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会觉得模糊不清。你当时已经开始消逝了,”甘道夫回答:“你的伤口最后已经把你给击垮了。如果再晚几个小时,我们也帮不上忙了!不过,亲爱的哈比人,你的抵抗力可真是强韧!就像你在古墓的表现一样。那真是千钧一发,可能是这段旅程中最危险的一刻,我真希望你在风云顶可以撑住,不要动摇。” “你似乎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佛罗多说:“我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古墓的故事,一开始我觉得它太恐怖,但稍后又忙到没有机会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佛罗多,你睡着的时候嘴巴可没闲着,”甘道夫温柔地说:“我要读取你的记忆和思绪并不困难。别担心!虽然我刚刚说你们做的是‘傻事’,但我只是开玩笑的,我觉得你和其他人很不错。你能够度过这重重危险、横越这么远的距离,依旧没有让魔戒离身,实在是件很伟大的功业。” “如果没有神行客,根本办不到,”佛罗多说:“但我们还是需要你,没有了你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被耽搁了,”甘道夫说:“这差点就让大家功亏一篑。不过我也说不准,或许这样反而比较好。” “赶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不要急,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这是爱隆的命令,你今天不应该知道或是担忧任何的事情。” “可是谈话可以让我不要再胡思乱想,这很累人的耶,”佛罗多说:“我都已经醒了,有很多事情需要人家解释给我听。你为什么会耽搁了呢?至少你该告诉我这一点。” “你到时就会知道这一切了,”甘道夫说:“一等到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就要开会,目前我只能告诉你,当时有人把我囚禁起来了。” “囚禁你?”佛罗多大吃一惊。 “是的,我,灰袍甘道夫,”巫师面色凝重地说:“这世界上有许多善良和邪恶的势力,有些比我要强大,有些则是还没和我正面对决过,但时机快要到了。魔窟之王和他的黑骑士都出动了,大战已经迫在眉睫!” “那么你在我遇到他们之前,就知道有这些黑骑士了?” “是的,我的确知道他们,我也曾经和你提过他们。黑骑士就是戒灵,是魔戒之王的九名仆从。但我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再度转生,否则我会选择立刻和你逃离夏尔。我是在六月离开你之后才得知这个消息的,这段经历先不急着说。至少,幸好,这次有亚拉冈出马,我们才不会全盘皆输。” “是的,”佛罗多说:“是神行客救了我们。但我一开始还很怕他,山姆一直不太信任他,我想这可能一直到碰上葛罗芬戴尔,他的疑虑才消除掉。” 甘道夫笑了。“我听说了山姆的很多事迹,”他说:“他现在再也没有疑虑了。” “我很高兴这样,”佛罗多说:“因为我开始喜欢上神行客了。好吧,喜欢其实不是很正确的形容词,我的意思是他对我来说很重要,很亲切,虽然他有的时候形迹诡密,又喜欢板着一张脸。事实上,他经常让我想起你,我以前都不知道人类之中有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他们就只是大,而且还很笨,就像奶油伯一样是个烂好人,或者像是比尔一样又笨又坏。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批评人类呢?夏尔根本没有人类,只有布理才勉强有一半的人类居民。” “如果你觉得老巴力曼很笨,那么你即使是对布理的居民也不够了解。”甘道夫说:“他在自己独特的领域上是很睿智的。他说得多,想得少且慢;但是只要给他时间,他就可以看穿一堵砖墙(这是布理的谚语)。不过,我也必须承认,中土世界没有多少人像亚拉松之子亚拉冈。渡海而来的西方皇族血脉已经快要到了尽头,这场魔戒之战可能就会是他们最后的一场冒险。” “难道你是说神行客真的是古代皇族的血脉吗?”佛罗多难以置信地说: “我以为他们很久以前就全部消失了,我以为他只是个游侠而已。” “只是个游侠!”甘道夫说:“亲爱的佛罗多,这就是游侠的真实身分:他们就是北方王国的残余力量;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可能早就无法和你在这说话。即使时光回溯到古代,我可能还是需要他们的帮助来对抗邪恶。我们已经到了瑞文戴尔,他们也该出现了,魔戒还没有这么简单就被驯服。” “我想也是,”佛罗多说:“但到目前为止,我满脑子只有如何到这边来的念头,我希望自己不需要再去更远的地方。在这边享受人生,好好地休息是很好的;我已经流亡了一个月,我发现这一个月的冒险已经让我受够了。” 他沉默下来,闭上眼。不久之后,他又开口说话。“我刚刚在算时间,”他说:“怎么算都不会是二十四号。今天应该是二十一号才对,我们大概是在二十号抵达渡口的。” “你想太多了,动太多脑了,”甘道夫说:“你的肩膀和身侧觉得如何?” “我不确定,”佛罗多回答:“它们什么感觉都没有--这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不过,”他挣扎了一下:“我又可以移动我的手臂一些些了。没错,它又可以动了。我不会一直觉得冷冰冰的。”他用右手摸着左手说。 “好极了!”甘道夫说:“你好得很快,应该很快就会完全康复。爱隆治好了你,从你被送进来之后,他就不眠不休地医治你的伤口。” “不眠不休?”佛罗多不可置信地反问。 “严格来讲应该是四天三夜。精灵们在二十号晚上把你从渡口救回来,你在那边就失去了意识。我们一直很紧张,山姆除了帮我们跑腿之外,日夜都不肯离开你身边。爱隆是个身怀绝技的医者,但魔王的武器却也不是等闲人可以处哩的。说实话,我本来几乎不抱希望了,因为我怀疑你愈合的伤口中还有刀刃的碎片在里头。爱隆一直到昨晚才找到,也才把它挖出来。它藏得很深,而且还不停往里钻。” 佛罗多打了个寒颤,这才记起神行客捡起的刀刃上有个缺口。“别担心!”甘道夫说:“我们已经清除掉这感染了,碎片也被融化掉了。看来哈比人对于邪恶的力量有很强的抵抗力,即使是我认识的人类战士,也可能会轻易死在那碎片之下,而你竟然承受它的折磨整整十七天。” “他们本来要怎么对付我?”佛罗多问:“骑士们本来想怎么做?” “他们本来想要用魔窟的兵器刺穿你的心脏,而这武器将会留在伤口内。如果他们成功了,你就会变得像他们一样,只是地位低下,必须听从他们的命令。你将会变成听从黑暗魔君指令的死灵;他会因为你保有这枚戒指而让你受尽折磨,但是对所有的生灵来说,魔戒重回他的手上就是最恐怖的折磨。” “幸好我根本不知道这有多么危险!”佛罗多虚弱地说:“我的确是很害怕,但如果我知道更多的内幕,可能会吓到不能动,我能够逃出他们的魔掌真是走运!” “没错,命运的确是站在你这边,”甘道夫说:“勇气也是你的武器。你之所以只有肩膀受伤,心脏没有被刺穿的原因,是你到最后一刻都不肯放弃抵抗。但这真的是千钧一发,当你戴上魔戒的时候,其实是最危险的;因为当时你等于半个人进了死灵的世界,他们甚至可以当场掳获你。” “我知道,”佛罗多说:“他们的外貌好狰狞!可是,为什么我们平常就看得见他们的马?” “因为那是真的马,就像他们的黑袍是真的黑袍一样,目的则是为了让他们内在的虚无能够藉由这形体来和活人沟通。” “这些马怎么可能忍受这种骑士?只要他们一靠近,所有的生物都会惊恐莫名,连葛罗芬戴尔的精灵神驹也不例外。狗儿会对他们嚎叫,母鹅则会呱乱跑。” “因为这些马从生下来,就是为了服侍魔多的黑暗魔君而驯养的。他旗下还有许多有血有肉的仆从!他的阵营中有半兽人、食人妖、座狼和狼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类的战士、贵族。这些都是在太阳底下行走的活物,却甘心听他驱使,而且,他们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 “瑞文戴尔和精灵呢?瑞文戴尔安全吗?” “目前还是安全的,它会支撑到全世界都被征服为止。精灵们或许害怕闇王,他们会躲避他的魔掌,但绝不可能倾听他的话语或是服侍他。瑞文戴尔依旧驻守着他最害怕的敌人:精灵智者,从最远古的海对岸一脉相承下来的精灵贵族。他们并不害怕戒灵;因为曾经居住过海外仙境的人同时行走于人间界和幽界,能够对付肉眼得见或隐形的生物。” “我当时以为我看见了一个浑身发光的白色人影,而且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黯淡下去。那是不是葛罗芬戴尔呢?” “没错,你看到的就是他身处于幽界的形体:万物嫡传之子的真身。他是贵族家庭中的精灵贵族。瑞文戴尔的确还拥有足以抵抗魔多的力量,至少暂时是如此。在其他的地方,还有别的力量守护着,夏尔也拥有这样的力量。但很快地,如果世事继续照着这样的潮流推演,这些地方都将变成黑暗汪洋中偏安的孤岛,黑暗魔君这次是势在必得。” “但是,”他突然间站了起来,下巴上的胡子变得根根逆乱,不肯轻伏:“我们必须勇敢面对这一切。如果你不要说话说到全身虚脱,应该很快就会好了。你身在瑞文戴尔,至少目前暂时不需要担心太多事情。” “我没剩多少勇气面对这一切,”佛罗多说:“但目前我还不担心,只要先让我知道朋友们的消息,告诉我渡口事件的结尾,我暂时就会闭口不提这一切。