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维特:机长,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帝洛:他们遭蹋我。 孙维特:嘿!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啊? 白帝洛:阻止他们。 芭芭拉说:“白帝洛的声音变了,整个过程中,这是很奇怪的地方。当他说‘阻止他们’的时候,声音有点颤抖,非常微弱,好象他事实上……不是很痛苦,但精神有点错乱。” 孙维特:机长,从现在起我来接手吧。 白帝洛:我们正在录音吗? 孙维特:什么? 白帝洛:叫他们停止伤害我。 孙维特:(忧虑的声音)你是否——白帝洛:我们正在录音吗? 孙维特:你现在是否好一点——一种像是重击的声音,接着是呻吟声,很明显的来自孙维特。又是一声重击,孙维特不再出声。 白帝洛:我们正在录音吗? 像定音鼓一样的雷声,在东边展开了序曲。乔说:“他出其不意地打了他的副驾驶?” “或是用某种钩器,也许是在孙维特去洗手间时,从飞行手提袋里拿出来,藏在座椅边上的。一种他预先准备好的钝器。” “预谋?这是在搞什么鬼啊!” “很可能击中他的脸,因为孙维特当场昏了过去。他静默了十至十二秒,然后——”她指着纸条上的字,“我们听到他在呻吟。” “天啊!” “在录音带上,此时白帝洛的声音不再颤抖、虚弱,反而是充满了悲痛,令人不寒而栗。” 白帝洛说:“阻止他们,要不然我一有机会……当我一有机会时,我会杀掉每一个人,每一个人。我一定会这么做,杀掉每一个人的,我很高兴。” 纸条在乔的手里抖动起来。 他想象三五三号班机上的乘客:有些在座位上打瞌睡,有些在阅读、织毛线、看电影、喝饮料,或是计划着未来。 每个人都悠闲自得,没人知道驾驶舱内正发生着可怕的事。 也许妮娜正在看窗外的繁星,或脚下的白云。她喜欢靠窗子的位子,蜜雪儿和克莉丝则可能正在玩游戏。 乔在折磨着自己,他已习惯如此,因为他自己认为他是罪有应得。 他强迫自己驱除这些杂念。“白帝洛是怎么了?吸毒? 他的脑子被烧坏了?“ “不,这些可能都被排除了。” “怎么办到的?” “每当出了事,总是最先检查驾驶员,把遗体拿去做药物和酒精的测试。这个案子,花了~点时间,”她说话的同时,用手指向山丘,“因为许多内脏器官都散落在数百码外的丛林里。” 乔的眼前一阵昏暗,他用力咬着舌头,直到流血。为了不让芭芭拉看到他震惊的样子,他缓慢地作着深呼吸。 芭芭拉将手插入口袋,将一块石头踢入坑内。“真的需要知道这些玩意儿吗?乔?” “是的。” 她叹口气。“我们找到一截手,认为可能是白帝洛的。 因为有一个半融化的结婚金戒指在手指上。相当独特的金戒指,还有一些其他的组织。根据这个,我们辨识出——“ “指纹?” “不,指纹早被烧毁。但他父亲仍然健在,所以三军DNA 鉴识实验室,能经由组织的DNA 查出与他父亲的血液检体相吻合,因而断定是属于白帝治所有。” “可靠吗?” “百分之百可靠,然后遗体又送去做毒物检验。白帝洛和孙维特都有微量的酒精反应,但那只是因为尸体腐败的结果。白帝洛的残肢在寻获之前,已在林内超过七十二小时,孙维特的遗体则达四天之久。组织腐败会产生酒精成份是意料中事。但另一方面,他们通过了所有的毒物检验,证明他们是干净且清醒的。” 乔试着从纸条上的字里行间中找出有吸毒的征状,但失败了。“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比如说中风?” “不可能,我在录音带上听不出这样的情形,”芭芭拉说:“白帝洛说话十分清楚,没有含糊不清的声音。虽然他曾说过一些怪话,但仍然很连贯,没有前言不对后语的情形。” 乔十分气馁,“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脑筋短路?精神错乱?” 芭芭拉的挫折感也不下于乔。“到底怎么会发生的?白帝洛机长,会是你所见过精神最正常的人,各方面都非常稳定。” “不是各方面。” “各方面都稳定,”她坚决地表示,“他通过公司所有的心理测验。是一个爱家的男人,忠实的丈夫,一位虔诚的摩门教徒,在教会里很活跃。不喝酒、不吸毒、不赌钱,你几乎找不到一个曾遇见过他有不轨行为的人。他不仅是个好人,更是条硬汉,而且是个快乐的人。” 云层中隐约露出闪电,雷声自东边慢慢逼近。 芭芭拉指着纸条告诉乔,七四七就是在这里突然作了一个三度的航向调整。机头朝右,造成瞬间的摆落。