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只是我心里不踏实。” “唔,特德,我认为这场交易了结时,你的心里就会踏实了。但这里有两个具体问题,我们得妥善处理……”就在这时候,他们似乎意识到我在听他们的谈话。他们站起身来,远远地离开了我。我听到第一个人说什么“确保蒙大拿州政府赞成和同意……”,而第二个人缓缓地点着头。第一个人在第二个人的肩上击了一拳,显然在给他鼓劲。 “你是史密斯中尉吗?” 一名妇女站在我椅子的旁边。“是我。你是?” “我叫克里斯坦,是唐纳森博士的助手。喷气推进器实验室的凯文来电话介绍你,谈到你需要有人帮助你处理录像带,是吗?” “是的。我需要复制一下。” “很抱歉,凯文来电话时我不在。我们的一名秘书接的电话,看来她并没有真正弄明白你的要求。” “怎么回事?” “接电话的秘书出了点小差错,很不凑巧,唐纳森博士眼下不在。他今天上午有演讲。” “我明白了。” “这使我们很难办,因为他不在实验室。” “我只是想复制几盘录像带。也许实验室里有其他人能帮助我。”我说道。 “换在平时,这是没问题的。不过,今天恐怕不行。” 这是日本式的壁垒:彬彬有礼,可是此路不通。要想让一家日本研究单位帮我的忙,看来是很不现实的事。即使是做复制录像带这种不带任何色彩的事也是如此。 “我明白了。” “今天上午实验室里没人,他们昨天夜里都在赶一个突击性项目,很晚才走。我猜想,他们都熬了大半夜,所以今天要很晚才能来。那位秘书不知道他们要很晚才来上班,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我做最后一次尝试。“你知道,我的上司是警察局长。这儿是我今天早上跑的第二个地方。他催着我立即复制这些带子。” “我很乐意帮你忙。我知道,唐纳森博士也会乐意这样做的。我们过去也为警方承担过特殊任务,而且我相信,我们有能力复制你的任何材料。也许,今天晚些时候可以。或者,如果你不在意把带子留在这儿……” “我恐怕不能那样做。” “对。当然啰,我能理解,唔,很抱歉,中尉。也许,你可以在今天晚些时候再来,行吗?”她微微地耸了耸肩。 我回答道:“也许不行。我的运气不好,昨天夜里大伙儿都加班。” “是的。这种情况很不寻常。” “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情况啦?研究出了差错?” “我确实不知道。我们的电视现场处理能力十分强,有时候我们接受一些特殊的临时性要求。一部广告片需要加上特别的效果,或者诸如此类的事儿。我们为索尼公司加工迈克尔·杰克逊的新录像带,或是某人需要修复被损坏的带子。你知道,那是重新制作信号。但是我不清楚昨天夜里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肯定有大量活儿要干。大约有20盘录像带要加工。真是个紧急任务。我听说后半夜才完工。” 我想道:这不可能。 我在设想,康纳会怎么办,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我觉得,我值得再来试探一下。我说道:“唔,我相信,中本公司对你们的辛勤劳动会感激不尽的。” “哦,那当然。因为对他们来说,效果令人满意。他们非常高兴。” 我又追问道:“你刚才提到,唐纳森先生在做演讲……” “唐纳森博士,是的……” “他在哪儿做演讲?” “在博纳凡契旅馆举行的联合培训研讨会上。研讨科研工作中的管理技术。他今天上午一定很疲劳。不过他向来都是个出色的演讲人。” “谢谢。”我把我的名片给了她。“你帮了我不少忙。要是你想到什么事情,请给我打电话。” “行。”她看了一眼我的名片。“谢谢。” 我转身准备离开。我刚要走,只见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美国男子从楼上下来。他身穿一套阿马尼西服,露出工商管理学硕士那种沾沾自喜的神情,看来平时一定常常测览时装杂志。他对那两个男子说道:“两位先生,中川先生现在要见你们。” 青年人说罢便回过身子迈着悠然自得的步子走向电梯。那两个人跳起身来,抓起他们的小册子和照片,也跟随那位青年而去。 我走出屋子,进入重重烟雾之中。 26 门厅里挂着一标语牌,上面写着:携手合作,日本和美国的管理方式。在会议室里,我看到了那种在暗淡光线下举行的业务研讨会的景象。男、女代表们坐在铺着灰色桌布的长条桌旁;当发言人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讲话时,其余的人在昏暗中做着笔记。 我站在一张桌子跟前,桌子上放着迟到人员的姓名标签,一个戴眼镜的妇女走到我跟前问道:“你登记了吗?你有没有拿到你的材料袋?” 我稍稍转过身子,亮了一下我的警徽。“我想找一下唐纳森博士。”