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与沫》正文第一章 记忆是一种相聚的方式。 忘却是一种自由的方式。 我从健谈者那里学会了静默, 从狭隘者那里学会了宽容, 从残忍者那里学会了仁爱。 但奇怪的是,我对这些老师并未必存感激。 我永远漫步在这些海岸上,在细沙和泡沫之间。 高涨的潮水抹去我的足迹,_海风也将泡沫拂走,__ 但是,海与岸将会永恒。 我的手中曾经握满薄霭。 然后,我伸开手掌,哦,薄霭变成了小虫。 我将手握了又展,手中却是一只小鸟。 我再次将手握紧又展开,掌心上伫立一人,满面愁容,昂首向天。 再一次,我握紧了手,张开却一无所有,除了一片薄霭。 然而,我听到了一首无比柔美的歌。 就在昨天,我还以为自己只是碎屑一片,在生命的苍穹之中毫无韵律地颤抖。 如今我却明白,我就是那片苍穹,整个生命是我怀中富有节奏而悸动的碎片。 他们醒来时,对我说道:“你和你居住的世界,只是无涯之海和无边之岸的沙粒。” 在睡梦中,我对他们说道:“我正是那无涯之海,世界万物不过是我海岸上的颗颗沙粒。” 唯有一次,我被迫缄默无语。“你是谁?”那是有人这样问我时。 上帝的第一个念头是天使。 上帝的第一个词汇是人。 在海洋和森林中的风声赋予我们语言之前的千万年间,我们是漂泊、徘徊、孜孜不倦地追求着的一群生物。_ 而现在,我们怎能仅用我们那昨天的声音来描述心中的远古时光呢? 斯芬克司仅说过一次话。他说:“一粒沙子是一片沙漠,一片沙漠是一粒沙子。现在就让我们再次沉默吧。” 我听到了斯芬克司的话,却毫不理解。 我长久地躺在埃及的漫天沙尘里,沉默着,忘却了季节。 直到太阳赐予我生命,我站起身来,沿着尼罗河岸行走, 我与白昼一起唱歌,又与黑夜一起遐想。 而今,太阳又用千万只脚在我的身上践踏,让我再次躺在埃及的漫天沙尘里。 然而,请记住那个奇迹和谜语吧!_ 将我凝聚的太阳也无法将我驱散。 我依然伫立,依然踩着稳健的步子走在尼罗河岸上。 记忆是一种相聚的方式。 忘却是一种自由的方式。 我们依据无限的阳光的运动估测时间_;他们则用口袋里小小的器具估测时间。 请告诉我,我们如何能在同时同地相聚? 在一个从银河之窗俯瞰的人眼里,_宇宙并不是地球与太阳之间的一方空间。 人性是一条光河,从永恒之前向永恒流淌。 居住在上界的精灵们,难道不羡慕人世间的痛苦吗? 在朝圣的旅途上,我遇到另一位朝圣者,于是问他:“这的确是去往圣城的道路吗?” 他说:“跟着我,再有一个昼夜就到达圣城了。” 我跟着他走了许多个昼夜,圣城依然不见踪影。_ 让我吃惊的是,他带我误入歧途反而迁怒于我。 神啊,让我做狮子的祭品吧,不然就让兔子成为我的俘食吧! 除了穿越黑暗之路,人不可能通向黎明。 我的房子对我说:“不要舍弃我,这里珍藏着你的过去。”_ 道路对我说:“跟随我吧,我是你的未来。”_ 我对我的房子和道路说:“我既无过去,也无未来。如果我在此逗留,逗留中有我的形迹;如果我前行,路途上就有我的停留。唯有爱和死才能改变一切。” 那些沉睡于羽毛中的梦想,并不比席地而眠的梦想更美好,我又怎能对生命的公正丧失信心? 真奇怪!某些愉悦的企望却成为我伤痛的一部分。 曾有七次我鄙视自己的灵魂_:_ 第一次,当我看到她可以升迁却有意谦让时。_ 第二次,当我看见她在腿残者眼前跛行而过时。_ 第三次,当她在难易之间选择了容易时。_ 第四次,当她犯了错误,却用别人也会犯类似错误的理由来抚慰自己时。_ 第五次,当她因为脆弱而忍让,却说成是一种坚忍时。_ 第六次,_当她鄙夷一张丑恶的面庞,却不知道那正是自己的一副面具时。 第七次,当她吟唱颂歌却自以为是一种美德时。_ 我不知何谓绝对的真理。