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夏威夷一家叫阳光之湾的小旅馆里一起度过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三天,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佩姬多想要阿尔弗雷德和她一起回到波士顿去,可是她知道这样的要求是多么地自私。他正在从事的工作比起来更为重要。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佩姬在穿衣服的时候问道:“他们下次会派你上哪儿去,阿尔弗雷德?”“冈比亚,也许是孟加拉。”拯救生命,帮助那些迫切需要他的人。她紧紧拥抱着他,闭上眼睛,她永远不愿意放走他。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阿尔弗雷德说:“我永远不让你再离开我。”佩姬开始医学院的学业。她和阿尔弗雷德经常通信。不管身处世界的哪个角落,阿尔弗雷德总能在佩姬过生日或者圣诞节时设法给她打来电话。佩姬在医学院读二年级时,就在除夕之前,阿尔弗雷德挂来电话。“佩姬?”“亲爱的!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正在塞内加尔。我算了一下,这里离阳光之湾旅馆之间相隔只有8800英里。”佩姬过了一会儿才听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你能在除夕之夜和我在夏威夷相见吗?”“噢,是的!能!”阿尔弗雷德这一回差不多是绕了半个地球来和她相会的。这次的神奇美妙之感就更强烈了。时光好似专为他俩定住了。“明年, 我将在世界卫生组织负责一个我自己的医疗队。 ”阿尔弗雷德说。“等你一毕业,我想我们就结婚……”他们后来又成功地这样见过一次。当他们无法相会时,书信往来便跨越了时空。这些年来,他作为医生,在很多第三世界国家里工作,就像他的父亲和佩姬的父亲一样,从事着这种极其了不起的事业。现在,他终于要回家了,回到她身边来了。佩姬第五遍读阿尔弗雷德的电报时想到,他要来旧金山啦!凯特和霍尼在各自的卧室里已经睡着。佩姬把她们一个一个摇醒。“阿尔弗雷德要来了!他要来了!他星期天到!”“太好了,”凯特咕哝着。“你为什么不星期天把我喊醒?我刚上床。”霍尼受到的感染更强烈些。她坐起身说,“这太了不起啦!我真想见到他。你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两年,”佩姬说,“不过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你是个运气好的姑娘,”凯特叹口气。“好吧,我们现在反正都醒了。我去煮点咖啡。”三个人围坐在厨房餐桌旁。“我们干嘛不给阿尔弗雷德来个聚会呢?”霍尼提出了建议。“比方说有点像个‘欢迎新郎’聚会?”“这是个好主意,”凯特表示同意。“我们要像模像样地庆祝一番——蛋糕——气球——应有尽有!”“我们要在这儿给他做顿饭,”霍尼说。凯特摇摇头。“我可领教过你的烹调手艺。我们还是到外边订餐,让人送来吧。”离星期天还有4天, 他们把所有的空余时间全都花在讨论阿尔弗雷德来的事情上了。奇迹般凑巧的是,他们三个人这个星期天正赶上都休息。星期六,佩姬抽空去了趟美容院。她去商店购物,回到家中又向她们展示新买的衣服。“我这个样子还可以吗?你们说他会喜欢这个吗?”“你这个样子棒极啦!”霍尼让她放宽心。“我只希望他能配得上你。”佩姬笑着说,“我希望我能配得上他。你会喜欢他的。他是最了不起的!”星期天,从餐馆里叫来的一大套午饭摆在餐厅的桌子上,还有一瓶冰镇香槟酒。三个女人围着桌子站着,紧张不安地等待着阿尔弗雷德的到来。两点钟时,门铃响了,佩姬跑着过去开门。阿尔弗雷德来了。看上去有点疲劳,有点消瘦。但这就是她的阿尔弗雷德呀。