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解除那种控制。”保罗说。“证据!”哥尼坚持说。“证据不在这里,”保罗说,“证据在泰布营地,远在南方。但是如果……”“这是阴谋。”哥尼吼道,他的手臂在杰西卡的脖子上紧了紧。“不是阴谋,哥尼。”保罗说。他的声音十分悲痛,那声音撕扯着杰西卡的心。“我看了从哈可宁间谍身上搜出的信件,”哥尼说,“那封信直接针对……”“我也看过那封信,”保罗说,“我父亲那天晚上让我看了那封信,并向我解释了它为什么是哈可宁人的阴谋。它的目的在于让他去怀疑他所爱的女人。”“啊,”哥尼说,“你没有……”“住嘴!”保罗说。他的话单调沉着,比杰西卡曾经听到过的任何声音更具命令性。他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强,她想。哥尼扼住她脖子的手臂在发抖,抵住她背脊的刀尖也不断抖动着。“你还没有做的,”保罗说,“是听我母亲那天晚上为她失去的公爵哭泣的声音,你也没有看见她说到要杀死哈可宁人时,眼睛中喷出的火焰。”原来他也听见了,她想,她的双眼被泪水遮住了。“你没有做到的,”保罗继续说,“是记住你在哈可宁奴隶地狱中所得到的教训。你说你为我父亲的友谊而感到骄傲!难道你不了解哈可宁人和阿特雷兹人之间的区别,并使你能通过哈可宁人留下的臭气而嗅出他们的阴谋?难道你不了解阿特雷兹人的忠诚是通过爱而获得,而哈可宁人的金钱买来的却是恨?难道你看不清这种背叛的实质?”“但是越?”哥尼喃喃地说。“我们所拥有的证据是越亲自写给我们的信。他在信中承认了他的不忠,”保罗说,“我用我对你的爱发誓,就是我让你死在这块土地上之后,我仍将保持着我对你的爱。”听见她儿子的话,杰西卡为他的意志,以及洞察一切的聪明才智感到惊讶。“我父亲生性喜欢交朋友,”保罗说,“但是他很少错误地把他的爱给予人。他的错误在于他错误地理解了恨,他认为任何一个仇恨哈可宁的人都不会背叛他。”他看了他母亲一眼,“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我已经给她看了我父亲的信,他从来不怀疑她。”杰西卡感到快要失去控制,紧咬着下唇。她看到保罗的执拗,意识到这些话使他付出的代价。她想朝他跑过去,把他的头抱在胸前,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但是扼住她喉头的手臂已停止了颤抖,刀尖也一动不动地紧紧抵在她背上。“一个孩子一生中最可怕的时刻,”保罗说,“是发现他父亲和母亲共同享受他从未尝过的爱的时候。这是一种损失,也是对这样的事实的觉醒,即世界本身就是这里和那里,我们则单独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时间本身就是真理,你不可能回避它。我听到了我父亲谈论我母亲的话,她决不是叛徒,哥尼。”杰西卡这时才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说:“哥尼,放开我。”话中没有一点命令的口气,也没有对他的弱点玩弄的意思,然而哥尼的手臂松开了。她跑过去,站在保罗面前,但没有拥抱他。“保罗,”她说,“宇宙中也有其他的醒悟。我突然明白我是在利用你,指使你,操纵你,将你置于我选择的位置上——我不得不选择这样的道路——如果那是一种借口,那也是由于我所受到的训练。”她喉咙哽住了,歇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她儿子的眼睛。“保罗,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选择幸福的道路。你那位沙漠女人,你如果愿意,就和她结婚。选择你自己要走的路,我……”她停下来,听见身后传来喃喃的低语声。哥尼!她看见保罗盯着她的身后,便转过身去。哥尼站在原地,刀已插人刀鞘之中。