“就在那一点,孙维特开始呻吟,但并未恢复意识。就在转向之前,白机长说‘这真有趣’录音带上还有其他的声音,那是由于飞机突然摆动,造成一些松脱的小物件,四处碰撞的声音。” “这真有趣。”乔的眼光离不开这几个字。 芭芭拉为他翻开。“三秒之后,飞机又作了~次猛烈的转向。机头朝左四度。此时飞机内除了先前的碰声之外,又多了一种撞击声及震动的杂音。而且白机长正在笑。” “笑?”乔不解的说:“他就要和他们一起栽下去了,他还笑得出来?” “那不是你想象中的狂笑,他是……一种愉快的笑声,似乎他很自得其乐。” “这真有趣。” 在第一次摆之后八秒钟,又是一次航向突然的改变,机头朝左三度。二秒之后又是更剧烈的机头朝右七度的转变。 白帝治就在第一次的摆动时,发出笑声。第二次时,他说“噢,哇!” “这里就是右翼升抬,迫使左翼下降。”色色拉说。“在二十二秒之内,飞机作了一百四十六度的转弯,机头朝下呈八十四度的角度俯冲。” “他们完了。” “是很麻烦,但并非绝望。仍是有机会将机头拉起的。 要记得,他们是在二万英尺的高空,有足够的空间将机身恢复正常。“ 因为他从未阅读过坠机的报导,或看电视的报告。乔总是想象飞机下坠时,机体着火,机舱内都是浓烟。方才他总算了解,乘客并未经历这种恐惧。他曾希望这漫长的坠机过程,不要像他妄想症发作时那么可怕。但现在,他怀疑到底哪一种比较糟:在浓烟之中立刻领悟即将毁灭的命运——或是抱着逐渐减少的假相希望,希望在最后一刻能将飞机更正过来而获得解救。 抄本上指出座舱内发出警报的声响,一个录音的声音重复地警告“注意交通!”因为他们下降经过了赋予给其他飞机的空中走廊。 乔问:“这个注明‘注意’的警告是什么?” “那是很大的响声,让人感到惊慌的声音,使任何人都不会忽视它。那是警告驾驶员,飞机已失去升力,正急速下降。” 就在此时,副机长孙维特突然停止了呻吟,清醒了过来。也许他看见掠过挡风玻璃的云雾。也许七四七下降的高度,让他见到了科罗拉多急速上升的夜景。或许是刺耳的警报声及六个大型显示幕上急遽闪烁的资料,让他瞬间了解所处的情况。只听他说:“噢,老天!” “他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芭芭拉说:“这也许是白帝洛刚才打破了他的鼻子。” 甚至在读手抄本时,乔都仿佛听到孙维特的恐惧,以及狂乱的求生决心。 孙维特:噢,老天。不要,老天,不要! 白帝洛:(笑声)呵呵呵,我们上路了蓝博士,鲍博士,我们上路了。 孙维特:拉起来。 白帝洛:(笑声)呵呵呵,我们正在录音吗? 孙维特:拉起来! 孙维特急促的喘息声,他喉间发着咕啃的声音,像是在和什么缠斗,也许是白帝洛。但听起来更像他在努力控制方向盘。 孙维特:狗屎!狗屎! 白帝洛:我们正在录音吗? 乔困惑的问:“他为什么一直在问录音的事?” 芭芭拉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他当正驾驶多久了?” “超过二十年。” “他应该知道座舱记录器是一直在录音的,对吗?” “他应该知道的,但他此刻脑筋不正常,对不对?” 乔继续读那两人最后的对话。 孙维特:拉高起来! 白帝洛:喔!哇! 孙维特:圣母啊…… 白帝洛:噢!耶! 孙维特:不要。 白帝洛:(像孩子般的兴奋)噢!耶! 孙维特:苏珊! 白帝洛:现在,你看着。 孙维特开始大叫。 白帝洛:酷啊! 孙维特的尖叫声维持了三秒半,一直到飞机撞击地面,终止了录音。 凄风吹过草原,大地为之含悲。天空愁云四布,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乔将三张纸折叠起来,塞进夹克口袋。有好一阵子,他说不出话来。 远处的乌云及雷电正在移动。 最后,乔望着坑洞说:“孙维特最后一句话是叫一个名字。” “苏珊。” “她是谁?” “他老婆。” “我想也是如此。” 在最后那一刻,不再乞求上帝的恩典。最后那一刻,凄凉地接受命运。口中呼唤的是至爱之人的名字,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黑色残忍的大地,而是那张挚爱的脸。乔再度的说不出话来。 ------------------ 第十一章 芭芭拉带乔离开坑洞往草原斜坡的北边走去,来到离那片焦枯的枫树不会超过二十码的地方。 “就在这附近某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说,“但又有什么关系?” 