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看上去30多岁的黑发女人。“佩姬!”阿尔弗雷德惊叫一声。佩姬张开手臂拥抱他。然后她转向霍尼和凯特,骄傲地说:“这是阿尔弗雷德·特纳。阿尔弗雷德,这两位是我的室友,霍尼·塔夫特和凯特·亨特。”“很高兴认识你们,”阿尔弗雷德转向站在身边的女人。“这位是卡伦·特纳,我妻子。”三个女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僵住了。佩姬慢慢地说道,“你妻子?”“是的。”他皱皱眉头。“你没有……你没有收到我的信?”“信?”“是的。我几星期前寄的。”“没有……”“哦。我……我太抱歉了。我在我……解释了一切。不过,当然,如果你没收到……”他的声音越变越轻……“我真的非常抱歉,佩姬。我们之间分别了那么久,以致我……后来我就遇到了卡伦……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佩姬麻木地说。她转向卡伦,强作欢笑。“我……我希望你和阿尔弗雷德非常幸福。”“谢谢你。”一阵令人难堪的冷场。卡伦说:“我想我们最好还是走吧,亲爱的。”“是的。我想也是,”凯特说。阿尔弗雷德把手指头伸进头发里挠挠。“我实在是太抱歉了,佩姬。我……好吧……再见。”“再见,阿尔弗雷德。”三个女人站在那儿,看着正在离去的新婚夫妇。“这个杂种!”凯特说。“干的什么不要脸的事。”佩姬热泪盈眶。“我……他不是有意的……我是说……他一定在信中解释了这一切。”霍尼搂着佩姬。“应该有条法律把所有的男人全阉了。”“我要为这条法律干杯,”凯特说。“对不起,”佩姬说着就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把门在身后关上。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她一直呆在房间里没出来。------------------第五章在以后的几个月里,佩姬极少见到凯特和霍尼。她们或者在医院小餐厅里匆匆忙忙吃顿早饭,或者在医院走廊里偶然打个照面。他们之间的联系主要靠在公寓里互相留言的办法。“晚饭在冰箱里。”“微波炉坏了。”“抱歉,我没时间打扫。”“我们三人周六晚外出吃饭如何?”那令人无法忍受的漫长工作时间持续成为一种惩罚,考验着所有见习住院医生们的忍耐极限。佩姬欢迎这种压力。这就使她没有时间再去想阿尔弗雷德以及他们曾一道规划的未来。然而,她并不能就这样把他从自己的脑海里驱赶出去。他的所作所为给佩姬造成了极深的苦痛,这种苦痛不是可以轻易地挥之即去的。她不断用那种无益的“要是那”假定推测折磨着自己。要是我还和阿尔弗雷德一起留在非洲,那结果又会怎样呢?要是他和我一起来芝加哥呢?要是他没遇见卡伦呢?要是……?一个星期五,佩姬去更衣室换工作服时,发现上面有人用黑色记号笔写着“母狗。”第二天,佩姬去找自己的笔记本,发现丢了。她所做的所有的工作笔记全都不见了。也许我放错地方了,佩姬想。但是她无法使自己相信这点。医院以外的世界停止了存在。佩姬晓得伊拉克正在科威特攻城掠地,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一个生命垂危的15岁的白血病患儿的需要。东西德统一的那一天,佩姬正在奋力抢救一名糖尿病患者的生命。玛格丽特·撒切尔辞去了英国首相的职务,但更重要的是,214病房的病人又能自己行走了。让人尚可忍耐的还是那些与佩姬一道工作的同事们。除了极少数例外,他们都献身于医治他人创伤、消除痛苦和拯救生命的事业。佩姬注视着他们每天创造的奇迹,这些奇迹使她自己也充满了自豪感。最大的压力是在抢救室的工作。抢救室里总是塞满了各式各样可以想象的受伤的人们。在医院里长时间的工作和压力使医生和护士们身心交瘁。医生的离婚率高得非同寻常,婚外私通是很平常的事。汤姆·张也是家庭生活有问题的人。他在喝咖啡的时候把这事讲给佩姬听。“我能对付长时间的工作,”张吐露道。