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太阳镜?我放缓脚步,试图转向另一边。如果他是情报局派来的,我不会轻而易举地把自己交给他。可是正当我准备调转方向的时候……正当我靠近的时候……他把脸转了过去,仿佛我根本不在那儿一样。我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了,他甚至没有抬起头来。而这时我才意识到——这里是迈阿密——太阳镜不过是风景的一部分而已。只要没人知道我们是谁,就没有理由会——“请问……先生?”一个刺耳的声音问道,他将一只强壮的手放到我的肩头。我转过身来,发现了一个穿着行李搬运工制服的黑人。他注视着我的眼睛,然后缓缓地将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我,嗓音平淡而冷漠。“这是给你的……”他说道。我接过纸条,狂乱地展开。纸上用钢笔写了两个黑色的字:“等我。”下面没有签名。印刷体笔迹提醒我这是查理写的,可是太少了。仿佛有人企图模仿它一样。我扭头看过去。戴着太阳镜的男人离去了。“谁给你这个的?”我询问行李搬运工。“不能说,”他告诉我,“他们说这样就没有惊喜的效果了。”“他们?”我不安地问道。“他们是谁?”行李搬运工转身走开了。“圣诞快乐……”一阵响亮的嗡嗡声撕裂了房间的空气——某种警报。一秒钟之后,传送带开始呼呼作响,我们的行李终于在这里了。我喘息片刻,打量着那个行李搬运工,后者推着他的行李车走到传送带旁边。在他周围,同行的乘客们移向适当的位置。一个大学生,穿着一件“资本主义钻石”T恤衫。一个律师,西服的口袋上有一处钢笔的污迹。一个怒容的妈妈,穿着“纽约城”的人造革。我发誓,每个人都朝上看着,仔细打量着我。我低头看着笔迹,它在我的手中颤抖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曾经有一个计划——总是一起进进出出。他绝不可能独自离开的……除非有人让他……我的整个胸口凹陷了。我冲向最邻近的门,穿梭在人群之中——可是在走出来的瞬间,我被佛罗里达的一股热浪袭击了,它随即延伸到我的肺中。汗水浸湿了我的后背的小部分,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仍然穿着大衣。我把手臂甩了回来,狂暴地挣扎着摆脱它。我需要做的一切就是找到查理。我的身后,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握紧拳头,准备迅速打击。然后我听见了声音。“你在那儿没事吧,亚哈?”查理问道。我转过身去,亲自检查。他就在那儿——微笑形成的酒窝和他那愚蠢的咧嘴。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杀了他,还是应该拥抱他,于是我用力地推搡他的肩膀。“到底——”出租汽车站旁边的一个女人向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我不得不压低声音,“你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你跑到哪儿去了?”相信我吧,我干得很巧妙“你没有收到我的纸条吗?”他轻声反问道。“那么你……”我把他指引到一旁,沿着出租汽车线路,别人听不到的地方。“你竟然连奥兹大王的话也不听吗?不要和任何人接触!其中包括行李搬运工!”我咝咝地说道。“噢,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这是一次紧急情况。”“什么样的紧急情况?”他抬起头来,但不愿回答。“怎么啦?”