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烟瘴气的牢狱里上升到高空 他那地震般的咆哮和速度, 骇得错乱的思想永远停住, 直到怨恨、恐怖、痛苦的黑影幢幢。 离开了“人”,——人是多角度的镜子, 他能把世上真实美丽的东西, 照在里面,变作妖魔鬼怪,象一片海 反映着爱;他在同类中间来往, 象太阳溜过又滑又静的海洋, 更从灿烂的天顶洒下生命和光辉; “人”象是被遗弃的麻风的婴孩, 当他看见了一只病痛的野兽, 就跟随着去到暖和的山壑,用温泉 洗涤治疗,想不到他回转家门, 脸色已经红润,母亲还当是鬼魂, 到后来,知道孩儿重生,便涕泅满面。 啊,“人”呀!你是一条思想的链索, 爱和威力永远串连在一处, 又有坚强的意志驱使着万物生灵; 正象太阳统治那扑朔迷离的 共和天国,虽难免峻颜厉色, 却是在奋斗着创造自由的天延。 “人”是许多灵魂合成的一个灵魂, 支配自然该是他天赋的特性, 一切都互相交流,象江河接连海洋, 有了爱,生活便变得美丽, 劳动、痛苦、忧愁,全换了情绪, 在人生青绿的树丛中快乐地徜徉! 他的意志,尽管有卑鄙的欲情、 荒荡的娱乐、自私的烦恼和责任, 不受约束,又有一种威力能使人服从, 却象一条驾着长风的巨艇,爱 掌着舵,惊涛骇浪都不敢撒野, 震撼着人生的边岸,走上它的征程。 一切东西都显示着他的力量: 彩色的图画和冰冷的石像; 慈母手中一缕缕缝缀衣裳的丝线, 还有语言,这永久神秘的歌唱, 它用着艺术的谐调来执管 形式和思想,产生了意义和色相。 闪电是他的奴隶;高冥的穹苍 献出了大小星辰,象一群牛羊, 它们打他眼前经过,记了数目往前转! 雷雨是他的坐骑,在空中驰骋; 只听得纤毫毕露的深渊嚷着问: 天,你有没有秘密?我已经被“人”揭穿。 月亮 苍白的死亡的阴影,终于 在天上掠过了我的身子, 好象一幅霜雪和睡眠制成的尸衾; 我那新织的绣帏左右, 流连着许多快乐的腻友, 他们并不威武,又是温柔又斯文, 正象你深谷中居住的仙神。 大地 当晨曦散发着热气,搂抱住 一半露凝的地球,金黄、碧绿 又透明,直到它变成插翅的云雾, 飘飘忽忽地飞上青天的穹顶, 等到月亮东升,太阳西沉, 还挂在海上象一团发着紫光的红火。 月亮 你现在就被那永生的光辉 搂抱着,你安静地横躺在 上天神圣的笑容和自己的喜气中间; 一切的太阳和万千的星辰 拿了一片光明、一个生命、 一股力量替你盛装,你把你的衣裳 穿在我身上,穿在我身上: 大地 我在黑夜的山峰下转动, 这山峰怀着欢欣高耸入天空, 在我醉迷的瞌睡中低吟胜利的欢歌; 如同青年躺在美丽的阴影里, 做着缱绻的好梦,轻声叹息, 光明和热情坐在他身旁细心侍候。 月亮 正象温柔甜蜜的月食夜, 两颗灵魂在情人的嘴唇间相会, 兴奋变得平静,明亮的眼睛张不开; 你的影子覆在我的身上, 我便也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啊,宇宙间最美丽的星球!我的心怀 载满了你的爱,载不下你的爱! 你环绕着太阳急急地转, 大千世界中可算得最辉煌, 一个碧绿又蔚蓝的星球 散发着无比神圣的光流, 你是天上最亮的一盏灯, 给上天带来了生命和光明. 