但是,我对自己的无知进行谦逊的自省,这其中就有了我的荣光和犒赏。 有一段空隙穿插在幻想和成就之间,只有热情才能将它跨越。 天堂就在那里,在那扇门后,隔壁的房间里,但我却丢了钥匙。_ 或许,我只是将它放错了位置。 你是盲人,而我又聋又哑,那就让我们紧握双手,相知相识吧。 人的意义不在于他有何成就,而在于什么是他所渴望成就的。 我们中间有人如墨,有人如纸。_ 若非有人如同墨黑,他人就将成为哑巴。_ 若非有人如同纸白,他人就将成为盲人。 给我一只耳朵,我会给你一种声音。 我们的心绪是一块海绵,我们的胸怀是一条溪流。但我们大多宁肯吮吸却不愿奔流向前,这不奇怪吗? 当你企盼着无名的赐予,心怀无故的烦恼,你便真的与万物同生,升华为更崇高的自我。 当一个人沉湎于幻象中,他将把模糊虚幻的神情视为真实的美酒。 你畅饮是为了买醉。我喝酒是为了从另一种酒中清醒。 当我的酒杯见底时,我甘心让它空着_;当酒杯半满时,我却心怀恨意。 人的本质,不在于他向你展示的一面,而在于他所藏匿的一面。_ 因而,如果你要了解一个人,不要去听他所吐露的,而要去听他未曾吐露的真言。 我所说的一半毫无意义,但我说出来,为的是你能领悟另一半。_ 幽默感是达到均衡的一种感觉。 当人们称赞我冗言的过错,责怪我沉默的美德时,我的孤独之感油然而升。 当生命无法找到一个歌者吟唱出自己的心绪时,她就会诞生一位哲人,来表达自己的心志。 真理总是被领会,有时才会被传述。 真实的自我沉默无言,后天的自我却喋喋不休。 我的生命之音不能达到你的生命之耳。但是,我们来交谈吧,以免彼此寂寞。 两个女人交谈,却什么也没说。一个女人独语时,却揭示了生命的全部。 青蛙的叫声也许比牛更嘹亮,但它们却不能拉动田中的犁铧,不能转动酒坊里的磨碾,你不能用它们的皮囊做成靴子。 唯有哑巴才妒忌健谈之人。 如果冬天说“春天在我心里”,谁会相信它的话? 每粒种子都是一个希望。 倘若你真的睁开眼睛去看,你会从所有影像中看到自己。倘若你竖起耳朵去听,你会从一切声音里听到自己。第二章 真理需要我们两个人共同发现:一人叙述,一人领悟。 尽管语言的波浪永远围绕着我们,_但我们的心灵深处却永远沉默不语。 许多教条都如窗玻璃,透过它,我们看到真理,但它却把我们与真理隔离。 我们来玩捉迷藏吧!如果躲藏到我心中,就不难寻到你。 但如果藏在自己的甲壳里,就没有人能寻到你。 一个女人可能用微笑将自己的脸遮盖起来。 多么高贵啊!一颗悲伤的心,却能与欢乐的心共同吟唱喜悦的曲调。 想了解女人,剖析天才,或者想解答沉默的人的奥秘,就是那个可以从美梦中醒来,并坐到早餐桌前的人。 我愿意与旅人同行。 我不愿站立着观望队伍从眼前晃过。 对于服侍你的人,你亏欠的不仅仅是金子。将自己的心奉献给他,或者去服侍他吧。 不,我们未曾荒废生命。他们不是已经筑造了我们的骨骼之塔吗? 不要斤斤计较。诗人之心、蝎子之尾,都是从同一块土地中荣耀地孕育而出的。每一条毒龙都会创造出一个屠龙的圣•乔治。 树木是大地写在天宇的诗篇。我们砍伐树木,制成纸张,来记录我们心灵的空虚。 如果你想写(只有圣人才知道你为何要写),就必须具备知识、艺术和音乐—文字的音韵知识,自然淳朴的艺术和热爱读者的魔力。 他们将笔浸蘸在我们的心里,便以为自己获取了灵感。 如果一棵树也可以写自传,那必将是一部民族的历史。 如果我可以在作诗的能力和诗作未完成的欢乐之间选择,我会选择欢乐。因为欢乐是更美好的诗篇。 可是你和我所有的邻居,都说我总是作错误的选择。 诗不是一种表白的意见。它是从流血的伤口或微笑的嘴边升起的一首歌。 言语是无时限的。当你述说或者撰写时,应该懂得它们的永恒。 