我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再次地,没有回答。“噢,呀,查理,你没有……”“我不想陷入它的折磨,卡卢索。”“你打电话给她了,是不是?”他的说话声太低了,几乎消失了。“别担心——我控制住了。”“我们说过不要打电话给她的!”我强调着。“她是我们的妈妈啊,卡卢索——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之中还有一人和她生活在一起。要是我没有回家报到,她会心脏病发作,揪住她的胸口的。”“是啊,哦,你觉得什么会使她更加心烦意乱呢——思念我们几个夜晚,还是在情报局抓获我们后举行我们的葬礼,然后埋葬我们?他们会跟踪每一次呼叫的。”“真的吗?我甚至没有考虑那个——即使进入了,比如,历史上制作的每一部亡命之徒的电影。”他减少了挖苦的语气,补充道。“你就不能信任我一次吗?相信我吧,我干得很巧妙。无论是谁在监听……他们不会听见一个字的。”联邦经济情报局才是大人物“我们怎么办?”高卢问道。“请给我一秒钟。”德桑克蒂斯在乘客席中说道。他的手指敲击着大腿上的键盘,看起来像是一台标准的便携电脑。然而,凑近观察,惟一的功能键就是沿着上端的数字键,德桑克蒂斯用它来调整那个完全隐藏在内部的接收器。这好比调整收音机:找到正确的频率,于是你就会听见你最喜爱的歌曲。他啄食一般搜索着键盘,输入了技术保障部门的家伙们提供给他的数字:3.8千兆赫……4.3千兆赫……他们越接近微波频率,外部的人员就越难截获信号。利用一种高频信号,增添某种加密术,于是截听几乎不可能了。信号总是移动于调谐钮之间——它如今是一个为两个人而建造的广播站。他戳着键盘,按下了最后的阿拉伯数字。屏幕上,左下方角落里的一个窗口闪烁着激活了。当它渐渐显现,色彩变得鲜艳的时候,他们享用了一顿完美的数字晚餐,麦姬俯身到客厅的咖啡桌旁边,她似乎打算呕吐了。她握紧的拳头揉搓着咖啡桌,双腿颤颤巍巍地,缓缓地蹲了下来。“出了什么事?”高卢问道,“她生病了吗?”“再等一秒钟……”德桑克蒂斯输入了最后一位数字,卡卢索夫人的声音从内置的扬声器中反射过来。“……谢你……谢谢你,上帝!”她叫喊道,眼泪泛滥成灾。她摇了摇头,释放出一丝痛苦而明显的微笑,“照顾好他们吧……请照顾好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卢咆哮着。德桑克蒂斯张开了嘴巴。“他们打电话给她了!”高卢脱口而出,“那两个家伙打电话给她了!”德桑克蒂斯狂暴地敲击着键盘,打开了便携电脑的另一个窗口。麦姬——平台:电话通讯。“那不可能,”德桑克蒂斯说道,朗读着屏幕上的文字,“我这儿拥有一切——它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进入,什么也没有外发。”“传真?电子邮件?”“缝纫女工决不会的。甚至连电脑也没有。”“或许这两兄弟打电话给一个邻居了。”德桑克蒂斯指着屏幕上的视频图像。背景中,麦姬的身后,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前门。“自从我们来到这儿,工学院的小伙子们始终监视着。竟然用了两分钟时间才把这个装好,我们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人……”“那么他们到底是如何与她接触的?”“我不知道——也许——”“别对我说也许!现在不是猜谜游戏的时候!”高卢厉声说道,“很显然,那儿有某种东西使得她能够与她的孩子们交谈——现在我不关心是否有邻居用摩尔斯电码拍打发报机,我想知道它是什么!”“很显然,那儿有某种东西使得她能够与她的孩子们交谈——现在我不关心是否有邻居用摩尔斯电码拍打发报机,我想知道它是什么!”