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周。或永远不。应该是这周。应该是明天。他拍了角落的火炉,然后向上看。上面有个阳台。不——不完全是个阳台,更像一个过道,有齐腰高的栏杆和宽宽的白色木板,上面刻着小小的菱形孔和花体字。一个人可以蹲在栏杆后面,通过那些菱形孔向外看。在恰当的时刻,他只要站起来……“这是什么牌子的相机?”约翰尼转过头,相信一定是警察。警察会要求看他没装胶卷的照相机,然后他会要求看他的身份证,那么一切就都完了。但不是警察。是那个参加驾驶员考试的年轻人。他大约二十二岁,头发很长,眼睛很开朗。他穿着一件皮上衣和一条退色的牛仔裤。“尼康。”约翰尼说。“好相机)我是一个真正的照相机迷。你为《美国)杂志工作多久了?”“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约翰尼说。“我向他们提供作品,有时为《乡村杂志),有时为《新英格兰)。”“没有全国性的,像《人民》或《生活)?”“没有。至少现在没有。;’“你的焦距是多少?”焦距是什么?约翰尼耸耸肩。“我主要靠耳朵。”“你的意思是靠眼睛吧。”年轻人微笑着说。“对,靠眼睛。”孩子,走开,请走开吧。“我对自由撰稿人很感兴趣,”年轻人说,咧嘴一笑。“我的梦想是有一天拍一张伊瓦·吉玛的升旗照片。”“我听说那是事先安排好的。”约翰尼说。“也许,也许是的。但那是一张经典照片。UFO着陆的第一张照片怎么样!我很想拍一张那样的照片。我拍了许多照片。你在《美国》跟谁联系?”约翰尼现在冒汗了。“实际上,他们跟我联系,”他说。“这是……”“克劳森先生,你现在可以过来了,”警察说,听上去很不耐烦。“我要跟你核对一下答案。”“啊,叫我了,”克劳森说。“再见。”他急忙跑过去,约翰尼轻了口气。该赶紧离开了。他又“拍”了两三张照片,以免显出匆忙,但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拍的是什么。然后他离开了。那个年轻人克劳森已经忘记了他。他显然没有通过笔试,他在激烈地跟警察争辩,后者只是摇头。约翰尼在市政厅的人口处停了一下。他左边是衣帽间。右边是一扇关着的门。他推推门,发现没有锁。一条窄窄的楼梯通到上面。当然。办公室就在上面,走廊也在上面。他住在杰克逊旅馆,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小旅馆、在主要街道上。它曾被仔细地装修过,装修显然花了不少钱,但旅馆主人可能认为可以收回成本,因为这里新建了杰克逊山滑雪场。但滑雪场破产了,现在这可爱的小旅馆也奄奄一息了。夜班服务员在对着一杯咖啡打吨,这时约翰尼走了出来,左手拎着公文箱,这是星期六早晨四点。昨晚他几乎没有睡,半夜后迷糊了一会儿。他做梦,梦见又回到1970年。他又和莎拉站在命运轮前,他又感到那种疯狂的。巨大的力量。他可以闻到烧橡胶的味道。“喂,”他身后的一个声音轻轻说道。“我很高兴看到这家伙被打败。”他转过身,看到是弗兰克·杜德,穿着他闪亮的黑雨衣,他的喉咙被割开了,血淋淋的,像咧开的嘴巴,眼睛愉快地闪着光。他吓坏了,把头转向小摊——但现在摊主是格莱克。斯蒂尔森,正冲他意味深长地咧着嘴笑,头上歪戴着黄色安全帽。“喂——喂——喂,”斯蒂尔森吟唱道,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而不祥。“把它们放到你想放的地方。你说什么?想要赢?”是的,他想要赢。但当斯蒂尔森让命运轮转起来时,他看到外面的一圈全变成绿色的了。每个数字都是两个零。每个数字都是庄家赢的数。他猛地醒来,再也睡不着了,通过结霜的窗户看着黑漆漆的外面。前天他到达杰克逊镇时的头疼消失了,他感到虚弱,但很镇静。他手放在膝盖上坐着。他没有想格莱克,斯蒂尔森,他在想过去。他想起他母亲把一个创可贴贴在他划破的膝盖上;他想起狗把奈丽祖母可笑的衣服的后面撕开,他大笑起来,维拉狠狠地打了他一下,订婚戒指上的宝石划破了他的额头;他想起父亲教他怎么装鱼饵,说:这不会弄伤虫子的,约翰尼——至少我认为不会。