我说道。 “下一个是他发言,再过七八分钟就轮到他了。能让其他人帮你忙吗?” “我只要一小会儿就行。” 她迟疑了一下。“他马上就要发言了……” “那么你最好立刻把他叫来。” 她那副模样好像我揍了她似的。我不知道她在指望什么。我是个警官,而且我要求和某人谈话。她是否认为,这还可以讨价还价?我一想起那个身穿阿马尼时装的青年,心里就直冒火。当他领走那两个房地产商时,他踱着方步,好像仪态万方、身价百倍。为什么他把自己看得那么举足轻重?他也许取得了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可他不过是个替日本老板传传话的听差而已。 我望着那名妇女绕过会议室,走向讲台,有4个人正在那儿等待发言。那些经商的听众做着记录,而一个沙色头发的男子正在讲台上说道:“在日本公司中,外国人会有一席之地,当然喽,这位先生不是在最高层,也许,甚至不是在较高层,但确实有一席之地。你必须认识到,作为一名外国人,你在一家日本公司中的地位十分重要,你会受到尊重,你会有事干。既然你是外国人,你总得克服一些特殊的障碍,但是你完全有能力这样做。如果你时刻记住循规蹈矩,安于本分,你就能取得成功。” 我看着这些身穿西装的商人,他们正埋头做着记录。我不知道他们在写什么。循规蹈矩? 那名演讲人继续说道:“人们常常听到一些管理人员说:‘我在日本公司里无足轻重,因此我不得不辞职。’或者会听到有人说:‘他们不听我的,我没有把我的主意付诸实施的机会,没有晋升机会。’那些人不懂得外国人在日本团体中的作用。他们不善于与之协调,所以他们只好离开。但是,那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日本人完全乐意在他们的公司里接纳美国人和其它国家的人。他们确实渴望能雇用这样的人。而且你会被接纳:只要你知趣。” 一名妇女举手问道:“日本公司里是否歧视妇女?” “他们不歧视妇女。”演讲人回答说。 “我听说,妇女得不到晋升。” “那纯属捏造。” “那么,怎么会有这么多法律诉讼?住友银行刚了结一场十分轰动的反歧视诉讼案。我看到一份材料说,1。”3的日本公司都受到美国雇员的控告,那是怎么回事?” “这完全可以理解,”演讲人说道,“不论什么时候,一家外国公司要在别的国度开办企业,在它适应该国的风俗和习惯的过程中,总有可能犯一些错误。50年代和60年代,美国公司刚开始在欧洲许多国家办企业时,他们也举步维艰,不止一次发生诉讼。因此,日本公司在美国有一个适应过程,这是不足为奇的。我们需要有耐心。” 一名男子笑着问道:“是否会有这样的时候,我们无需再对日本人忍气吞声?”不过,他的话语中透出的是沮丧,而不是愤怒。 屋子里的其他人仍然在做笔记。 “是警官吗?我是吉姆·唐纳森。找我什么事?” 我转过身来。唐纳森博士瘦高个子,戴着眼镜,露出一种做事有板有眼,甚至是过分刻板的样子。他的穿戴是一副大学教授的派头,花呢运动服,配一根红领带。但是,他的衬衣口袋里冒出几支廉价笔。我猜想,他是一名工程师。 “我想就中本公司录像带一事请教几个问题。” “中本公司录像带?” “你们实验室昨天夜里加工的那些带子。” “我的实验室?你是……” “史密斯,史密斯中尉。”我把名片给了他。 “你的秘书克里斯坦说,你们实验室里所有的人为了加工几盘带子昨天夜里都工作到深夜。” “不错,是这样。大多数工作人员。” “那些录像带是中本公司拿来的。” “中本公司拿来的?”他摇摇头。“谁告诉你的?” “你的秘书说的。” “我可以保证,中尉,这些录像带不是中本公司拿来的。” “我听说有20盘带子。” “是的,至少有20盘。具体数目我可说不准。不过这些录像带是麦卡恩—埃里克森公司拿来的,是给朝日牌啤酒做广告用的。我们得给每一份广告转换标识。眼下朝日啤酒是美国最好的啤酒。” “可是中本公司的问题——” “中尉,”他看了一眼讲台,不耐烦地说道,“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我给蛤研究所的实验室干活。蛤属于开胜工业公司,是中本公司的竞争对手。日本公司间的竞争十分激烈。非常激烈。请相信我的话:我的实验室昨天夜里没有处理过任何中本公司的带子。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这种事。要是我的秘书这样对你说过,那么她搞错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我得去发言啦。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我说道,“谢谢你。” 讲台上那位演讲人刚刚说完,听众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我转身离开了屋子。 