沿着街道,乔伊凝视着高卢和德桑克蒂斯的汽车,端坐在她的座椅上,调低了她的接收器的音量,这个接收器的尺寸如同步行对话机。这么一个塞进圆顶灯的麦克风,工作执行得还不错。她翻开了大腿上的便携电脑的屏幕,然后打开了办公室的照片,这些照片是她从数码照相机中下载的。卡卢索的、查理的、谢普的、亨利的、昆西的,还有玛丽的。一共六间,另外还有公共区域。她一张接一张地研究着每个房间,搜索着其中的细节。卡卢索的办公桌上的银行职员使用的廉价的台灯……查理的隔间中的《青蛙柯密特》海报……谢普的墙壁上的照片……甚至亨利的办公桌上的珍稀的私人装饰品。“听起来你是对的,”诺琳的声音透过耳塞传来,“他们已经打电话给妈妈了。”“是啊……我猜。”诺琳熟悉上司的那种语调:“怎么啦?”“没什么,”乔伊说道,依然浏览着照片,“只是……如果高卢和德桑克蒂斯对待这件事情像一次真正的追捕,为何只有他们两个人进行监视呢?”“你的意思是?”“这只是协议,诺琳。联邦调查局也许会弄糟它,然而论及监视,联邦经济情报局才是大人物。如果他们讨论一套住宅,至少会派四个人。为什么突然地只有两个家伙坐在汽车里呢?”“谁知道呢?可能他们人手不够吧……或者超出预算了……也许其他人明天会来……”“还有可能是,他们不希望别人在附近。”乔伊质疑道。“别这样了,现在——你真的相信那一点吗?”乔伊停止了思考。透过接收器,她可以听见高卢和德桑克蒂斯正在争论。“谢普被枪杀的时候,他们失去了一位昔日的侦探。”诺琳指出,“十美元钞票上的哈密尔顿说,他们亲自处理此事的原因就在于此。”“我希望你是对的,”乔伊说道,一边拿近接收器,“不过,假如我是查理和卡卢索,我就会祈祷最先找到他们的是我们。”我们在同一个噩梦之中我俯卧着躲避清晨的阳光,拥抱着我的枕头,就像拥抱一位最要好的朋友,不愿睁开我的眼睛。蒲团和门板床同样舒服,不过仍然没有外面的垃圾车那么糟糕,后者如同破碎的玻璃一样刮擦着我的鼓膜。“清空了!”一名垃圾工人喊道,卡车沿着街道剧烈地摇摆着。我侧身,感觉左臂麻木了。而正当我努力使自己面对白昼的时候,我发誓……极其短暂的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那就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浅褐色的散发着恶臭的地毯、陈腐的臭虫飞沫的气味、污秽的小厨房里的腐烂的聚乙烯薄膜地板。该死!仅仅这一景象就让它重新泛滥在我的脑海中。谢普……那笔钱……达克沃斯。我希望它是一个噩梦,它不是,它是我们的生活。查理仍旧在我的身旁熟睡着,拥抱着自己的枕头,满意于他的口水池塘。我把破烂的毛毯盖到他的下巴,然后走向淋浴器。十分钟后,轮到查理做相同的事情了。“查理!起床!”我从浴室里喊道。没有回应。“快点,查理!起床!”他不屑一顾,终于翻身朝向我了——揉着眼睛里的皮痂,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了。然后,他四处察看着,意识到我们在同一个噩梦之中。“狗屎。”他咕哝着。“没有热水了。”我告诉他,用别人遗留的一条薄纸般的毛巾弄干我的约翰尼。卡什(美国乡村摇滚大师)的头发。“我一定要扔一张纸条到房东的意见箱中。”在纽约,人们称它为工作室。在这儿,它是公寓小套间。对我来说,它是一个没有卧室的鼠穴。可是昨天夜里,当我们在凌晨两点搜寻着邻近区域时,它恰恰是我们所需要的:位于小巷之中,外边有一个“出租”标牌,而且标记为“经理”的房间内亮着灯光。对于其他任何地方,他们恐怕会心生疑虑,并且召来警察。不过在迈阿密南部海滩的偏僻郊区,我们只是普通的交易而已。他们生活在毒品经销商和非法移民的中间,早已习惯于凌晨两点出现的房客了。“快点,我们应该出发了。”