他想起七岁时,父亲给他一把折叠小刀,作为圣诞节礼物,并且非常严肃他说,我相信你,约翰尼。所有那些回忆都汹涌而至。现在他走进寒冷的凌晨,他的鞋在雪地上吱吱作响。他呼出的气成了白色的,月亮已经落下,但黑暗的天空繁星密布。上帝的珠宝盒,维拉总是这么称呼它。约翰尼,你在看上帝的珠宝盒。他沿着主街向前走,在杰克逊邮局前停了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几封信。给他父亲的信,给莎拉的信,给山姆·魏泽克的信,给伯曼的信。他把公文箱放在两腿之间,打开黑砖房前的邮筒,停了一下,然后把它们全都投了进去。他可以听到信落下的声音,这肯定是杰克逊镇今天最早的一批信,那声音给他一种奇怪的终结感。信已经寄出,现在已无法停止了。他又拎起公文箱,继续向前走。惟一的声音就是他的鞋踩在雪上的吱吱声。银行门上的大温度计显示屋外温度是三度,寒冷的空气让人不想动,这种感觉是新罕布什尔州的早晨独有的。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停着的汽车车窗上蒙着一层霜,黑乎乎的窗户,拉着窗帘。约翰尼觉得这些显得既可怕又神圣,他抑制住这种感觉。他做的并不是神圣的事。他穿过贾斯柏大街,市政厅就在那里,优雅地立在那里,盖满了雪。如果前门锁上了怎么办,你这聪明的家伙?嗯,他会想办法解决的。约翰尼向四周望望,没有人看见他。当然,如果是总统到这里来,那就完全不同了。这地方从昨天晚上就会封锁起来,里面也已经派人把守了。但这只不过是一位众议员,是四百位众议员中的一个;不是什么大人物。还不是大人物。约翰尼走上台阶,推推门,很容易地拧动把手,他走进寒冷的人口,关上门。现在头又开始疼起来,随着心跳咚咚地疼。他放下公文箱,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揉揉太阳穴。突然传来低低的尖叫声。衣帽间的门慢慢开了,然后一个白色的东西从阴影中向他扑来。约翰尼差点儿叫起来。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那是一具尸体,像恐怖电影中那样从壁橱中掉了出来。但那只不过是一个很厚的木牌,上面写着:“考试前请准备好证件。”他把它放回原处,然后转向通向楼上的那扇门。这扇门现在锁着。他弯下腰,借助从一个窗户传来的微弱的路灯光,仔细打量着锁。这是一个弹簧锁,他认为他可以用一个衣架打开它。他从衣橱中找到一个衣架,把衣钩塞到们缝里。他把衣钩拉到锁上,开始摸索。现在他的头剧烈跳动。最后衣钩挂住了锁,他听到弹簧叭地一声响,门开了。他拎起公文箱走了进去,手里仍然拿着衣架。他把门关好锁上,踏上窄窄的楼梯,楼梯发出吱吱的声音。在楼梯上面,有一条短短的走廊,两边有几扇门。他走过镇长办公室和行政委员办公室,走过税务办公室、男厕所。穷人救济办公室和女厕所。走廊尽头有一扇没有标记的门。门没有锁,他走进去来到会议厅上方后面的过道,下面的会议厅一览无余,全是斑驳的阴影.他关上门,空旷的大厅里传来一阵回音,使他打了个冷战。他沿着过道先向右转,然后又向左转,脚步声也引起一声声回响.现在他沿着大厅的右手一侧走,高出地面大约二十五英尺。他在火炉上方位置停下, 正对着讲坛,斯蒂尔森五个半小时后将会站在那里。他盘腿坐下休息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想要平息住头疼。火炉没有点火,他感到非常冷。当他感到好了一点时,用手打开公文箱上的锁。锁咯喳一声开了,像他的脚步声一样引起一阵回响,只是这次的声音像枪声一样。西部的正义,他胡思乱想道;这是陪审团认定克劳汀。朗格特射死她的情人有罪时,检察官说的话。她发现了什么是西部的正义。约翰尼低头看着公文箱,揉揉眼睛。他的眼睛模糊了一下、然后又清晰了。他从他坐着的木板上得到了一个印象,一个非常旧的印象,如果它是照片的话,应该是暗褐色的。