在那之后我想要再睡一觉,如果你不把故事说完,我就无法安心地阖眼。”甘道夫将椅子挪到床边,仔细地打量着佛罗多。他的面孔已经恢复了血色,双眼清澈,非常清醒,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才对,但在巫师的眼中,他似乎变得比较单薄,特别是那只放在被单外的左手。 “我想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甘道夫自言自语道:“他的旅程还没有结束,最后到底会如何,连爱隆也无法预料。我想,至少他不会向邪恶低头,他可能会变成一个装满光明的容器,让周遭的人都会被照亮。” “你看起来好极了,”他大声说:“那我就不经爱隆同意,擅自告诉你一个故事好了。不过,这故事很短,说完之后你就得睡觉。这是就所我知当时确切发生的事情,你一逃跑,骑士就紧追在你后面。他们不再需要马匹的指引,因为你就在他们面前,而且半只脚也踏入了幽界。除此之外,魔戒也在不停地呼唤着他们。你的朋友们躲到路旁,避开急驰的黑骑士,他们知道,如果精灵神驹救不了你,就别无他法可以救你了。黑骑士的速度太快,他们追不上;黑骑士的人数太多,他们无法抵抗。没有座骑,即使是亚拉冈和葛罗芬戴尔联手,也打不过九名戒灵。” “当戒灵掠过他们身边时,你的朋友们紧跟在后。在渡口附近有块靠近路边,被几株树挡住的小空地。他们在那很快地生起火来。因为葛罗芬戴尔知道,如果黑骑士意图过河,河水将会大涨;而他们必须要对付那些还没有踏入河中的骑士。洪水一出现,他就冲出去,亚拉冈和其他人则拿着火把跟在后头。在水火夹击的状况下,又有精灵贵族现出真身,他们的气势受挫了;而他们的座骑则是吓疯了。三名骑士被第一波的洪水冲走,其他的则被失控的马儿抛进河 内,淹没在洪水中。” “这就是黑骑士的结局?”佛罗多问道。 “不,”甘道夫说:“他们的座骑肯定是完蛋了,少了它们,骑士们的行动会大为受限,但戒灵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摧毁。不过,目前我们不需要担心他们,你的朋友们在洪水消退之后渡过河来,发现你倒卧在河岸上,身体底下压着断折的宝剑,神驹站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脸色苍白,浑身冰冷,大家都担心你已经死了,甚至会变成死灵。爱隆的同胞和他们会合,急忙将你送往瑞文戴尔。” “是谁造成洪水的?”佛罗多问道。 “这是爱隆的命令,”甘道夫回答:“这座山谷的河水是在他的意志控制之下,当他有需要守住渡口时,洪水将会因此而起。当戒灵之首一踏入河中时,他就释放了洪水。我必须承认,这中间也夹杂了我的一些创意:你可能也注意到了,有些波浪化成了载着闪亮白甲骑士的威武白马,而水中更有许多不停滚动的巨石。那时,我还担心我们释放出的洪水威力是否太大,可能会将你们全都冲走。这是从迷雾山脉中融化流下的雪水,气势非比寻常。” “没错,我现在都想起来了,”佛罗多说:“那震耳欲聋的声响。我以为自己会和朋友以及敌人一起淹没在水中,但我们最后还是毫发无伤!” 甘道夫瞟了佛罗多一眼,但他已经闭上了眼。“目前你们是都已经没事了。很快地,我们将会举办宴会和歌舞,庆祝布鲁南渡口的胜利,你将会成为有幸获邀的主角之一。” “太好了!”佛罗多说:“爱隆和葛罗芬戴尔这些伟大的人物,更别提还有神行客,竟然都愿意为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家伙大费周章,这真是太荣幸了。” “这是有充足理由的,”甘道夫笑着说:“我是其中一个,魔戒是另外一个:你是魔戒持有者。而且你还是魔戒发现者比尔博的继承人。” “哇!比尔博!”佛罗多迷迷糊糊地说:“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真希望他可以在这边听到全部的故事。我一定会让他开心地哈哈大笑。母牛飞到月亮上!还有那可怜的食人妖!”话一说完他就睡着了。 佛罗多现在已经安全地住在海东方最后的庇护所中。这里正如同比尔博多年以前所说的一样,“不管你喜欢美食、睡觉、唱歌、说故事、坐着发呆或是以上全部,这里都是最完美的居所。”因为,待在这里能够医好人们的疲倦、恐惧和忧伤。 随着夜色渐渐降临,佛罗多又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不再觉得疲倦或想睡,而是觉得饥肠辘辘,需要大量的食物和饮料来补充体力;在那之后,最好也来上一些歌唱和说故事的余兴节目。他一下床,伸展了一下全身,发现手臂几乎已经完全完好如初。他找到几件非常合身的绿色衣服,立刻换了上去。佛罗多走到镜子前面,发现一个比之前清瘦多了的哈比人正和他对望着:他看起来好像那个以前曾经和比尔博四处散步的年轻哈比人;但那双眼睛却显得若有所思, 满腹愁绪的样子。 “没错,你已经比之前的井底之蛙要多了一些经验,”他对着镜中的倒影说:“现在该是找乐子的时候了!”他伸出手臂,吹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 就在那一瞬间,在一声敲门声之后,山姆跑了进来。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佛罗多身边,露出既惊又喜的表情,握住他的左手。山姆温柔地摸着那只手 接着激动地胀红了脸,尴尬地别过头去。 “嗨!山姆!”佛罗多说。 “这是暖的耶!”山姆说:“佛罗多先生,我指的是你的左手,过去好几天晚上这只手都冰冰凉凉的。我们应该要大声欢呼!”他大喊着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开始手舞足蹈地说:“大人!真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甘道夫叫我过来看看你是否已经可以下床了,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已经准备好了,”佛罗多说:“我们走,去看看其他的同伴们!” “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大人,”山姆说:“这个屋子很大,而且有些奇怪。你永远都会遇到新的房间,而且还猜不到什么时候眼前会出现转角,而且还有精灵耶!这里、那里都是精灵!有些精灵像是国王般尊贵又有王者风范、有些像是儿童般天真烂漫,而且还有好多的音乐和歌谣--不过,从我到这 以来还没有多少机会享受这些事情,但我开始慢慢了解这地方的风格了。” “山姆,我知道你之前都在忙些什么,”佛罗多搂着他的肩膀说:“你今晚应该要放开胸怀,好好享受。来吧,带我逛逛!” 山姆带着他通过几道长廊,越过许多阶楼梯,来到河边陡坡旁的一座高地花园中。他看见朋友们都坐在屋子面东的门廊上闲聊。底下的山谷中已经盖上了一层阴影,但山脉的边缘依旧还有太阳的余晖。天气相当温暖,溪水奔流和瀑布的声音十分喧闹,傍晚的空气中充满了树木和花草的香气,彷佛爱隆的花园依旧停留在盛夏的华美时光中。 “万岁!”皮聘跳了起来:“这位就是我们高贵的朋友!快让路给佛罗多,魔戒之王!” “嘘!”甘道夫从门廊后的阴影之中说道。“邪物无法入侵这座山谷,但我们也不能够轻易提及他,魔戒之王并非佛罗多,而是魔多邪黑塔的主人,他的邪气已经再度伸向这个世界!我们困守在碉堡中,外面的世界却已面临夜暮。” “甘道夫最近常常说这种话鼓励我们,”皮聘耸耸肩:“他老是觉得我该被好好管一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里就是没办法觉得闷闷不乐、觉得末日将临,如果我知道现在该唱什么歌,我老早就大声地唱了起来。” “我自己也感觉想要唱歌,”佛罗多笑着说:“只不过现在的我比较想要大吃大喝!” “我们很快就可以治好你,”皮聘说:“你果然是个鬼灵精,好死不死就在我们要吃饭的时候出现!” “这可不只是顿饭,这是个宴会!”梅里说:“甘道夫一通知我们你已经好起来之后,我们就马上开始准备。”他话还没说完,马上就被许多铃当声打断了;这是召唤他们进大厅的铃声。 爱隆之屋的大厅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精灵,不过也有几名其他种族的宾客。爱隆如同以往一样坐在长桌尽头的王座上俯视众人,他的一边坐着葛罗芬戴尔,另一边则是甘道夫。 佛罗多惊奇地看着他们;因为他之前从来没有看过在许多传说中现身的爱隆;而葛罗芬戴尔,甚至是连他以为自己早已熟识的甘道夫,都跟着散发出让人无法逼视的尊贵气魄来。 甘道夫身形比其他两个人矮,但他的白色长发、飘逸的美髯和宽阔的肩膀,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名从古老传说中走出的王者。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浓密的眉毛之下隐藏着黑炭色的双眸,如同炭火一样,会在时机成熟时突然迸出火焰来。 葛罗芬戴尔高大强壮,他拥有一头金发,英俊的五官毫无惧色,充满了欢欣之情。他的双眼精光逼人,话声如同音乐一样悦耳;旁人都看得出来他胸怀智慧,手握权柄,绝不是可以小看的人物。 爱隆的面孔似乎不受岁月的影响,非老亦非少,上面却留着许多欢乐和悲伤的痕迹。他的头发如同破晓前的阴影一样黑暗,上面套着一个小小的银冠。他的双眸如同清澈的傍晚一样的灰湛,其中隐隐透出星斗般的光芒。外表看起来,他似乎是经历无数岁月洗礼的睿智国王,但他所散发出来的气魄又如同身经百战的壮年战士一般。