康纳从高尔夫球场来电话时,我正准备驾车离开博纳凡契旅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恼火。“我收到了你的口信,只好中断打球。多好的一场比赛。” 我对他说,下午1点钟与莫顿参议员有一个约会。 “好吧,”他说道,“10点半来接我。还有别的事吗?” 我对他说了我去喷气推进器实验室和蛤研究所的情况,还对他说了与唐纳森的谈话。康纳叹了口气,说道:“那是浪费时间。” “为什么?” “因为蛤研究所是开胜工业公司资助的,而他们是中本公司的竞争对手。他们怎么也不会去帮中本公司的忙。” “唐纳森也这么对我说。”我说道。 “现在你上哪儿?” “去南加州大学的视频实验室。我还在想办法复制这些录像带。” 康纳停顿了一下。“还有别的事要告诉我吗?” “没有了。” “好。10点半再见。” “干吗那么早?” “10点半。”他重复了一遍,便挂了电话。 我刚挂上电话,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你该给我打电话的。”这是《时报》的肯·舒比克,他的声音听上去气鼓鼓的。 “对不起,给别的事情缠住了。现在我们能谈谈吗?” “当然可以。” “你有没有帮我打听到消息?” “喂,”他停顿了一下,“你离这儿不远吧?” “大约5个街区的距离。” “那么你就过来喝杯咖啡吧。” “你不想在电话里谈?” “唔……” “说吧,肯。你总是喜欢和我在电话里聊聊的。”舒比克和《时报》的其他记者一样,坐在他的电脑桌跟前,头戴耳机,从早到晚打电话。他喜欢这种工作方式。他的所有工具都在他的跟前,因此他一面说话,一面就可以把信息输入电脑。我担任新闻发布官那阵子,我的办公室就在帕克中心的警察局本部,离《时报》大楼仅两个街区。而像肯这样的记者宁愿和我在电话里交谈,也不愿当面聊天。 “来吧,彼得。” 这再清楚不过了。 肯不愿在电话里和我谈。 “好吧,就这样,”我说道,“10分钟后见。” 27 《洛杉矶时报》是美国赢利最高的报纸。报纸的新闻编辑室占了整整一层楼,面积有一个街区那么大。但是整个区域被巧妙地划分成几个部分,所以你根本不会去想,它的实际面积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几百个人在那儿工作。标准尺寸的工作台三三两两地放在一起,桌上摆着荧光闪闪的电脑,不断发出信号的电话以及孩子的相片;倘若你要绕所有这些工作台走上一遭,兴许要花上几天时间才行。 肯的工作地点在大楼东侧的城市新闻部。我发现他在办公桌前踱着步。他在等我。他一把抓住我的肘部。 “咖啡,”他说道,“我们去喝咖啡。” “怎么回事?”我问道,“你不愿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吗?” “不,别胡扯啦。我只想回避那个韦塞尔。他到这儿来勾引国际部那个新来的姑娘。她还压根儿不了解他。”肯点点头,指着新闻部编辑室的另一头。我向那里看去,在窗户旁,站着威利·威廉那熟悉的身影——也就是众所周知的韦塞尔·威廉。眼下,威利正在跟一位坐在电脑终端前的金发女郎调笑,那张狭长的、雪貂般的脸上堆满笑容,全神贯注地端详着对方,好像戴着一张面具。 “很逗人喜爱。” “是啊。臀部不小。她是荷兰人,”肯介绍道,“才来一星期,对威利一无所知。” 大多数机构里总有像韦塞尔这样的人:他们野心勃勃,但人品低下;对当权者百般奉迎,尽犬马之劳,但其余的人却对他恨之入骨。韦塞尔·威廉就属于这种类型。 那个韦塞尔就像大多数无耻之徒一样,把别人尽往坏处想。对任何事情他保管都能尽其丑化之能事,因为他坚持认为掩盖是没有必要的。他对别人的弱点特别敏感,对耸人听闻的事件津津乐道。他对事实真相不屑一顾,认为公正的评价是软弱的表现。对韦塞尔来说,真理属于强者,而他就是为强者服务的。 《时报》的其他记者都对他嗤之以鼻。 我和肯走进中央过道。我跟着他向咖啡器走去,可是他却把我领进了图书馆。这层楼的中央是《时报》的图书馆,它比许多大学图书馆的规模还大,设施还好。 “哦,威廉怎么了?”我问他。 “他昨天夜里在这儿,”肯说道,“剧院散场后,我来这儿拿一下采访提纲,准备早上在家里进行采访。我看到韦塞尔在图书馆里。当时大约是深夜11点钟。你知道那个臭狗屎多么野心勃勃。我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他满脸通红。当然啰,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啰。”我说道。韦塞尔擅长于暗箭伤人。一年前,他曾设法使《星期日纪事》的编辑丢了饭碗。只是到头来,他自己也没有谋到这份差事。 肯说道:“于是我悄悄地问图书馆夜间管理员莉莉:‘怎么回事?他在这儿打什么主意?’她回答道:‘他在查阅警察局关于某个警察的报告。’