诗人如同一位被罢黜的君王,坐在宫殿的灰烬里,想用残灰塑造出一个形象。 诗是许许多多的欢乐、痛苦和好奇,以及词汇的交融。 诗人要想寻找心中的曲调之源,必将徒劳无获。 我曾对一个诗人说:“直到你死,我们才会懂得你的价值。”_ 他答道:“是的,死亡永远是一个启示者。如果你真想读懂我的价值,那就是:我心中蕴涵的比口头宣扬的多,我期望的比手里把握的多。” 如果你歌颂美丽,即使身处荒漠中心,也会拥有聆听者。 诗歌是陶醉心灵的智慧。_ 智慧是心灵吟咏的诗歌。 如果我们能够陶醉一个人的心灵,同时在他的心中歌唱,_那他就确实活在神的荫翳之下了。 灵感总在歌唱,灵感从不阐释。 我们时常给孩子唱催眠曲,却是为了使自己入睡。 我们的所有词句,都是从心灵的盛宴上脱落的残屑。 思想总是诗歌的绊脚石。 伟大的歌唱家,能唱出我们的沉默。 如果你的嘴里塞满食物,那如何能够歌唱? 如果你的手里握满金子,那如何举手祈福? 他们说夜莺高唱恋歌之时,用荆棘刺入自己的胸膛。_ 我们同样如此。否则,我们又怎能歌唱? 天才只是迟来的早春时节知更鸟的歌唱。 即使那高翔天际的灵魂,也无法超脱身体的需求。 疯人是一个并不比你我逊色的音乐家,只是他所弹奏的乐器稍微走调而已。 孩子唇间唱出来的是母亲心中默念的歌谣。 没有不可圆之梦。 我与另一个我从未完全统一过。事物的本质似乎横亘在我们中间。 另一个你总在为你悲伤。也因悲伤而成长,使一切渐臻成熟。 除非灵魂熟睡,或者躯壳失调,灵魂和躯壳之间才会没有纷争。 当你抵达生命的中心,你会从万物中获得美,即使在看不见美的眼睛里。 活着只为发现美。其他一切是一种等待的形式。 撒一粒种,大地会让你收获一朵花。向天空祈求一个梦想,天空会带来你的所爱。 魔鬼在你降生之日死去。 你无须穿越地狱就能遇见天使。 许多女子能借取男子之心;但很少有女子能够拥有它。 如果你希望拥有,那么切忌苛求。 当一个男人的手触摸到一个女人的手时,他们都触到了永恒之心。 爱是情人之间的面纱。 每个男人都爱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他自己的想象之作,另一个尚未出生。 男人如果不能原谅女人的微小过失,他就永远不能赏识她们的伟大美德。 爱情若不能日日自新,将变成一种惯性,并最终成为奴隶。 情人拥抱的是横亘在彼此之间的事物,而非彼此。 爱情与猜忌永不交谈。 爱是光的字眼,以光之手写在光的纸页上。 友谊总是一种甜蜜的责任,绝不是一个机会。 如果不在各种境况下去了解自己的朋友,你就永远无法了解他。 你最华丽的衣衫是他人编织的;_ 你最可口的饭菜是在他人餐桌上吃到的;_ 你最舒适的床铺是他人房子里安置的。_ 现在请告诉我,你如何能与他人区别呢? 你的心志和我的心灵将永不相通,除非你的心志不再居于数字之上,我的心灵也不再停留在云雾之中。 除非将语言删减为七个字,否则我们永远不会相互了解。 除非我的心破碎,否则又怎能将它打开呢? 只有大悲大喜才能揭示真理。_ 如果你期望被揭露,就必须在阳光中裸舞,或是肩负起自己的十字架。 倘若大自然能听到我们的满足之语,河流便不再追求大海,冬天也不会变为春天。倘若她听到我们的吝啬之语,我们会有多少人可以呼吸到这空气呢? 背对太阳时,你只能看到你自己的影子。 你在白天的太阳前是自由的,你在黑夜的星辰前也是自由的。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你仍然是自由的。_ 甚至当你闭起双眼面对一切时,你还是自由的。_ 但是,你是你所爱的人的奴隶,因为你爱他。_ 你也是爱你的人的奴隶,因为他爱你。 我们都是圣殿门前的乞丐,当国王进出殿门时,每个人都在分享他的赏赐。