤,简直就像是一座长满植被的金字塔。他们看出这原来是一座塑像。 埃利奥特爬上雕像,开始用手除去爬在上面的藤蔓。这活干起来很费劲,因为藤蔓已深深扎根于石缝之中。他回头问芒罗:“能看清楚了吗?” “下来看看吧。”芒罗脸上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 埃利奥特从上面爬下来,往后站了站,仔细看着。虽然这个塑像表面已经坑坑洼洼,颜色也已经褪去,但他能够清楚地看出这是一尊巨大的站立着的大猩猩。它的面目凶狠,双臂伸开。它的两只手各握着一根石杵,像握着铙钹一样,随时准备把它们合到一起。 “哦,天哪!”彼得·埃利奥特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 “是大猩猩,”芒罗不无得意地说。 罗斯说道:“现在一切都清楚了。这些人崇拜大猩猩。这是他们的宗教。” “但是埃米为什么说它们不是大猩猩呢?” “问问她嘛,”芒罗说着看了看手表,“我今晚得让大家做好准备。” 3.攻击 他们用折叠式准金属铲在栅栏外挖了一个环形地沟。日落之后很久了,他们还在干。他们点起了夜间照明用的红灯,还把附近小溪中的水引来灌进地沟。罗斯认为这地沟只是一个小小的屏障——毕竟它只有几英寸深,1英尺宽。人轻而易举地就能跨过去。芒罗想试试它的作用,于是便站在地沟外面喊道:“埃米,过来,我跟你玩。” 埃米高兴地哼哼着向他跑过去,但在地沟另一边却突然站住了。芒罗伸开双臂,又说了一遍:“来呀,宝贝,我跟你玩。” 埃米还是不愿跨过去。她生气地打着手势。芒罗跨过来把她抱了过去。他对罗斯说道:“大猩猩不喜欢水。我看见过比这还小的小溪它们也不敢跨。”埃米伸出手在他手臂下面挠了挠,然后指了指她自己。这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女人哪!”芒罗叹声道。说罢他弯下腰逗埃米玩起来。埃米在地上欢快地打滚,抽动着鼻子,笑得很开心。芒罗停下手,埃米还是躺在地上,期待着再玩一会儿。 “够了,宝贝,”芒罗说道。 埃米对他打起手势来。 “对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他笑着说,“做慢一点也没用。”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他把她抱过水沟,送进营地。埃米用湿润的嘴唇亲了一下芒罗的脸。 “你的猴子你最好看着点儿,”芒罗坐下吃饭的时候对埃利奥特说道。他还是在用轻松的语调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样可以使大家放松。大家围坐在火堆旁边,都显得很紧张。吃完饭后卡希加离开火堆去摆放弹药,检查枪支。芒罗把埃利奥特拉到一边说道:“把她拴在你的帐篷里。一旦晚上要打枪,我不希望她在黑暗中到处乱跑。有的小伙子很可能不会去注意是这只大猩猩还是别的大猩猩。最好跟她解释一下,枪声可能很响,叫她不要害怕。” “会很响吗?”埃利奥特问。 “我想会的。”芒罗说道。 埃利奥特把埃米带进自己的帐篷,像在加利福尼亚一样,给她挂上一条结实的皮带,然后把另一端扣在他的吊床上。但这只是一种象征性的做法,因为如果埃米想把它拿掉,那是很容易的事。埃利奥特让她保证要呆在帐篷里。 埃米答应了。他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她打手语说:埃米喜欢彼得。 “彼得也喜欢埃米,”他笑着回答说,“不会有事的。” 他进入了另一方天地。 红色的夜间照明灯熄灭了,但在摇曳的簧火火光中,他看见戴着夜视镜的岗哨已在场地周围各就各位。加上通了电的栅栏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突突声,这一情景颇有点可怕的气氛。彼得·埃利奥特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处境很危险——他们这几个人已像惊弓之鸟,身处刚果雨林深处,有人居住的地方最近也在200多英里之外。 等待。 他的脚被地上的一根黑线绊了一下,这时他才看到地上那纵横交错的电线,每根线与哨位上的一支枪相连接。这些枪的形状他不太熟悉——有点太细、太不结实了。这些黑线又从枪上通到一些安装在营地四周间隔摆放的三脚架上的有扁平机头的机械装置上。 他看见罗斯在篝火旁摆弄着录音机。他指着地上的电线悄声问道:“这究竟是搞什么名堂?” “是激光追踪装置,”罗斯轻声答道,“这种系统由一组激光制导瞄准装置和一系列安装在三脚架上的快速火力传感装置组成。” 她告诉他警卫手中拿的枪实际上是激光制导瞄准器,它们与三脚架上的快速火力传感器连接在一起。“这种系统能够锁定目标,一旦确认了目标,便能立即发射。这是丛林战中使用的武器系统。快速火力传感器上有一个挡式样消音器,敌方根本不知道枪是从哪里打来的。你要小心,不要走到传感器前面去,因为它们能根据人身体散发的热量自动捕捉目标。” 罗斯把录音机递给他,就去检查向栅栏供电的电池了。埃利奥特朝营地四周黑暗中的岗哨看了看。芒罗高兴地向他挥挥手。