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卡普和豪克斯但勒。“我一直在这么说。就像是往上等橡木里钉钉子,很困难,你们知道吗?你们两个似乎总是记不住这一点。迟早她会明白过来叫你们滚开。因为她不是匹骡子,也不是只实验白鼠。”而且你希望她停下,卡普带着怨毒想道,你希望她停下,于是你好杀了她。“所以必须记住这最基本的一点。”雨鸟继续道,“之后你们再想怎样尽量延长她的合作时间。等一切结束后再写报告。如果能得到充足的数据,你们就会得到一大笔奖金。所以你们必须吞下这胡萝卜。将来你们就可以重新给一大群可怜、无知的傻瓜注射女巫的琼浆玉液了。”“你在侮辱人。”豪克斯但勒用颤抖的声音说。“可我的分析比计算机还快。”雨乌回敬道。“你建议如何延长她的合作时间呢?”“只要给她些小小的特权你们就能得到些好处。”雨鸟说。“让她在草地上散散步。或者……所有的小女孩都喜欢马。我敢保证,只要让一个马夫带着她骑马在基地的马道上跑跑,你至少可以让她做六次实验,这足够让豪克斯但勒这样夸夸其谈的人在针尖上跳五年的。”豪克斯但勒一推桌子站了起来:“我坐在这儿不是来听这个的。”“坐下,闭上你的嘴。”卡普说。血猛地涌上豪克斯但勒的头,他看上去似乎准备打架。但这一切来得迅速去得也快。现在他似乎要哭出来了。“你可以让她进城买东西。”雨鸟说,“也许还可以让她去佐治亚的七棋游乐园骑木马。也许还可以让她的好朋友勤杂工约翰一起去。”“你确实认为这些事就可以——”卡普开口道。“不,我不认为。不会时间很长。迟早她还会提到父亲。但她只是个人,也想为自己争取到什么。她可以按你们的意图走很远,还不停地对自己说这是在让你们掏钱之前给你们点绝活看。但最终她还是会提到她亲爱的老爸,没错。她可不是那种能被收买的人。她很坚强。”“那我们这辆车就到站了。”卡普沉思着说,“大家都下车,项目要结束。起码是这一阶段。”从许多方面讲,看到项目即将结束令他很是宽慰。“不,不会马上。”雨鸟冷酷地微笑着说,“我们手里还有一长底牌。小胡萝卜都扔出去后还剩一个很大的。不是她父亲——不能答应她这个——但是仍然能让她再多干一段时间。”“那会是什么呢?”豪克斯但勒问。“你去猜吧。”雨鸟微笑着说完便不再开口。卡普也许会猜到。尽管他上半年遭受了重重打击,但他只用一半脑子也比他手下大部分人聪明得多。至于豪克斯但勒,他永远不会猜到。以雨鸟的标准看,豪克斯但勒只不过勉强称职,也就是在政府部门里还能谋个差使。这两个人是否能猜到这最后一个胡萝卜是什么并不重要;因为结果仍将是一样。无论怎样,操纵整个事件方向盘的都将是仙雨鸟。他本来可以问他们:现在当她父亲不在时,你们知道谁是她父亲吗?让他们自己去想吧。如果他们能想出来的话。约翰继续得意地微笑着。4安迪·麦克吉坐在他的电视机前,电视上方点着一盏小灯安迪带着一种平静而麻木的愉快表情注视着屏幕,而在内心里;他正紧张得要命。就在今天了。对安迪来说,停电之后的三个旱期充满了几乎不能忍受的紧张和压力,而里边还夹杂着一种犯罪时的兴奋。他现在明白了俄国的克格勃为什么能够使人产生那么大的恐惧感。现在,他心中再次拥有了一个秘密。这令他坐卧不安,心神不宁,就像所有心怀重大秘密的人一样。但它同时也让他再次感到了自己的完整和强大。因为现在是他让那些人上了当。谁也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或者这是否会有什么结果,但重要的是现在他正在行动。现在已快上午十点钟。那个永远咧嘴笑着的品彻特将在十点整来到他的房间。他们会到花园中去散步,谈论他的进展,这次,安迪打算在脑中“推”他一下一一至少要试一试。要不是因为那些监视器和无所不在的窃听装置,他也许以前就这样做了。这一阵的等待使他有时间仔细地考虑了自己的进攻路线并反复检查了其中的薄弱环节。事实上,他已经在脑海里多次改写了这个剧本的部分地方。晚上躺在床上时,他反复思考着:不要忘了独眼老兄一直在监视你,一定要把这点牢记在心。他无时无刻不在关照着你,如果你真的想帮恰莉,那你就必须把他们继续蒙在鼓里。