“但是我妻子做不到。她抱怨说她见都见不到我了,对女儿来说我已经成为陌生人。她没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妻子来医院看过吗?”“没有。”“你干嘛不邀她到这儿来吃顿午饭,汤姆?让她看看你正在做的工作,看看这工作有多重要。”张觉得豁然开朗。“这个主意好。谢谢,佩姬。我会照办的。我想请你见见她。你能和我们一块儿吃午饭吗?”“非常愿意。”张的妻子谢是个非常可爱的少妇,有着一种古典和永恒的美貌。张带她在医院各处参观,然后在小餐厅里和佩姬共进午餐。张以前告诉过佩姬,谢是在香港出生和长大的。“你觉得旧金山怎么样?”佩姬问道。谢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城市,”谢彬彬有礼地说。“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在这儿好像是个陌路人。它太大了,太吵了。”“但我知道香港也是又大又吵啊。”“我来自于离香港还有一小时路程的一个小村子。那儿没有喧嚣,也没有汽车,大家互相都认识。”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汤姆和我,还有我们的小女儿,在那儿非常快乐。南丫岛也非常美丽。那里有白色的沙滩,小农场,附近还有一个叫索罟湾的小渔村。那里是多么宁静。”她说话的口气里充满一种渴望的怀旧之情。“我丈夫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一个家庭就该是这样。但在这里,我见都见不到他。”佩姬说:“张太太,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对你实在是太难了。可是过不了几年,汤姆就能自己开业行医,那时候他的日子就轻松多了。”汤姆·张握着妻子的手。“你看到了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谢,你得耐心一点。”“我懂,”她说道。但在她的口气中并没有显出信服来。他们正谈着,一个男子步入小餐厅,他站在门口,佩姬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佩姬的心开始蹦跳起来。那人转过身,原来是个陌生人。张正看着佩姬。“你没事儿吧?”“没事,”佩姬没说实话。我必须忘掉他。这已经结束了。然而,回忆起这些年来的幸福、快乐、激动和相互爱慕之情……我怎么能忘得了这一切呢?我想我是不是该劝那位医生给我做个脑叶切断手术,斩断这段情思呢?佩姬在走廊里撞见了霍尼。她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忧心忡忡。“一切都还好吧?”佩姬问她。霍尼费劲地笑笑。“是的,还好。”她又急急忙忙往前走。霍尼被分派给一位名叫查尔斯·艾斯勒的主治医生,他是医院里出了名的严守规章制度的人。霍尼头一天参加查房,他就说:“我一直盼望着与你共事,塔夫特大夫。华莱士大夫跟我提到过你在医学院里取得的了不起的成绩。我知道你打算从事内科。”“是的。”“好的。那你要和我们在一起干三年了。”他们开始查房。第一个病人是个墨西哥小男孩。艾斯勒医生不理睬其他见习住院医生,径直转身只顾对霍尼说话。“我想你会发现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病例,塔夫特大夫。病人有着所有典型的症状:缺乏食欲,体重减轻,金属腥气,疲劳,贫血,刺激过敏,动作失调。你怎样给它下诊断?”他满含期待地微笑着说。霍尼朝他看了一会儿。“好吧,这有几种可能,是吧?”艾斯勒医生困惑地看着她。“这是个一目了然的病症——”另一名见习医生插嘴说:“是铅中毒?”“是的,”艾斯勒医生说。霍尼笑了:“当然,是铅中毒。”艾斯勒医生又转向霍尼:“你怎样治疗这种病?”霍尼含糊其词地说,“好吧,有几种不同的治疗方法,不是吗?”