于是我想,这没什么了不得。可是我又开始感到纳闷。我是说,我仍然是城市新闻部的高级记者,每个月依然要写两篇关于帕克中心的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不定,这该是我的报道范围呢。因此我就问莉莉,那个警察叫什么名字。” “我猜得着。” “不错,”肯说道,“彼得·J.史密斯。” “那是什么时候?” “大约11点钟。” “真不赖。” “我以为,你想知道呢。”肯说道。 “我的确想知道。” “于是我对莉莉说——这是昨天夜里的事——我说:‘莉莉,他在玩什么花招?’他无孔不入,不放过报社资料室的任何一份旧日剪报。而且,他显然在帕克中心有内线,会把内部事务的记录透露给他。听说是关于一场儿童性骚扰的审讯,两年前的指控。” “嘿,胡说八道。”我说道。 “那是真的?”肯问道。 “有过审讯,”我回答道,“但完全是无稽之谈。” 肯看着我。“给我说具体些。” “那是3年前的事啦,”我说道,“我还在当警探呢。我和我的搭档到拉德拉高地处理一件家庭斗殴。一对拉丁美洲血统的夫妇大打出手。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那女的想让我把她的丈夫抓起来,当我拒绝时,她就说她丈夫对她不满周岁的女儿性骚扰。我去看了一下孩子,什么都好好的。我还是不同意抓她的丈夫。那女人很生气,第二天到局里指控我性骚扰。当时进行了预审,由于没有法律证据,指控被撤销。” “那好吧,”肯说道,“那么,你当时作了一次旅行,那次旅行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皱起了眉头。“旅行?” “韦塞尔昨天夜里在设法查阅你的旅行记录。飞机旅行,野餐,旅馆开支……” 我摇摇头。“我记不得了。” “是啊,我也觉得,他一定是摸错了道。你女儿只有你一个人照管,你不会去野餐的。” “没法去。” “那好。” 我们往图书馆里面走去,来到一个角落上。从那儿透过玻璃可以见到新闻编辑室的城市新闻部。我看到韦塞尔还在和那姑娘聊着,逗她说话。我说道:“肯,我不明白的是,他干吗要和我过不去?我是说,我可没有得罪过谁,和谁都没有红过脸。我已经3年没干警探了。我是联络官。我是说,我是在和政治打交道。那么《时报》的记者干吗要存心跟我过不去?” “你是指星期四夜里11点钟的事?”肯反问道。他直愣愣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白痴,好像我的口水正顺着下巴往下淌。 我问道:“你认为这是日本人干的?” “我认为,韦塞尔在为别人效劳。他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下流坯。他为电影公司、唱片公司、经纪人事务所干活,甚至为房地产经纪人卖命。他是个摇羽毛扇的人物。要知道,眼下韦塞尔开的可是梅塞迪斯500SL型豪华轿车。” “哦,是吗?” “靠记者的收入用这样的车太奢侈了,不是吗?” “是呀,一点不错。” “那么,你得罪了某个人?就在昨天夜里?” “也许是这样。” “因为有个大人物要韦塞尔把你搞臭。” 我说道:“这叫人难以相信。” “你不能不信,”肯说道,“唯一使我担心的是韦塞尔在帕克中心的那个内线。局里有人把内部事务透露给他。你在局里的处境怎么样?” “我自认为还不赖。” “那好。因为韦塞尔又在借助于他惯用的伎俩。今天早上我还和我们报社的内部事务律师罗杰·罗斯科谈过。” “他怎么说的?” “你猜,昨天夜里是谁心急火燎地找这位律师,还反复问他一个问题?韦塞尔!你想猜一下是什么问题吗?” 我没有吭声。 “他的问题是,担任警方新闻发布官会使某人成为知名人士吗?还有,知名人士是否无法对诽谤提出指控?” “真是活见鬼。”我说道。 “一点不假。” “那么律师是怎么回答的?” “谁在乎怎么回答呢?你知道这一切是如何进行的。他需要做的就是给几个人打电话,对他们说:‘喂,我是《洛杉矶时报》的比尔·威廉。我们明天要发布一条消息,披露彼得·史密斯中尉是个儿童虐待狂,对此你有什么高见?’就这样有选择地打上几个电话,甚至这消息都用不着发表。编辑会删掉这条新闻,然而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危害。” 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肯对我说的都是真话。这种事我见得不少。 我问道:“我能怎么办呢?” 肯笑了。“你可以安排一次野蛮行动,那是洛杉矶警察的拿手好戏。” “那哪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张报纸上没人会报道此事,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真可以把他宰了。