有生以来,他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睡得那么少。主要是因为他担心自己说梦话。有些晚上,他一连几个小时地醒着躺在床上,甚至不敢翻滚,因为怕他们会疑心一个服了药的人为什么会如此不安分。而当他终于睡着时,也总是睡得很浅,而且经常做一些希奇古怪的梦(那个装着假腿的独眼海盗经常出现在梦中),不时会从梦中惊醒。因为他们相信他已经严重药物上瘾,所以暗中扔掉那些药片还是很容易的。他现在已经一天要服四次药,而且自从那次停电后,他就没有再做过任何试验。他相信他们已经放弃了努力。今天散步时,品彻特要告诉他的也许就是这个。有时他会把药片咳出来吐在捂着嘴的手里,然后放在某个食品包装袋里,等以后有机会再顺垃圾道扔走。大部分药片是用抽水马桶冲走的。有时,他还会把药片吐在半空的饮料罐中让它们溶化,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它们扔在一起,以后再把它们倒进洗涤槽。上帝知道他在这方面并不擅长,可那些监视他的人倒是非常的职业。但他想他们现在已不再像过去那样认真了。如果他们仍像过去那样对他备加关照,他肯定会被抓住。毫无疑问。门铃短短地响了一声。安迪努力克制着没让自己跳起来。时候到了,他再次对自己说赫尔曼·品彻特走进了起居室。他没有安迪高,但非常苗条。他身上有某种东西总使安迪感到有点女里女气,虽然他很难说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今天他穿着一件灰色套头毛衣和一件薄夹克,显得格外地整洁和优雅。当然,还有那必不可少的露齿汕笑。“早上好,安迪。”他说。”“噢。”安迪说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脑子里搜索着什么,“你好,品彻特大夫。”“我把电视关上好吗?你知道我们该出去散步了。”“噢。”安迪的眉头皱了起来,接着又舒展了,“好的。我已经看了三。四遍了。不过我喜欢它的结尾。真不错。飞碟们把他带走了,你知道。到星星上去了。”“是吗。”品彻特说完关上电视,“我们可以走了吗?”“去哪儿?”安迪问。“去散步。”赫尔曼·品彻特耐心地说,“还记得吗?”“嗅。”安迪说道,“当然。”他站了起来。安迪房间外面的走廊很宽敞,地板上铺着瓷砖,灯光朦胧而且是间接照明。不远的什么地方有个通讯或计算机中心。人们进去时拿着打孔卡片;出去时带着一沓沓的打印材料。房间里不时传出小型机器的嗡嗡声。安迪房间的门外坐着一个穿着运动衣一政府特工的基本标志——的年轻人。在他的胳膊下方,衣服被里面的手枪顶起一个鼓包。这个特工是例行公事的一部分,但当安迪和品彻特出来散步时,他就会远远跟在后面,在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进行监视。安迪认为他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麻烦。当他和品彻特朝电梯走去时,那个特工就跟在后面,安迪的心狂跳着,似乎震动了他的整个胸腔.但他仍不引人注意地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走廊两侧一共大概有十二个没有任何标志的门。以前穿过走廊时,他曾看到有几扇门大开着——个小型的专用图书馆、一个复印室一一但大部分门后是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恰莉现在也许就在其中某扇门后——或许根本就是在这个基地的另一部分。他们走进大得可以容纳一张医院轮床的电梯,品彻特掏出钥匙链,将其中一只插入钥匙槽,然后按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按钮。门关上了,电梯开始平稳地上升。那个伊塔特工站在梯厢的后部。安迪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脸上挂着一个麻木的浅笑。电梯门开了。