他就是瑞文戴尔的主人,精灵和人类中最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 在长桌的中央,有一张靠着壁上挂毯、有着遮篷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名美貌让人惊叹不已的绝世美女,她拥有和爱隆一样的气质,佛罗多推测她多半是爱隆的亲属之一。她外表看来年轻,却并非如此单纯。她的秀发上没有任何的风霜,而洁白的玉臂及面孔更是洁白无暇、吹弹可破。她的双目中也同样有着耀目的星光,也同样如同无云的夜晚一样澄澈。但她却散发着一股皇后一般的高贵气质,她的美目流转之间都充满了睿智和深意,彷佛是看透世事的智者占据了她年轻貌美的身躯。她头上套着装饰着宝石的银网,闪烁着白色的光芒。她白色的外袍则没有任何的装饰,除了腰间一条银叶缀成的腰带。 佛罗多正在打量的这位女子,就是凡人极少有缘得见的精灵:亚玟,爱隆之女。据说她继承了露西安倾国倾城的美貌,她被同胞们称呼为安多米尔,因为她是精灵眼中的暮星。她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母亲的同胞之间,亦即是山之外的罗瑞安,是最近才回到父亲居住的地方。而她的兄弟伊莱丹和伊罗何则是正在外面执行父亲赋予的任务。他们和北方游侠并肩策马奔驰,猎杀邪恶,永远不敢遗忘母亲曾在半兽人手中受到的折磨。(译注一) 佛罗多从没看过,也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么美丽的生灵;而且,当他看到自己竟然在爱隆的主桌上也有一个位置,得以身处于这么多美丽高贵的人儿之间,更是让他受宠若惊。虽然他坐在大小适中的椅子上,又垫了很多个软垫,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十分渺小,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这场宴会宾主尽欢,而美食佳肴也没有让客人有丝毫分心的机会,他过了相当久的时间之后才抬起头来,也才有机会打量左右邻居。 佛罗多的右边坐着一名看起来地位相当高的矮人,他的胡子又白又长,几乎如同他所穿着的雪白上衣一样的洁白,繁戴着银色的腰带,脖子上挂着缀有钻石的银练子。佛罗多停下嚼食的动作,看着他发呆。 “欢迎欢迎!幸会幸会!”矮人转过来对他说。他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他鞠躬:“葛罗音听候阁下差遣。”他这个躬又鞠得更深了。 “佛罗多·巴金斯听候阁下及阁下的家人差遣,”佛罗多猛地站起来,把软垫打翻了一地,但还是按照礼数正确地回答:“您是否就是那位伟大的索林·橡木盾十二位伙伴之一的葛罗音大人呢?” “你说的没错,”矮人捡起软垫,好心地扶着佛罗多坐回位子上。“我就不需要对您多问了;因为我已经知道您是我们著名的朋友比尔博的亲戚和继承人,请容我恭喜您的康复。” “多谢您的关切。”佛罗多说。 “我听说您经历了不少冒险,”葛罗音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四位哈比人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来?自从比尔博和我们一起旅行以来,我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了。不过,由于甘道夫和爱隆似乎不愿意对此多谈,或许我也不该多问?” “我想我们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谈这件事,至少目前暂时不要。”佛罗多礼貌地说。他猜测即使在爱隆的居所中,魔戒依旧不是可以轻松谈论的话题。反正,他目前也想要暂时忘却这些烦恼。“不过,我也很好奇,”他补充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让您这位地位崇高的矮人大老远地从孤山跑到这里来。” 葛罗音看着他。“如果您还不知道,我想目前也暂时别谈这件事情。我相信不久之后爱隆大人就会召见我们所有人,到时就会听到很多相关的情报。不过,除了这些烦心事之外,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聊!” 接下来整顿饭的时间,两人都不停地交谈着。不过,佛罗多听得比说的多,因为,在此地感觉起来,夏尔的消息显得微不足道;而魔戒又是他无法透露的机密。相形之下,葛罗音就有很多关于荒地北边的消息可以告诉他。他从葛罗音口中知道:现在比翁的儿子,长老郁比翁现在已经成了许多人类的领袖;他们的领土位在迷雾森林和山脉之间,没有任何的半兽人或是野狼胆敢进入。 “没错,”葛罗音说:“如果不是比翁一族的人,从谷地到瑞文戴尔之间的领土早就被邪恶势力给吞并了。他们为了保持高山隘口和卡洛克渡口的畅通而拼死奋战,但他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摇摇头说:“像以前的比翁一族一样,他们依旧不喜欢矮人,但他们还是很可靠的,在这样的乱世中,这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了。谷地的人类是对我们最友善的族群了。巴德一族人真是好人,神射手巴德的孙子依旧是他们的领袖,布兰德是巴德之子巴恩的儿子,他是个善于领导统御的国王,他们的疆界现在远到爱斯加极南和极东的地方。” “您自己的同胞呢?”佛罗多说。 “有很多可以说的,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葛罗音道:“不过,大多数还是好消息:截至目前为止,我们还算幸运;只是我们依旧无法躲过时代的阴影。如果您真的想要知道我们的状况,我很愿意和您分享。不过,您一觉得无聊,就立刻告诉我!俗谚有云:矮人一谈到工艺,嘴巴就停不了。” 于是,葛罗音开始详述整个矮人王国的风土人情。他很高兴可以遇到一名这么有礼貌的倾听者;因为即使佛罗多很快就迷失在众多的异邦地名和人名之间,他也没有露出疲态,或是转移话题。事实上,对于丹恩还是山下矮人国度的国王这个消息,他非常感兴趣。丹恩现在已经老态龙钟(他刚过完两百五十岁生日),富有得让人难以想像。在侥幸从惨烈的五军之战中生存下来的十人队伍中,还有七名队员依旧建在:德瓦林、葛罗音、朵力、诺力、毕佛、波佛、庞伯,庞伯现在胖到已经没办法从客厅走到饭厅了,光要把他抬起来就得请六名年轻的矮人使尽全力才行。 “那巴林和欧瑞以及欧林呢?”佛罗多问道。 葛罗音的面上掠过一阵阴影。“我们不确定,”他回答道:“我会来此地寻求瑞文戴尔居民的协助,就是因为巴林的遭遇,今晚我们还是先别谈这件事情吧!” 葛罗音继续描述着同胞们的丰功伟业,让佛罗多知道他们在谷地和在山脉中进行了多么艰苦的工程。“我们的表现非常不错,”他口沫横飞地说。“但是在冶金学上面我们比不上祖先的成就,许多的秘密都已经失传了。我们可以打造坚固的盔甲和锋利的刀剑;但我们再也打造不出恶龙来袭前那种品质的武器和盔甲了。我们只有在开矿和建筑方面超越前人的成就。你该看看谷底和山脉中的渠道,还有那些蓄水池!你该看看那些用五色鹅卵石铺设的大道!还有地表下众多雕梁画栋的幽深城市,还有山侧那些高耸入云的螺旋宝塔!看过这些华丽的建筑之后,你才会知道我们可不是坐吃山空。”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去看看,”佛罗多咋舌道:“比尔博如果能看见恶龙史矛革破坏一切之后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定会很吃惊的!” 葛罗音看着佛罗多,微笑道:“你真的很喜欢比尔博,对吧?” “没错,”佛罗多回答:“我宁愿放弃亲睹世界上所有华丽宫殿的机会,只要能再见比尔博一面。”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宴会终于告一段落。爱隆和亚玟起身离开大厅,其他人都秩序井然地跟在后面。大门打了开来,众人跟着越过宽广的走廊,来到另一个更大的大厅中,此地没有任何的桌子,只有两侧柱子之间各有一座燃着熊熊烈火的壁炉。佛罗多发现甘道夫就在身边,“这是烈火之厅,”巫师说:“如果你打起精神,应该可以听见许多的歌谣和故事。除非是特殊节日,否则此地一向是空旷安静的,平日是想要找地方沉思和冥想的人们的去处。此地的炉火终年不息,但却没有其他的照明。” 当爱隆走向大厅内为他准备好的座位时,精灵的乐手开始演奏甜美的音乐。人群慢慢地进入大厅,佛罗多欣喜不已地看着许多张美丽的面孔;金黄色的火光在他们的脸上和发稍闪烁着。突然间,他注意到在对面壁炉边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小的黑色身影靠着柱子坐在矮凳上。他脚边摆着一个水杯和一些面包。佛罗多一开始以为他生病了(瑞文戴尔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生病),所以才没有参加宴会。他的头似乎紧靠着胸口,正陷入沉睡的状态中,他的面孔则是被斗篷的阴影所遮挡住。 爱隆走向前,站在那沉默的身影旁。“醒来啦,小贵宾!”他露出笑容说。接着,他转过身对着佛罗多比了个手势。“佛罗多,现在是你美梦成真的时候了,”他说:“这就是你想念不已的那名朋友。” 那身影抬起头,拨开兜帽。 “比尔博!”