_ 然而,我们却彼此妒忌,这是对国王的另外一种轻视。 切忌暴饮暴食,超过你的食欲。粮食的另一半属于他人,同时你还要为意外之客留下些许面包。第三章 如果不是为了接待你的客人,所有的房屋都如同墓冢。 亲善的狼对天真的羊说:“我是否能荣幸地邀请您光临寒舍?”_ 羊答道:“如果贵府不在你的肚子里,我将以拜访贵府为荣。” 我在门口拦住客人说:“不,进门时不必擦掉脚下的尘土,出门时再擦吧。” 慷慨并非把我比你更需要的东西给我,而是将你比我更需要的东西给我。 你的确慈悲为怀。为了避免看到受施者的羞涩,你在施与时还扭转头去。 最富有的人与最贫穷的人之间的差别,不过是一天的饥饿和一个钟头的干渴。 我们常常借明日之债来偿还昨日之债。 天使和魔鬼都曾造访过我,但我还是支走了他们。_ 天使降临时,我祈求旧日之愿,他厌烦了; 魔鬼到来时,我触犯旧日之错,他走开了。 这毕竟不是一所糟糕的监狱,只是我不喜欢我的囚房和隔壁囚房之间的这堵墙; 但我保证自己并非想责备狱吏和建造监狱的人。 向他们索要鱼却给了你毒蛇的人,也许他们只有毒蛇可以给予。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慷慨了。 欺骗有时得逞,然而始终是自杀。 如果你能宽恕那些从不溅血的凶手,从不偷窃的小偷,从不说谎的骗子,你真是一个宽容之人。 谁能将手指放在善恶交界之际,谁就能摸到上帝圣袍的边。 如果你的心是一座火山,又怎能期望花朵绽放在你的手掌上? 多么奇怪的自欺欺人!有时候我宁愿受到损害和欺骗,好让我嘲笑那些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被损害、被欺骗了的人。_ 对于一个扮演被追求者的追求者,我该说他些什么呢? 让在你的衣服上擦拭脏手的人,拿走你的衣服吧! 他也许还需要它;而你一定不会再需要了。_ 如果货币兑换商无法做一个好园丁,那何等可惜啊。 请不要用后天的美德来粉饰你先天的缺陷。我宁愿拥有缺陷;它们和我自己的一样。 多少次我都将未曾犯过的罪揽给自己,以便让他人在我的面前舒服自在。_ 即使是生命的面具,也都是高深的奥秘的面具。_ 你可能只会根据自知去评价别人。_ 那么,现在请告诉我,在我们之中, 谁有罪,谁无辜?_ 真正公正的人是那些感到应为你的罪过分担一半的人。 唯白痴与天才才会打破人为的定律;他们最能贴近上帝之心。_ 只有在被追赶时,你才会快速地奔跑。_ 啊,上帝,我没有敌人,如果我必须有个敌人, 那就让他与我势均力敌,_ 让真理成为唯一的胜者。_ 当你和自己的敌人都死去时,彼此就相安无事了。 人可能因自卫而自杀。 很久以前,一个人因为过于爱人,太会爱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_ 奇怪的是,昨天我遇到他三次。_ 第一次,他恳求警察不要将一个妓女送进牢房;第二次,他和一个无赖一块儿喝酒;第三次,他和执事者在教堂里争斗。 如果他们所说的善恶都是真的,那我的生命就是一个长久的罪过。 怜悯只是一半公正。 唯一对我不公正的人,就是那个我曾对他的兄弟不公正的人。 当你看见一个人被送进监狱时, 你在心中默语: “也许他在脱离一个更狭小的囚笼。” 当你看见一个人喝醉时,你在心中默语: “也许他试图逃避那些更丑陋的东西。” 我常以憎恨自卫。但是,倘若我更坚强,就无须使用这样的武器。 用唇上的微笑来遮盖眼里的憎恨,这样的人是多么愚蠢啊! 只有那些卑微于我的人才会忌妒或憎恨我。_ 我未曾被妒忌,被憎恨;我从不凌驾于任何人之上。_ 只有那些凌驾于我的人才能称赞或蔑视我。 