人们站在这里,吸烟,谈笑,等着镇会议的开始。那是1920年?1902年?有一种幽灵般的东西让他感到不安。一个人在谈论威士忌的价格,并且用一根牙签挖鼻子另外——另外两年前他毒死了他妻子!约翰尼打了个冷战。不管这印象是什么,它都无关紧要了。那个人早已死了。步枪闪闪发光。战争时期人们这么做,会得到奖章的,他想。他开始把枪组装起来。每个咯嚓声都引起一阵回响,就像手枪声。他装上五颗子弹。他把枪放在腿上。等待。天慢慢亮了。约翰尼打了个盹,但现在太冷了,已经打不成吨了。他一睡觉就做梦。刚过七点他彻底醒了过来。下面的门砰地一声打开了,他赶忙闭上嘴,免得喊出,谁在那儿?是管理员。约翰尼把一只眼睛凑近栏杆上的菱形小孔,看到一个粗壮的。穿着一件厚厚的海军呢子短大衣的男人,他怀抱着木柴,正从中间过道上走来。他正哼着“红河谷”。他咚地一声把怀里的木柴扔进木柴箱,然后消失在约翰尼下面,接着他听到火炉的门打开的声音,约翰尼突然想到他呼出的白色。假如管理员抬起头呢?他能听到吗?他试图放慢呼吸速度,但这使他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使他的眼睛也模糊起来。现在能听到揉纸的声音,接着是划火柴的声音。寒冷的空气中传来一丝硫磺味。管理员继续哼着“红河谷”,然后突然大声唱起来:“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我们将怀念你明亮的眼睛和甜蜜的微…”现在传来僻啪声。火点着了。“很好,你这家伙,”管理员就在约翰尼下面说,然后砰地一声炉门关上了。约翰尼两手按着嘴巴,突然感到一种自杀式的快乐。他看到自己从过道地板上站起来,苍白。瘦削,像个幽灵。他看到自己张开手臂和手指,像翅膀和爪子一样,用空洞的声音向下喊道:“很好,你这家伙。”他手捂着嘴,忍住笑。他的头像个充满热血的西红柿一样跳动。他的眼睛紧张得非常模糊。突然他非常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摆脱那个用牙签挖鼻子的印象,但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天哪,如果他打喷嚏怎么办?、、突然,毫无预兆地,一阵可怕尖锐的响声充满大厅,像一根尖细的钉子·一样钉进约翰尼的耳朵,使他的头震动起来。他张开嘴要喊一一:声音突然没有了。约翰尼通过菱形小孔向外看,发现管理员正站在讲台上摆弄一个话筒。话筒线连着一个小便携式放大器。管理员从讲台走到下面,把放大器搬得离话筒远一些,又摆弄了一下上面的旋钮。他又回到话筒边,再次打开话筒。又发出一声尖利的响声,这次比较低,很快就消失了。约翰尼两字接着前额,使劲揉着。管理员用拇指敲敲话筒,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听上去就像往棺材盖上打了一拳。然后他的歌声通过放大器传了过来,变得怪声怪气的:“他们说你要离开家乡……”住口,约翰尼想要喊叫。噢,请住口,我都快发疯了,你不能住口吗?歌声啪地一声结束了,然后管理员用他正常的声音说:“很好,臭婊子。”他又走出约翰尼的视线。传来撕纸和扑扑的声音,管理员又出现了,吹着口哨,抱着一叠小册子。他开始沿着长凳分发小册卞。当他发完后,管理员扣好衣服,离开了大厅。门砰地一声关上。约翰尼看看他的手表。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市政厅暖和了一·点儿。他坐着等候,头仍然很疼,但奇怪的是,它比较容易忍受了。他能告诉自己的就是,这样的折磨不会再持续多长时间]。四九点钟,门又砰地一声打开了,把他从迷糊中惊醒,他双手紧紧抓住步枪,然后又放松了。他凑近菱形孔向外看。这次是四个人。一个是管理员,他的大衣领翻起来。另三个人套装外面穿着薄大衣。约翰尼感到心跳加速,其中一人是索尼·艾里曼,他的头发剪短了,梳得很整齐,但那湛蓝的眼睛没有变。“一切都准备好了?”他问。“你自己看吧。”管理员说。“别不高兴,朋友。”