佛罗多一认出对方,立刻冲向前。 “好久不见,佛罗多小朋友!”比尔博说:“你终于还是赶到这里来了。我之前希望你能够安然无恙地到这里来。好啦,好啦!原来这场盛大的宴会都是为了庆祝你的康复啊,你玩得还愉快吧?” “你为什么没出席呢?”佛罗多大喊道:“为什么我之前都没办法见到你?” “都是因为你睡着了,我可是探望过你好多次了哪!我每天都会和山姆一起坐在你身边看着你。至于这个宴会,我现在已经不那么热衷这类的事情了,而且,我也有别的事情要忙。” “你在忙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我坐在这里思考呀!这些天我常常这样做,而这里又是最适合这样做的地方。怎么会有人会叫我醒过来哩!”他斜眼瞄着爱隆。佛罗多看见他的双眼精光闪烁,没有一丝睡意。“醒过来?爱隆大人,我可没有睡着。事实上,诸位的宴会结束得太快,正好打断了我做诗歌的灵感。我刚好有一两句歌词想不出来,正在反覆琢磨,被你们一搅和,我看是永远也做不出来了。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大堆歌唱节目,会把我的灵感彻底打乱;我该去找我朋友登纳丹帮忙才是。他到哪去了?” 爱隆哈哈大笑。“我马上把他找来,”他说:“等下你们两个就去找个安静的角落继续工作,在我们饮酒作乐结束之前,我们希望能够评断你两人的心血结晶。”很快地,爱隆就支使信差去找寻比尔博的朋友。不过,现场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为何他没有出席宴会。 在同一时刻,比尔博坐在佛罗多身边,山姆很快地也到他们附近坐了下来。他们在大厅中美妙的乐音环绕之下低声交谈。比尔博没有提到多少自己的事情,他当年离开哈比屯的时候,起初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沿着大道到处乱看,但是冥冥中却一直朝着瑞文戴尔的方向前进。 “我来这边可没有像你们那么惊险,”他笑着说:“我休息了一阵子之后,就和矮人们一起前往谷地,这是我最后一次远行。我不会再出远门了。巴林这老家伙离开了谷地。然后我又回到这边来,就这样落脚下来。我做了一些杂事,把我的书内容又增加了许多。当然,我也写了几首新歌。精灵们偶尔会吟唱这些歌曲;我想多半都是为了讨我欢心。因为,我的这些差劲作品在这边还上不了台面哪。我在这边静思、倾听,时间似乎静止在这里,这真是个美妙的地方。” “我听说了许多的消息,有些是,有些是从孤山山脉,但几乎没有任何消息是从夏尔来的,当然,我听说了魔戒的消息。甘道夫经常来这边,他并没有告诉我很多内幕,他这几年口风越来越紧了,几乎可说滴水不漏。登纳丹告诉我的还比较多。没想到我的那枚小戒指竟然可以撼动世界!早知道我就自己轻轻松松的把魔戒带到这里来了,才不会像你们一样那么大费周章呢!我曾经想过是否该回到哈比屯去收回那枚戒指,但是我已经年纪大了,他们又不让我离开这里。喔,我说的他们,是指甘道夫和爱隆啦。他们似乎觉得魔王正上山下海寻找我的踪迹,如果抓到我在野外乱晃,可能会把我打成肉酱。” “而且甘道夫还说:‘比尔博,魔戒已经选择了新主人。如果你试着重新干涉它,这对你和其他人都会有不好的结果。’怪里怪气的,就像我们家甘道夫会说的话,但他说他会照顾你,所以我也就不坚持了,看到你安然无恙我真高兴。”他停下来,用着怀疑的眼光看着佛罗多。 “你有把它带在身上吗?”他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在我听说了那么多传闻之后,我实在很好奇,我想要再看看它。” “没错,我带在身上,”佛罗多觉得有种不寻常地不情愿感觉笼罩着自己。“看起来跟以前一样。” “还是让我看看吧。”比尔博说。 佛罗多之前在梳妆盥洗的时候,注意到魔戒依旧挂在他胸前,只是换了个更轻、更坚硬的新练子。他慢慢地拉出魔戒,比尔博伸出手,但佛罗多飞快地抽回魔戒。他惊讶地发现,他似乎不再敢正视比尔博,两人之间似乎落下了道阴影;透过那道阴影,他看见眼前是一个矮小的苍老生物,伸出骨瘦如柴的手,饥渴地向他乞讨宝贵的魔戒,他想要痛殴眼前这个怪物。 他们四周的乐音和歌声似乎都静止下来,比尔博很快地瞥了佛罗多一眼,用手揉揉眼睛。“我这才明白,”他说:“快拿开,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把这样沉重的负担交给你,我很抱歉替你带来的一切。难道冒险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时刻吗?或许是吧,总有人必须要接续这个故事。好吧,我也无能为力。不知道如果把我的书写完会不会改变这个状况?唉,现在先别担心这个了!我们来听听真正的新闻吧!告诉我夏尔到底怎么样了!” 佛罗多收起魔戒,之前的那道阴影也跟着化作无形,瑞文戴尔的音乐和歌声又再度响起。比尔博开怀大笑,他所能记起的一切有关夏尔的消息(中间还包括了山姆的补充和说明),对比尔博来说都是最珍贵的听闻;从河边倒下的树木到哈比屯的新生儿,每项消息都让他目不转睛,脸带笑容地仔细倾听。他们正在专心地讨论夏尔四区的情形,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出现一名穿着深绿色衣服的男子,他微笑着静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突然间,比尔博抬起头。“啊,登纳丹,你终于出现了啊!”他大喊着。 “神行客!”佛罗多说:“你的名字还真多哪!” “呃?我还真的没听过‘神行客’这个名字,”比尔博说。“你为什么会这样叫他?” “布理的居民都这样叫我,”神行客笑着说,“我也是这样对他们自我介绍的。” “你们为什么又叫他登纳丹呢?”佛罗多问道。 “那位登纳丹,”比尔博说:“这边的人通常都这么叫他。我还以为你至少听的懂精灵语中的登--纳丹呢:西方皇族、通用语中的登丹人、努曼诺尔的后裔。啊,现在不是上课的时候!”他转身看着神行客。“老友,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参加宴会?亚玟小姐有到呢。” 神行客面色凝重地看着比尔博。“我知道,”他说:“但是我必须把自己的利益摆在一旁,伊莱丹和伊罗何出乎意料之外地从荒野之中回来了,他们知道一些我必须立刻处理的消息。” “好吧!亲爱的朋友,”比尔博说:“既然你已经都听过相关的消息了,可以借我几分钟吗?我这边有些紧急的事情需要帮助。爱隆说我的这首歌得在今晚完成,而我的文思偏偏正巧在刚刚枯竭了,我们找个安静的角落来讨论一下吧!” 神行客微笑着说。“来吧!”他说:“让我听听看!” ※ ※ ※ 暂时,没有人理会佛罗多;因为连山姆都睡着了。他孤单一人,觉得有些无聊,四周又全都是瑞文戴尔的人,但靠近他的人都沉默不语,专注地听着乐器流泄出的乐音和歌声,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不理不睬,于是,佛罗多也开始留意这歌声。 从一开始,这精彩的旋律和精灵悦耳的语言,让只懂皮毛的佛罗多也为之着迷。不久之后,远方的景物彷佛在他面前渐渐成形,美丽的幻想风景铺陈而出;原先被火光照亮的大厅成了飘浮在壮阔海面上的一片金色迷雾。接着歌声变得越来越梦幻,直到最后他开始感觉有一条流着黄金与白银的大河环绕着他,千丝万缕的歌声让他根本不及分辨其中的意义;歌声成为他四周空气的一部分,让他贪婪地不停吸取,几乎溺毙在歌声中。缓缓地,他沉浸入一个无边无际的美梦,让无重量的身躯慢慢地漂浮。 接着,他在这音乐的梦境中漫游,看着它缓缓地化成奔流的江水,最后又突然间转化成歌声。那似乎是比尔博朗诵的声音,一开始十分微弱,但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水手埃兰迪尔要出航 耽搁在那亚玟尼安的故乡; 他造了一艘巨木船, 巨木来自于那宁伯希尔岗, 她的主帆用那银线织, 灯号更以纯银铸, 船首如同洁白的天鹅样, 光芒照在她的船旗上。 如同即将出征的古国王, 他套上金钢难透的锁子甲, 闪亮的盾牌刻画着符文标, 阻隔一切伤害和痛苦不能近; 巨弓采自神龙角, 锐箭削自黑檀木, 练甲铸自坚钢银, 剑鞘采自绿玉髓, 宝剑取自百炼钢, 高盔炼自精金矿, 徽记之上鹰展翅, 胸膛之上翡翠耀。 在星月交辉下, 他沿着北方支流远扬, 在魔幻般的大地上飘游 超越人迹罕至的荒野。 踏上坚冰封冻的彼方, 暗影笼罩全山岗, 热气野火不能近。 他急忙转身,继续划桨 在无光的水面上启航 最终来到万夜之夜, 他继续航行,目标并非闪亮的星光, 亦非光明的泊港。 强风参杂着怒气蜂拥而来, 他盲目地奔逃, 躲过一朝又一朝, 从西航向东成为他的方向, 不由自主地航向久别的家乡。 逃命的爱尔温来到他身旁, 黑暗之中瞬间有了火光; 压过了钻石的精光。 火焰照在她的项圈上, 精灵宝钻赋予他, 以此活物之光加冕他, 双眉怒展无畏转身航, 海外世界又再起波浪, 新的风暴又猛又强, 塔曼奈尔吹起了力量之风, 行过的路径无人曾踏上, 船舰航行于雨打和风狂, 如同死神一般急奔, 越过那灰光泛滥的海面, 他从东方急急地赶向西方。 穿越无数的永夜不停航, 骑乘黑色的波浪上, 越过无数的黑暗港湾, 远在万物创生时就已淹没水下, 他看见珍珠飘汤, 乐音止息 炽烈的鼓风炉永不停, 黄澄澄的金子与珠宝不停产。 他看见山脉缓缓升起, 曙光照在瓦林诺、艾达马的膝下, 那远离海洋的地方。 流浪者逃离夜光 终于来到白色的天堂, 美绿的精灵故乡, 空气新,绿草青 如同伊尔马林的山丘上, 光芒照耀在无边的山谷中, 提理安灯火闪耀的高塔, 也反射在暗影城的余光。 