我原是你纯洁的情人, 长着一对磁石般的眼睛, 北极的天堂给我一种力量 使我夜夜陪伴在你身旁: 我是一个热爱狂恋的姑娘, 她那颗柔嫩弱小的心灵上 过重地载负着深情和密意, 如痴如醉地侍候着你, 正象一个新嫁娘,从下到上、 从右到左、百看不厌地对你望, 如同酒神,快活得发了疯, 绕着阿伽夫在怪异的林中 举起的一只酒杯乱纵乱跳。 哥哥呀,无论你飞得多么高, 我总是紧紧地追随在你身旁, 走遍浩浩荡荡的穹苍, 躲藏在你温暖的怀抱里面, 遮挡住了那荒漠的空间, 又从你的感觉和视觉里 吸取着力量、庄严、美丽: 如同一个情人或一条蜥蜴, 和什么在一起就变什么性质; 如同紫罗兰妩媚的眼睛, 凝视着一碧无涯的天心, 跟了它看到的东西改换色调; 如同灰白又潮润的晚雾, 变成一片紫石英的光幕, 当它偷偷地把西方的山岳拥抱, 眼看太阳下沉, 躺在雪上—— 大地 黄昏精疲力竭, 眼泪汪汪。 啊,温柔的月亮,你那愉快的声音 传到我耳朵里.正象是你的光明, 清澈又柔和,安慰着海上的船夫们, 在夏夜静寂的岛屿间来往; 啊,温柔的月亮,你那铿锵的辞句 直穿进我那些深幽和孤僻的洞窟, 使猛兽神往,又好象用了香油敷抹 它们所践踏出来的创伤。 潘塔亚 我从溪泉般的歌声里升起来, 好象跨出一个水光闪烁的澡池—— 阴暗的岩石间,一池油碧的光亮。 伊翁涅 啊!好姐姐,那声浪已经离开了我们, 你却说你恰好从它的波涛里上升, 原来你的说话一句一句好象是 森林中出浴的仙女身上和头发上 洒下来的又明净又柔软的水珠。 潘堤亚 别响!别响!一个伟大的神道,如同 黑暗一样,升出了地面,又如夜晚一样, 从天上象雷雨般下降;更在空气里 向四面爆发,好象日食时一切的 光亮都收进了太阳的毛孔:只见 许多歌唱着的精灵辉映闪耀, 象流星一般在夜空中疾驰来往。 伊翁涅 我的耳朵里感到有说活的声音。 潘塔亚 啊,听!这是天上人间都懂得的语言! 冥王 大地!你是幸福者平静的王国, 载满了神奇的形状、和谐的音籁。 美丽的行星呀:你在天上游乐, 一路拾掇着散布在道上的情爱。 大地 这声音使我象露珠一般想逃避。 冥王 月亮!你每晚多情地望着大地, 正象大地每晚对你看出了神, 你们对于人类,飞禽和走兽, 都象征着美和爱,协调和平静! 月亮 这声音使我象树叶一般地战兢。 冥王 一切太阳星辰的帝君,一切神道 和仙妖,众位天尊!极乐世界里面 是你们的住家,万千星斗照耀, 再没有风吹雨打,真是幸福无边; 天上的声音 我们的共和国,受到祝福.也祝福别人. 冥王 一切安乐的死者!你们把奇妙的诗词 不作画像的彩色,却当藏身的迷云, 无论你们的本性象你们亲眼目睹 受苦受难的宇宙一般永久—— 地下的声音 或是象我们 遗留在世上的人那样变幻和沉沦。 冥王 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你们在各处安身: 从人类聪明的头脑一直到人类 铁石的心肠;从星月皎洁的天顶 一直到虫蛆啮食的乌黑的海苔! 一种嘈杂的声音 你的声音使我们从遗忘中醒了回来。 冥王 一切把血肉当窝巢的精灵;各种 走兽和飞禽,各种鱼虾和虫蝇; 各种的树叶和花蕾;闪电和狂风; 还有寥空中无法驯服的飞雾和流星! 一个声音 你的嗓音好比静寂的林子里的风声. 冥王 “人”呀,你曾经做过暴君也做过奴隶, 你曾经欺过人也受过人欺;你的肉身 要腐烂;你经过了无穷尽的白日和黑夜, 跋山涉水,从摇篮一直走进坟莹。 全体神灵 请讲!但愿你的隽言细语万古长存! 