如果有人录下像来,嘿,大伙儿都会花钱看这个录像的。” “肯。” 肯叹了口气。“我做梦都想这么干。好吧,还有一件事。去年,威廉在插手《星期日纪事》的人事变动之后,我收到一个匿名邮包。另外还有几个人也收到同样的邮包。不过当时大家都没有对此做出反应。这种做法并不光彩。你感兴趣吗?” “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肯从他的运动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马尼拉纸做的信封。信封上带有细绳,可以把信封口缠住。信封里装着一长条没有裁开的照片。那些照片上,威利·威廉正在和一名黑发男子亲热。他的头埋在那男子的大腿之间。 “他的脸从哪个角度都无法看得很清楚,”肯说道,“然而,这肯定是他,错不了。他在接待一名向他提供消息的人时被拍了照。这么说吧,他们当时上在喝上一杯。” “那家伙是谁?” “我们花了不少时间才打听到。他的名字叫巴里·博尔曼,是南加利福尼亚的凯泽电子公司在此地的销售经理。” “这玩意儿对我能有什么用?” “把你的名片给我,”肯说道,“我把它夹在信封上,然后一起送到韦塞尔那儿。” 我摇摇头。“我不想这样做。” “这样肯定能使他三思而行。” “不,”我说道,“这不是我的行事之道。” 肯耸耸肩。“是啊,这样做也许不顶用。即使我们堵住了韦塞尔的臭嘴,日本人也许还会有别的办法。我还是没能搞清楚,昨天夜里的那篇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到的仅仅是‘上峰的命令,上峰的命令。’不知是什么含义,什么含义都可能。” “一定是什么人写的。” “告诉你,我无法了解底细,但是,你知道,日本人对报社有很大影响。这不仅仅是指他们所带来的广告业务,也不仅仅是指他们在华盛顿的公关机构的不懈鼓噪,更不仅仅是指他们对政界人物以及党派组织的竞选赞助。这是指所有这一切都在同时起作用,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手段。我们不知不觉地中了糖衣炮弹。我是说,你也许会参加编辑部举行的会议,讨论一篇打算发表的文章,但是突然你却意识到,没有人想冒犯他们。这并非因为这篇报道的正确与否,也并非因为这算不算得上新闻。这不是诸如‘我们不能说那件事,否则他们要抽走广告’的问题。这样针锋相对的问题比那要微妙得多。有时候,我望着我们的编辑人员,我可以猜测到,他们不同意登载某些报道是因为他们感到害怕。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害怕什么。但他们确实害怕。” “新闻自由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嘿,”肯说道,“现在不是毛头小伙子说大话的时候。你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美国的新闻就是人云亦云。流行的意见是掌权者的意见。眼下日本人大权在握,报纸也像往常一样传播这些流行的见解。这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你要小心谨慎才好。” “我会小心的。” “要是你打算寄这些照片,就给我打电话。千万别犹豫。” 我想和康纳聊聊。现在我开始明白,康纳为什么感到担心,为什么想尽快结束调查,因为一场精心组织的旁敲侧击的进攻使人不寒而栗。一名精干此道的好手——韦塞尔确实精于此道——会想方设法,日复一日,编出新的故事来,虽然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你会看到一条标题“大陪审团对警方的罪行犹豫不决”,可实际上大陪审团都还没有聚会呢。可人们日复一日地看到这条标题,就得出了他们自己的结论。 问题在于,人们总是有办法编造这样的故事。到这场旁敲侧击的战斗结束时,要是你的攻击对象被认为是无辜的,你还是可以编出一条标题来:“大陪审团未能给警察定罪”,或是“地方检查官不愿起诉受指控的警察”。这种标题所起的坏作用跟定罪没有两样。 你无法对一连几个星期充满敌意的宣传进行反击。每个人都记住了这个指控,却无人理会指控已撤销,这就是人们的天性。一旦你被起诉,你就很难再恢复正常的形象。 情况愈来愈使人毛骨悚然,我心里感到十分不安。当我把车驶入南加州大学物理系旁边的停车场时,我感到自己变得心事重重。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是局长助理奥尔森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