我未曾被称赞,被蔑视;我从不屈尊于任何人之下。 你对我说:“我不理解你。”对我这是过分的颂扬,对你却是无故的侮辱。当生命赐予我黄金,而我赠你白银,却自认为慷慨时,这是何等的吝啬啊! 当你达到生命的核心,你会发现自己并不比罪人崇高,也并不比先知卑微。 多奇怪啊!你竟然同情那些走路缓慢之人,却不可怜那些思想迟钝之人, 同情眼睛失明之人,却不可怜心灵蒙昧之人。 瘸子的明智之处在于他不在敌人的头上敲断自己的拐杖。 那个以为可以凭自己口袋里拥有的东西,来换取你的心灵的人,是多么愚钝啊! 生命是一支长长的队伍。脚步缓慢之人会离开队伍,因为他发现队伍走得太快; 脚步快速之人也会离开队伍,因为他发现队伍走得太慢。 倘若真的存在罪孽,我们中间一些人就会跟随祖先的足迹,将往昔的过失重复; 而一些过分管制我们孩子的人,将会进一步犯错。 真正的仁者,往往与那些公认的恶棍混在一起。 我们都是囚犯,不同的是有些人被关在带窗的牢房里,而有些则被关在无窗的暗室里。 多么奇怪啊!当我们为自己的罪过辩解时,所用的力气远比捍卫我们的权利时还大。 倘若我们彼此都承认罪过,我们将会因为缺少创意而相互嘲讽。_ 倘若我们彼此都展示美德,我们也会为同样的缘由而相互耻笑。 除非人们的共同规范被他触犯,否则个人都将在人定的法律之上;此后,他既不超越任何人,也不比任何人卑微。 政府是你我公认的条约。而你我却时常犯错。 罪恶或者是yu望的别名,或者是一种病症的征兆。 还有比过分关注别人的过失更大的过失吗? 如果他人嘲笑你,你可以可怜他;但如果你嘲笑别人,你将永远无法自恕。_ 如果他人伤害你,你可以忘记它;但如果你伤害别人,你必将永远记住它。_ 实际上,别人就是你最敏感的自我所在的另一个载体。 你是多么鲁莽啊!要求他人依靠你的翅翼飞翔,却不曾给予他们一根羽毛。 曾经,有人坐在我的桌前,吃我的面包,喝我的美酒,离去时却嘲笑我。_ 于是,当他再度前来讨吃要喝时,我就置之不理;而天使就会嘲笑我。 憎恨是一个死物,谁愿意成为一座坟墓? 被害者的光荣在于他不是凶手。 人性的论坛位于它沉默的心中,而从不在它健谈的心志里。 他们认为我疯了,因为我不肯拿光阴换黄金; 我认为他们疯了,因为他们认为我的光阴是有价的。 他们向我们展示他们那昂贵的金子、银子、象牙和檀香木,我们却向他们展示我们的心灵和精神;第四章 但他们却以为自己是盛宴的主人,而我们只是客人。 我宁愿是一个最渺小的人,心怀梦想以及实现梦想的愿望,也不愿去做一个失去梦想和愿望的最伟大的人。 最可怜的人是那些将自己的梦想变为金银的人。 我们都在向自己心灵yu望的巅峰攀登。如果有人偷了你的行囊和钱包,去填充他自己的粮袋和腰包,你应当可怜他; 在攀登途中,负担将给他的身躯增加痛苦,延长他的路程。_ 瘦削的你看到臃肿不堪的他在费力地往上攀爬,帮他一把,这会让你的步履更加轻盈。 你不能超越自己的认知去判断他人,你的认知是多么浅薄啊。 我不愿听一个征服者对被征服者说教。 真正自由之人能够耐心地背负被缚奴隶的重负。 千年以前,我的邻居对我说:“我厌恶生命,因为它只包含痛苦。” 昨天我走过一处墓地,看见生命在他的坟上翩翩起舞。 自然界的竞争不过是混乱渴望秩序。 孤独是吹落我们枯枝的一阵无声的风暴;但是,却将我们生气勃勃的根芽,深深埋入生机盎然的大地那鲜活跃动的心灵里。 我曾对一条小溪谈起大海,小溪认为我只是一个充满狂想的夸张者; 我也曾对大海谈起小溪,大海认为我只是一个贬低别人的诽谤者。 将蚂蚁的忙碌捧得高过蚱蜢的歌唱,这是多么狭隘啊! 这个世界上最高尚的美德,在另一个世界也许是最微不足道的。 深和高沿着直线行走,才能通向深远;只有广阔才能环行。 