他撕开胸前的衣袍,露出里面次等的灰色滤析服,走私者在管制区买来的那种。“将你的刀刺入我的胸膛,”哥尼说,“我说,杀了我吧,我愿受惩罚。我已经玷污了我的名声,我对不起我的公爵。最好……”“住口!”保罗命令道。哥尼看着他。“扣上你的衣袍,不要表现得像个傻瓜,”保罗说,“这一天来,我已经够傻的了。”“我说,杀了我吧!”哥尼愤愤地说。“你应该了解我,”保罗说,“你认为我是一个白痴吗?会用这种方法对待我所需要的人吗?”哥尼看着杰西卡,用可怜、乞求,完全不像他的语气说:“那么你,夫人,请……杀了我。”杰西卡走到他的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哥尼,为什么坚持要阿特雷兹人杀死那些他们喜爱的人呢?”她轻轻地拉拢他敞开的衣袍,把它扣好。哥尼结结巴巴地说:“但是……我……”“你认为你是在为雷多复仇,”她说,“因为这样,我尊敬你。”“夫人!”哥尼说。他低下头,让它垂到胸前,紧闭着双眼,强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让我们把这看做是朋友之间的误会。”她说。保罗听出她话中流露出的安慰。“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会感到高兴,我们之间不会再有那样的误解。”哥尼睁开满含泪水的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我认识的那个哥尼。哈莱克是一个精通剑术和九弦琴的人,”杰西卡说,“他是我最尊敬的琴师。难道那个哥尼。哈莱克不记得他为我演奏时,我是多么快乐吗?你还带着九弦琴吗,哥尼?”“我换了把新的,”哥尼说,“是从丘苏克带来的,一件音色美妙的乐器。它演奏起来就像是真的维罗塔乐器,尽管上面没有他的签名。我自己认为它是维罗塔的学生制造的。他的这个学生……”他突然停下来:“我能对你说什么呢,夫人?我们在这里瞎聊……”“不是瞎聊。哥尼。”保罗说。他走了过去,站在他母亲身旁,面对着哥尼。“这不是空谈,而是一件给朋友之间带来欢乐的事情。如果你现在为她演奏的话,我会十分感激你。战斗计划可以等一会儿再谈,明天以前我们不打算进行战斗。”“我……我去把九弦琴拿来,”哥尼说,“它放在过道里。”他从他们身边绕过去,穿过门帘走出内室。保罗把手放在他母亲的臂上,发现她在发抖。“一切都过去了,母亲。”他说。她没有调头,仅用眼角的余光向上看着他。“一切都过去了?”“当然,哥尼……”“哥尼?哦……是的。”她低下目光。门帘沙沙地响,哥尼带着九弦琴回来了。他开始调音,回避着他们的目光。墙上的挂毯使回音减少,乐器发出细小而柔和悦耳的声音。保罗把她扶到一个卧榻旁,让她坐在那里,背靠在墙上厚厚的挂毯上。他突然感到震惊,他看到她的脸上开始出现沙漠中的那种干燥的皱纹,覆盖眼睛的蓝色在眼角周围展开。对他来说,她显得多么苍老啊!她累了,他想,我必须找到一个减轻她疲劳的方法。哥尼拨了一下琴弦。保罗看着他,对他说:“我……有一些需要我去处理的事情。你在这里等着我。”哥尼点点头,此时,他的思想似乎处于遥远的地方,好像这一时刻的他是停留在卡拉丹那广阔的天空之下,出现在地平线上翻滚的乌云,预示着大风雨的来临。保罗勉强转身离开房间,穿过遮盖着另一条支道的厚重挂毯,进入那条支道。隔着厚厚的挂毯,他听见哥尼演奏的琴声。他在室外站了一会儿,听着那无声的音乐。果树园,葡萄园,丰满妖艳的美女,我享受着这无尽的快乐。为什么要谈论战争?为什么我感到那样悲哀?高山变成了灰尘。天空继续敞开,散播着它的财富,我的双手只需收集起它的财富。我为什么要想到出击?我为什么感到我的岁月,逐渐消失在欢乐的痛苦之中?我的手臂,带着坦诚的喜悦,召唤着伊甸园中狂喜的希望。我为什么要记住这些伤痕?我为什么与恐惧同眠,梦想到过去的罪恶……一位身穿长袍的敢死队员从前面通道的拐角处走出来,朝保罗走来。