一个人回答说,他们走到大厅的前面。其中一人打开放大器,又关上,显然很满意。“这里的人们把他当成皇帝一样。”管理员咕噜道。“他是,他是皇帝,”第三个人说——约翰尼在特姆布尔集会上见过那人。“你还不知道吗,老伯?”“你到楼上看过吗?艾里曼问管理员,约翰尼一下子全身冰凉。“楼梯口的门锁着,”管理员回答道。“我推了一下,跟过去一样。”约翰尼默默地感谢门上的弹簧锁。“应该检查一下。”艾里曼说。管理员发出愤怒的笑声,"我不懂你们这些家伙,”他说。“你们怕什么?歌剧里的鬼怪?”“算了,索尼,”约翰尼认为他见过的那个人说。“上面没有人。我们到拐角餐厅坐坐,可以喝一杯咖啡。”“没有咖啡,”索尼说。“那儿全是他妈的泥。先上楼看看的确没有人,穆齐。我们要按规矩办事。”约翰尼舔舔嘴唇,握紧步枪,他打量着窄窄的过道,他右边是一堵墙,左边通往那些办公室,如果他走动,他们会听见的。这个空旷的市政厅像个天然的放大机。他陷入困境。下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大厅和人口之间的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约翰尼全身冰凉,绝望地等待着。就在他下面,管理员和另外两人在交谈,但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的脑袋像个发动机一样在他脖子上慢慢转动,他盯着过道,等着索尼·艾里曼称为穆齐的人出现在过道头。他厌倦的神情会突然变成震惊和不敢相信,他的嘴巴会张开:喂,索尼,这里有个人!现在他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穆齐上楼的声音。他试着想别的事,随便什么事,但什么也想不起。他们将要发现他,不到一分钟就会发现他,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不管他做什么,他的机会已经快完了。门打开又关上,开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颗汗珠从约翰尼额头滴落下来,落到他牛仔裤裤腿上。他记得过来时的每扇门。穆齐已经检查过镇长办公室。行政委员办公室和税务办公室。现在他在打开男厕所的门.现在他在检查穷人救济办公室,现在是女厕所,下一个就会是通往过道的门。门开了当穆齐走近过道的栏杆时,楼梯上又传来两人的脚步声。“索尼?你满意了吗?”“一切都好吗?”“就像他妈的垃圾场。”穆齐说,下面爆发出一阵笑声。“好吧,下来喝咖啡吧。”第三个人说。真不可思议。门又关上了。脚步声又退回到走廊,接着下了搂梯回到大厅。约翰尼一下子全身无力,眼前一片模糊。他们出去喝咖啡时砰地关上门.这声音让他清醒了一点儿。下面,管理员评论道:“一群狗娘养的。”然后他也离开了。接着的二十分钟里,只有约翰尼一个人。五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杰克逊镇的人们开始走进市政厅.最先进来的是三个老女人,她们穿着正式的黑礼服,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约翰尼看到她们挑离火炉最近的座位坐下——几乎脱离了他的视野一一拿起放在座位上的小册子。小册子似乎全是格莱克·斯蒂尔森的照片。“我很喜欢这个人,”其中的一个女人说。“我三次得到他的签名,今天还要让他签名,一定要让他签。”对格莱克·斯蒂尔森就说了这些。女人们接着讨论即将到来的星期日老人之家的活动。约翰尼差不多刚好在火炉上面,从太冷变得太热。趁着斯蒂尔森的保缥离开和第一批小镇居民到达之间的空隙,他脱去夹克和外面的衬衫。他不停地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汗,手帕上既有汗又有血。他的坏眼睛又出血了,他的眼睛不停地被血模糊。下面的门开了,传来男人使劲跺掉鞋上雪的声音,四个穿着格子羊毛上衣的男人从通道走到前面,坐在第一排。