他停留在该处, 学到了新的歌谣, 从贤者口中知道新的传说, 同伴给他带来的黄金的竖琴, 让他穿着精灵的白衣, 七盏光明设在他的面前, 如同卡拉西理安一般, 他前往了隐匿的大地。 来到时光拒绝流逝的大厅 无尽的岁月也被禁锢于此, 古王的统治无穷无止休, 在那伊尔马林的陡峭山脉中; 未曾听过的言语描述 人类和精灵的生态, 超越俗世之间的事物, 尘俗之人不得而见。 人们又为他打造了一艘新船, 以秘银铸之,精璃造之, 精光闪耀的船首,不再需要船桨, 银桅上没有船帆, 精灵宝钻是唯一的指引, 活物之光是船上最亮的旗帜, 伊尔碧绿丝赐与的光芒, 她亲自现身, 赐与永生不死的翅翼, 让他注定永恒在天空飞翔, 航行在无边的天际, 隐匿于太阳和月光之后。 自永暮的山脉之后, 银色的喷泉落下, 他背负着翅翼,成为漫游的星光, 穿越高山之墙的阻隔, 来到世界的尽头, 不停折返,却又期待 航过阴影的彼端, 能够找到久违的故乡, 如同岛屿一般的星光闪耀, 越过迷雾的围绕, 成为阳光前渺小的火焰, 只能存在于曙光前的奇迹, 诺兰灰色的河水荡漾。 他航过中土世界 听见最后时光中 精灵和女子们的哭泣声, 在过往的时光中,在远古的年代里。 但他必须背负无尽的厄运, 直到月光消失,直到星光 转移,再也无法踏上 凡人的世间, 永远必须执行无尽的任务, 永无休息之日, 背负着闪亮的钻光, 就是西方皇族的焰火光。 朗诵结束了。佛罗多张开眼,看见比尔博坐在凳子上,身边许多人正微笑鼓掌。 “可以让我们再听一遍吗?”一名精灵说。 比尔博起身鞠躬道,“您让我受宠若惊了,林德,”他说:“但我实在没力气从头再朗诵一次。” “我才不相信呢,”精灵们笑着回答:“你也知道你自己每次怎么念都念不倦的。不过,我们只听一次,怎么可能回答你的问题!” “什么!”比尔博大惊失色:“你们分辨不出来哪段是我写的,哪段是登纳丹写的?” “对我们来说,实在很难分辨两名凡人之间的差异。”那名精灵说。 “胡说八道,林德,”比尔博哼了哼:“如果你说你无法分辨哈比人和人类,那你的判断力比我想像的还要糟糕,他们之间的差别就像豆子和苹果一样大。” “或许吧。对于绵羊来说,另一只羊绝对是不同的,”林德嘻笑地说:“或许对牧羊人来说也是一样。但我们的注意力并非放在凡人身上,我们有别的事情可以研究。” “我不跟你吵了,”比尔博说:“听了这么多音乐之后,我觉得昏昏欲睡。如果你有空的话,就慢慢猜吧。” 他站起身,走到佛罗多面前。“好啦,结束了,”他压低声音说:“效果比我想的要好,很少有人会要我吟颂第二次。你觉得怎么样?” “我可不敢乱猜,”佛罗多微笑着说。 “你不需要,”比尔博说:“事实上,这全都是我写的。亚拉冈只是坚持我一定要加入绿玉髓。他似乎觉得这很重要,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超乎我的能力。他说如果我有脸在爱隆的居所中吟颂有关埃兰迪尔的诗歌,那是我家的事,我想他说的没错。” “我不明白耶,”佛罗多说:“我没办法解释,但我觉得这配合得相当好。当你开始的时候,我正在打盹,这首诗却正好接续了我的梦境,一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是你在吟诗。” “在你习惯之前,在这边不打盹很困难,”比尔博说:“哈比人可能永远都无法像精灵一样那么喜欢诗歌和故事,他们喜爱这些东西的程度甚至超越了食物,这还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哪。你觉得我们偷溜出去聊聊怎么样?” “可以吗?”佛罗多说。 “当然没问题。这可是饮酒作乐的时候,不是谈公事的时间。只要不吵到别人,爱去哪里都可以。” 他们站起身,悄悄地躲到阴影中,准备走向门边。他们把脸上挂着微笑的山姆留在原地,让他继续好好地睡觉。虽然佛罗多很高兴有比尔博可以陪伴,但他内心觉得有些遗憾,不想离开烈火之厅。正当他们要走出门外时,一个清澈的声音开始唱起歌曲。 呵!伊尔碧绿丝,姬尔松耐尔, silvren penna miriel o menel aglar elenath! Na-chaered palan-diriel O galadhremmin ennorath, Fanuilos,le linnathon Nef aear,si nef aearon! 佛罗多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爱隆坐在座位上,火光照在他脸上,就如同阳光照在绿树上一样自然,他的身边坐着亚玟小姐。佛罗多惊讶地发现亚拉冈站在他身边,暗色的斗篷掀了开来,里面似乎是精灵打造的锁子甲,胸前闪耀着星辰般的光芒。两人低头密谈,突然间佛罗多发现亚玟的目光投射向他,刺入了他的心坎。 他无法动弹地站着,耳边流泄着甜美如同珠宝一样的精灵歌谣。“这是献给伊尔碧绿丝的歌曲,”比尔博说:“他们今晚会献唱许多有关海外仙境的歌曲。走吧!” 他领着佛罗多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那房间面对着花园,俯瞰南方布鲁南渡口的小径。他们坐在那边,看着窗外明亮的星辰和幽深的森林,柔声地交谈着。这次,他们不再讨论遥远夏尔的消息,也忘记了身后紧紧逼迫的邪恶,只专注在他们曾经一起见识过的美好事物:精灵、星辰、翠绿的树木、每次季节转变时给森林所带来的美景。 最后,门上传来轻小的的敲门声。“抱歉打搅,”山姆把头伸进来:“我在想你们会不会需要任何东西。” “也向你抱歉了,山姆·詹吉,”比尔博回答:“我想这意思是说你的主人该上床了。” “是啊,大人。我听说明天一早有一场会议,而主人今天才第一次下床。” “没错,山姆,”比尔博笑道:“你可以回去告诉甘道夫,他已经上床了。晚安,佛罗多!我运气真好,看见你真高兴!只有哈比人才懂得聊天的精髓啊。我已经老了,开始怀疑到底看不看得到你的故事写进我的书中。晚安!我想我应该会先散散步,在花园里面看看伊尔碧绿丝的星辰。好好睡吧!” ※ ※ ※ 译注一:三人的母亲是精灵皇凯勒鹏和精灵女王凯兰崔尔的唯一子嗣:赛勒布理安。她在太阳纪元第三纪的时候下嫁精灵王爱隆,他们生了三个小孩。在第三纪二五零九年时,她和同行者一起从瑞文戴尔前往罗斯洛立安,途中却遭到半兽人部队的攻击。虽然最后她被两名勇敢的儿子所救,但也从此受到了无法医治的毒创。她忍受这痛苦折磨一年有余,最后不得已航往海外仙境,让主神医治她的伤患。 ------------------ 第十四节 爱隆召开的会议 第二天,佛罗多起了个大早,觉得神清气爽。他沿着喧闹的布鲁南河散步,看着苍白的太阳从远方的山脉后升起,驱散了单薄的银色雾气。黄色树叶上的露珠闪动着光芒,每株灌木丛上几乎都有着晶亮的蜘蛛网。山姆走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只是嗅着清新的空气;偶尔会对东方高耸的山脉投以敬畏的目光,山顶依旧积雪封冻。 他们一转过弯,就遇见正在讨论事情的甘道夫和比尔博:“哈罗!早安!”比尔博说。“准备好要来开场大会议了吗?” “我准备好可以面对任何挑战了,”佛罗多回答:“不过,我其实还是很想要四处散散步,看看那座山谷,想要去那边的松林看看。”他指着瑞文戴尔北边的山坡说道。 “稍后你可能会有机会的,”甘道夫说:“不过还是先别计划太多行程,今天有很多消息要听,很多事情要决定。” 突然间,正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响起清澈的铃声。“这是爱隆召开会议的提醒铃,”甘道夫大喊着。“快来吧!你和比尔博都要参加。” 佛罗多和比尔博跟着巫师沿着小径,很快走向大屋;被遗忘,没有受到邀请的山姆则是跟在众人身后走着。 甘道夫领着众人来到之前佛罗多和朋友们会面的门廊前。秋天清朗的晨光已经毫不吝惜地照在山谷中,潺潺的流水声、鸟儿的啁啾叫声和一股平和之气,充斥着大地。对佛罗多来说,之前的逃亡和外界黑暗扩张的传言,都变得如同恶梦初醒一般地模糊。只不过,他们一路上遇见的人,都显得脸色凝重。 爱隆就在那里,还有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坐在他身边。佛罗多注意到葛罗芬戴尔和葛罗音,神行客又再度换回旅行用的破旧衣服,坐在角落。爱隆拉着佛罗多坐到他身边,并且向众人介绍他。 “诸位,这位就是哈比人德罗哥之子,佛罗多。他所冒的危险和任务的急迫,是前所未见的。” 他接着又对佛罗多介绍了他之前没有见过的人。葛罗音的身边有另一名比较年轻的矮人:他的儿子金雳。在葛罗芬戴尔旁边有几名爱隆麾下的长老,伊瑞斯特是长老们的领袖;他旁边边则是加尔多。他是名来自于灰港岸,受命于造船者瑟丹来此送信的精灵。另外还有一名全身穿着绿色和褐色衣服的陌生精灵勒苟拉斯,他是幽暗密林的精灵王瑟兰督伊之子,也是国王的信差。在距离大家都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还坐着一名高大的人类,他的五官英俊、透露着贵族的气息,表情十分严肃。 他的穿着看起来像是在马匹上赶路的旅人,衣料看起来却很高贵,斗篷的边缘还镶着毛皮。不过,再仔细一看,他身上的衣服也都沾满了旅途上的风霜白色的领口点缀着一枚宝石,头发则是及肩的长度。他身上挂着一条授带,底下则是一具尖端镶银的号角,此刻放在他的膝盖上。他看着比尔博和佛罗多,眼中猛然露出好奇的光芒。 “这位,”爱隆转身对甘道夫说:“就是波罗莫,南方来的人类。他今天一早才刚到这里,想要寻求我们的协助:我特意邀请他过来,因为我们在这里将可以回答他的问题。” ※ ※ ※ 在这里,我们就不需要重述会议中争辩和讨论的内容了。