他的头罩抛在脑后,滤析服松松地挂在身上,说明他刚从外面的沙漠中归来。保罗示意他停在那里,自己便离开门帘处,沿着通道走到那个敢死队员身边。那人双手抱在胸前,以弗雷曼人在典礼仪式上向圣母或塞亚迪娜行礼的方式,向保罗弯腰敬礼。他说:“摩亚迪,各部落领袖正动身前来这里。”“这么快?”“是斯第尔格早些时候派人去送的信,他认为……”他耸了耸肩。“我知道了,”保罗回头望了一下微弱的九弦琴声发出的地方,回想着那首他母亲喜爱的旧歌——快乐曲调和悲哀歌词奇怪地结合在一起。“斯第尔格不久便会与其他领袖们一起到来,然后你带他们到我母亲等他们的地方去。”“我会在这里等他们,摩亚迪。”那个敢死队员说。“可以,你就在这里等吧。”保罗从那人面前走过,走向洞穴深处,朝每个洞穴都有的储水洼地走去。那里有一条小沙蜥,只有九米长,还没有发育成熟,它由四周的水沟包围着。制造者在变成小小的带菌者后,因其有毒,所以不能让它接触到水。淹死制造者是弗雷曼人的秘密,因为这样可以产生出把他们联合在一起的物质——生命之水,而水中所含的毒素只能由圣母来改变。保罗在面对他母亲所处的危险的紧急关头,就已做出了决定。他看到过的未来的线索中没有来自哥尼。哈莱克的危险。未来——灰云密雾般的未来,让人感到整个宇宙就像一个幻影世界,围绕着他那沸腾的联系波不断向前流动。我必须见到它,他想。他的身体已慢慢地具有了对衰微香料的耐药力,预知幻象也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朦胧。对他来说,解决的办法似乎也变得十分明显。我一定要淹死那条制造者。人们将会知道我是否是科维扎基。哈得那奇。我也能够经受住圣母所经受的考验。沙丘 3-8--------------------------------------------------------------------------------在沙漠战争的第三个年头,保罗-摩亚迪单独躺在巢穴的一间内室中,那画有弗雷曼神话图案的壁挂下面。他躺在那里就像一个死人,被生命之水的启示所迷住。给予生命的毒物改变了他,使他不再受到时间的限制。因此,李桑。阿-盖布既可以死也可以生的预言被证明是真的。——摘自伊丽兰公主的《阿拉吉斯寓言集》契尼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走出了哈巴亚洼地,听见把她从南方带到这里来的那架扑翼飞机发出呼呼的声音飞走了,飞往沙漠中的一个隐蔽地。她四周的护卫队员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呈扇形在山脊的岩石中散开,搜索着前进,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同时,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给予摩亚迪的女人——他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所要求的一刻时间的宁静。他为什么召我来?她问自己,他曾经告诉我,要我与小雷多和阿丽娅一起留在南方。她撩起长袍,轻快地跃起,越过一道岩石屏障,走上上山的小道。这些小道只有经过沙漠训练的人才能在黑暗中认出来。脚下的卵石滑动,她轻快地走在上面,一点也没有考虑那种需要的快捷。上山令人感到兴奋,缓解了由于护卫队远远散布在她周围而纷扰着她的恐惧。事实上,她是被一架扑翼飞机接到这里来的。随着与保罗-摩亚迪——她的友索重聚的时刻的临近,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的名字也许是整个星球上战斗的呼声:“摩亚迪!摩亚迪!摩亚迪!”但是,她认识的是一个具有不同名字的不同的人,她儿子的父亲,她温柔的爱人。一个高大的人影朦朦胧胧地出现在她上面的岩石中,示意要她加快速度。她立即加快步伐,快速前奔。