外面是个看上去以前曾作过舞厅的大厅。地板是钉在一起的橡木地板。宽敞的大厅对面,一道螺旋形楼梯优雅地旋转着通向楼上。左手,法国落地长窗直通一个阳光明媚的露台和远处的假山庭园。右边,沉重的橡木大门半开着,里面传出许多打字机的声音——打字员们正在赶制当天的两大包文件。空气中飘来阵阵花香。品彻特带着安迪穿过阳光明媚的舞厅。像往常一样,安迪对这木制地板赞不绝口,好像他第一次见到似地。他们穿过落地长窗,那个影子特工紧随其后。蜜蜂在空中飞舞。假山庭园以远是一片片茂密的灌木丛。修草机不知疲倦地劳作着。安迪朝太阳仰起头,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你觉得怎么样,安迪?”品彻特问道。“很好,好极了。”“你看,你在这儿已经快半年了。”品彻特用一种“当你过得愉快时,时间过得真炔”的吃惊口吻说。他们向右走上一条石子铺地的小路.花香弥漫在静寂的空气中。鹅塘对面那所房子附近,两匹马悠闲地小跑着。“这么长时间了。”安迪说。“是啊,确实是很长。”品彻特笑着说,“而且我们已得出结论:你的能力已经——消失了,安迪。实际上你知道我们没有获得任何令人满意的结果。”“你一直给我吃药,”安迪责怪地说,“如果我被迷醉,你当然不能指望我发挥最高水平。品彻特清清嗓子,却没有提安迪在开始三组试验期间并没有服药,但这三组试验同样毫无结果。“我是说,我已经尽力了,品彻特大夫.我努力过了。”“是的,是的,你当然努力过了。所以我们想——也就是说我想——你应该休息一下。伊塔在夏威夷群岛中的默依有一个昏地,安迪。而我很快就要写一个关于这六个月的总结报告。你觉得怎样一一”品彻特的笑已经变成了一个节目主持人挑逗性的微笑,语调就像一个大人正要给一个孩子以意外的惊喜一“如果我推荐你在将来的一段时间内到那儿去度假,你觉得怎么样?”安迪想,将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会是两年,也许会是五年,他们会继续监视他,以防他的意志控制力重新出现,或者把他当作:应急手段,以防恰莉那边出现什么意外困难,但最终,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发生一起事故或一次服药过量或干脆一次“自杀”。“我还能继续接受治疗吗?安迪问。“噢,当然可以。”品彻特说。“夏威夷……”安迪梦吃般说。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品彻特带着一种愚蠢的狡猾神情,“也许豪克斯但勒大夫不会允许我去。豪克斯但勒大夫不喜欢我。我知道。”“嗅,他喜欢你。”品彻特向他保证,“他真的喜欢你,安迪:而且不管怎样,你是我的人,而不是豪克斯但勒大夫的。我向你保证,他会同意我的提议的。”但你还没有就此事写出你的报告。”安迪说。“还没有。我认为应该先跟你谈谈。不过,豪克斯但勒的同意确实只是个形式问题。”“也许应该再做一组试验,那才是明智的。安迪说,并在脑子里对品彻特轻轻一”、推”,“为了保险起见品彻特的眼睛忽然奇怪地颤动起来。他的笑容凝结了,变得有些困惑,接着就完全消失了。现在轮到品彻特看起来像是那个服了药的人;这念头使安迪感到一阵恶意的满足。蜜蜂在花丛中吟唱,新修过的草坪的浓重气息弥漫在空中。“在你写报告时,建议再进行一组试验。”安迪重复道。品彻特的眼睛变得清醒了。他灿烂的笑容重新出现。“当然,这次夏威夷度假的事暂时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他说“等我写报告时,我会建议再进行一组试验。我想这是明智的.你知道,为了保险起见。”“但在这之后我会去夏威夷?”“是的。”品彻特说,“在这之后。”“而一组试验大概需要三个月时间?”“是的,大约三个月。”品彻特满面春风,仿佛安迪是他最出色的学生。现在,他们离他塘越来越近。野鹅在如镜的水面上缓缓滑行。两个人在池边驻足。在他们身后,那个穿运动衣的年轻人正注视着池塘对面。那里,一对中年男女并肩骑马缓缓而行。一只野鹅从水面滑过,留下的平滑波纹打破了他们在水中的倒影。