许多的议题是和外面的世界有关,特别是南方,迷雾山脉东边的土地上的情势。有关这些地方,佛罗多已经听说了很多消息。但葛罗音所说的故事却是他所没有听过的。当他开口时,佛罗多无比专注地倾听着。看来,即使坐拥那么多伟大美丽的建筑,孤山地区的矮人依旧感到非常大的困扰。 “许多年以前,”葛罗音说:“我们的同胞开始起了骚动,我们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人们开始低声交谈,说我们是龙困浅滩,外面的世界不只更宽阔,更有许多丰富的金银财宝。有些人提到了摩瑞亚,这是我们先祖们兴建的雄伟地下矿坑和都市,在我们的语言中被称为凯萨督姆。这些人宣称,我们终于有了足够的力量和数量可以回归到故乡去。” 葛罗音叹了口气。“摩瑞亚!摩瑞亚!北方王国的明钻!我们在那边挖得太深,唤醒了不知名的邪恶。自从都灵的子孙逃离该处之后,辉煌的殿堂就已经空虚很久了。但现在,我们又再度回忆起那美好的地方,却又同时唤醒了恐怖的回忆。自从索尔以来,凯萨督姆已经有数千年无人胆敢进入,因为连索尔都战死该处。最后,巴林在这流言的鼓动下,终于决定前往一探究竟。丹恩虽然不情愿让他走,但最后还是让他带着欧瑞和欧林,还有很多同胞一起往南走。” “这大概是三十年以前的事情了。有一段时间,我们听说了一些好消息。据说他们再度进入了摩瑞亚,开始新的庞大工程。然后,突然就音讯全无,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传来任何相关的消息。” “然后,大概是一年之前,有一名信差来到丹恩驾前,但他并非来自摩瑞亚,而是魔多:夜半一名骑士前来丹恩的王宫前叫门。他说,索伦大君想要和我们建交,他愿意赐给我们拥有魔力的戒指,就如同古代一样。而他也十分着急地询问我们有关哈比人的消息;包括了他们是什么种族、居住在哪里等等。‘因为索伦大人知道,’他说:‘你们曾经和一名哈比人交往。’”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就觉得非常担心,因此没有回答他。然后,他那邪恶的声音变得低沉,甚至有些意图甜言蜜语的感觉。‘要赢取索伦大人的友谊,他只要求这件小事,’他说:‘你必须找到这名小偷,’底下就是他所说的话‘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从他身上拿到一枚微不足道的戒指,这就是他偷走的小东西。相较于索伦大人的善意,这实在是件小事,对你们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找到这枚戒指,我们就会把矮人祖先所拥有的三枚戒指还给你们,并且将摩瑞亚永世交由你们统治。你只需要找到那小偷的住所,打听他是否还活着,这就可以获得极大的奖赏和索伦大人的友谊。如果你们拒绝,一切恐怕就没有这么顺利了。你们觉得如何?’” “他一说完这句话,就发出可怕的嘶嘶声,附近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寒颤,丹恩回答:‘我在这件事情上保留我的选择。我必须要仔细考虑在这么好的条件下,究竟这件事代表什么意义。’” “‘好好考虑,但别花太久的时间,’他说。” “‘该花多少时间是我的事情,’丹恩回答。” “‘现在或许还是吧,’他说,接着就转身骑入黑暗中。” “从那晚之后,我们的酋长就变得忧心忡忡。我们不需要听那堕落的声音,就可以知道对方是个口蜜腹剑的家伙;因为我们已经知道重临魔多的力量并没有改过向善,他从以前就曾经出卖过矮人许多次。那信差回来了两次,但都没有获得答案,他表示,第三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时间则是在今年年底。” “因此,丹恩终于派出我来警告比尔博,让他知道魔王正在打听他的消息;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要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想要这枚微不足道的戒指。同时,我们也寻求爱隆的咨询,因为魔影已经越来越逼近我们的疆域。我们发现那信差也前往拜访谷地的国王布兰德,而他感到非常害怕,我们担心他会让步。布兰德东方的边境已经开始骚动,如果我们再不做出回答,魔王可能就会派出旗下的人类,来推翻布兰德和丹恩。” “你们来这里的决定很聪明,”爱隆说:“今天你们所听到的将会让你们了解魔王的目的,不管是否有希望,你们都只能抵抗他的力量。但你们并不孤独,你们将会知道这次所遭遇的危机并不仅限于你们,而是整个西方世界的空前危机。魔戒!我们该怎么对付魔戒?这个微不足道的戒指,这个索伦想要的小东西?这是我们必须正视的末日危机。” “这也是你们被召唤到我身边来的原因。诸位来自异邦的陌生人,虽然不是我通知各位,但我还是用召唤这个说法。你们因缘际会地在这个关键时刻来到这里,看来或许只是巧合,但一切并非这么单纯。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们其实是受到天命齐聚在此,要以我们微薄的力量来处理世界末日的危机。” “因此,直到今天为止仅让几人知道的机密情报,必须在此公开谈论。我们必须先将魔戒的来历从头说明,这样,我们才能让所有的人了解这次的处境为何。那么就由我开始,而由其他人代我结束这段历史。” 所有人都听着爱隆用清朗的声音,描述索伦和权能之戒间的牵扯,以及它们是如何在第二纪元中被铸造出来的过程,在场有些人已经知道了部分的故事,但没人知道整个故事的全貌。当他提到伊瑞詹的精灵铁匠和摩瑞亚之间的友谊,以及他们求知若渴的态度反遭索伦利用时,许多人用着恐惧和惊讶的眼神看着爱隆,因为当时,世间还不知道索伦的邪恶本质,因此欣然接受他的协助。在他们的力量逐渐增加的同时,索伦也学到了所有的秘密;接着他出卖了他们,悄悄地在火山中铸造了统御众戒的至尊魔戒,但赛勒布理鹏即时发现了他的阴谋,将他所打造的三枚戒指隐藏起来;接着就掀起了战争,一时之间大地被战火所蹂躏,摩瑞亚的大门也从此封闭。 然后,他细述在历史上魔戒颠沛流离的过程;由于这段故事已经在前面提过了,因此在这边就不再引用爱隆引述自他渊博历史知识中的资料了。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中间充满了阴谋诡计和勇敢牺牲。虽然爱隆尽可能地长话短说,但等到他说完之后,太阳早已高挂天空,清晨也在他的话声中结束了。 他也提到了努曼诺尔的辉煌和崩溃,以及人皇越过深邃的大海,乘着暴风的翅膀回到中土世界的历史。伟人伊兰迪尔和他的两名儿子埃西铎和安那瑞安都成了史上著名的明君;他们在亚尔诺创建北方王国,在安都因河口的刚铎创建南方王国。但魔多的索伦起兵攻打他们,伊兰迪尔和吉尔加拉德筹组了人类和精灵的最后联盟,大军齐聚亚尔诺。 说到这里,爱隆暂停片刻,叹了口气,“这让我又回想起他们旗帜鲜明的样子,”他说:“我当时不禁想起了远古时候贝尔兰大军的鲜衣怒马,(译注一)当时聚集了那么多勇猛善战的贵族和将领,但那还是比不上山戈洛坠姆(译注二)被攻破时的战阵气势,精灵们那时以为邪恶已经永远被消灭,但其实并非如此。) “这些你都记得?”佛罗多吃惊之下竟然失态地大声将心中的疑问讲了出来。“可是我以为,”当爱隆转过头来时,他结巴地说:“我以为吉尔加拉德的亡故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的确是,”爱隆面色凝重地说:“但我的记忆可以远朔至远古时代。埃蓝迪尔是我的父亲,他是在贡多林陷落之前出生的;而我的母亲则是迪奥之女,迪奥是露西安和多瑞亚斯之子。我看过了西方世界在三个纪元中的起起落落,许多的败亡,许多毫无意义的胜利。” “我是吉尔加拉德的先锋,和部队一起进发。我也参与了在魔多黑门之前的达哥拉之战。由于吉尔加拉德的神矛和伊兰迪尔的圣剑,我们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埃格洛斯和纳希尔是无人能抵抗的神兵利器。我亲眼目睹了在欧洛都因山坡上的最后决战;吉尔加拉德战死,伊兰迪尔阵亡,而纳希尔圣剑断折于他的尸体之下。但最终索伦还是遭遇了败亡,埃西铎利用圣剑的碎片砍断了索伦的手指,并且将魔戒占为己有。” 一听到这段话,那陌生人波罗莫插嘴道:“原来这就是魔戒的去向!”他大喊着:“即使南方王国曾经知道这段故事,也早就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我听说过那位我们不愿以其名称之的无名者所拥有的统御之戒;但我们相信这魔戒已经被摧毁在他的第一个领土中,原来是埃西铎拿走了!这真是出人意料!” “唉!是的,”爱隆说:“让人十分惋惜的是,埃西铎的确拿走了魔戒。我们当时应该立刻将那魔戒丢入欧洛都因的火山口中,在它被铸造的地方摧毁它!但那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埃西铎的行为。在那场最后的总帅决斗中,他是人类唯一的幸存者,而吉尔加拉德身边也只剩下我和瑟丹两人,但埃西铎当时听不进我们的劝说。” “‘我要将这当做纪念我父兄的宝物。’他说。因此,不管我们到哪里,他都将它视若珍宝。但不久之后,他就被这戒指出卖,死在战场上。因此,在北方王国中,他们都称呼魔戒为埃西铎克星。但,和他可能遭遇到的命运比起来,死亡或许还是比较幸福的。” “只有北方的居民知道这事态,而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波罗莫,难怪你从来不曾听过这故事。