当芭芭拉于坠机次日初次到达这片草原时,四处散满了客机的碎片,只有两样东西立即被辨认出:一具引擎的一部分,和三个一组的旅客座位组。 “三个座位,连在一起的?” “是” “直立着的?” “是的,你问题的重点是什么?” “你能辨认出这组座椅是属于飞机的什么部分?” “乔——” “属于机身的什么部分?”他耐着性子又问一遍。 “不会属于头等舱的,也不会是属于商业舱。因为那里的椅子,都是两张一组。而经济舱的中央座位,则是四张一组。所以它应该是属于经济舱左右两侧的座位。” “有损坏吗?” “当然。” “很严重?” “没像你预期的那么严重。” “烧掉了吗?” “没全烧毁。” “毕竟还是烧到了?” “就我所记得……有几处被火攻过的痕迹,但都是很小的面积。” “椅套上有血迹吗?” “我不记得了。” “座位上有没有尸体?” “没有。” “连部分的尸块都没有?” “没有。 “安全带还扣着?” “我不记得了,应该是吧。” ‘如果安全带还扣着——“ “不,这样想就太荒谬了——” “蜜雪儿和孩子们都是在经济舱。”乔说。 芭芭拉咬着下唇,将脸别过去,看着那逐渐靠近的暴风雨。“乔,你的家人不在椅子上。” “我知道,”他跟她郑重地说:“我知道。” 但他心里是多么希望不是如此。 “她们死了,我不否定此点,芭芭拉。” “所以你还是回到杜萝丝的身上吧。” “如果我能找出她在飞机上所坐的位子,而且如果就是在经济舱的左侧或右侧——那么至少多了一点有力的证据。” “什么证据?” “她所说的故事。” “有力的证据?”芭芭拉简直不敢相信。 “她真的是唯一生还者。” 芭芭拉直摇头。 “你没见过萝丝,”他说:“她不是骗子,我不相信她说谎,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芭芭拉用一种微愠的语气说:“他们从四里高空笔直坠下,整架飞机摔得粉碎——” “这一点我了解。” “天知道,我不是故意要残忍地伤害你,乔。但你真的了解吗?在你听过所有这些事情之后,你真的了解吗?巨大的爆炸力环绕着这位萝丝,撞击力大到可以粉碎岩石、所有乘客及机员……在大多数案例中,肉身都会立即和骨骼分离,剥离得干干净净,像是用水煮过那样的支离破散。而骨头则撞碎成面包屑一样。紧接着是爆炸产生的大火,四处都是熊熊烈焰。杜萝丝不会像蒲公英毛茸茸的种子一样,到处随风飘荡。她已进入第十八层的炼狱了。” 乔仰望天,又低头看地,看自己的脚。地比天还要明亮。 “最近有一部电影,是说被龙卷风侵袭的一个小镇,所有东西都被夷为平地。但就在灾区中心,有一栋房屋却几乎毫发无损。” “那是天候的一种现象,你知道风本来就是变幻无常的,可是眼前的这些却是最简单不过的物理常识,是物质与运动的一种定律,而物理现象是不会变幻无常的。如果那天整个小镇从高空摔下来,那栋仅存的小屋也会变成瓦砾。” “有些罹难者的家属……萝丝曾给他们看了一些东西,让他们深受鼓舞。”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芭芭拉,我也很想知道,要她拿给我看。 但重点是——当她说她是在那架飞机上时,他们都相信她。 那不仅仅是相信而已,“他想起戴娇琴兴奋得发亮的眼神。 “那是一种深深的信仰。” “那她真是举世无双的大骗子一个。” 乔耸耸肩不作辩驳。 “基于几点理由,”芭芭拉说:“你不像是个虔诚的信徒。” “我不是。蜜雪儿和孩子们上主日学,而且每个礼拜都去教堂,但我从来不去,那是我唯一没有和她们分享的事。” “你反对宗教?” “不是,我只是缺乏那股热情,没什么意愿。我对上帝一向不感兴趣,就像它对我一样。坠机事件之后……我从‘精神之旅’中踏出离开的第一步,从没兴趣变成不相信。 当飞机上每一个人的遭遇……还有我们这些将追念他们一辈子的未亡人,你叫我如何去亲近上帝。“ “像你这种无神论者,怎么会那么坚定的相信这桩奇迹。” “我不是说社萝丝的生还是奇迹。” “天啊,我就看不出那还会是什么。除非上帝它自己出马,或派天使救援队,才能将她带离险境。”芭芭拉嘲讽地说。 “不是神迹,这应该另有解释,虽然不可思议,但很合逻辑。” “不可能。”她倔强地说。 “不可能?对啊,那发生在白帝治机长身上的每件事也是不可能。” 她瞪着乔,脑海里翻阅着那些陈年档案,看看能否寻找到解答,但一件也找不到。 “如果你什么都不相信,那你冀望萝丝能告诉你什么事? 你说,她告诉他们的事‘鼓舞’了他们,你不认为那是属于精神层面的事吗?“ “那倒未必。” “那又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芭芭拉以恼怒的口气,重复乔刚说的话。