埃利奥特知道这些戴着像蚱蜢眼睛一样的夜视镜、手里拿着激光制导武器的人比他看得清楚,他们更能清楚地看到他。他们看上去像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生物,降落在这片永恒的丛林中。 他们在等待。 几个小时过去了。营地周围万籁俱寂,只有地沟里发出潺潺的流水声。偶尔能听到脚夫们相互呼唤并用斯瓦希里语轻声开玩笑的声音,但是由于这个对热极为敏感的武器系统,他们没敢抽烟。11点。0点。1点。 他听见从他的帐篷中传出埃米的鼾声。这呼呼的鼾声比电栅栏上发出的突突声响多了。他看见罗斯躺在地上,手指放在夜间照明灯的开关上。他看了看手表,接着打了个呵欠;今天夜里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芒罗搞错了。 突然,他听到了喘息声。 那些岗哨也听见了。黑暗中,他们端起枪左右察看。埃利奥特把录音机的麦克风对准声音的方向,不过他很难判断出确切的位置。这些喘息声似乎来自整个丛林。声音很轻,随着夜晚的雾气飘了过来。 他看见录音机上的音频指针在晃动。忽然,指针一甩进入红线区。几乎在同时,他听见一声沉闷的噗突音,还有流水的汩汩声。每个人都听到了;岗哨们打开了枪上的保险。 埃利奥特手持录音机慢慢爬到栅栏旁。他向外看了看水沟。栅栏那边的树丛中有动静。喘息声更大了。他听到汩汩的流水声,并看到地沟上横着一根枯树干! 难怪刚才听到了沉闷的噗突声;水沟上已架起了一座桥!埃利奥特立即意识到他们大大低估了他们所面对的东西。他示意芒罗过来看看,而芒罗却挥手叫他赶紧离开栅栏,并特别指了指埃利奥特脚前面不远处三脚架上的传感器。埃利奥特还没有来得及离开,便听到头顶上方树上疣猴的尖叫声。第一只大猩猩悄悄发动了进攻。 埃利奥特看见一只体形硕大、浑身灰色的家伙向他扑来,急忙一闪身。这时,其他大猩猩开始袭击带电的栅栏。顿时,火星直冒,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灼气味。 这场可怕的战斗就这样悄然开始了。 绿色的激光束在夜空中闪烁;三脚架上的机关枪射出的子弹发出嗖嗖嗖的声音。机枪从左向右,然后又从右向左不断扫射,瞄准器也随之发出呜呜的声响。每10发子弹中就有1发是含磷的白色曳光弹。在埃利奥特头顶上方,绿光和白光交织闪亮。 大猩猩们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其中六只大猩猩同时冲向栅栏,但却在噼噼啪啪的火花中败下阵去。更多的大猩猩奋不顾身地冲向不堪重击的栅栏。噼噼啪啪的电火花声更响,树上疣猴的尖叫声也更响了。埃利奥特看到营地上方的树上也有大猩猩。芒罗和卡希加开始向上射击,无声的激光束向树上射去。埃利奥特又听到喘息声。他转过身,看到更多的大猩猩冲开了栅栏。栅栏失去了阻挡作用,火星也不冒了。 他意识到这种反应快速的先进装置没有阻挡大猩猩的进攻——它们需要噪声。芒罗也知道这点,于是他用斯瓦希里语叫他手下人继续开火,然后又对埃利奥特喊道:“拔掉消音器!消音器!” 埃利奥特抓住身边三脚架上的黑色管状物,把它拔了下来。他骂了一声——有点烫手。他刚离开三脚架,耳边响起了哒哒哒哒的声音,接着两只大猩猩从树上摔到地上,其中一只还活着。他刚把第二个三脚架上的消音器拔下,这只大猩猩已向他扑了过来。埃利奥特甩过粗短的枪管,在非常近的距离内射出子弹,击毙了这只大猩猩,一股热血飞溅到他脸上。他拔掉第三个三脚架上的消音器后赶紧趴在地上。 震耳欲聋的机枪火力和硝甘火药的硝烟立刻产生了效果。大猩猩们向后溃逃。一时之下周围平静了。不过岗哨们的激光枪还在开火,因为这可以使三脚架上的装置继续搜索丛林方向的地面来回不停地搜寻目标。 接着,系统停止了搜索。周围丛林又恢复了平静。 大猩猩已不见了踪影。《刚果惊魂》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第十一天:津吉城 1979年6月23日 1.大猩猩之谜 大猩猩的尸体四仰八叉地躺着,在暖和的早晨已变得僵硬了。埃利奥特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检查了这两只处于壮年的雄性大猩猩。 它们最明显的特点是毛色纯灰。已知的两类大猩猩——生长在维龙加火山地区的山地大猩猩和靠近海岸地区的洼地大猩猩——都是黑色毛发。幼猩猩往往是棕色的,只在臀部有一撮白毛。但到5岁时,身上的毛色也逐渐加深了。等长到12岁时,成年雄性大猩猩的背部和臀部都出现一块银白色,象征着性成熟。 随着年龄不断增加,它们像人类一样全身毛发逐渐变成灰白色。雄性大猩猩先是两耳上方出现灰色,而后身上更多的毛变成灰色。等它们长到29岁到30多岁成为老猩猩的时候,除了两臂是黑色外,全身上下就都成为灰色。 但从这两只雄性大猩猩的牙齿判断,埃利奥特估计它们最多不过10岁。它们全身的色素似乎还比较浅,不仅毛色浅,肤色和眼睛的颜色也如此。大猩猩的皮肤应该是黑色的,眼睛呈浅褐色。可是,它们的皮肤颜色显然是灰色的,眼睛则呈浅棕色。 正是这双眼睛使埃利奥特陷入了沉思。 接着,埃利奥特量了大猩猩的身长。