从格拉顿平原的废墟中,只有三名幸存者跋涉过千山万水回到文明世界。其中一名是欧塔,他是埃西铎的随从,也是圣剑碎片的携带者。他把这碎片交给了瓦兰迪尔。由于出征时瓦兰迪尔还只是个小孩,因此他被留在瑞文戴尔。从此,断折的纳希尔圣剑失去光芒,至今未曾重铸。” “我是否认为最后联盟的胜利毫无意义呢?并非完全如此,但它并没有达成真正重要的目标。索伦被杀死了,但并未被消灭,他的戒指失落了,但并未被摧毁,邪黑塔被击垮,但它的础石并未被破坏,因为这些都是由魔戒的力量所建造的,只要魔戒一日不毁,高塔就会永续存在。在这场战争中,许多的人类和精灵,以及他们的盟友,都战死在沙场上。安那瑞安战死,埃西铎被杀,吉尔加拉德和伊兰迪尔也灰飞烟灭。人类和精灵之间再也不可能结盟,因为人类不停地繁衍,而精灵却逐渐减少,双方渐渐疏离,从那之后,努曼诺尔的血统开始淡薄,他们的寿命也大为减少。” “在格拉顿平原的屠杀之后,西方皇族的成员逐渐减少;他们位在伊凡丁湖旁边的阿努米那斯城也化成废墟。瓦兰迪尔的后裔则是搬迁到北冈高坡上的佛诺斯特,现在该处也已经砖瓦不存。人们称呼该处为亡者之堤,害怕得不敢靠近。因为亚尔诺的居民不停减少,敌人们将他们鲸吞蚕食,王位就这样灰飞烟灭,化为青山荒冢。” “在南方的刚铎王国则繁衍兴盛,它的光辉闪耀了一阵子,让人回想起努曼诺尔陆沉之前的盛况。人们建造了高塔和堡垒,开挖出航行大船巨舰的港湾;无数个种族都敬畏人皇的有翼皇冠家徽。他们的主城是奥斯吉力亚斯,星辰堡垒,大河流穿堡垒的正中央。他们还建造了米那斯伊希尔,升月之塔,就位在黯影山脉的东坡上。而在白色山脉的西方山脚下他们打造了米那斯雅诺,落日之塔。在那里,国王在宫殿中种植了一株圣白树,这株植物的种子是当初埃西铎越过大海带过来的,而原先的树木又是来自于伊拉西亚,在那之前则是在来自于上古时代的极西之地。” “但是,在那段纷扰的日子中,安那瑞安之子梅兰迪尔过世前没有留下任何的子嗣,因此王室的血脉断绝,圣白树就此枯萎。努曼诺尔的血统开始和凡人的血统混杂在一起。接着,监视魔多之墙的人们松懈下来,许多妖物悄悄地潜回葛哥洛斯。很久之后,魔物突然大举出动,攻下了米那斯伊希尔,将它诅咒成一个恐怖的地方,现在被称做米那斯魔窟,邪法之塔。接着,米那斯雅诺被重新更名为米那斯提力斯,守卫之塔。两座城市陷入永不止休的征战中;在两者之间的奥斯吉力亚斯,则在战火中化为废墟,邪恶的势力在其间游走。”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许久,但米那斯提力斯的王族依旧奋战不懈,替我们阻挡敌人的力量,保护亚苟那斯到海之间的通道畅通。现在,我能够告诉你们的故事已经快到了结尾,因为在那段时间中,埃西铎的统御魔戒逸出历史的轨迹之外,而另外三只权能之戒终于可以不受它的力量影响。但,现在,三只权能之戒又再度陷入危机之中,因为我们很遗憾地发现;至尊魔戒已经再度现世,至于如何找到这魔戒的过程,我就交给其他人,因为在这之中我并没有出到什么力量。” 他一停下来,波罗莫就立刻抬头挺胸,自豪地站起来。“爱隆大人,请容我发言,”他说:“先让我告诉诸位有关刚铎的局势。因为在下正是来自刚铎,能让各位知道当地的情势绝对对诸位有利。因为,我想,在座只有极少的几位知道该处所发生的事情,也因此,你们也不知道万一刚铎失守,你们所面临的处境为何。” “别认为刚铎的土地上努曼诺尔的血统已经淡薄,也别认为前人的自尊和骄傲已经消退在历史中。在我们的牺牲奋斗之下,东方蛮族依旧被压制得无法随意入侵;魔窟的邪气也在我们以身为盾的封印之下无法扩散。因此,我们的背后,亦即是整个西方,才能够维持和平和自由。但是,万一河口的通行权被攻下了,又会怎么样呢?” “让人担忧的是,这一刻或许不远了。无名的魔王已经再度转生。狼烟再度从被我们称做末日山的欧洛都因山脉中升起。黑暗大地的力量不断增长,我们只能咬牙苦撑。当魔王回归之时,我们的同胞从伊西力安被驱赶出来,眼睁睁地放弃河东方的美丽家园,但我们依旧在该处派驻重兵,不停地骚扰敌人。就在今年,六月时分,魔多突然之间派遣大军来攻,我们遭逢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我们寡不敌众,因为魔多这次和东方人以及残酷的哈拉德林人结盟,但真正让我们遭逢败绩的不是因为数量上的差异,而是我们感应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有些人说他们看得见这些力量;在月光下就像是一名巨大的黑衣黑 骑士,他们所到之处,敌人尽皆化做嗜血的狂兽,而连我们最勇敢的勇者都感到脊背生寒;人马纷纷让道,就此溃不成军。我们的东方军团只有极少数的人躲过这场大屠杀,他们摧毁了奥斯吉力亚斯废墟中的最后一座桥梁才得以逃出生天。” “我就是负责镇守那座桥梁的守军,眼睁睁地看着那座桥梁在我们脚下被摧毁。我们用尽全身力气才泅泳上岸,只剩下我和弟弟以及另外两名士兵。即使遭遇这么重大的打击,我们依旧奋战不懈;勉强守住了安都因河西岸的所有据点。我们所护卫的居民如果有一天知道我们所做出的牺牲,都应该称赞我们;就算有口头的称赞却不会有任何实质的帮助。至今,只剩下洛汗国的骠骑兵团,会在我们有需要的时候前来援助。” “在这黑暗的时刻,我越过重重险阻,只为了见到爱隆一面。我单枪匹马地旅行了一百一十天,但我寻求的不是战场上的盟友。爱隆的战力强在他的睿智,而不是他的武器。我是来寻求一段诗文的指引。因为,在那突如其来的袭击之前,我弟弟作了一个梦;在那之后,他又作了同样的梦,我也进入了一样的梦境。” “在梦中,我发现东方的天空被乌云笼罩,雷声隆隆作响,但在西方还有一道苍白的光芒闪烁着,从光芒中我听见了一个遥远但清晰的声音大喊着:” 圣剑断折何处去: 伊姆拉崔之中现; 此地众人将会面, 齐心胜过魔窟殿, 该处必有迹显现, 末日将临无疑虑, 埃西铎克星再见, 半身人挺身而出。 “我只能理解其中的一部分,我们请教父王迪奈瑟,米那斯提力斯之王 他对于刚铎的历史极为了解。他只愿意说,伊姆拉崔是精灵语中一座北方遥远山谷的名称,爱隆和其他半精灵等传史者居住在该处。因此,我的弟弟在明白了这危机有多么迫切之后,立刻想要踏上寻找伊姆拉崔的旅程。但由于这旅程充满了危险和忧虑,因此,我决定亲自踏上寻找此地的旅程。我的父王极端不愿让我离开,最后还是只能放手让我走。我踏上了早被众人遗忘的道路,寻找爱隆的居所,许多人都曾听过,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确实的位置。” “此地就是爱隆的居所,你将看到更多的迹象。”亚拉冈站起来说道。他将配剑解下,置放在爱隆面前的桌上,那是柄断剑。“这就是断折圣剑!”他说。 “你是谁?又和米那斯提力斯有什么关连?”波罗莫好奇地看着这穿着破旧衣物的瘦削汉子。 “他是亚拉松之子亚拉冈,”爱隆说:“他是埃西铎、伊兰迪尔的嫡传子孙,也是北方所剩无几登丹人的领袖。” “那这该是你的,根本不是我的!”佛罗多惊讶地站起来,彷佛预料马上会有人来向他收走这枚魔戒。 “这不属于任何人,”亚拉冈说:“但预言中已经说明了你该继续持有它。” “献上魔戒,佛罗多!”甘道夫严肃地说。“时机到了,拿出魔戒,波罗莫就会明白他的谜语后半部的意思。” 众人突然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看着佛罗多。他突然间觉得有些羞愧、有些恐惧,极端不愿意拿出魔戒,憎恶看到它的模样,希望自己能够躲得远远的。当他用颤抖的手拿起魔戒时,魔戒闪动着邪恶的光芒。 “这就是埃西铎的克星!”爱隆说。 波罗莫一看见那枚金戒指,眼中就闪动着异彩。“这就是半身人!”他喃喃自语:“难道米那斯提力斯的末日终于到了吗?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寻找一柄断剑?” “预言中所指的并非是米那斯提力斯的末日,”亚拉冈说:“但我们所面临的的确是可怕的末日和极端危险的挑战,因为这柄断折的圣剑就是伊兰迪尔阵亡时所持有的武器。即使其他所有的家传宝物都已失传,这柄断剑依旧是他子孙最珍惜的物品。因为,我族中一直有个传说,当魔戒,埃西铎的克星再现时,这柄圣剑将会重铸。你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断剑,你还需要什么?你希望伊兰迪尔的皇室重回刚铎吗?” “我来此不是恳求任何人施恩于我,而只是寻求谜题的解答,”波罗莫骄傲地说:“但我们的确是身陷险境,伊兰迪尔的圣剑确实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希望。只是,我们不确定这柄圣剑是否真的能够自蒙尘的历史中再度出现。他又再度看着亚拉冈,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 佛罗多感觉到比尔博似乎对朋友的反应感到不耐烦。他突然间站起来,大声念诵: 精光闪耀非真金, 四海云游未迷踪; 古而弥坚生不息, 根深怎畏浸霜冰。 百劫火炼将苏生, 光华四射破暗喑。 断折圣剑重铸日, 无冕王者再为皇。 “或许不是非常好,但如果你除了爱隆的保证之外还想要别的东西,这应该已经切中你的需要。如果爱隆的建议值得你跋涉一百一十天,那么你最好乖乖地听对方说些什么。”他哼了一声坐下来。 “这是我自己编的,”他对佛罗多耳语道:“那是我遇到登纳丹,他第一次告诉我他的身世时,我写给他的。我当时真希望自己的冒险生涯还没结束,能够在他的时机到来时陪着他一起出去冒险。” 亚拉冈对他笑了笑,又再度转身面对波罗莫。