又有一个见习医生插嘴说话。“如果病人长期接触铅的话,就必须按可能患铅毒性脑病来对他进行医治。”艾斯勒医生点点头。“对。我们现在就是这样做的。我们正在改变他的脱水状况和电解质紊乱状况,同时还给他做螯合物疗法。”他朝霍尼看看。霍尼点头表示同意。第二个病人是个80多岁的老头。他的眼睛发红,眼睑粘在一起。“我们过一会儿就来给你治眼,”艾斯勒叫他放宽心。“你现在感觉如何啊?”“噢,对一个老头子来说就算是不坏啦。”艾斯勒医生把毛毯拉开,露出病人肿胀的膝盖和脚踝。在他的脚底板上有皮肤角化现象。艾斯勒医生转身对见习医生们说:“这种肿大现象是由关节炎引起的。”他看着霍尼说,“结合脚部的皮肤角化和结膜炎,我想你知道这个诊断。”霍尼慢吞吞地说:“啊,它可能是……你知道……”“这是赖特尔综合症,”另一位见习医生说出来。“病因不明。常伴有低烧。”艾斯勒医生点点头。“对。”他看着霍尼。“预后怎么样?”“预后?”别的医生答道,“预后情况不清楚。可以使用消炎药治疗。”“很好,”艾斯勒医生说。他们又查看了十几位病人,临近结束时,霍尼对艾斯勒医生说,“我能单独见你一会儿吗,艾斯勒大夫?”“可以。到我办公室来吧。”他们在办公室坐下后,霍尼说,“我知道您对我失望了。”“我必须承认我有点吃惊,你……”霍尼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艾斯勒大夫。我昨天夜里一宿没合眼。跟您说实话,我因为要和您一块儿工作而万分激动,我……我简直没法入睡。”他惊讶地看着霍尼。“噢,我知道了。我知道肯定会有原因的……我是说,你在医学院的成绩太棒了。是什么使你决定当一名医生的?”霍尼把头低下,过了一刻,柔声细语地说:“我有个弟弟在一次事故中受了伤。医生们想尽一切办法,力图挽回他的生命……但是我眼看着他就这么死了。拖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感到自己束手无策。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决定下来的,一辈子全都用来帮助别人获得新生。”她的眼中涌出一阵热泪。她是那么脆弱,艾斯勒心里想道:“我很高兴我们作了这次简短的交谈。”霍尼望着他,心里想,他相信了我的话。------------------第六章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头,记者们和电视新闻报道人员正在大街上等着从法庭出来的卢·迪内托。他微笑着挥手,就像皇室成员向属下臣民致意。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保镖。那个瘦高个子人称影子,另一个大块头叫里诺。卢·迪内托总是穿高雅昂贵的服装,今天他身着灰色丝绸西装,白衬衫,打着蓝色领带,足蹬鳄鱼皮鞋。他的服装需要很细致的裁剪,从而使他的五短身材与一双罗圈腿看上去修长些。他总是面带微笑。面对新闻界,他可以随时吐出一串如珠妙语,新闻界也乐于引用他说的话。迪内托曾经受到三次起诉和审判,所控罪行从纵火到诈骗直至谋杀,每次他都能得到无罪释放。他正在离开法庭时,一名记者朝他大喊起来,“你知道你将被宣判无罪吗,迪内托先生?”迪内托大笑起来。“我当然知道。我是个守法的商人。政府除了迫害我就没有更好的事可干。这也是税收为什么这么高的一个原因吧。”一架电视摄像机正对着他。卢·迪内托停下来,对着摄像机微笑。“迪内托先生,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原本打算出庭作证的两位证人没能到庭的原因吗?听说他们会对你在谋杀案中的作用作十分不利的证词。”“我当然能做出解释,”迪内托说。“他们是诚实的公民,决对不会来作假证。”“政府方面声称你是西海岸犯罪集团的头目,是你安排了——”“我所安排的唯一的事就是让人们坐到我的餐馆里。我希望所有的人都感到舒心。”他朝围着他转圈子的这群记者咧开嘴笑着说。