这两只动物从头到脚的长度分别为139.2和141.7厘米。而根据记载,雄性山地猩猩的身长在147至205厘米之间,平均身高175匣米,约合5英尺8英寸。而这两只的身高只有4英尺6英寸,显然它们的身高比大猩猩矮些。埃利奥特又称了称它们的体重:分别为255和347磅。而大部分山地猩猩体重则在280至450磅之间。 埃利奥特又记录下另外30块骨骼的尺寸,以便回到旧金山以后用电脑进行分析。他意识到他已经发现了一些情况。他用一把小刀切开了第一只动物的头颅,切掉灰色的皮,露出了里面的肌肉和骨头。他的兴趣是矢状脊骨——从前额经颅顶至颈后部的一块骨头。这是大猩猩头颅构造的明显特征,在其他猿或人类身上没有。这也是大猩猩的头显得很尖的原因。 埃利奥特判断这些雄性大猩猩的矢状脊骨发育不全。大体上,它们的头盖肌不太像大猩猩的,而更像黑猩猩的。接着埃利奥特又对臼齿尖、下颌骨以及头盖骨等部进行了测量。 中午时分,他已得出了很清楚的结论:这至少是同山地大猩猩和洼地大猩猩类似的新种类的大猩猩——可能是一个全新的物种。 1879年,伊丽莎白·福斯特曼夫人这样写道:“一个人发现一种新物种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发生变化。他会立刻忘掉他的家庭和朋友,会忘掉所有那些与他很亲近的人,忘掉那些在事业上支持过他的同事们。最严重的是,他甚至会忘记他的双亲和孩子。总之,在科学这个魔鬼的控制下,为了出人头地,名扬四海,他会丧失理智地抛弃所有认识他的人。” 福斯特曼夫人深深了解这一点,因为她丈夫在1878年发现挪威蓝冠松鸡以后便离开了她。她说:“人们徒劳地问;上帝创造了万物——根据林奈①估算,现在已有的物种达上百万种——再加上一种鸟或一种动物又有多大意义?没有人对这样的问题作出什么反应,因为发现者已被载入了流芳百世的名人之列——至少他本人是这样认为的。肉眼凡胎的人是没有办法劝说他放弃自己的事业的。” 彼得·埃利奥特肯定是不会承认他的行为跟那位放荡不羁的苏格兰贵族老爷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他发现自己对在津吉城进一步探险的事已经感到厌倦了。他对金刚石毫无兴趣,对埃米的梦也不感兴趣了。他只希望能带着新发现的猿骨骼返回家中,因为它们会让世界各地的同行感到震惊的。他突然想起自己连一套像样的夜礼服都没有;他发现自己正聚精会神地考虑着一些术语;他想到了将来非洲猿将会有三种: 黑猩猩 大猩猩 灰猩猩新种类 即使大家最终不承认这一种类的划分和命名,他所获得的成果也要比大多数研究灵长目动物的科学家希望获得的要多得多。 埃利奥特对自己的美好前景感到沉醉了。 现在回过头来看,那天早上大家的思路都很混乱。埃利奥特对罗斯说他要向休斯敦发送猩猩喘息的录音,罗斯却回答说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等一等再说。埃利奥特也没再坚持,但后来他俩对此都感到后悔不已。 那天上午,他们听见一阵阵低沉的爆炸声,仿佛是远处传来的炮声,可是大家谁都没在意。罗斯认为那可能是穆古鲁将军的人在攻打基加尼人。芒罗对她说,他们打仗的地方离这儿至少50英里,声音根本传不过来,可是他对这种声响也无法作出其他的解释。 由于那天上午罗斯没有与休斯敦联系.所以就没有得到有关地质环境变化的最新信息,因为那些信息也许对解释这种声音会有重要作用。 大家对昨天晚上所采取的防范措施深信不疑,认为它具有巨大的威力。只有芒罗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他认真检查了弹药,结果不容乐观。“那个激光系统太妙了,可是它太耗费子弹,好像明天就不要用子弹似的,”芒罗说道,“昨晚我们的弹药消耗了一半。” “我们有什么办法?”埃利奥特问道。 “我还指望你能有什么办法呢!”芒罗说道,“你不是检查过大猩猩的尸体了嘛。” 埃利奥特说他认为他们所面临的是一种新的灵长目动物的物种。他概括地说了一下解剖时的发现以证明他的观点。 “这都很有道理,”芒罗说道,“但我所感兴趣的不是它们的长相,而是它们的行为。你自己就说过大猩猩白天活动,而这些却是夜间活动的。大猩猩通常很胆怯,见人就避开,而这些家伙却很好斗,且疯狂地攻击人类。这是为什么?” 埃利奥特只好承认他对此一无所知。 “考虑到我们的弹药供应问题,”芒罗说,“我想我们最好还是要搞搞清楚。” 2.寺院 从有那尊样子吓人的大猩猩石像的寺院着手比较合乎逻辑。当天下午,他们又来到那个寺院,发现石像后面有一排像是卧室一样的小房间。罗斯心想这些房间可能是专供崇拜大猩猩偶像的牧师们住的。 她作了这样详细的解释:“津吉城的人们非常害怕周围丛林中的大猩猩,所以他们就拿出供品以抚慰大猩猩。牧师属于特殊阶层,往往与世隔绝。看这儿,在通往这排卧室的入口处还有一间小屋。一个卫兵站在这里以防其他人接近牧师。这是一整套宗教体系。” 埃利奥特和芒罗都不太相信。“即使宗教也要有用,”芒罗说道,“它应当对你有好处。” “人们往往崇拜他们害怕的东西,”罗斯说道,“希望这样能控制它。” “但是他们怎样控制大猩猩呢?”