其中一人一坐下就马上说笑起来。一个大约二十三岁的年轻女人带着她儿子来了,那孩子大约四岁。小男孩穿着一件蓝色滑雪衫,上面是淡黄色的条纹,他间仙,能不能对着话筒说话。“不能,亲爱的。”女人说,他们坐到男人后面。小男孩马上开始踢前排的凳子,一个男人回头看看。“塞恩,别乱踢。”她说。现在是十点十五分。门不停地打开关上。各种年龄。职业。身份的男男女女挤满了大厅。传来嗡嗡的谈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期待的气氛。他们到这里来不是来嘲笑他们选出的众议员,而是等待一位真正的明星。约翰尼知道,大多数会见参议员或众议员的聚会只有少数人参加,会见大厅几乎是空的。1976年选举时,缅因州的比尔·科亨和他的对手雷顿·库内进行辩论时,除了记者,只吸引了二十六个人。这种集会常常是装点门面的,大部分都没什么人参加。但是十点钟时,市政厅的每个座位都坐上了人,后面还有二,三十个站着的人。每次门一开,约翰尼握枪的手就会紧张一下。他仍然不敢确信自己能做到,不管这赌注是什么。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约翰尼开始想斯蒂尔森是不是有事耽搁了,或是不是不来了。他暗暗地感到一种轻松。这时,门又打开了,一个热情的声音喊道:“喂!杰克逊镇的人们。你们好!”一阵惊讶、愉快的低语声。有人狂热地喊道:“格莱克!你好!”“我很好!”斯蒂尔森回答道。“你们好吗?”人们热烈鼓掌,响成一片。“喂,好吧!”格莱克高声喊道。他迅速走向讲台,一边跟人握握手。约翰尼从小孔望着他。。斯蒂尔森穿着一件生牛皮上衣,领子是羊皮的,安全帽被一顶带着淡红流苏的羊毛滑雪帽代替。他在通道口停了一下,向在场的三。四位记者挥挥手。闪光灯啪啪作响,再次的掌声雷动,震得房梁都发抖。约翰·史密斯突然明白机不可失。特里姆布尔集会上他对格莱克·斯蒂尔森的感觉突然再次涌上心头,清晰得让人害怕。在他疼痛的脑袋里,他似乎听到一种单调的声音,两个东西可怕地同时冲了出来。这也许是命运的声音。这太容易了,不能再拖了,不能让斯蒂尔森滔滔不绝他说。大容易了,不能让他逃脱,不能坐在这里两手抱头,等着人群散去,等着管理员拆下音响设备,扫掉地上的垃圾,不能自欺欺人他说还有下一周,下一个镇。就在现在,在这个偏僻的大厅发生的事,关系到地球上每个人的命运。他脑袋里的咚咚声就像命运的两极连在一起。斯蒂尔森正在走上讲台的台阶他身后没有人。穿着大衣的三个人正靠在远处的墙上。约翰尼站起身。一切似乎发生得很慢。由于坐久了,他的腿有点儿疼。他的膝盖僻啪作响。时间似乎凝固了,掌声持续着,虽然人们伸长脖子,转来转去地看;掌声中,有人尖叫一声,但掌声依然继续着;有人尖叫,是因为上面过道有个人,这人手里举着一支步枪,这种情景他们都在电视上见过,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场景,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就像迪斯尼乐园一样是正宗的美国货:政治家和上面举着枪的男人。格莱克·斯蒂尔森转向他,伸长脖子,脖子上的肉皱成一团。他滑雪帽上的红带子上下摆动。约翰尼把枪放到肩膀上。它似乎飘到那里,咯地一声落在肩关节处,他想起小时候和他父亲一起射松鸡的情景。他们找了很久了,但当他看到松鸡时,却无法扣动扳机,他大紧张了。这是一个秘密,像手淫一样可耻,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又有一声尖叫。一个老女人捂住嘴吧,约翰尼看到她黑帽子边上缀着一圈假花。脸转向他,像大大的白色的零。打开的嘴巴,像小小的黑色的零。穿着滑雪衫的小男孩在用手指点。他母亲试图挡住他。斯蒂尔森突然出现在准星中,约翰尼记得打开步枪的保险栓。对面穿大衣的男人正把手伸进上衣,索尼·艾里曼的蓝眼睛闪闪发光,大喊道:“卧倒!格莱克,卧倒!”