我说道,穿上了一套干净的内衣裤。屋外,阳光照耀着大地,但是我们的视线几乎不能透过糊在窗户上的报纸。昨天夜里,黑暗之中,查理认为它们是破碎的垂直的遮光物。今天,我们看见了现实。所有的窗户用透明胶带贴着从一本免费的百威啤酒的日历中撕下的纸页,赫然可见身穿比基尼的女郎。上次住在这里的房客不希望被人看见。我们也不希望。日历原封不动。“我们走吧,查理——你起床了。”我说道,一边退回到浴室中。我打开了淋浴。为了让我们动起来,妈妈常常那样做。“那些诡计不再管用了。”他提示我。十分钟后,他用薄纸毛巾擦干自己,然后跳进自己的崭新的拳击短裤中。“全都准备好了吗?”我问道。“差不多了……”他的手伸进体育包里,摸索着什么东西。“你在找什么啊?”我问道,尽管我知道答案。藏着高卢的手枪的金属盒子。“没什么。”查理告诉我,他的手戳得更深了。他无法找到它,开始把衣服从包里拉扯出来。几秒钟后,体育包腾空了。“卡卢索——那个盒子……它不在这儿……”“放松一点吧。”我说道。他扭头看着我,我拉起衬衫的布边,线头还没有拆开——我把手枪塞进我的裤腰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吧?”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语气让查理竖起了脑袋。“让我猜一猜,”他说道,“城里有位新来的治安长官了。”我懒得回答,转过身去,向外边进发了。查理在后面几步远的距离。无论准备就绪与否,达克沃斯——我们来了。调查指证为谋杀罪“你在干什么呀?”查理大声叫唤着,追逐着我。我向右急转弯到第六街,然后沿着街道加速前进。正前方,早早起身的假日游客和迟迟上班的本地人交叉往来于华盛顿大街。这里是在边道上,我们是安全的。走了半个街区,我们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甚至连查理也不愿冒着那样的风险,这就是他抓住我的衬衫后摆,拖拽着使我突然停下脚步的原因。“你要喝防晒洗液吗?”他问道,“我还以为我们是去达克沃斯?”“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扫视着附近的街道,“相信我,这相当重要。”我的手臂摆脱束缚之后,匆匆地走向拐角处,那里有一长排自动售报机沿着街道展开。《迈阿密先驱报》、《厄尔先驱报》、《今日美国》……以及我奔向的目标——《纽约时报》。我将四枚硬币推进售报机的咽喉,弯腰接近取报口,然后伸手从纸堆的中间取出一份报纸。“你为什么不拿最上面的一份呢?”查理问道。没有理睬弟弟的疑问,我握着中间的报纸。“不,你完全正确。”他继续说道,“最上面的有虱子。”自动售报机砰地关闭时,他摇了摇头。“我们走吧。”我呼唤着,迅速奔回第六街。我们走路的同时,我打开了报纸,浏览着头版。“我们上报纸了吗?”查理问道。我不停地翻阅着,搜索任何提及昨天事件的消息。没有金钱,没有盗用,没有谋杀。老实说,我并不感到惊奇。亨利会将此事对新闻媒体作一级防范。尽管如此,每天都有一些事情传播。我在小巷中停下了脚步,重新叠好报纸——正好在“讣告”版。“让我看看。”查理说道,走到我的旁边。站立在一棵枯萎的棕榈树下,我拿着这张报纸的左半部分,查理拿着右半部分。我们两人按照字母顺序都找到了它。在绝大多数日子里,我阅读,他浏览。今天反过来了。“谢普——谢泼德……37岁……布鲁克林区……保安科副科长……格林-格林银行……遗属包括:妻子雪莉、母亲邦妮、妹妹克莱尔……悼念仪式将会择日通告……”“我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查理说道,早已沉浸在谢普的生活中了。可是他了解得越多……“那些修正主义的杂种们,”他脱口而出,“甚至没有提到他曾在情报局工作。”