安迪觉得这对男女看上去就是一幅宣传邮寄购物保险的广告画。这类广告充斥周日报纸,滚滚不断地涌入你怀中一一一或你的咖啡甲他的头有一丝轻微的疼痛,但并不严重。然而刚才由于紧张,他差点给了品彻特过重的·“推”。如果那样,那个年轻人也许就会注意到这一推的结果。虽然他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在注意他们,但这骗不了安迪。“和我谈谈附近的道路和周围的地区。”他静静地对品彻特说,并且再次轻轻“推”了一下。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中、他已了解到这里离华盛顿不很远,但离中央情报局在兰格雷的基地却很远。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自从他们把那些坑填上后,这儿就变得非常漂亮。”品彻特梦吃般地说。“是的,这里很不错。”安迪说完陷入了沉默。有时他发功:后,受力对象会产生几乎是服药后的那种对往事的回忆一通常是通过某种模糊的联想——而打断这种回忆是很不明智的,否则会产生回波效应,回波会进一步发展为反弹,而这种反弹可能会导致……导致任何可怕的事。以前他班上的学员商人瓦尔特·米蒂就发生过这类情况,差点把安迪吓得魂飞魄散。幸好那次最终还一切顺利。但如果这时品彻特老兄猛然恐惧地尖叫起来,那就:会一切都不顺利了。“我妻子喜欢那东西。”品彻特依然梦吃般地说。“那东西是什么?”安迪问,“她喜欢什么?”“她的新垃圾处理器。它非常……”他不作声了。“非常漂亮。”安迪提示道。那个穿运动衣的年轻人走近了些,安迪感到自己唇上冒出了一层细汗。“非常漂亮。”品彻特表示同意,依然目光迷离地望着池塘。那个特工走得更近了。安迪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迫再使用一次特异功能……轻轻的一次。品彻特仍然像个显像管已经爆炸的电视,呆呆地站在他身旁。那特工捡起一块木头扔进池里)木头轻轻击在水面上,荡起道道涟漪。品彻特的眼睛颤动起来。“附近的乡村非常漂亮。”品彻特说,“都是山区,你知道骑马很不错。如果能抽出身来,我和妻子每星期要在这里骑次马。我想东边最近的镇是多恩……确切他说是东南边。很小的一个镇。多恩在301号高速公路上。盖泽是东边最近的镇。”“盖泽是在高速公路上吗?”“不。只是一条小公路上。”“多恩旁边的301号高速路通向哪里?”“如果往北走,一直到首都华盛顿。如果往南,一直到里士满以远。”安迪现在想谈谈恰莉。他本打算询问恰莉的情况,但是品彻特的反应有点让他担心。他关于妻子。坑、漂亮和——多奇怪——垃圾处理器的联想显得很怪异,令人不安。也许品彻特虽然是个能被控制的人,但并不是一个好对象。也许他本人的神经就有些不正常,但却紧紧地包裹在一副正常的面孔下;只有上帝知道在这层表面之下,各种力量是怎样达到微妙的平衡的。控制精神不稳定的人会导致各式各样的结果。如果没有后面的特工,安迪也许无论如何也会试一试(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后,他对扰乱赫尔曼·品彻特的大脑没有任何内疚可言),但是现在他有些担心。一个有特异功能的精神病学家可能是对人类的莫大恩赐……不过安迪·麦克吉可不是什么精神病学家。也许仅从一次回忆反应就假设出这许多东西有些愚蠢;以前他曾在许多人身上看到过这种反应,但很少有人精神失常。但是他对品彻特没有把握,品彻特笑得大多。忽然在他潜意识的深层,一个冰冷。带着杀意的声音说道:告诉他回家去自杀。然后“推”他一下。狠狠地“推”他一下)他挥去这念头,并为此感到恐惧和一丝厌恶。“好了。”品彻特说着环顾四周,脸上挂着微笑,“我们回去好吗?”“好的。”安迪说。他终于行动了,但他对恰莉的情况仍一无所知。6部门间备忘录 提交者:赫尔曼·品彻特 敬启者:帕特里克·豪克斯但勒 日期:九月十二日 事涉:安迪·麦克吉过去三天里,我重新检查了所有记录和大部分录音带,并和麦克吉谈了话。