黎明鸟鸣叫着飞上天空,朦胧的曙光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上面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的护卫队员奥塞姆吗?她问自己,打量着那熟悉的身影和动作方式。她走到他的面前,在朦胧的光线中辨认出敢死队中尉那宽阔、雄壮的身影。他的头罩打开着,嘴上的过滤器松松地拴着,就像一个人有时想冒险尝试沙漠的感觉那样。“快一些,”他轻声说,带着她沿着秘密裂缝进入隐蔽着的山洞,“天不久就要亮了,”他一边为她打开密封门一边小声说,“哈可宁人一直在这一带巡逻,我们现在还不敢冒被他们发现的危险。”他们经过狭窄的通道入口,进入巢穴,球形灯亮了起来。奥塞姆从她面前挤过去,说:“现在跟我走,快。”他们快速沿着通道走着,经过另一条通道,穿过挂帘,走进曾经是塞亚迪娜白天休息之地的凹形房间。现在,房间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岩壁上挂着绣着鹰的红色图案的毛织挂毯;一边的矮桌上堆满了文件,散发出衰微香料芬芳的香味。圣母独自一人面对着门坐着,她抬着头沉思,外行人一看了就会发抖。奥塞姆双手合十,说:“圣母,我已把契尼带到。”他弯着腰退了出去。杰西卡想:“我怎样给契尼讲呢?”“我的孙儿怎么样?”杰西卡问。啊,符合礼仪的问候,契尼想。她又感到了害怕。摩亚迪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在这里欢迎我呢?“他健康幸福,我的母亲,”契尼说,“我把他和阿丽娅留给哈拉照看。”我的母亲,杰西卡想,是的,在正式的问候中,她有权那样称呼我。她给我生了个孙子。“我听说,柯鲁亚营地送了块毛料作为礼物。”杰西卡说。“一块漂亮的毛料。”契尼说。“阿丽娅有信让你带来吗?”“没有。但是,由于人们已开始接受她那奇迹般的情况,营地里的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她为什么要花这样长的时间来问这些事呢?契尼问自己,一定有紧急事情,否则,他们不会派飞机来接我。现在,我们的问候仪式该结束了吧。“我要让人用新料子给小雷多剪裁一些衣服。”杰西卡说。“你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母亲。”契尼说。她低下头,问:“有战斗的消息吗?”她尽力保持着脸上不带有任何表情,那样杰西卡就不会看出任何痕迹——这是一个有关保罗的问题。“新的胜利,”杰西卡说,“拉宾已慎重提出了休战。他的信使已回去了,并失去了他的水。拉宾还减轻了一些洼地里的人民的负担,但是他做得太迟了。人们知道,他是出于对我们的害怕才那样做的。”“事情就像保罗说过的那样发展。”契尼说。她盯着杰西卡,竭力想使自己不再对自己感到害怕。我已经提到了他的名字,但她仍不回答我。在她那石头一样光滑的脸上,很难看出任何感情的流露……她太僵硬,她为什么要如此沉默?我的友索出了什么事?“我希望我们此刻是在南方,”杰西卡说,“那些绿洲在我们离开时是多么美丽啊!难道你不希望有一天整个家园也一样开满鲜花吗?”“家园确实很美,”契尼说,“但也有悲伤。”“悲伤是胜利的代价。”她是否是让我要为悲伤做好思想准备?契尼想。她说:“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失去了男人。人们知道了我被召来此地时,都很羡慕。”“是我召你来的。”杰西卡说。契尼感到心突突地跳着。她想用手捂住耳朵,害怕听到的一切,但仍然保持着平静,说:“信上的答名是摩亚迪。”“我在他的军官们都在场的情况下签的,这是种必要的手段。”杰西卡想:保罗的女人是个勇敢的人,在恐惧几乎压在她身上时,还仍然能够保持镇静。是的,她也许就是我们现在需要的那种人。契尼说,声音中带着听天由命的语气:“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事实真相了。”