“查理……”“别叫我查理!你不了解他,卡卢索——那是他的生命!”“我并非说那不是——我只是请求你注意一次!这不是关于他的履历……是关于从图像中遗漏的。”我觉察到自己的大声,转而轻声说道,“三亿美元被扒走了,然而甚至连闲谈专栏也没有安排?一位昔日的情报局侦探胸部中弹,然而没人报道一个字!?难道你没有看见他们在干什么吗?对于这些家伙来说,一份伪造的讣告是最容易做到的事情。无论他们说什么,人们都会相信的。而且无论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被抹去。那就是他们打算带给我们的,查理。他们挥动着神奇画板,于是所有的图像消失了。然后,他们写下他们希望的一切。找到了携带百万巨款的嫌疑犯——调查指证为谋杀罪。全新的现实就是如此,查理。而且等到他们完成了涂鸦以后,我们就绝对没有可能更改它了。”我低头凝视着查理,让这些话钻进他的大脑。几乎在同一个瞬间,我们朝向第十街了——达克沃斯仅仅相隔几个街区的距离。拥有三亿美元在他的账户中,归隐的意愿在他的心中,达克沃斯可以挑选任何东西。我猜是装饰派风格的住宅,查理说是地中海的小屋。如果这是一次比赛,我们就大错特错了。“我不相信。”查理说道,打量着街道对面一层的1960年代的蔓生植物。在南方气候的鞭打之下,在浅粉红色涂料的覆盖之下,显然,这幢建筑早已度过了它的青春年代。“这儿无疑是正确的地址。”我确认,第三遍、第四遍地核对地址。查理点了点头,但是保持沉默。历经千辛万苦到达这里之后——仅仅是这样的图像……它最后是这副模样。“也许我们应该稍后再回来。”他建议道。“稍后再回来?查理,这个家伙会带给我们所有的答案。现在赶快吧,我们必须做的就是按响门铃……”我走到路边,穿过街道。查理没有跟随,我在半途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后面,“你没事吧?”“当然了。”他说道,但是依然不愿穿过街道。“真的吗?”他憎恨自己身上的恐惧这一次,他用了稍微长一点的时间才回答。查理不喜欢我身上的恐惧——而且他憎恨自己身上的恐惧。“我还好,”他重复说道,“按门铃吧。”我穿梭在簇叶丛生的灌木之中,绕过停靠在前门的经典的蓝色甲壳虫汽车,奔向前面的走道,打开潮湿生锈的铁丝网门,用一根渴望的手指伸向门铃。没有应答。我又按了一次,同时倚靠在铁丝网门旁边,努力显得放松。仍然没有应答。我踮起脚,伸长脖子,竭力窥视门内的钻石形状的窗玻璃。“那里边有什么?”查理问道。我的鼻子贴着玻璃上的花粉,努力想看得更清楚……接着从屋内……门锁“铛”的一声打开了。门把手旋转着。我向后退了一步——太迟了。“您有什么事吗?”一个年轻的女人问道,打开了门。她长着黑色的卷发,薄薄的嘴唇,以及小巧的尖鼻。我的目光直接射向她的破旧的牛仔裤,以及吊带如意大利面条一般的白色紧身短背心。“对……对不起,”我开口了,“我正试图……我们只是在寻找一位朋友……”“我们试图找到达克沃斯。”查理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感谢他的救援,那个女人的身体语言变化了——她的眉毛不再皱起,她的肩膀垂了下来:“你们是他的朋友吗?”“是啊,”我慎重地说道,“怎么了?”她犹豫了片刻,小心地选择词语,“达克沃斯六个月前去世了。”这句陈述漂浮在空气之中,我凝视着它,惊奇得目瞪口呆了。简直好像我等候着达克沃斯自己跳出来尖叫着,“愚人节的傻瓜们——我就在这儿!”不必说,它没有发生。我四处张望着,但是我的目光没有聚焦于任何东西。这……这不可能。不会在所有这一切之后……“这么说来他真的死了?”查理问道,早已开始恐慌起来。“很抱歉,”她说道,察觉到他的表情,“我不想……”“没事了,”他说道,“你不必——”“你认识他吗?”