“从我的立场来看,我愿意原谅你的怀疑,”他说:“我和迪奈瑟宫殿中辉煌灿烂的埃西铎和伊兰迪尔实在有很大的差别。我只是埃西铎的子嗣,并非他本人。我过了很长一段极为艰苦的日子,从这边到刚铎的旅程和我的冒险比起来相形失色。我越过了无数高山、河流和平原,我甚至到过星辰排列都有所不同的卢恩和哈拉德等异邦。” “但,这世上勉强可称作我家乡的地方还是在北方,因为,瓦兰迪尔的子孙在那边生生不息地居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的历史渐渐灰暗,人数慢慢变少,但断剑总是能传给下个继承人。在我结束之前,波罗莫,我一定要说清楚我们的立场。我们这些荒野之中的游侠是寂寞的过客和猎人;我们是魔王爪牙的猎人。黑暗的势力不仅限于魔多,他们还在很多其他的区域出没。” “波罗莫,如果刚铎算是自由世界的了望塔,那我们扮演的就是不为人知的守护军。有许多魔物不是你们的高墙和利剑可以阻挡的,你对于领土之外的疆域所知甚少。你刚刚说到了和平和自由,北方大地如果没有我们的牺牲,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这四字的含意。他们可能会被恐惧摧毁。但如果有魔物入侵无主的山岗或是不见天日的森林,就必须靠我们去猎杀、驱赶它们。如果所有的登丹人都沉沉睡去,或是踏进墓中,北方大地怎么可能高枕无忧,人们怎 能自由自在地在路上漫游?” “但是,我们所获得的感谢比你们还要少。旅客们怒目以对,乡民们给我们各种各样的绰号。有个住在魔物一天路程中小镇的胖子叫我‘神行客’,如果没有我们不眠不休地看守,这魔物可能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甚至摧毁整座小镇。但我们却不能够因此有所松懈,如果单纯的人们可以免受恐惧和忧虑的困扰,我们就必须让他们继续保持单纯,而且这一切都必须秘密进行,春去秋来,这就是我同胞们永不止息的任务。” “历史的巨轮又再度开始转动,新的时代开始了。埃西铎的克星已经现世,我们即将面临大战,圣剑必须重铸,我会亲自前往米那斯提力斯。” “你刚刚说埃西铎的克星已经现世,”波罗莫反问道:“但我刚刚只看见一名半身人手中拿着金戒指;而埃西铎在这个纪元的一开始就已经阵亡,智者们怎么可能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克星?这枚戒指又是怎么代代相传,最后出现在这样一名诡异的信差手上?” “我们会说明这件事情的,”爱隆说。 “大人,请先别急!”比尔博说:“现在已经日正当中了,我觉得该找些东西补充精力了。” “我还没有介绍你呢,”爱隆笑着说:“现在轮到你了。来吧!告诉我们你的故事。如果你还没把它写成诗歌,你可以用口语的方式报告。时间越短,你就可以越快吃饭。” “好吧,”比尔博说:“遵命。但我这次说的会是真实的故事,在此的诸位可能听过别种版本的说法,”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葛罗音。“我希望他们能够忘记过去,原谅我。当年我只希望能够将这宝物占为己有,能够摆脱小偷的污名。但是,现在,或许我已经对世事有了更透彻的了解。总之,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个全新的故事;他们惊讶地看着这名老哈比人兴致勃勃地说着之前和咕鲁之间的斗智。他并没有漏掉任何一个谜题,如果不是爱隆插手,他可能还准备一路描述到最后的宴会和他神秘消失的场景。 “说得好,我的朋友,”他说:“现在就先描述到这里吧。我们已经知道魔戒交到你的继承人佛罗多的手上,现在该他说了!” 接着,佛罗多有些不情愿地开始描述魔戒从到他手中开始那天的情景。他从哈比屯和布鲁南渡口之间的每一步冒险都经过反覆地质问和考虑,他所能够回忆起一切有关黑骑士的资料都经过反覆检证,最后,他终于坐了下来。 “真不错,”比尔博对他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家伙老是打岔,这应该是个不错的故事。我刚刚试着做笔记;不过,如果将来我要把它写下来,晚上有空时我们应该要再谈谈。在你到这边来之前的经历我就可以写上一整个章节了呢!” “没错,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佛罗多回答道:“但对我来说,这个故事似乎并不圆满,特别是有关甘道夫的部分。” 坐在他附近的加尔多也听到他说的话。“你说出了我的心声,”他大喊道,接着转向爱隆说:“贤者可能很有理由证明在半身人小宝库里面的戒指就是至尊魔戒,但我们可以听听其中的证据吗?而且我还要再问一个问题,萨鲁曼呢?他是研究魔戒的专家,这次却没有出现在这里。如果他听过我们刚刚听到的资料,他的意见会是什么?” “加尔多,你刚刚的问题其实可以合并为一个,”爱隆说:“我并没有刻意忽略这些问题,等下你也可以得知这确实的答案。但这一切都该由甘道夫来说明,我最后才会请他出面,因为这代表我对他的尊敬,而且这一切的幕后推动者就是他。” “加尔多,有些人会觉得,”甘道夫说:“佛罗多之所以被追捕,以及葛罗音的故事,都足以证明哈比人的财宝对魔王来说价值连城。但,这不过只是个戒指而已,又怎么样呢?戒灵守护着九枚戒指,七枚矮人戒指不是被夺走,就是已经被摧毁。”葛罗音不安地动了动,并没有发言。“我们知道其余的三枚在哪里。那么,这枚让他饥渴无比的戒指又是什么背景呢?” “的确,在大河的失落和山脉中的重现之间,历史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但是,即使贤者们所不知道的消息,也藉由我的努力而重见天日,但却已经太晚了,因为魔王已经紧追在后,他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近。幸好,直到今年,就是这个夏天,他才知道了事件的全貌。” “有些人或许记得,许多年以前,我大胆地侵入位在多尔哥多的死灵法师巢穴,悄悄地刺探他的秘密,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我们的恐惧果然成真了,他就是魔王索伦,经过漫长的时间再度转生到人世间。有些人,也会记得萨鲁曼劝说我们不要公开和索伦为敌,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对他的扩张袖手旁观。但是,最后,随着他的力量逐渐增长,萨鲁曼也不得不低头,圣白议会使出全力,将邪恶赶出了幽暗密林,就在那一年,魔戒刚好现世,如果这是巧合的话,还真是个奇怪的巧合。” “但是,正如同爱隆所预见的一样,我们已经太迟了。索伦也在监视着我们,早已准备好面对我们发动的攻击,他从九戒灵居住的米那斯魔窟,远远地遥控魔多的运作。他刻意在我们面前示弱,假意逃跑,目的只是在不久之后前往邪黑塔,公开宣称魔王已经再临。然后,圣白议会最后一次召开,我们听说他正在饥渴地寻找至尊魔戒。我们都担心他已经获知了我们所不知道的情报,但萨鲁曼否认这件事情,重复了他之前一直对我们发表了理论:至尊魔戒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于中土世界。” “‘最糟的状况不过是,’他说:‘我们的敌人知道魔戒不在我们手中,依旧没人知道它的下落。但他以为魔戒终还有再度出现的一天。别害怕!他的希望会让他分心。我不是已经仔细研究过这件事情了吗?魔戒落入大河安都因中,很久以前,当索伦还在沉睡的时候,这枚戒指早就被冲入海,就让它在那边安息直到万物终局。’” 甘道夫沉默下来,从门廊往东看向遥远的迷雾山脉,看着那块末日危机隐匿了那么久,却无人知晓的区域,他叹了口气。 “我在那时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说:“我被贤者萨鲁曼的甜言蜜语所欺骗;如果我早点发现,就会早点开始寻求真相,我们现在所面临的局势就不会这么危急。” “我们都有责任,”爱隆表示:“如果不是有你锲而不舍的努力,黑暗可能早已降临。继续吧!” “打从一开始,我心里就觉得不对劲;即使所有理性的证据都叫我不要怀疑,我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那股不安。”甘道夫说:“我想要知道这个东西怎么落到咕鲁手上,他又拥有这东西多久。所以,我派人监视他;预料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黑暗,前来寻找他的宝物。他的确来了,但他却以狡猾的天性从天罗地网中脱逃,消失得无影无踪。唉,最糟糕的状况来了!我竟然就把事情搁在一旁,等待局势有所变化;就像我们平日那种被动的表现一样。” “我在忙碌中度过了很长的时间,突然间,我的疑虑惊醒过来,转变成恐惧。那哈比人的戒指是怎么来的?如果我的担心属实,我们又该怎么处理这只魔戒?这些是我必须做出决定的大事,但我不敢对任何人开口,担心万一消息走漏,可能反而会造成世界陷入重大的危机。在我们和邪黑塔抗战的这么多年以来,出卖与背叛一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很快地,我开始感应到有各种各样的间谍聚集在夏尔一带,甚至连无辜的鸟兽都被卷入,我变得担心。因此,我召唤登丹人的协助,他们布下更严密的守卫,最后,迫不得已,我对埃西铎的直系子孙亚拉冈吐露了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