芒罗问道,“他们能做什么呢?” 当他们最终找到答案时,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到。 他们从这些小屋前走过,来到一系列装饰着浅浮雕的长廊。他们运用红外电脑系统能够看清这些浮雕。浮雕上的场面像教科书一样排列有序。 第一幅画的是一连串关在笼子里的大猩猩。一个黑人站在笼子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 第二幅画的是一个非洲人和两只大猩猩站在一起,并用绳子套在大猩猩的脖子上。 第三幅画的是一个非洲人在院子里训练大猩猩,每个大猩猩都被挂在一个顶端有个圆环的立柱上。 最后一幅画的是大猩猩在攻击一排被吊在头顶上方的石钩上的稻草人。他们现在才知道他们在运动场和监狱里所看到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天哪,”埃利奥特惊呼道,“他们训练了大猩猩!” 芒罗点头道:“训练它们来守卫金刚石矿。一支动物精锐部队,非常残忍却又忠心耿耿。细想起来还真是个绝妙的办法。” 罗斯又环顾了一下这个建筑,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寺院,而是一所学校。她心里还有个疑问:这些画是几百年前留下的,训练人员也都死了,而猩猩还活着。“现在又是谁来教它们呢?” “它们自己教自己。”埃利奥特说道。 “这可能吗?” “完全可能。灵长目动物会相互教的。” 长期以来这一现象一直是研究人员的疑问。沃体是历史上第一个学会手势语的灵长目动物,后来它就把美国手语教给了它的后代。熟悉语言的灵长目动物毫无保留地教会被捉住的动物。在这种事情上,它们还教人,通过反复地、缓慢地打手势教会那些没有接受过教育的笨人。 因此,灵长目动物的语言和行为传统可能会代代相传。“你的意思是说,”罗斯说道,“这座城堡里的人们已经死了几百年,而他们训练的大猩猩还活着?” “看来是这样。”埃利奥特说。 “那它们会使用石器工具了?”她问道,“比如说石杵?” “是的,”埃利奥特回答道。猩猩会使用工具的看法已经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了。黑猩猩会很熟练地使用工具。最典型的例子是“钓白蚁”。黑猩猩会用一根树枝,把它弯成适当的弧度,然后花上数小时俯在蚁穴洞口,用树枝把味道鲜美的白蚁钓出来吃。 人类观察家把这一现象称为“原始工具的使用”。但等到他们自己进行尝试时才意识到,制作一根令人满意的枝条用来捕捉白蚁并不那么简单,至少对那些想照葫芦画瓢的人来说不那么简单。那些人除了作罢,还对黑猩猩的能力多了几分佩服,并进行了进一步观察——他们现在注意到年幼的黑猩猩整天整天地观察它们的长辈怎样做那种枝条,怎样把枝条伸进蚁冢里去钓白蚁。年幼的黑猩猩确实学会了该如何做,而这一学习过程要好几年。 有人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文化。年轻的本杰明·富兰克林当排字学徒工与年幼的黑猩猩学钓白蚁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们的技术都是通过几年时间观察长辈的做法后才学到手的,而且在最终获得成功之前都犯过许多错误。 然而,制造石器与做一根枝条钓白蚁相比是一个量的飞跃。如果不是有这样一个反对偶像崇拜的研究人员,制造石器是人类所特有的本领这条金科玉律也许仍将是神圣不可动摇的。1971年,英国科学家R.V.S.赖特决定教一只猿制造石器。他的学生是布里斯托尔①动物园一只名叫“阿本”的五岁黑猩猩。赖特给阿本看了一只盛满食物、外面捆了绳子的盒子,然后示范如何用一片火石割断绳子得到盒子里面的食物。阿本在一小时内就学会了这个本领。 【① 英国英格兰西南部港市,艾冯郡首府,临布里斯托尔海峡。】 接着,赖特给阿本示范如何把鹅卵石在火石上砸来制造石片。这似乎稍微困难些。经过几个星期的时间,阿本学会了。从用趾头抓住火石制造出石片,到用石片割断绳拿到食物总共花了三个小时。 这项实验为的是说明猩猩不仅会使用石器而且会制造石器。赖特的实验也充分说明,人类并不是如他们自己原先所想象的那样是唯一会制造石器的动物。 “但是埃米为什么说它们不是大猩猩呢?” “因为它们不是大猩猩,”埃利奥特说道,“它们不仅长得不像大猩猩,而且行为也不像。它们在外观上和行为上都与大猩猩有很大不同。”他接着说出了他心中的猜疑:这些动物不仅受到过训练,而且是人为繁殖的,很可能是和黑猩猩杂交的后代,说得更玄乎一点,甚至可能是和人。 大家认为埃利奥特是在开玩笑。但事实又是那样令人不安。1960年,首次进行的有关血液蛋白的研究证明人与猿之间有着亲缘关系。从生化角度看,与人类关系最密切的动物是黑猩猩,它比大猩猩更接近于人类。1964年,黑猩猩的肾脏被成功地移植到人的身上。输血也是可能的。 但直到1975年,人与黑猩猩的相似程度才被完全揭示出来。生化学家将黑猩猩和人的脱氧核糖核酸进行了比较,结果发现黑猩猩的脱氧核糖核酸链只有1%是与人类不同的。