“顺便告诉各位,我邀请你们今晚全体到我的餐馆来,我请客,吃喝全部免费。”他朝街边走去,一辆黑色的加长型豪华轿车正等着他。“迪内托先生……”“迪内托先生……”“迪内托先生……”“我今晚和各位在餐馆再见,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都知道它在哪儿。”卢·迪内托坐进车里,面带笑容地挥挥手。里诺关上车门,坐上前座。影子钻进驾驶座。“太棒了,老板!”里诺说。“你就是知道怎么对付这帮要饭的。”“上哪儿去?”影子问。“回家。我得泡个热水澡,再吃顿牛肉饼。”汽车开动了。“我不喜欢那个关于证人的问题,”迪内托说。“你肯定他们永远不会……?”“除非他们能在水底下说话,老板。”迪内托点点头:“好。”汽车沿着菲尔莫大街疾驶。迪内托说,“你们有没有看到,法官驳回案子的时候,地区检察官脸上的表情……?”一只小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直直来到轿车跟前。影子猛地一打方向盘想避开它,脚下猛踩刹车。汽车跳上人行道,一头撞在路灯柱子上。里诺的脑袋朝前一下子穿过了前挡风玻璃。“你干的什么事?”迪内托嚎叫起来。影子浑身发抖。“对不起,老板。有条小狗跑到车前……”“你于是居然决定它的命比我的还要紧?你这蠢货!”里诺在呻吟。他转动一下身子,迪内托看见鲜血正从他前额上一个大伤口中涌出来。“我的基督啊!”迪内托尖声叫起来。“看你干的好事!”“我没事儿,”里诺哼着。“见你的鬼!”迪内托转身对影子说。“还不快带他去医院。”影子把车从人行道上倒下来。“恩巴卡德罗医院就在两个街区开外。我们带他去那儿的抢救室。”“是的,老板。”迪内托朝座椅里一倒。“一条小狗。”他愤愤地说了声,“耶稣啊!”迪内托、影子和里诺走进抢救室时,凯特正好在。里诺正在大量地淌血。迪内托朝凯特叫道,“喂,你!”凯特抬起头。“你在和我说话?”“你他妈的以为我在和谁说话?这个人正在流血。马上给他治好。”“他前面还有六七个人,”凯特平静地说。“等轮到他再说。”“他什么也不能等,”迪内托对她说。“你现在就得给他治。”凯特走到里诺身旁给他做了检查,然后取了块棉花紧压在伤口上。“压住它别动,我就回来。”“我说过现在就给他治,”迪内托吼叫起来。凯特转身面对迪内托。“这里是医院的抢救室。我是负责医生。你要么安静下来,要么就滚出去。”影子说,“女士,你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吧。你最好按他说的去做。这位是卢·迪内托先生。”“既然已经做过介绍,”迪内托不耐烦地说。“那就快给我的人看。”“你有听觉障碍吧?”凯特说。“我要再向你说一遍。别啰嗦,不然就从这儿滚出去。我有工作。”里诺说,“你不能跟他这样说……”迪内托转身对他说,“闭嘴!”他又看了看凯特,口气变了。“如果你能尽快给他看,我会十分感激的。”“我将尽力而为。”凯特把里诺移到一张帆布床上。“躺下来。我过几分钟就回来。”她看着迪内托。“那边角落里有几张椅子。”迪内托和影子看着她走到抢救室的另一头,去照看正在等候的病人。“基督啊,”影子说道。“她居然不知道你是谁。”“我看不出这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她够有种的。”15分钟之后,凯特回到里诺这边给他做了检查。“没有脑震荡,”她明确地说。“你很走运。伤口情况很糟糕。”迪内托站着看凯特很熟练地在里诺额头上穿针走线。凯特干完后说,“伤口会愈合得很好。五天以后再来,我给你拆线。”迪内托走过去,查看里诺的前额。“这活儿干得真他妈漂亮。”“谢谢,”凯特说。“现在,如果你们允许我……”“等一等,”迪内托叫道。他转身对影子说,“给她一张百元钞票。”影子从衣袋里取出一张100美元的钞票。“给。”“收款台在外边。”“这不是给医院的。这是给你的。”“不,谢谢。”迪内托凝视着凯特走开又去看别的病人。影子说:“也许是嫌钱少,老板。”迪内托摇摇头。 “她是个有主见的女人。 