“虽然不可思议,但很合逻辑。” 他将目光移向四周的丛树,在被烈焰焚烧过的白杨木丛中,乔发现唯一幸存的一棵如今是叶波技密,只是原先光滑苍白的树干,现在却变成焦黑峨峋的树皮。但秋天树叶转黄时,一定会成为鲜明的对比。 “虽然不可思议,但很合逻辑。”他深表赞同。 闪电愈来愈近,雷声隆隆。 “我们还是走吧,”芭芭拉说:“这里没什么看头了。” 乔随着她往下坡走,但就在坑洞的边缘,他又停下脚步。 在他参加过几次“关怀与同情”的聚会中,乔曾听到其他悲伤的父母亲谈到“零点”。“零点”的意思就是从孩子死亡的那一刻起,所有未来的事情,都要重新计算时间。那一瞬间所失去的,即代表你的内心世界全部归零。那一刻就像将原先充满理想和希望的纸盒,全部倒在深坑之中,留给你的只是空洞的期盼。时钟依然在滴嗒滴嗒地走,但未来已不是充满惊奇和期盼的世界,有的只是沉重的枷锁,一切只剩过去,才是赖以生存的力量。 他生活在“零点”已超过一年,时间像两头燃烧的蜡烛,他既不属于未来,也不属于过去。就像悬浮沉睡在液态氮里的急冻人一般。 如今他又站在另一个实质的“零点”边缘,他的妻女丧生于此。一种渴望她们能回来的想法,就像兀鹰的利爪撕裂五脏六腑一般地折磨着乔。而他最后只想要一件事,那就是替她们讨回公道。虽然这对死者已无意义,但对他自己,却是重要无比。 他必须想办法从冷冻床爬起,抖掉一身冰屑,在未挖掘出被埋藏的事实之前,绝不再倒下。为了他失去的妻女,那怕是要焚毁宫殿,推翻帝国,蹂躏世界亦在所不惜,只要真相能公昭于世。 如今他能体会正义与复仇之间的区别:真正的正义,不会稍解他的痛苦,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只能让他踏出“零点”,大功告成后含笑以终。 就在他与芭芭拉到达停放在草地尽头的福特车时,一阵大雨倾盆而下,强风呼啸地吹过松林,将他们的头发吹向一边,雨滴淋在脸上凝成点点水珠。 他们并没有遇到将鹿惊跑的什么东西,但乔此刻相当确定,嫌犯是其他为了避雨而四处乱窜的动物。他觉得只有野生动物,才会蛰伏那么久,索命的人可不会。 虽然如此,茂密的松林倒提供了绝佳的暗杀环境,隐蔽的树前是埋伏的好地点。 当芭芭拉发动车子,驶向他们来时的路时,乔自始至终都紧张地等着挨子弹。 车子开上碎石路时,乔说:“座舱录音带里,白帝治提到两个人的名字……” “鲍博士和蓝博士。” “你是否曾试着找出他们是什么人?” “我在旧金山调查白帝洛时,曾试着寻找任何会造成他心理状态不稳定的个人问题。我问过他的家人及朋友,是否听过这两个名字。结果没有一个人曾听过。” “你查过白帝洛的私人日记,约会日历或他的支票簿吗?” “有,但直不到什么,而且白帝洛的家庭医师表示,他从未提供过这两个名字的专业医师给他的病人。旧金山地区,没有一个医生、精神科医生、心理学家叫这两个名字的。这是目前我所能获得的资料。接着,我就在旅馆的房间里,被那两个恶棍叫醒,用枪指着我的脸,叫我少管闲事。” 在碎石路的尽头要转上柏油路的时候,细雨在路面上溅起了泡沫。芭芭拉蹙着眉头,陷入困恼的沉默之中,但乔觉得不是因为这恶劣的气氛使她必须如此专心地开车。 乔倾听单调的雨刷声和雨滴急促地打在挡风玻璃的声音。乍听之下,似乎是毫无意义的声音。但渐渐的,乔觉得他发现了隐藏着的模式,即使雨声,也有它的韵律。 芭色也许不是发现某种模式,而是她先前疏忽了的某项疑点。“我想到一些很特别的事,但……”‘乔等待着。 “……但我不希望鼓励你那超乎常理的妄想。” “妄想?” 她瞥向乔一眼,“就是也许还有生还者的想法。” 他说:“鼓励我啊!我有一年没被人鼓励了。” 她犹豫了半天,叹口气说:“有个农夫住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三五三号班机坠毁的那天,他已睡了。像他们这种在田里工作的人,通常睡得很早。他被爆炸声惊醒,接着有人跑到他家门口。” “什么人?” “第二天,他打电话给警长,警长办公室将电话转给调查指挥中心,但似乎没什么结果。” “什么人半夜跑到他家门口?” “一个目击者。”芭芭拉说。 “目击坠机?” “应该是。” 她看乔一眼,但迅速转回大雨访论的路面。 就乔所告诉她的事来说,勾起这件回忆,似乎让芭芭拉平添不少困扰。她眯着眼,似乎不是透过大雨往前看。而是想看清尘封的往事。她紧抿着嘴,似乎内心在交战是否该多透露一点。 “一个坠机的目击者。”