几乎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根据现代脱氧核糖核酸的杂交技术和胚胎移植技术,猿与狼的杂交是肯定可以的,而人与猿的杂交也是可能的。 当然,生活在14世纪津吉城的人们是无法进行脱氧核糖核酸方面的杂交的。但埃利奥特指出,他们显然低估了津吉城人们的各种技能。比如,500年前,他们已经掌握了如何训练动物的复杂技术,而西方科学家掌握这一技术不过是最近十年的事情。 埃利奥特认为,如何面对津吉人训练过的动物是他们目前面临的一大棘手难题。 “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他说道,“当埃米接受智力测试的时候,她得了92分。从各个方面来看,埃米和人类一样聪明,在许多方面,她可能比人类更聪明、更灵敏、更敏感。她利用我们的本领与我们利用她的本领至少是不相上下。” “这些灰猩猩肯定具有同样的智能。但是,它们也像德国人喂养的多布尔曼短毛猎犬一样,是专门训练用来执行警卫和攻击任务的灵长目动物,而且被训练得既狡猾又凶残。只不过它们要比猎犬更聪明、更机智。它们会不断攻击,直到把我们统统杀死为止,就像它们把过去那些前来探险的人全部杀死一样。” 3.隔着栏杆看对方 1975年,数学家S·L·贝伦斯基研究了有关灵长目动物语言的文献之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灵长目动物在智力方面无疑要超过人类。” 贝伦斯基这样认为:“每一个到动物园里游玩的人都会问这样一个直观的问题:谁被关起来了?谁在笼子里?谁是自由的?……栏杆内外都可以看到灵长目动物在互相做鬼脸。我们不能说因为人建造了动物园,人就更高明些。囚禁是人类对自己的同类所采取的一种惩罚方式。我们只是把自己对囚禁生活的极度恐惧强加于人而已,因为我们以为其他灵长目动物也会具有与我们同样的感觉。” 贝伦斯基把猩猩比作外交使者:“千百年来,猿作为那个物种的使者,一直在设法与人类把关系搞好。最近几年,它们甚至学会了用手势语与人类交流。但这只是单方面的外交行动。还没有人想在类人猿社会中生活,学习它们的语言和习惯,吃它们的食物,像它们一样生活。猿已经学会了与我们交谈,而我们却没有学会与它们交谈。那么,应当判定谁更聪明呢?” 贝伦斯基预言:“总有一天,有些人可能会被迫采取猿类的方式与它们进行交流。只有到那时,人类才真正认识到他们在其他动物面前是多么高傲,多么自负。” 处于刚果热带雨林深处的地球资源技术服务公司考察队目前就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面对这种类似于大猩猩的前所未见的动物,他们总得设法以它们的方式来与它们打交道。 晚上,埃利奥特把喘息声的录音传送给休斯敦,从那里再传送到旧金山。传输结束后,对方的电文很简单。 西曼斯这样回电:收到录音,应当有所帮助。 埃利奥特键入:重要——需尽快译出。何时译出? 电脑分析困难很多难于译中或日手语。 罗斯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对那些声音的解释比翻译中文或日文手语难得多。” 罗斯不知道还有中文或日文手语。埃利奥特解释说,世界上所有的主要语言都有手语,并且每一种手语都有其自身的规则。例如,在英美两国,虽然口语和书面语实际上几乎完全一样,但英国的手语与美国的手语就完全不同。 不同的手语具有不同的语法和句法,甚至遵守不同的手势传统。在中文手语中,伸出中指可以表示诸如“从现在起两个星期”和“兄弟”等含义,而这种表示法在美国手语中却表示侮辱而不能被接受。 “但这是一种口语,”罗斯说道。 “是的,”埃利奥特说,“但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它破译出来。” 天黑之前他们又收到两条信息。罗斯通过休斯敦进行了电脑模拟,所得到的概率是,他们还要呆3天,加上2天寻找金刚石的时间。这就是说总共还要在现场呆上至少5天。食品并不是什么问题,但弹药却成了问题。芒罗建议使用催泪弹。 他们估计灰猩猩会采取新的攻击方法。的确,天黑以后它们就发动了攻击。6月23日晚的战斗中,不时可以听见霰弹的低沉爆炸声或咝咝的毒气声。这一招还真灵。大猩猩被赶走了。那天夜里,大猩猩没再发动攻击。 芒罗很高兴。他说他们用来阻挡大猩猩的催泪弹够用一个星期或更长的时间。至此,他们的问题似乎得到了解决。《刚果惊魂》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第十二天:津吉城 1979年6月24日 1.进攻 黎明过后不久,他们就在帐篷附近发现了脚夫穆勒维和阿卡里的尸体。显然,昨天晚上猩猩发动的是一场佯攻,为的是掩护一只猩猩进入营地,杀死脚夫而后逃出。更令人不安的是,究竟这只猩猩如何进入带电的栅栏而后又溜之大吉的,他们找不到任何线索。 经过仔细查找,他们终于发现有一段栅栏从底部被撕开了。附近有一根长木棍。显然这些猩猩是用木棍撬起栅栏让一个同伴爬进来的。在撤离前,它们又小心翼翼地使栅栏恢复了原状。 这种行为所反映的智能让大家感到难以接受。