如果不是由于我们以重量和长度来认识事物,当面对萤火虫的微光时,我们也会像面对太阳一样敬畏。 一个没有想象力的科学家,如同屠夫拿着钝刀和旧秤。_ 然而既然我们不是完全的素食主义者,你又该如何呢? 你歌唱时,饥饿之人用自己的肚子来聆听。 死亡与老人之间的距离并不比它与婴儿之间的距离更短;生命亦是如此。 如果你必须坦率表达,就坦率得漂亮些;否则就保持沉默,因为我们的一位邻人正走向生命的尽头。 人间的葬礼或许是天使的婚礼。 一个被忘却的真相也许会死去,然而遗嘱中留下的七千条事实,却可作为丧葬和造墓之用。 其实我们不过是自言自语,不过有时声音稍大一些,以便别人也能听到。 显而易见的东西往往容易被人忽略,直到有人将它简单地表达出来。 如果银河不存在于我的内心深处,我又怎能看到或知晓它呢? 除非我是一个高明的医生,否则他们不会相信我是天文学家。 大海给贝壳的定义或许是珍珠。_ 时间给煤炭的定义或许是钻石。 名誉是矗立在阳光下的热情的影子。 根是一朵对荣誉不屑一顾的花。 在美之外,无所谓宗教和科学。 我所知道的每个伟人在性格上都有渺小之处_; 正是这些渺小之处避免了懒惰、疯狂与自杀。 真正的伟人,既不控制任何人,也不受控于任何人。 我决不会因为一人杀了犯人和先知,就轻易地认定他是平庸的。 容忍是患高傲症的爱。 虫子将会反抗,但即便是大象也会屈服,这难道不奇怪吗? 分歧也许是两个心灵之间最短的距离。 我是烈火,也是干柴,我的一部分损耗着另一部分。 我们都在寻找圣山的巅峰_;但我们如果仅仅将过去当做一张地图,而不是一位向导,我们的路程是否会缩短些? 如果智慧高傲得不能哭泣,庄重得不能欢笑,自负得不肯追寻他人时,智慧就不再是智慧了。 倘若我用你所知的一切填充自己,怎能还有空间容纳你所不知的一切呢? 我从健谈者那里学会了静默,从狭隘者那里学会了宽容,从残忍者那里学会了仁爱; 但奇怪的是,我对这些老师并未心存感激。 顽固不化之人是一个全聋的演说家。 妒忌的沉默真是过于喧嚣。 当你抵达知识的终点时; 你将会处在感觉和智慧的起点。 夸张乃是失控的真理。 如果你仅能看到光芒所展示的,仅能听到声音所宣告的,那你其实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 事实是一条无性别的真理。 你无法同时欢笑和残忍。 离我心灵最近的是一个没有王国的国王和一个不会乞讨的穷人。 一次羞赧的失败要比一次骄傲的成功更尊贵。 无论你在哪里挖掘,都能找到宝藏,但你必须带着农民的虔诚去挖掘。 一只被二十个骑士和二十条猎狗追逐的狐狸说: “他们必将杀死我。但他们是何等可怜和愚蠢啊。 “若让二十只狐狸骑着二十头驴子,带着二十只狼去追杀一个人的话,那真不值得。” 我们的心志会屈服于我们自定的法律,但是我们的精神却永不屈服。 我是一个旅行者,也是一个航海者,我每天在自己的灵魂中发现一个新王国。 一个女人抗议说_:“这当然是一场正义的战争,我的儿子就牺牲在这场战争中。” 我对生命说:“我想要听死神的诉说。” 生命稍微提高了嗓门,说道: “现在,你听到他说话了。” 当你破译了生命的一切奥秘时,你将企望死亡,因为死亡只是生命的另一个谜题。 生与死是勇气的两种最尊贵的表现。 我的朋友,你和我仍将永远是生命的陌路人,_ 是彼此的陌路人,也是自己的陌路人。_ 直到有一天,你向我诉说,我聆听你的心,我将你的声音当成自己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我站在你面前,_ 觉得自己正站在一面镜子前。 他们对我说:“你若能明白自己,就能明白所有人。” 我说:“只有当我寻求一切人时,我才能自知。” 