自从我们上次在九月五日的讨论之后,情况没有实质性的变化,但是如果没有强烈反对意见(就像卡普顿·霍林:斯特所说“这只不过是钱的问题”),我希望暂时推迟夏威夷度假计划。事实是,帕特,我认为再进行一组试验是明智的一为保险起见。在这之后我们可以按原定计划把他送到默依营地,我想最后一组试验大约需要三个月时间。请在我写正式报告前提出建议。赫尔曼部门间备忘录 提交者:帕·霍 敬启者:赫尔曼·品彻特 日期:九月十三日 事涉:安迪·麦克吉我不明白!上次开会时我们都同意了的——你和我们一样——麦克吉已毫无利用价值。你知道我们已等了很长时间,该采取行动了。如果你希望进行另一组试验——那就到我这来。我们下星期要和那女孩做试验,但由于来自某个方面的大量愚蠢干涉,我认为女孩的合作不会持续很长。而在她同意合作时,让她父亲呆在附近也许是个好主意……就算是个“灭火器”???你说的不错——也许“只是钱的问题”,但这是纳税人的钱。而现在极少鼓励对这些人征税,赫尔曼。尤其是由卡普顿·霍林斯特征税。别忘了这一点。计划让他最多再停留六至八个星期,除非你取得了什么成果……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可能性。 帕特 8“他妈的,畜生。”赫尔曼·品彻特看完这份备忘录后高声骂道:他再次读了遍第三段:这个豪克斯但勒,这个拥有一辆1958年雷鸟的豪克斯但勒,却在为钱教训他。他一把将备忘录揉成一团扔向废纸篓,然后靠坐在他的转椅里。至多两个月!他可不喜欢这样,三个月更合适。他确实感到——忽然,他脑海中神秘而且出人意料地出现了家里装的那套垃圾处理器。这也令他非常不安。最近不知为什么这套垃圾处理器钻进了他的大脑,而他却无法将它清除出去。特别是当他处理有关委迪·麦克吉的问题时,这个形象就异常活跃:中间黑洞洞的垃圾口上覆盖着一层塑料隔膜……像女人的私处……他更深地坐在椅子里,胡思乱想着。当他猛地清醒过来时,他不安地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拿出一纸备忘录表格开始给那个混蛋豪克斯但勒写一张条子,心中对他那段关于“只不过是钱”的评语耿耿于怀。他克制住自己没有再去申请三个月的时间(那个处理器光滑的黑洞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如果豪克斯但勒说是两个月,那就是两个月。但如果他真的从安迪身上获得了什么成果,那他可就要好好庆祝一番了。他写完字条,匆匆地在下面签上赫尔曼,然后往后一靠,揉起太阳穴来。他有些头疼。在中学和大学,赫尔曼·品彻特一直是个不为人知的异性装扮瘤者。他喜欢穿上女人的衣服,因为他觉得这使他显得……怎么说呢,非常漂亮。大学三年级时,他参加了三角州俱乐部,被两个兄弟会员发现了他的隐私。同往常一样,让他们保持沉默的代价真让人难以启齿,同品彻特本人兴高采烈参加的捉弄新成员的把戏没什么两样。凌晨两点钟,他们会在俱乐部厨房的地上扔满垃圾和杂物。然后强迫全身穿着妇女服装的品彻特把它们打扫干净,然后再擦地板。这时只要有另外一个会员兄弟睡眼朦胧地晃下楼来找东西吃,他就会被发现。后来,他们发展到彼此手淫。品彻特猜测这也许是让他们保持沉默的真正原因,所以心中对此不无感激。但他还是怀着恐惧和对自己的厌恶退出了俱乐部——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发现整个事情竟然让他很兴奋。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穿过女人的衣服。他不是同性恋者。他有一个可爱的妻子和两个很乖的孩子,这证明他并不是同性恋。他已多年没有想起这件屈辱,令人作呕的事情了。而现在一一一那个垃圾处理器。那个蒙着塑料隔膜的光滑的黑洞,依旧浮现在眼前。他的头疼更甚了。安迪发功带来的回波开始了。现在它只是在缓缓地起作用;那个处理器的形象,那认为自己很漂亮的念头,还只是时断时续地出现。但它会加快速度,并且开始出现反弹。直到令人再也无法忍受。9“不行。”恰莉说,“这不行。”