埃利奥特说:“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由于对动物的偏见而吃了亏。我们一直以为猩猩会愚蠢地来老一套,可它们压根就没这么做。虽然它们已经使我们减员四分之一,我们却根本没有把它们看成是反应敏锐、善于应变的对手。” 对于这些猩猩有预谋的敌对行动,芒罗感到难以置信。他的经验告诉他,自然界里的动物对人并不感兴趣。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动物是人训练出来的,我得把它们看作是人。问题是,如果它们是人,我该怎么办?” 对芒罗来说,答案很明确:发动攻势。 埃米答应带领他们进入丛林,到她所说的大猩猩的住处去。上午10点,他们带着机枪来到了城北的山坡上。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了猩猩的踪迹:一些粪便,以及地上和树上的巢穴。芒罗所看见的情景使他十分不安:一些树上竟然有二三十个巢穴。这说明这里的猩猩不少。 10分钟以后,他们看见有10只灰猩猩在吃多汁的青藤:4只雄的、3只雌的、1只未成年的,还有2只蹦蹦跳跳的幼仔。成年猩猩懒洋洋地坐在太阳底下,胡乱地吃着。还有几只猩猩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它们似乎都毫无戒备之意。 芒罗打了个手势,所有的枪保险都打开了。他正准备朝这群猩猩开火,埃米拉了拉他的裤脚。他朝远处一看,“着实吓了一大跳。我看见山坡上还有一群,大概有十一二只——接着我又看见一群——又是一群——还有一群。足有300多只。山坡上全是灰色的大猩猩。” 1971年,在卡巴拉①观察到的野生环境下数量最多的一群猩猩也才31只,而且对所观察到的这个数目还存有争议。许多研究人员认为这其实是两群猩猩的暂时混合,因为一个猩猩群通常只有10~15只猩猩。埃利奥特觉得300多只猩猩“看起来真是挺吓人的”。不过,这些灰猩猩的行为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它们在阳光下觅食的行为与普通猩猩差不多,但是仍然存在着许多重要差别。 【① 非洲马里地名。】 “从第一次看到它们,我就没有怀疑过它们有语言。它们所发出的呼哧呼哧的声音非常特别,显然是一种语言形式。此外它们还使用手势语,当然了,和我们所了解的手势语都不同。它们打手语的时候优雅地伸展双臂,像泰国舞蹈家一样。这些手语动作似乎补充和完善了那呼哧呼哧的声音所表达的意思。显然,这些猩猩受过语言训练,或者自已逐渐发展了语言,而这一套语言体系显然比20世纪实验室内的猩猩纯手语要先进得多。” 埃利奥特虽然和周围的人一样提心吊胆,但他内心深处对于这些发现却感到惊喜万分。他们蹲在浓密的枝叶后面,屏住呼吸,注视着对面山坡上吃东西的猩猩。虽然这些猩猩看上去很平静,但他们想到自己与如此众多的猩猩相距如此之近,不免感到心惊肉跳。最后,芒罗打了一个手势,他们便悄悄地沿原路下山,返回了营地。 营地里脚夫们正在掩埋阿卡里和穆勒维的尸体。他们在讨论采取什么其他办法的时候,这两个人的死再次提醒他们形势的严峻。芒罗对埃利奥特说道:“它们白天似乎还不那么凶。” “是的,”埃利奥特回答道,“它们的行为看上去很特别——他们与一般大猩猩在白天的行为相比,显得更懒洋洋的。也许大部分雄猩猩白天都在睡觉。” “那么,山坡上究竟有多少雄猩猩呢?”芒罗问道。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只有雄猩猩参与了攻击行动。芒罗是想了解得准确些。 埃利奥特回答说:“大多数研究认为,成年雄性猩猩占猩猩群体的15%。大多数研究也表明,孤立的观察所估计的数目往往比实际数目低25%。所以它们的实际数目比你在任何一个特定时刻所观察到的都要多。” 数学计算的结果令人丧气。他们刚才看到山坡上的猩猩有300多只,这意味着实际上也许有400只。如果其中有15%是雄性大猩猩,这就意味着有60来只雄猩猩参与了攻击。 “太糟糕了,”芒罗叹了口气,摇摇头。 埃米有办法。她打着手语说:现在走吧。 罗斯问埃米说的是什么,埃利奥特回答道:“她想回去。我想她是对的。” 埃米再次打手势说:现在走吧。 大家都看着芒罗。他们觉得似乎只有芒罗才有权决定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芒罗终于开口了:“我跟你们大家一样,也想找到金刚石。但如果我们都惨遭杀身之祸,金刚石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必须离开,如果我们还能走掉的话。” 罗斯骂了一句,真有点得克萨斯州人的脾气。 埃利奥特问芒罗:“你说如果我们还能走掉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芒罗答道,“它们也许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的。” 2.