“我们需要你到这里来帮助我使保罗活过来。”杰西卡说。她想:好了,我说得十分清楚,活过来!我那样说,她就会知道保罗仍然活着,但存在着危险。一个词表达得多完美!契尼愣了一会儿,很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说:“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她突然想扑向杰西卡,抓住她,尖叫着:带我去见他。但是,她克制住自己,静静地等待着回答。杰西卡说:“我怀疑哈可宁人派来的奸细混入我们的人之中,他们想毒死保罗。这似乎是惟一合理的解释。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毒药,我已经十分仔细地检查过他的血液,但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契尼向前冲了几步跪了下去。“毒药?他痛苦吗?我能……”“他人事不省,”杰西卡说,“他生命的过程十分缓慢,只有用最先进的仪器才能探测到。我要不是发现他还活着,一想到会发生的事就会不寒而栗。对那些未经训练的人来说,他是一个死人。”“出于好意,您有理由召我来,我理解您的意思,圣母。您认为我能做些什么您不能做的呢?”她勇敢、可爱,十分机灵,杰西卡想,她本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比。吉斯特。“契尼,”杰西卡说,“你也许会认为这难以相信,但我并不确切知道召你来会有什么用处。这是本能……一种基本的直觉,因而自然地想到叫你来。”契尼第一次看到杰西卡悲伤的样子。“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努力……远远超过了人们说的一切,可是都没有用。”“那个家伙,哈莱克,”契尼问,“会不会是叛徒?”“不会是哥尼。”这简单的几个字表达了整句话的意思。契尼看到了搜寻,试验……过去失败的记忆明显地一一被否定。契尼身体后仰靠在双脚上,然后站了起来,抖掉沾在长袍上的沙尘,说:“带我去见他。”杰西卡站起身来,转身穿过左边的一道挂帘。契尼跟着,进入一个过去用做贮藏室的房间。岩壁上挂着厚厚的壁毯,保罗躺在房间那头靠墙壁地上铺的垫褥上。他的上方吊着一盏球形灯,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一件黑色长袍齐胸盖在他的身上,双臂露在外面,搁在身体两侧。他好像没穿衣服,露出的皮肤看起来像蜡一样,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契尼控制住想冲上去扑到保罗身上去的念头。相反,她想起了她的儿子——雷多。这时,她意识到杰西卡也曾经面对过这一时刻——她男人受到死亡的威胁,迫使她自己去考虑要做些什么,才能拯救她年轻儿子的生命。这一意识与那老女人突然联系在一起。契尼伸出手去,紧紧握住杰西卡的手。在这紧紧的一握中,显示出无比的痛苦和理解。“他活着,我担保他还活着。但是,他生命的脉搏十分微弱,很难检测到。领袖中有一部人在小声议论,说是母亲而不是圣母说他还活着;他们还说,我的儿子真的死了,而我却不愿把他的水贡献给部落。”“他像这样有多长时间了?”契尼问。她从杰西卡手中抽回手,向房间里面走去。“三个星期。为了让他清醒过来,我已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领袖们一直在开会,争论着……还进行调查,后来我派人把你叫来了。敢死队还是服从我的命令,否则,我也不能拖这样长的时间……”杰西卡用舌头舔湿了双唇,看着契尼向保罗走过去。契尼俯身站在他身体旁边,往下注视着满脸胡须的年轻人。看着他那浓浓的眉毛,坚挺的鼻梁,紧闭着的深陷的眼睛——在肃穆的恬静中,脸上一片平静。