说完她转身再次大步走出了那间小屋子。她紧绷着脸,脸色发白,眼圈下带着少许紫晕。“嗨,等一下。”豪克斯但勒伸出双手叫道。他强作一副笑脸:“有什么不对头,恰莉?”“一切。”她说,“一切都不对头。”豪克斯但勒环视着屋子。一个角落里立着一架索尼电视摄像机。它的电线穿过木板墙接在隔壁观察室里的盒式磁带录像机上,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装满木片的铁制烟灰缸。在它左边,是一个脑电波记录仪,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正摆弄着“我还是不明白。”豪克斯但勒说道。他仍然慈爱地微笑着,但他快气疯了。用不着一个能看出别人在想什么的人就知道这二点;你只要看看他的眼睛就行了。“你不听我说。”恰莉颤声说,“你们都不听我说,除了——,(除了约翰;可你不能说出来。)“告诉我们怎么办。”豪克斯但勒说。她的脾气仍然很大:“如果你们听了我的话,你们早就知道了,那个盛木片的铁烟灰缸,它还行,可只有它才行。桌子是木头的,还有那墙,都是可燃的……还有那个人的衣服。”她指着那个实验员说。那人不禁哆嗦了一下。“恰莉一一、”“那个摄像机也是。”“恰莉,那个摄像机是——”“它是塑料的,如果温度过高,它会爆炸,、于是碎片就会到处乱飞。而且还没有水!我告诉过你,一旦它出来后,我必须把它推到水里去。我爸爸和妈妈告诉我的。我必须把它推到水里让它熄灭。否则……否则……”她放声大哭。她想约翰。她想爸爸。最重要的是,噢,最最重要的是她想离开这儿。昨天整整一夜她都没有合眼。豪克斯但勒著有所思地看着她。眼泪。烦躁……他想这些都明显表明这次她是真的准备完成试验了。“好吧。”他说,“好吧,恰莉。你告诉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这样就对了。”她说,“否则你们什么都得不到。”豪克斯但勒想:我们会得到许多,你这个小婊子。结果证明,他完全正确。“当天下午晚些时候,他们把她带到另一个房间。上午被带回自己的房间后,她在电视机前睡着了——她仍很年轻,尽管精神上既不安又混乱,但生理需要仍占了上风——她大概睡了快六个小时。加上中午又吃了一个汉堡和许多薯条,她现在感觉好多了,也镇定多了。她久久地仔细巡视着这间屋子。盛木片的烟灰缸放在一张金属桌子上。墙壁是没有任何装饰的灰色工业用钢板。豪克斯但勒说:“那个实验员穿的是石棉制服和石棉鞋。”他俯身对她说着话,脸上仍挂着慈爱的微笑。脑电波记录仪的操作员看上去很热,极不舒服。为了防止呼吸进去石棉纤维,他脸上戴着一块白布面罩。豪克斯但勒指着远处一面墙里的长方形镜子对恰莉说:“那是单向玻璃。我们的摄像机在它后面。你看,那是水桶。”恰莉走到水桶边。这是个老式水桶,与周围刻板的环境丝毫不协调。桶里装满了水。恰莉想这应该可以。“行了。”她说。豪克斯但勒笑得更开心了:“‘好极了”“不过你得到隔壁房间去。我不愿意看着你来做。”恰莉神秘莫测地盯着豪克斯但勒,“也许会出什么事。”:豪克斯但勒慈爱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僵硬。“她说得对,你知道。”雨鸟说,”‘如果你按她说的去做,第一次你就会做成了”豪克斯但勒看着他,嘴里咕吹了一声。豪克斯但勒、雨乌和卡普正站在单向玻璃前。他们身后的摄像机窥视着室内,索尼录像机发出几乎听不到的嗡嗡声。玻璃有些偏振作用,所以试验室里的东西看上去有些发蓝,就像透过长途汽车车窗看到的景物,那个实验员正将脑申波记录仪联在恰莉头上。接着观测室里的一个电视监视器上出现了她的脑电波。“看看那些脑波。”一个技术人员悄声道,“她确实很兴奋。”“是吓坏了。”雨鸟说,“她确实吓坏了。”“你相信了,是不是?”卡普忽然问道,“开始的时候你并不相信,但现在你信了。”“是的。”雨鸟说.“我相信。”在另外那问屋子里,实验员从恰莉身边走开:“这里准备就绪。”豪克斯但勒打开一个拨动开关:“开始,恰莉,你准备好了就开始吧。”“恰莉朝单向玻璃望去,有那么神秘的一刹那,她似乎正直视着雨鸟的那只好眼。