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记不起为什么她会到这一家农庄,以及她要些什么。” “她?” “一个女人,声称她见到飞机失事。” “一定还有其他的事。”乔说。 “是,我记得……她是位黑人女性。” 乔暂停呼吸听着,他问:“她有告诉这农人,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不知道。” “如果她说了,我怀疑他是否还记得。” 从州道转下来,到达牧场的人口处,两侧各立了一根白色柱子,支撑着一块白底绿字的牌子:“自由交换牧场”,底下用较小的草书写着:“杰夫和尹梅茜”。大门是敞开的。 芭芭拉说:“去年我没来这里,但有一个手下呈给我一份报告,现在我想起来了……它是一所养马的牧场,他们饲养赛马和展示用的阿拉伯马。” 牧地的牧草被风雨吹打得偃仆在地,没有马的踪影,围栏也是空的。 马厩的门是开启的,马儿从里面望着外面的风雨。芭芭拉将车停在回车道上,两人顶着风雨过门廊内。一个年约六十岁的男人,穿着黑色雨衣站在一旁等着他们。他那饱经日晒雨淋的皱折皮肤和黝黑面孔,就像一具年代久远的鞍囊,他锐利的蓝眼就像他的笑容一般友善。他拉高嗓门以压过屋顶上鼓点似的雨声,“早啊,这天气对鸭子来说真不错。” “你是尹先生吗?”芭芭拉问。 “那指的一定是我。”门口出现另一个穿黑雨衣的男人。 他比先前那个高六寸,年轻二十岁。不过由于长年的马背上生活,早已使皮肤失去了光泽,但却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纯朴睿智的感觉。 芭芭拉连乔一起自我介绍后,表示自己仍服务于安全委员会,乔是她的助理。 “都一年了,你们还在管这档事啊?” “我们还没找出原因,”芭芭拉说:“没找出真相前,是结不了案的。而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想问你有关那晚敲你门的女人的一些问题。” “哦,我还记得。” “你能将她稍微描述一下吗?”乔问。 “一位娇小的女士,四十岁左右吧,长得很漂亮。” “黑人吗?” “对,是黑人,但又好象还有点其他血统,也许是墨西哥人吧。不过更像东方人。” 乔想起杜萝丝的眼睛,的确有着亚洲人的特质。“她有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吗?” “也许有吧,”尹杰夫说:“但我不记得了。” “她是在坠机后多久才出现在你家门口的?”芭芭拉问。 “应该没有太久,”他右手拿了一个像医生出诊用的皮包,此时换成左手在拿。“飞机在撞地之前的声音吵醒了我和梅茜。那次比起任何经过这地区的飞机声都要来得大,但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梅茜起床开灯,接着我们就听到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连屋子都为之震动。” 一旁年纪大的那个不耐烦地在旁边踱着步。 尹杰夫说:“她现在如何,奈德?” “不好,”奈德说:“一点都不好。” 尹杰夫看着大雨中长长的车道说:“那个鬼希利大夫到哪里去了?” 芭芭拉说:“如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我们有匹马生病了,但我还可以给你们一点时间。”杰夫说着,又回到坠机的那晚。“梅茜打电话给帕布罗郡的紧急救护中心,我则立刻穿上衣服,跑出去开着我那辆小货车。我心里一直盘算着可能的坠机地点,以及自己能帮些什么忙。接近出事地点时,警长的车已堵在路口,另一辆吊车跟在我后面。他们正在设置路障,等候救援队的到来。他们明白的表示,这不是没受过训练的好心人士能帮忙的事,所以我就回家来了。” “你去了多久?”乔问。 “不会超过四十五分钟,然后我和梅前在厨房待了大约半小时,边喝咖啡边听收音机播报的新闻。这时听到前面传来敲门声。” 乔说:“所以她是在坠机后一小时又十五分,才出现在你门口。” “差不多。” 风声雨声掩盖住了引擎声,一部吉普车这时一直开到旁边,才引起他们注意。当它在屋子前的回车道调头的时候,眩目的头灯像两把银剑,斩断了丝丝的雨链。 “感谢上帝!”奈德叫了起来,拉起雨衣的头罩往外跑去。 “希利大夫来了,”尹杰夫说:“我得去帮他的忙了,梅茜知道那女人的事比我还多,你们可以去跟她谈谈。” 尹梅茜正忙着供焙点心,她把手在围裙上指了两下,然后坚持要色芭拉和乔坐在厨房的餐桌边,用咖啡和刚出炉的点心招待他们。 后门是半掩着的,外头的雨在这里变得低沉,像是路过此处送葬行列的小鼓声。 