“他如何摄取食物?”“他机体需要很少,不需要食物。”杰西卡说。“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只有他最亲近的顾问、几位部落领导人、弗雷曼敢死队员,当然还有下毒的人。”“没有下毒的人的线索吗?”“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杰西卡说。“弗雷曼敢死队员们,他们怎么说?”“他们确信保罗处于昏睡状态,在最后的战斗之前凝聚他的神力。这是我散布的教化思想。”契尼跪在垫褥边上,弯腰凑近保罗的脸,立即察觉到他脸周围的空气有着一股奇异的味道……这只能是衰微香料的气味,无处不在的衰微香料的气味。在弗雷曼人的生活中,这种气味渗透一切,然而……“您与我们不一样,我们生来就熟悉衰微香料,”契尼说,“您探测过没有,可能是他身体对饮食中过多的衰微香料产生的抵抗?”“过敏反应全是阴性。”杰西卡说。她闭上眼睛,好像感到疲惫,要把这情景淡忘掉。我有多长的时间没有睡过觉?她问自己,时间太长了。“您在改变生命之水的时候,”契尼说,“您是通过内部意识在体内进行的。您使用过这内部意识来检测过他的血液吗?”契尼跪坐在脚后跟上。她一边打量着保罗的脸,一边努力排除思想中的恐惧。这是她在观察圣母时所学到的方法。时间可以用来为思想服务,一个人应集中全部注意力来进行思考。过了一会儿,契尼问:“这里有制造者吗?”“有几条,”杰西卡疲乏地说,“这些天来,我们从未离开过它们。每一次胜利都需要它的祝福,进攻前的每一次仪式……”“可是,只有摩亚迪一个人没有参加过这些仪式。”契尼说。“你是怎样知道的?”杰西卡问。“人们传说的。”“传说太多了。”杰西卡严肃地说。“把制造者的原水给我拿来。”契尼说。契尼话中带着命令的口气,这使杰西卡一愣。她看到这年轻女人在高度集中地思考着,然后说:“立即办到。”她穿过那道挂帘走出去,派人去叫司水员来。契尼跪在那里,盯着保罗。如果他设法这样做了,她想,这是一件他竭力想试一试的事情……杰西卡跪到契尼旁边,捧着一个扁平的军用水壶,饱含毒药的气味刺激着契尼的鼻孔。她用手指在液体中蘸了一下,然后把手指伸近保罗的鼻子。他鼻梁上的皮肤轻微地收缩了一下,鼻孔慢慢地翕动着。杰西卡喘着气。契尼用毒液沾湿了的手指触了一下保罗的上嘴唇。他长长地、哽咽一声,吸了口气。“这是什么?”杰西卡问道。“请安静,”契尼说,“你必须马上改造一点圣水,要快一些。”没有再提问题,因为她清楚地听出了契尼话中的意思。杰西卡端出水壶,吸了一小口水。保罗睁开眼睛,看着契尼。“没有必要让她改变那水。”他说,声音微弱,但平稳有力。杰西卡口里含着液体,感到体力在恢复,几乎自动地在改变水中的毒药。她感到来自保罗的生命火花——在她意识中所存在的火花。在那一时刻,她明白了一切。“你喝了圣水!”她突然说。“我只喝了一滴,”保罗说,“很少的一点点……就那么一滴。”“你怎么能干这种蠢事?”她问道。“他是你的儿子。”契尼说。杰西卡睁眼瞪着她。保罗露出甜蜜的微笑,温柔而充满理解。“听我敬爱的人说说,”他说,“听听她的话,母亲。她知道我想做什么。”“其他人能做的事,他必须去做。”契尼说。“当我把一滴水喝进口中时,当我感觉到它,闻到它的气味时,当我知道了它对我起的作用时,我就知道我能做你做过的事情,”他说,“你的比。吉斯特学监讲到科维扎基。哈得那奇,但是她们不能猜测出我到过的许多地方,经过的许多事情。在那几分钟内,我……”他停顿了一下,迷惑地皱着眉头,看着契尼:“契尼,你怎么到了这里?你应该在……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他试图想用臂肘撑起来,被契尼轻轻地推回到垫褥上。“躺下,我的友索。”她说。“我感到十分虚弱,”他说,他扫视着房间,“我躺在这里好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