我插嘴说道。“请再说一遍?”“达克沃斯——你认识他吗?”“不,”她结结巴巴地说,“但是——”“那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我……我只是从契约上记得他的名字,”她补充道,“是一次遗产买卖契约。”“转寄的地址是什么?有什么地方我们可以联系上他吗?”不知道该说什么,女人摇了摇头,显然受到了打击。我不在意——我们跑了这么远的路,不是为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对不起,”她反复说道,“没有转寄的地址……他死了。”这些话没有什么意义。“这是不可能的。”我告诉她,我的嗓子变得嘶哑了,“那么——”“他有点心烦意乱,”查理说道,靠近过来,掐着我背上的皮肤。“我们应该走了,”他咬紧牙齿补充道,冲着女人假笑着,迅速向她挥一挥手,“再次感谢你的帮助……”“我真的很抱歉,”她目送着我们离开,大声叫唤着,“对于你们的损失,我表示遗憾。”“是啊,”查理轻声说着,推搡着我走到路边,“我们三人都是如此。”希望回到我从前的生活“你出了什么毛病啊?”我们急匆匆地返回庭院的时候,查理问道。他跨过蔓延的塑料水管,避开旋转的洒水器,后者对着视线中的一切喷洒水雾。他察看后确定没有人在附近,灵活地抄捷径去我们的新公寓。“你为什么那样追问她呢?”“她或许知道一些事情。”“你真的那么幻想?”查理问道,冲到屋内。他心神不宁地注视着,我在客厅和小厨房之间来回地踱着步子。“你没有看见她的反应吗,卡卢索——她不知所措了。十一点钟插播的简明新闻:达克沃斯死了。故事结束了。”“不可能啊。”我坚持认为。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听见自己口吃了。查理也听见了:“卡卢索,我知道你总是拥有更多的无法理解的,可是——”“要是我们错过了什么呢?”“我们可能错过什么呢?他们告诉我们,他在纽约去世了……我们亲自来到这儿……然后她告诉我们相同的事情。达克沃斯已成往事,哥哥。演出结束了——该找到一个新的鼓手了。”我依然踱着步,低头凝视着地板:“也许我们应该回去再与她谈谈……”“卡卢索……”“达克沃斯有可能隐藏在别处……”“你在听吗?这位老兄死了!”“不要再说了。”我爆发了。“那么别再表现得像个精神病人了!”他反驳道,“太阳不会升起来追赶达克沃斯的!”“你认为那就是全部?达克沃斯!?我可以赌输达克沃斯这一注——我仅仅希望回到我从前的生活!我需要我的房子,还有我的工作,还有我的衣服,还有我从前的头发……”我抓住我的后脑勺上的一撮黑色的毛囊,“我需要我从前的生活,查理!而且,除非我们查明所发生的事情,否则高卢和德桑克蒂斯会——”窗户传来响亮的拍击声。我们两人都迅速地蹲下了。声音始终很响——砰砰的轻击着玻璃——好像有人闯入了。我抬起头看是谁,可是那里惟一的东西就是放射状的水纹。它击打着日历后面的玻璃,然后迅速地沿着窗格流下来。洒水器……不过是洒水器而已。“很可能有人绊倒了水管……”查理说道。我不愿冒任何的风险。“检查外边。”我强调说。我跑向小厨房的小窗户。他去门边的窗户。洒水器依然攻击着玻璃。我撕下一片日历,窥视着外面……正好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飞奔到窗沿的底下。我向后退了一步,几乎跌倒。“怎么了?怎么了?”查理问道。“有人在外面!”“你确信吗?”“我刚才看见他了!”查理摇晃地退步,竭力对抗着恐惧,不过连他也没有足够的信心。“你有没有——”“就在这儿。”我回答道,一边伸手向下,从我的裤子中抓住了手枪。我扳回了撞针,然后把一根手指放在扳机上。查理坚守在小厨房,四处翻找着抽屉,寻找武器。餐刀、剪刀……任何东西。