雨鸟看着她,脸上淡淡地笑着。10恰莉·麦克吉望着单问权璃,只看见自己的身影……但她能强烈感觉到后面盯着她的眼睛。她真希望约翰能在她身边;这会使她感觉轻松些。但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就在这儿。她看着那个装满木片的烟灰缸。只需轻轻一“推”。她想着这件事情,再次恐惧而厌恶地发现自己居然愿意去做。一个又热又饿的人坐在一大块巧克力冰淇淋面前,想狼吞虎咽地把它吃下去,没错,但开始你也许会希望先细细……细细地品味一下。这种希望使她为自己感到羞愧;之后却又近乎愤怒地摇了摇头。我为什么不应该喜欢去做呢?人们总是愿意做他们擅长的事。就像妈妈喜欢做夹层饼和波特城的杜瑞先生喜欢做面包一样。如果他自己家里已经够了,他就会为别人做。所以很自然你会愿意做你所擅长的事……木片,她有些不以为然地想,他们本可以让我做些更难的事来。最先有感觉的是那个实验员。他穿着石棉服,开始觉得闷热。浑身出汗。最初他以为是衣服的原因。接着他看到那个小孩的脑波呈现出高而尖的波纹;这是精力高度集中的标志,也是大脑想象力驰骋的象征。他感觉越来越热——猛然间他害怕了。14“那儿开始了!”观测室中一个实验员兴奋地大声说,“温度急速上升了十度。她的脑波看上去就像安第斯山脉——”“着火了!”卡普高叫着,“着火了!他颤抖的声音充满骄傲和喜悦,就像为了这一时刻已等待多年的人。15她给了那装满木片的烟灰缸不轻不重的一“推”。那些木片不是着了起来,而是腾地一声炸了开来,片刻之后,那烟灰缸猛地跳了两次,将燃烧着的木块抛洒出来,然后喳地一声重重击在墙上,在那钢板上留下一个小坑。监视脑波记录仪的那个实验员恐惧地大叫一声,突然朝门口冲去。他的喊叫猛地将恰莉抛到了奥尔巴尼机场。这是穿着一双熊熊燃烧的军鞋。冲向女厕所的埃迪·戴尔戈多的叫声。她带着突然感到的恐惧和兴奋想到:噢,上帝,它变得厉害多了!铁墙上出现了一道奇怪的深色波纹。屋子里变得闷热不堪。在观测室中,数字温度计从七十度上升到八十度,接着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爬升到九十,九十四度。之后上升速度才减慢下现在恰莉有些惊慌失措,她将脑中的火源朝水桶抛去。桶里的水蒸腾起来。接着涌起无数水泡。五秒钟之内,桶里的凉水就变成了滚沸的开水。那个实验员已逃之夭夭,连试验室的门都忘了关上:观测室中突然一阵骚动。豪克斯但勒哈哈大笑;卡普站在玻璃前、目瞪口呆地瞪视着那桶沸腾的水。团团蒸气从桶里升起,单向玻璃上开始蒙上一层雾气。只有雨鸟仍镇定地将两只手背在身后,淡淡地笑着,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其得意门生刚刚用晦涩的定理解决了一个棘手难题的老师。(回去!)她在心中狂叫。(回去!回去!退回去!)突然间它消失了。似乎体内什么东西放松了,自由地旋转了一两秒钟后停了下来;她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又重新看见了房间,并且感觉到自己制造的热量已使她大汗淋漓。在观测室中,温度计达到了九十六度,之后开始下降。滚沸的水开始渐渐平息,但至少有一半已经变成了蒸气,尽管试验室的门敞开着,小屋仍像蒸气室一样闷热,潮湿。6豪克斯但勒极度兴奋地检查着试验器具。他平常总是把头发紧紧梳向后面,极其整齐,光滑,似乎一起风便会发出呼啸声;而现在整个发型歪向一边,脑后的头发还立了起来,看上去像个小丑。“成功了!”他大口喘着粗气,“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已经录下来了……温度梯度变化曲线……你看见那桶里的水开了吗’……那稣……我们录音了吗……录下了……我的上帝,你看见她做了些什么吗?”他走过一个实验员身边,又猛地转回身,粗暴地抓住他的衣服领子:“你敢说对她所干的事还有什么怀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