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燕麦糊的香味,还有巧克力及烤核桃的味道。墙上挂着以基督教为主题插画的日历,八月份的插画是耶酥在海边,对着两个渔夫传道,彼得和安德鲁最后丢下手中的网,跟随耶酥拯救世人去了。 乔觉得自己好象从过去一年的生活方式,忽然坠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真实生活。远离一个冷酷而奇异的地方,进入一个正常的世界,日复一日地快乐工作,并对世间的正义重新抱持信心。 梅茜回忆起坠机的那一晚,“不,她不叫萝丝(Rose) 她的名字是林芮绢(Rachel)。“ 两个名字部首相同,乔可以了解。当萝丝从坠机现场走出来的时候,她一定怀疑飞机为何会坠落?只因为她在飞机上?也许她焦急地要使她的敌人相信她已死亡,所以用了一个部首相同的名字,便于记忆。 “她从科罗拉多喷泉市开车到帕布罗,看见飞机就在她头顶上掉下来,”梅茜说:“她一定是吓坏了,才会慌乱地踩刹车,因而失去控制地打转不停。还好有绑那些安全带,车子冲出路边后,直接翻落到水沟里。” 芭芭拉说:“她受伤了吗?” “没有,而且毫发无伤,可是一直在发抖。芮绢的衣服上沾了一身泥土,还有草。但她没事,只是一直在抖,但她没事。她长得非常甜美,我为她那个样子难过不已。” 对乔来说,芭芭拉下面这句话问得才有意思呢,她说:“那么她自称是个目击者罗。” 梅富说:“她毫无疑问是个目击者,不然她不会那样喋喋不休地叙述她所见到的一切。”。 “她那晚是到这里求救?”芭芭拉问。 “她想叫一部计程车,但我告诉她,就算等一万年,他们也不会肯来这个地方的。” “她没叫吊车来拖她的车?”乔问。 “她认为那么晚了,应该叫不到。她希望第二天能带吊车驾驶来。” 芭芭拉说:“当你告诉她没办法叫计程车时,她怎么办?” “噢,我开车送她到帕布罗。” “一路送到帕布罗?”芭芭拉问。 “呃,杰夫必须比我早起,而芮绢又不肯在此过夜,而我只要脚踩着油门,花不了一个小时就到帕布罗了。” “你们心肠真好。”乔说。 “是吗?也不尽然。神要我们当撒马利亚人,那也是为什么我们会住在这里。你看到有人遇难,势必得帮助他们,如果还是这么美好的一位小姐。一路上,她不断的谈着飞机上可怜的人们。她几乎快要崩溃,好象全是她的错,而她只不过是在坠机前几秒钟,目击这件惨剧的发生而已。不管怎样,去帕布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那晚的回程,才真的要命。因为一大堆车子都往出事地点挤去,有警车、救护车、消防车,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将车停在路旁。我猜他们是希望看到流血的场面,真令我恶心。悲剧会显露人性善良的一面,也会表现出它丑恶的一面。” “去帕布罗的路上,她有没有指给你看她翻车的地点?” 乔问。 “她吓坏了,在黑暗中根本无法找到确实的地点。而且我们也不能每隔半里路就停下来,看看是不是这个地点。要不然,也别想送这可怜的女孩回家睡觉了。” 定时器响了起来,梅茜戴起手套打开烤箱的门。“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根本懒得管吊车的事,一心只想回家睡觉。” 乔敢确定,根本没有所谓的翻车这回事,萝丝走出焚烧的草原,进入树林。骤然从眩目的火光中走进黑暗,使她什么也看不见,一心只想在别人发现她还活着之前离开。可以确定的是七四七的坠毁,多多少少与她必定有关。目睹这场惨剧,让她恐惧得惊慌失措。宁可冒着在荒野中迷路、冻死的危险,而不愿被救援队发现,或落入邪恶的敌人之手。所幸不久她就到达玻边,透过树林,见到远处“自由交换牧场”的灯光。 芭芭拉将空咖啡林放到一边说:“梅茜,这女人在哪里下车的,你还记得吗?” 梅茜将烤盘拉出一半,检机点心烘炼的情形。“她根本没告诉我地址,只是一路告诉我该怎么走那条街,直到我们到达她的住处。” 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萝丝随便指的一间屋子,因为她在帕布罗好象并没有认识的人。 “你看见她走进屋子里了吗?”乔问。 “我在那里等着,直到她打开门走进去。但她向我致谢,愿上帝保佑我,说我可以回去了。” “你还能找到那个地方吗?”芭芭拉问。 确定点心还要多烤几分钟,梅茜又将烤盘推回烤箱,脱掉手套说:“当然,那是一间很漂亮的大宅,周围环境非常好。