从最上层到最下层,他拉开了每一个抽屉。空的。空的。空的。最后一个滑了出来,他的眼睛张大了。里面是一把生锈的大砍刀,断裂为两半了,所以完全适合抽屉的大小。“值得祝福的是毒品贩子们。”他说道,一边用力地把它拉出来。查理动身后,我跟着他按照我们昨晚设计好的穿过客厅,进入了浴室。狭窄的公寓小套间或许连后门也装不上……不过仍然有后窗。他跳过马桶,转动曲柄,打开了粗劣的窗户,然后撞开了屏风。我跳跃到他的身旁。“你先走。”查理说道,双手掬成杯状,准备把我推上去。“不,你先。”他不愿改变决定。“查理……”我的语调和责骂的目光全是妈妈式的。他明白,这是自从出生以来就已经根深蒂固的事情——保护你的弟弟。他意识到这是一次绝不可能获胜的斗争,就扔掉大砍刀,走过来让我推着爬上然后出去——他立刻消失了。又是一次完美的着陆。我紧随其后,尽管我在着陆时差点杀死自己。“准备跑了吗?”他问道,重新检查着狭窄的混凝土小径,这条小径从我们背对的建筑旁边穿过。我们的左边是一扇旋转的铁门,向后通向街道;我们的右边是一条开阔的道路,蜿蜒着绕向大庭院——正好在他们躲藏的地方。共同瞥了一眼,我们匆忙奔向铁门……然后很快就发现了金属链条和挂锁,它们使铁门紧紧地关闭着。“真该死。”查理低声说道,拍打着门锁。我冲着手枪打了一个手势。我可以将它炸开。他摇了摇头。你疯了吗?他们马上就会听见的!他不假思索地飞速奔向小路的另一端,但我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会正好撞见他们的。”我轻声说道。“要是他们已经在里头了……另外,你有更好的出路吗?”我四处打量着,可是没有必要争辩不可能的事了。他瞥了一眼第一个拐角处快点啊,查理示意着。他沿着小路飞跑着,脚步始终在干燥的草地上,以保持安静。跑到建筑的边缘,他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我这边:“准备好了吗?”我点头,然后他瞥了一眼第一个拐角处。警报解除了,他发出了信号,示意我向前。如同夜闯自家庭院的窃贼,我们悄悄溜到房屋后面,蹲在窗沿下面。第二个拐角处是我们看见他的地方。我听见来自洒水器的水流依旧喷涌到玻璃上。声音压过了我们自己的脚步声……究竟是谁在那里等候我们呢?“让我先去吧。”我轻声说道。他摇了摇头,把我推到后边。他完成了让我扮演保护者的任务。我并不在意。我挤到他身旁,仔细察看着地面,寻找散落的阴影,然后慢慢地探出脑袋。拐角处附近,一条废弃的跳绳躺在草坪上,旁边正好有一个瘪掉的海滨气球。我扫视着庭院,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但是我几乎不能听见自己的思考。洒水器依然击打着窗户。查理在我身边深深地呼吸着。没有人在视线之中,但是我不能动摇我的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尽管如此,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这是惟一的出路。查理舔着从他的嘴唇上方的酒窝里流下来的汗水,然后举起了他的拳头。他的手指数数,他向我这边点头示意:“一……二……”我们全速地跑出来,躲闪到洒水器的下面。我的心脏发出雷鸣般的响声……街道就是我看见的一切……差不多就在那里……铁门在不远的地方……“你们去哪儿,灰姑娘——舞会迟到了?”一个声音在我们前面几步远的地方问道。迅速转过身去,我们在路上停了下来。我举起了手枪,查理举起了大砍刀。“好了,放松些,牛仔们。”她说道,双手早已举起来了。忘掉情报局吧,是达克沃斯家的那个女人。“你在这儿干什么?”查理质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