但斯蒂尔森仍然盯着楼上过道,有一刹那,他们的眼睛相遇了,似乎非常理解,斯蒂尔森只在约翰尼开枪的那一瞬躲闪了一下。枪声非常响,充满了整个大厅,子弹几乎打飞了讲台的一个角,露出里面白白的木头。碎片飞溅。一块碎片击中了话筒,又传来一声嗡嗡的怪声。约翰尼又把一颗子弹顶上膛,再次开枪。这次子弹在讲台灰扑扑的地毯上打了一个洞。人群像受惊的牲畜一佯乱了。他们都跑到中间通道。站在后面的人很容易地逃了出去,但门口很快形成了一个瓶颈,咒骂。尖叫的男男女女堵在那里。大厅的另一边传来砰砰的枪声,过道栏杆突然在约翰尼眼前飞溅起来。片刻之后,什么东西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然后一根看不见的手指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衣领。对面的三个人都举着手枪,因为约翰尼在上面过道,他们的目标非常清楚——但约翰尼怀疑他们本来就不会考虑无辜的旁观者。三个老女人中的一个抓住穆齐的手臂。她在呜咽地请求什么。他甩开她的手,两只手握住手枪。现在大厅里充满火药味。从约翰尼站起身到现在大约过了二十秒钟。“卧倒!卧倒,格莱克!”斯蒂尔森仍然站在讲台边,微微俯着身,向上看着。约翰尼把枪向下倾斜,斯蒂尔森正好在准星正中。这时一颗手枪子弹划过他的脖子,打得他向后退去,他自己的子弹也射飞了。对面窗户玻璃哗地一声碎了。下面传来微弱的尖叫声。血流到他的肩膀和胸口。嗅,你这暗杀工作干得太棒了,他歇斯底里地想,又扑到栏杆上。他上了颗子弹,又把枪架到肩膀上。现在斯蒂尔森在动了。他跑下台阶,来到地面,然后又抬头看约翰尼。又一颗子弹飓地从他太阳穴边飞过。。我就像一个被钉着的猪一样在流血,他想,快点儿,快点儿结束吧。门口的瓶颈打破了,现在人们开始向外拥去。对面的一支手枪砰地一声响,子弹划破了约翰尼脑袋的一边。这没关系。只要杀死斯蒂尔森,别的都没关系。他又把枪向下瞄去。这次要射中一一一斯蒂尔森个子很大,但跑得很快。约翰尼早些时候注意到的那个黑发年轻女人抱着哭叫的儿子,正走到中间通道上,离门口还有一半路,她仍用她的身体挡着她儿子。斯蒂尔森当时的行为,使约翰尼大吃一惊,差点儿把枪掉到地上。他从孩子母亲手里夺到小男孩,转向过道,把小男孩的身体举在他身前。准星里面再不是格莱克·斯蒂尔森,而是一个扭动的小小的身体,这身体一一、在滤光镜蓝色滤光镜上的黄色斑纹黄色斑纹——穿着深蓝色的滑雪衫,上面有淡黄色的条纹。约翰尼的嘴巴张开了。对,这就是斯蒂尔森。老虎,但他现在在滤光镜后面。这是什么意思?约翰尼尖叫,但没有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这时母亲尖叫起来·,但约翰尼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汤·米!把他还给我!汤米!把他还给我,你这狗杂种!”约翰尼的脑袋像个气球一样胀起来。一切都开始消退了。惟一的亮点就是枪的准星,现在枪的准星正对着那件蓝色滑雪衫的胸口。开枪,噢,天哪,你必须开枪,否则他就要逃掉了一一一现在——也许是他的眼睛模糊起来——蓝色的滑雪衫开始蔓延,蓝色把一切都淹没了,那种黄色的条纹也淹没在其中。在滤光镜后,是的,他在滤光镜后,但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意味着安全还是他已逃脱了?这是什么、下面火光一闪,约翰尼隐隐约约觉得那是照相机闪光灯的闪光。斯蒂尔森推开女人,向门口退去,他的眼睛邪恶地眯成一条缝。他紧紧抓着扭动的小男孩的脖子和裆部。不能,噢,上帝,原谅我,我不能。这时,又有两颗子弹击中他,一颗击中胸口,打得他撞到墙上,又弹了起来.另一颗击中他身体左侧,打得他在栏杆上转了个身。他模模糊糊意识到他的枪掉了。它掉在地板上,一枪打进墙里。然后他的大腿上部撞在栏杆上,摔了下去,市政厅在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