我喜欢这样。”他沉默了一会儿,“伊文斯医生快退休了,对吧?”“是的。”“好的。我要你给我把这个医生的全部情况摸清楚。”“干什么?”“加强力量的手段吧。我想她将来会派得上用场的。”------------------第七章真正使医院正常运转的是护士。护士长玛格丽特·斯本塞在恩巴卡德罗县立医院已经工作了20个年头,了解所有的尸体都埋在何处——无论是在字面意思上还是象征意义上。斯本塞护士才是真正负责这家医院的,那些不承认这一点的医生就会吃苦头了。她知道哪些医生吸毒,哪些医生酗酒成性,哪些医生不称职,哪些医生值得她帮助扶持。所有的学员护士,注册护士和手术室护士都归她管。玛格丽特·斯本塞决定派谁去参加哪个手术。由于护士的能力水平参差不齐,高下悬殊,和她关系好的医生自然就划算了。她有权力派一个愚钝不堪的助理护士去协助一台复杂的肾切除手术;或者碰上她喜欢的医生,她就派一个最精明强干的护士去帮他做哪怕是最简单的扁桃体摘除手术。在玛格丽特·斯本塞的种种偏见之中还包括对女医生和黑人的反感与不相容。凯特·亨特正是一个黑人女医生。凯特这段时间的日子不好过。表面上看,没有人说什么或者做什么,然而偏见总是以各种方式起作用,同时又很隐晦,让人难以抓到证据。她想要的护士总是要不到,派给她的护士几乎都是愚不可及。凯特还发现自己常被派去看男性病门诊。起先,她接受这些病案,以为不过是常规而已。但是有一天她一下子碰上六七个这样的病人,不免起了疑心。午休时她问佩姬:“你检查过很多男性病患者吗?”佩姬想了一会儿:“上周有一个。是个杂工。”我得想点办法把这事摆平,凯特心想。斯本塞护士谋划用手段逼迫亨特医生吃不消之后自己辞职,从而除掉她,但是她没有估计到凯特的献身精神和才干。一点一滴地,凯特渐渐赢得了同事们的尊重。她有一种天生的技巧,可以使同事们和病人们留下极深的印象。但真正的突破来自于后来全院皆知的有名的猪血把戏。有天早晨凯特和一位名叫邓达斯的高级住院医生一道查房。他们来到一位已经失去知觉的病人床边。“利维先生在一场汽车事故中受伤,”邓达斯向年轻的见习住院医生们介绍道。“他流了很多血,需要立即输血。但医院目前缺血。这个人是有家室的,但这些家庭成员全都拒绝把自己的血输给他。这太让人愤慨了。”凯特问,“他的家人现在在哪儿?”“在探视等候室里,”邓达斯医生说。“我去和他们谈谈,你同意吗?”“这一点也没用。我和他们谈过了。他们已经打定主意。”查房结束之后,凯特来到探视等候室。那人的妻子,一对已成人的儿女都在那儿。儿子头戴犹太小圆帽,身披祭奠用的有穗方巾。“是利维太太吗?”凯特问那女人。她站起身。“我丈夫怎么样了?医生要动手术吗?”“是的,”凯特说。“好吧,不过别叫我们献什么血。眼下太危险了,艾滋病之类的。”“利维太太,”凯特说,“献血是不会得艾滋病的。它不是——”“别跟我说这些!我看过报纸。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凯特端详了她一阵子。“我能理解。好吧,就这样吧,利维太太。医院现在正缺血源,不过,我们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好的。”“我们准备给你丈夫输猪血。”母亲和儿子吃惊地盯着凯特。“什么?”“猪血,”凯特兴抖抖地说,“也许对他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她转身要走。“等一等!”利维太太喊起来。凯特停下来。“怎么讲?”“我,嗯……给我们点时间,可以吗?”“当然可以。”15分钟以后,凯特回来见邓达斯医生。“你不必再担心利维先生的家人啦。他们都很高兴献血。”这故事像传奇一下子在医院里张扬开了。过去对凯特不理不睬的医生和护士们,现在都把和她说话当成一回事儿啦。几天后,凯特到一位名叫汤姆·伦纳德的私人病房,他是个胃溃疡患者。他正在大嚼大咽从附近一家熟食店买来的一大份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