撤离 按照芒罗的指示,他们只带了少量的食品和弹药,把其余东西——帐篷、防御设备、通联设备等——全都留在那片洒满阳光的林中空地上,于中午时分开始撤离。 芒罗回头看了一眼,心想但愿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在60年代,刚果雇佣军里有一句颇具讽刺意义的话:“不要离开家。”这话具有多层含义,包括它的明显含义:首先是,他们谁都不应该到刚果来;另一个含义是:一旦在设防的营地或殖民城镇里驻扎下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挑衅,进入周围的丛林都是不明智的。芒罗的几个朋友在丛林里被打死了,原因就是他们傻乎乎地离开了家。他们会听到这样的消息:“迪格上周在斯坦利维尔外面被打死了。”“在外面?他为什么要离开家?” 现在芒罗离开了家,而他们的家就是他身后那个有防御系统的银灰色营地。在营地里,他们还可以暂时躲避猩猩的袭击。雇佣军里还有一句话:“当缩头乌龟也比死了好。” 他们在雨林深处行进。芒罗痛苦地意识到,他身后成单行的队形是最最没有防御能力的队形。他发现越往前走路越窄。他记得他们到津吉城来的时候路并不像现在这么窄。现在他们几乎淹没在浓密的蕨类植物和舒展的棕榈树之中。大猩猩也许就在几英尺开外的地方,隐蔽在浓密的树丛里,等他们发现,恐怕就为时晚矣。 他们继续向前走。 芒罗想,如果他们能到达穆肯科山的东坡,他们就安全了。灰猩猩只盘据在城堡附近,不会跟随他们走得太远。再走一两个小时的路,他们就脱离险境了。 芒罗看了一下表:他们已经走了十分钟。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那种喘息声,它似乎来自四面八方。他看到前方的树叶在晃动,好像是风吹的。可是这时一丝风也没有。他听见喘息声越来越响。 他们一行人在一个山谷边上停了下来,山谷底部是一条溪流的河床,两旁是倾斜的树木丛生的谷壁。这是进行伏击的好地方。他听见队伍里有人拨动机关枪保险的声音。卡希加走上前问道:“上尉,我们怎么办?” 芒罗注视着移动的枝叶,听着不停的喘息声。隐藏在树丛中的猩猩到底有多少,他只能猜测了。20?30?反正有很多。 卡希加指着山谷上方通往山坡的一条小道问:“从这儿上去吗?” 过了很长时间,芒罗才回答说:“不,不从这儿上。” “那么从哪儿呢,上尉?” “回去!”他果断地说,“大家都回去!” 当他们离开山谷往回走的时候,喘息声随之减弱,枝叶也停止了移动。芒罗回过头看了看,山谷已经变成丛林中一条普通的小道,并无半点险象。但芒罗心里很清楚:他们已经走不了了。 3.返回 埃利奥特的想法是忽然产生的灵感。他后来回忆道:“在营地中,我看见埃米对着卡希加打手势。她是在向他要水喝,但卡希加不懂美国手语,只好无可奈何地不断耸肩。当时我突然想,灰猩猩的语言能力既是它们的强大优势,同时也可能成为其致命弱点。” 埃利奥特建议抓一只灰猩猩来,学习它们的语言,然后用语言与其他猩猩进行联系。在正常情况下,学会一种猩猩的语言至少也要几个月时间,不过埃利奥特认为他能在几个小时内学会。 西曼斯已经开始研究灰猩猩发出的声音了。他现在所需要的是更多的资料。但埃利奥特认为灰猩猩既使用了有声语言又使用了手势语言。而手语是比较容易弄懂的。 在伯克利的时候,西曼斯已经开发出所谓“动物模式分析”的电脑程序。该程序能对埃米进行观察,然后分析她的手语的含义。由于该程序所使用的是已经解密的陆军密码破译方面的子程序软件,所以它能识别出新的手势并对它们进行解译。虽然这套程序是用来研究埃米的手语能力的,但是也没有理由认为它不能用来研究一种全新的语言。 如果他们能够通过卫星将图像信息从刚果传到休斯敦,再从休斯敦传到伯克利,那么,他们就能把捕捉到的灰猩猩的图像资料馈入“动物模式分析”程序。该程序的破译速度要远远超过观察者的翻译速度。(陆军的这套软件可以在几分钟内破译敌方的密码。) 埃利奥特和罗斯都认为这种方法可行,而芒罗却不信。他对审问战俘的事颇有微辞。“你们准备怎么办?拷问?” “我们将使用情景重点法来进行语言诱导,”埃利奥特说道。他把实验用的材料摊在地上:一根香蕉、一碗水、一颗糖、一根木棍、一根嫩藤、几根石杵。“在必要的时候,我就狠狠吓她一下。” “她?” “是的,”埃利奥特说着把麻醉针装在枪上,“一只雌的。” 4.捕捉 他需要一只不带幼仔的雌猩猩,因为幼仔会增添许多麻烦。 他穿过齐腰深的草丛,来到了很陡的小山脊上。他看见下面有9只猩猩,其中2只雄的,5只雌的,还有2只未成年的。它们正在他下方20英尺左右的丛林里觅食。他对这群猩猩进行了较长时间的观察,确认所有的雌猩猩都使用语言,而且树丛里没有幼小的猩猩。他在待机而动。 猩猩们在蕨类植物中悠闲地觅食,它们拔下嫩枝叶,漫不经心地嚼着。过了几分钟,一只雌猩猩离了群,朝山坡上走到靠埃利奥特埋伏处比较近的地方。她与其他猩猩之间大约有十多码的距离。 埃利奥特双手端起发射麻醉镖的手枪,通过准星瞄准那只雌猩猩。她正好在射程内。他注视着她,慢慢扣压扳机——突然他脚下一滑,从山坡上哗嚓嚓地滚了下来,正好落在猩猩群当中。 埃利奥特躺在离山脊20英尺的地上失去了知觉,但他的胸脯还在上下起伏,手臂还抽动了两下。