但那不是芮绢的房子,是她做医药生意的伙伴的。我跟你们说过,她是在帕布罗开业的医生吗?” “但事实上,你并没有见到她走进屋子,对不对?”乔问道。他猜想萝丝一定是等梅茜走远了之后,就离开屋子,找到其他的交通工具出城。 梅茜的脸被烤箱烘得通红,汗如雨下。她从纸卷上扯下两张纸巾,拭去眉毛上的汗水后说,“没有,就像刚才我所说的,我在门前让她们下车,看她们走上人行道。” “她们?” “你们没看见那可怜又疲倦的小东西,可爱极了。她是芮绢合伙人的女儿。” 芭芭拉望了乔一眼,倾身靠向梅茜说,“还有一个小孩?”,“像个小天使一样,虽然困极了,但一点也不邋遢。” 乔顿时回想起梅茜先前说的“那些安全带”,她用的是复数。他忽然觉得用字遣词的重要。“你是说萝丝……芮绢还带着一个小孩?” “对啊,我不是这么说吗?”她一脸困惑的将湿纸巾掷入垃圾筒。 “我们一直不知道还有个孩子。”芭芭拉说。 “我告诉过你们,”她也被她们的迷惑弄糊涂了。“有个从委员会派来的小伙子,我把芮绢和孩子的事,还有芮绢是目击证人的事,全都告诉他了。” 芭芭拉看着乔说:“我不记得有这件事,我相信我很用心,甚至连这个地方都记得一清二楚。” 乔的心在翻腾,就像一个停顿已久的轮子,忽然在生锈的轴上再度旋转似的。 梅茜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乔有多大的冲击。她打开烤箱的门,再次检查烘炼中的点心。 “那小女孩有多大?”乔问。 “噢,大概四、五岁。”梅前说。 “你能不能……能不能将她稍微描述一下。” “她好瘦小,像颗钮扣一样可爱——她们这种年龄不是个个都很可爱吗?”梅茜说。 芭芭拉看着乔,眼中充满怜悯之情,“乔,它不会是你所希望那样的。” 乔问道:“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有一点金黄色。” 乔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绕着餐桌移动。梅前将两个烤盘里的点心,拨到更大的一个盘子里。 乔走到她的身边。“梅茜,那小女孩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我不敢说记得。” “试试看。” “我猜是蓝色。” “你猜?” “好吧,她是金发。” 乔从她手中抢下抹刀置于桌上,这个动作让梅茜吓了一跳。“看着我,梅首。这事非常重要。” 芭芭拉在桌子另一端警告他说:“乔。放轻松点。” 乔知道该接受她的警告,但冷漠是他唯一的防御。冷漠是他的朋友,他的慰藉。 “梅茜,”他说:“不是所有金发的人都有蓝眼睛。是不是?” 与他面对面地望着,梅茜说:“呃……我猜他们不全是。” “有些是绿眼睛,是不是?” “是。 “如果你回想一下,我敢说,你甚至看过褐眼的。” “不很多。” “但还是有。”他说:“这个小女孩,你确定她是蓝眼睛吗?” “不,不确定。” “她的眼睛有可能是灰色的吗?” “我不知道。” “想想看,试着回想一下。” 海茜的双眼逐渐迷朦,像是随着记忆回到从前。过了一会儿,她摇着头说:“我没办法说它们是不是灰色的。” “看着我的眼睛,梅茜。” 她望着乔。 他说:“它们是灰色的。” “嗯。” “一种不寻常的灰色。” “对” “这小女孩……梅茜,她的眼睛可像我?” 她开始了解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了,就算她不知原因何在,但以一个好心肠的女人来说,她当然想让乔高兴。可是她却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敢确定什么。” 可想而知,他所有兴奋的情绪,一下全都跌落谷底,但内心依然汹涌澎湃着。 乔尽可能以最平静的语调说:“想想那女孩的脸孔,”他将双手搭在梅茜的肩上。“闭上眼,再试着看看她。” 梅茜合起眼。 “在她左颊,”乔说:“靠近耳垂的地方,有一颗小病。” 梅茜的眼球在眼皮下转动,似乎努力地在回忆。 “它比较像美人斑,”乔说:“平滑而没有突起,有点像是新月形。” 犹豫半晌之后,她说:“她可能有这样的一个斑,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笑的时候,嘴角微弯,偏向左边。” “她没笑过,这一点我记得。她非常困……有点恍惚。 长得很甜,可是累坏了。