冥王 今天日子到了,玄冥中响起一阵呼声, 要用人间的法宝去打倒天上的暴君, 那位“征服者”就被拖进了无底的幽窟: “爱”便从它慧心和耐性的宝座里, 从它受尽煎熬、最后昏迷的时辰里, 从它那光滑得难以站稳、峭险得 无法攀登、乱石一般的痛苦里跳出来, 把安慰的羽翼覆盖住人类的世界。 温和、德行、智慧和忍耐,这些全是 最坚固的保障,象签条一样,密封住 冥穴的洞口,不让“毁灭”来降灾作恶; 万一“永久”,一切事迹和时辰的母亲, 管束不严,让那条毒蛇跳出了深阱, 被它用细绳般的身体把手脚捆缚, 这些法宝自能拔除一切的妖孽, 重新来巩固我们统治的权力。 忍受一切“希望”觉得是无穷的痛苦; 宽恕一切象“死”和“夜”一般黑暗的罪过, 打倒那种俨然是无所不能的“权威”。 全心地爱,别怕困难,不要放弃希望, “希望”自会在艰难中实现它的梦想, 不要改变,不要灰心,也不要懊悔, “提坦”呀,这才和你的光荣一般,完全是 善良、伟大和欢欣、自由和美丽; 这才可算得生命、快乐、统治和胜利。 邵洵美 译萨福(Sappho)诗选给安娜多丽雅我觉得同天上的神仙可以相比,能够和你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听你讲话是这样的令人心喜,是这样的甜蜜:听你动人的笑声,使我的心在我的胸中这样的跳动不宁,当我看着你,波洛赫,我的嘴唇发不出声音,我的舌头凝住了,一阵温暖的火突然间从我的皮肤上面溜过,我的眼睛看不见东西,我的耳朵被噪声填塞,我浑身流汗,全身都在颤栗,我变得苍白,比草叶还要无力,好像我几乎就要断了呼吸,在垂死之际。杨宪益 译没有听她说一个字坦白地说,我宁愿死去当她离开,她久久地哭泣;她对我说“这次离别,一定得忍受,萨福。我去,并非自愿”我说:“去吧,快快活活的但是要记住(你清楚地知道)离开你的人戴着爱的镣铐如果你忘记了我,想一想我们献给阿拂洛狄忒的礼物和我们所同享的那一切甜美和所有那些紫罗兰色的头饰围绕在你年轻的头上的一串玫瑰花蕾、莳萝和番红花芬芳的没药撒在你的头上和柔软的垫子上,少女们和她们喜爱的人们在一起如果没有我们的声音就没有合唱,如果没有歌曲,就没有开花的树林。罗洛 译阿狄司,你也许会相信阿狄司,你也许会相信即使在沙第司安娜多丽雅也会常常想起我们想起在这儿过的日子,那时对于她,你就像是女神的化身,你的歌声最使她怡悦现在,她在里底亚女人们中间最为出众,就像长着粉红纤指的月亮,在黄昏时升起,使她周围的群星黯淡无光而她的光华,铺满了咸的海洋和开着繁华的田野甘露滴落在新鲜的玫瑰、柔美的百里香和开花的甜木樨上,她漫游着,思念着温柔的阿狄司,在她纤弱的胸中她的心上挂着沉重的渴望她高喊一声:来吧!千耳的夜神重复着这一叫喊,越过闪光的大海,传到我们耳边罗洛 译给所爱他就象天神一样快乐逍遥,他能够一双眼睛盯着你瞧,他能够坐着听你絮语叨叨,好比音乐。听见你笑声,我心儿就会跳,跳动得就象恐怖在心里滋扰;只要看你一眼,我立刻失掉言语的能力;舌头变得不灵;噬人的感情象火焰一样烧遍了我的全身,我周围一片漆黑;耳朵里雷鸣;头脑轰轰。我周身淌着冷汗;一阵阵微颤透过我的四肢;我的容颜比冬天草儿还白;眼睛里只看见死和发疯。周煦良 译夜月已没,七星已落,已是子夜时分,时光逝又逝,我仍独卧。水建馥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