芒罗知道埃利奥特肯定没事,他所担心的是那些大猩猩。 灰猩猩们刚才看见埃利奥特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现在正慢慢地走近他。他的四周围了八九只猩猩,都在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还打着手势。 芒罗轻轻地打开了枪保险。 埃利奥特先是一声呻吟,接着摸了摸头,然后睁开眼睛。芒罗看得出,埃利奥特一看到大猩猩,身体绷得紧紧的,但却纹丝不动。三只雄猩猩在离埃利奥特很近的地方蹲下来。芒罗知道埃利奥特处境危险。他躺在地上足有一分钟时间一动也不动。猩猩们低声交谈着,并打着手势,但却没再靠近。 最后,埃利奥特用一只胳膊撑着坐起来。这一举动使猩猩们打起手势来,但它们没有采取威胁的行动。 在山坡上,埃米拉了拉芒罗的衣袖,使劲打着手势。芒罗摇摇头,表示他听不懂。他又举起机关枪,这时埃米着急了,在芒罗的膝盖上咬了一口。芒罗觉得疼得钻心,他拼命忍着才没有叫出声来。 埃利奥特躺在地上,尽量控制住呼吸节奏。猩猩离他非常近,近得一伸手就能摸到它们,近得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并不令人讨厌的腐臭气味。猩猩们有点激动不安了。雄猩猩开始发出有节奏的“嗬—嗬—嗬”的声音。 他心想他最好慢慢地、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他觉得如果能够离开这些猩猩稍微远一点,它们认为自己受到威胁的感觉就会减少一些。但是,他刚准备动一动,猩猩们的哼哼声便增大了。其中有只雄猩猩像螃蟹一样横着朝一边挪动了一下,伸出手用手掌拍击地面。 埃利奥特立刻躺下。灰猩猩们不那么紧张了,埃利奥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的。猩猩们觉得莫名其妙:这个人怎么会跌落到它们当中来的?它们显然没有想到在它们觅食的这个地方会与人发生接触。 他决定耐心地等下去,如果有必要,就躺他几个小时,等它们失去兴趣后自行离开。他轻轻地、有节奏地呼吸着,但他意识到身上在冒汗。也许是吓出来的冷汗——好在大猩猩和人一样,嗅觉器官并不非常灵敏。它们对他的汗味没有任何反应。他在等待。猩猩们在窃窃私语并且很快地打着手势,似乎在决定着下一步怎么办。这时,那只雄猩猩又开始了螃蟹似的侧向运动,一面拍击地面,一面盯着埃利奥特。埃利奥特没有动。他在重温大猩猩攻击行为的各个阶段:先是嘴里发出哼哼声,接着是侧向运动,然后以手掌拍击地面,撕碎草叶,拍打胸脯—— 接着就是发起攻击。 现在这只雄猩猩开始撕草叶了。埃利奥特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这只猩猩着实是只庞然大物,足足有300磅重。它抬了抬后肢,开始用手掌拍打胸脯,发出嘭嘭的闷声。埃利奥特想,不知道此刻芒罗正在上面干什么。突然,他听见一阵咔嚓嚓的声音,接着就看到埃米从山坡上跌跌冲冲地跑下来,边跑边抓树枝和蕨类植物的枝条以防止摔倒。她径直来到埃利奥特跟前。 猩猩们惊呆了。那只雄猩猩停止了拍打胸脯,从直立的姿势转为四肢着地,两眼紧盯着埃米。 埃米发出低沉的吼声。 那只大雄猩猩气势汹汹地朝埃利奥特靠过来,但眼睛却始终盯着埃米。埃米注视着它,没作出反应。这显然是一场看谁有优势的较量。那只雄猩猩一步步逼近埃利奥特,而且毫不犹豫。 突然,埃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埃利奥特惊得跳了起来。像这样的叫法他以前只听到过一两次,而且都是在盛怒之下才这样叫的。雌猩猩吼叫是极其少见的,那些灰猩猩们惊呆了。埃米前肢伸得直直的,背部也挺得直直的,脸紧绷着。她怒目圆睁,盯着那只雄猩猩,又大吼了一声。 那只雄性猩猩停了下来,脑袋歪向一边,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最后,它打了退堂鼓,回到在埃利奥特头部周围呈半圆形站着的其他猩猩当中。 埃米故意把手放在埃利奥特的腿上,为的是说明占有权。这时一只约四五岁左右的未成年雄猩猩凭着一时冲动慢慢凑到她面前,并对她龇牙咧嘴。埃米狠狠打了它一嘴巴。这只雄猩猩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退回到自己的猩猩群中。 埃米对其他猩猩吼叫一声,接着开始打起手势来:走开离开埃米走开。 灰猩猩们毫无反应。 埃米继续打手语说:彼得好人。她似乎意识到,这些猩猩不懂她的手语。她接着做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她发出了与这些猩猩的喘息声相同的声音。 灰猩猩们个个愕然,面面相觑。 即使埃米说的是它们的语言,也没有起什么作用:它们仍然原地不动。而且她越是发出那样的声音,它们就越是没有多少反应,最后索性满不在乎地看着她。 她没能与它们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