一个人有两个自我:一个在黑暗中觉醒,一个在光明中沉睡。 隐士是抛弃了破碎的世界,而得以不受任何干扰地享受一个完整的世界的一种人。 学者和诗人之间有一片绿地: 学者若能穿越,就会成为一位智者; 诗人若能穿越,就会成为一位先知。 昨天傍晚,我见哲学家们将自己的脑袋放入篮中, 在集市上高声叫卖:“智慧,卖智慧喽!”第五章 可怜的哲学家!他们必须靠出卖脑袋来喂养自己的心灵。_ 一位哲学家对一名扫路者说:“我对你表示同情,你的工作又苦又脏。” 扫路者说:“谢谢,先生。请告诉我,你做什么工作?” 哲学家回答说:“我研究人的思想、行为和愿望。” 扫路者继续清扫街道,微笑着说:“我也非常同情你。” 聆听真理的人并不亚于讲述真理的人。 没有人能在基本需求与奢侈之间划清界限。 只有天使才能做到,天使充满了智慧却毫不满足。_ 也许天使就是我们宇宙中更高尚的思想。 在托钵僧的心中找到自己王位的人是真正的君主。 慷慨是给予超过自己的所能和所有,而自尊则是接受少于你的所需。 其实你不欠任何人。你欠所有人的是一切。 所有曾经活过的生命,如今都与我们同在。 我们都不愿意做一个怠慢的主人。 渴望最多的人活得最长。 他们对我说:“十鸟在树不如一鸟在手。” 我却说:“一鸟一羽在树胜于十鸟在手。” 你对那根羽毛的寻觅犹如为生命的双足添翼。不对,它就是生命本身。 世上只有两大要素,美和真_; 美在情人心中,真在耕者臂里。 伟大的美俘获了我,但更伟大的美却将我从控制中解放。 美在渴望它的人的心中,比在看到它的人的眼里闪烁得更加耀眼。 我欣赏那些向我诉说心声的人,我尊重那些对我展示梦想的人。 但是,在侍奉我的人面前,我却为何如此腼腆,甚至有些羞赧呢? 天才曾以侍奉君主为荣耀。而今他们以侍奉贫民为荣耀。 天使们懂得,太多实际的人,掺和梦想者眉间的汗水吃着面包。 风趣常常是一副面具。如果将它撕扯下来,就会发现一个恼羞成怒的天才,或是耍着戏法的小聪明。 智者说我聪明,愚者说我愚钝。我认为他们都是正确的。 只有心存秘密的人才能揭示我们心中的秘密。 只能与你同甘却不能共苦的人,会丢掉打开天堂七门钥匙中的一把。 是的,世上有涅槃_;它存在于将羊群带到绿野之时,存在于哄你的孩子入睡之时,存在于你写完最后一行诗句之时。 远在经历悲欢之前,我们就选择了悲欢。 忧郁是横亘于两座花园之间的一堵墙。 当你的悲欢不断放大时,世界便会缩小。 愿望是生命的一半,冷漠是死亡的一半。 今天最痛苦的悲哀,是对昨日欢乐的回忆。 他们对我说:“你必须在今生的欢乐和来世的和平之间作出选择。” 我对他们说:“我已选择了今生的欢乐和来世的和平。 “因为我心中知道,‘至高无上的诗人’只写过一首诗, 这首诗格律完美,音韵十足。” 信仰是心灵的绿洲,思想的驼队永远无法抵达。 当你到达自己生命的顶点时,你将为愿望本身而愿望,为饥饿而饥饿,为更远大的渴求而渴求。 如果你对风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就不应该指责风对树林泄露了秘密。春之花是天使们早餐桌上所谈论的冬之梦。 鼬鼠对晚香玉说:“看我跑得多快,你却不能走,也不会爬。” 晚香玉对鼬鼠说:“喔,最高贵的飞毛腿,请快跑吧!” 乌龟能够比兔子讲述更多的道路的境况。 奇怪的是,没有脊骨的生物却都有最坚硬的壳。 健谈者是最不聪明的人,演说家和拍卖人几乎毫无区别。 你应该欣慰,自己不是存活在父亲的名望或叔伯的财产之上。_ 但是,最应感到欣慰的是,没有人必须依靠你的名誉或财产来存活。 只有当玩杂耍的人接不到球时,他才会吸引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