“ 乔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供辨认的特征,来唤起梅茜的记忆。当然他可以花好几个小时来告诉她,可是不论他形容得多详细,都无法引导梅茜回答他所希望的答案。 乔从她肩上移开双手,梅茜也张开了眼。 她说:“我很抱歉。” “没事,我只是希望……” 自欺欺人的事乔做不来,即使他对梅茜说谎的时候,也是赤裸裸地面对着自己。他又准备开始寻寻觅觅的行动了,但这次不是追着某人进便利商店,也不是在百货公司悄悄走近幻想的蜜雪儿身边,或是冲到学校操场围墙边,为了看清楚一个他以为是克莉丝的女孩。 那个谜一样的女孩,和他失去的女儿有着相同的年龄与发色,这怎么不使得他再度陷入狂乱追寻假象的希望之中。 梅茜感到他情绪的低落。“她的眼,她的病,以及她的微笑,都无法唤起我的记忆。但我记得芮绢叫她妮娜。” 坐在乔身后的芭芭拉,突然猛地站了起来,连椅子都掀倒了。 ------------------ 第十二章 只听见后面门廊,雨水从排水管流下,发出一种幽灵似的漱口声。 乔忽然觉得两腿发软,两手倚着栏杆,一阵风雨吹打进门廊的屋檐下,溅在他的脸上。 芭芭拉手指着较低的山坡和西南方的树林,“坠机的地点,就在那个方向。” “有多远?” 梅茜站在打开的厨房门口说:“沿着直线走,大约半里路吧,也许要远一点。” 在草原外围的树林里,大火很快就熄灭了,因为那年的夏天很潮湿。在树林深处,必须眼睛勉强才能适应这一片黑暗,也许跟着鹿的踪迹会较容易通过。萝丝可能带着这孩子——大部分时间用背的——走出树林。直线距离虽是半里左右,但若跟着鹿的踪迹的话,可能会远上二到三倍。 “走了一里半。”乔说。 “不可能。”芭芭拉说。 “非常可能,她也许做到了。” “我不是在谈远足。”她转向梅茜说:“尹太太,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真的。但我们另有一些机密的事,要在这里讨论一分钟。” “噢,当然,我知道。你们尽管在这儿谈。”梅茜虽然有些好奇,但仍然很有礼貌地退下。 “只有一里半而已。”乔重复说。 “那是指水平距离,”芭芭拉靠近他,把一只手放在乔的肩上说:“水平距离只有一里半,但连垂直高度算上就不止四里了。乔,那是我最不能接受的部分。” 他自己的内心也在交战着,真要相信还有生还者的话,就必须具有信心或其他什么东西。而乔什么都没有。 芭芭拉的手依旧放在乔的肩上,她虽然对他稍嫌严苛了些,但内心里却像新姊姊一样关照着他。“起初你要我相信在这场浩劫里还有一位生还者,现在又增加了一个了。我站在这个冒着烟的废墟像身处于屠宰场一样,我知道任何人想靠两条腿走出这里的机率,是十亿分之一。” “同意。” “不——比十亿分之一还少,几乎是天文数字,少到无法估算。” “好吧。” “所以这两个人,根本没机会成功。连最小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很多事情我没告诉你,而且目前我也不打算告诉你。因为不知道,会比较安全。但有件事情……这个杜萝丝是位科学家,多年来,她从事一项重大的研究工作,是由政府或是军方所支助的,一个很机密又他妈的非常庞大的计划。” “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她在纽约登机之前,打电话给她一位在洛杉矾当记者的朋友,叫她带几个值得信赖的证人,安排在洛杉矶机场出口会面。她宣称她带了某样东西,可以永远改变整个世界。” 芭芭拉注视着他的眼神,显然是要找出他这句“改变整个世界”的幻想只是一句玩笑话。她是一位讲究理性逻辑思考的女性,只相信事实及细节,经验告诉她,尺螃所走过的路,是由数不清的一小步来完成的。这么多年来,作为一个调查员,她接手的案子每每都是数百万碎片和解不开的谜团呈现在她面前,这比起警察所承办的杀人案可要复杂得太多了。人类的行为和机械故障的神秘面纱,不单是靠奇迹就能去揭开的,而必须靠埋头苦干才能得以解决的。 乔知道她眼光的含义,毕竟新闻记者跟她的本行是不一样。 “你刚才说什么?”她催促他说:“当飞机翻栽下时,杜萝丝从皮包拿出一个挤压的塑胶瓶,里面有神奇的乳液,能让使用者暂时刀抢不入,就像徐防晒油一样,迅速涂在自己身上?” 乔不禁要笑了出来,这是好久以来,他第一次想笑。 “不,当然不是。” “那么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某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