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儿害羞,“我喜欢摄影。不过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带走什么东西。父亲当然认为我的想法很幼稚,一堆没文化的野蛮人能找什么呢不过,我始终觉得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在寻找的。” 这个想法太有意思了。如果我身无分文,却又知道如何闯进皇宫,我想我会拿走我看到的所有珠宝首饰,甚至任何能出去卖的东西。这些反叛分子来这儿的时候,心里想的肯定不只是简单的政治宣言,也不是他们的存活问题。 “你会不会觉得我傻”麦克森问,把我从自己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不,不傻。有点儿令人费解,但不傻。” 我们相互笑了笑。我想,如果麦克森只是一个叫麦克森斯威夫特的男孩,而不是伊利亚未来的国王麦克森的话,他会是那种我很乐意与之相处的邻家大男孩,我们会很有共同语言。 他清了清嗓子:“我想我该继续巡视去了。” “是的,肯定有不少女士已经在猜你为什么这么慢了。” “那么,哥们儿,你建议我接下来找谁说话呢” 我笑着回头看看我心中的王妃人选是否还撑得住。她没问题。 “你看到那边穿粉色衣服的金发女孩了吗那是玛莉,她很甜,很善良,爱电影。去吧。” 麦克森咯咯地笑了,往她的方向走去。 被困在餐厅的时间感觉像永恒那么长,但袭击其实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我们才知道,没有反叛分子进到皇宫室内,他们只是到了皇宫的室外领地。在他们尝试打开大门进来前,警卫并没有开火,所以他们才会有那么长时间往窗户上扔砖头和变质食物,而这些砖头还是从皇宫外墙上弄下来的。 最后,其中两人离门口太近了,有警卫开枪,然后他们就都溃散了。如果麦克森的想法没错的话,这些应该就是北方叛军。 过后,他们还需要彻底搜查整个皇宫,把我们又多藏了一小会儿。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就放我们回各自房间了。一路上我搀着玛莉的手臂,虽然在楼下时我还坚持得住,但这次袭击事件让人疲惫,所以很庆幸有人可以帮我分神。 “他还是给你送了裤子去”她问我。我尽快把话题引到麦克森身上,希望知道他们刚才的对话顺不顺利。 “是啊,他非常大方。” “我觉得,一个大气的赢家太迷人了。” “他是个不错的赢家,就算遇上不好的事,也保持住了风度。”例如被踢了一下命根子之类的情况。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不想解释这件事,“你们今天聊什么了” “呃,他问我这周愿不愿意见他。”她脸红了。 “玛莉这太棒了” “嘘”她往四周看看,其实其他女孩都已经上楼了,“我尽量不抱太大希望。” 在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之前,我们沉默了几秒。 “我在骗谁呢我激动得都快不行了只希望他不要拖太久再来找我。” “如果他都问出口了,我相信不会太久了。当然,他总要先治理国家,再约你啦。” 她笑出来:“太不可思议了我是说,我知道他很英俊,但我不知道他的行为作风是怎样的,所以我担心过他会怎么说,很一本正经之类的。” “我也是,但他实际上”麦克森究竟是怎样的呢他的确有点儿一本正经,但又不至于像我想象的那么木讷。不可否认,他有王子的表现,却又那么“正常”。 玛莉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身上了,一路走回去,她都沉醉于自己的白日梦中。我希望她幻想中麦克森的形象,是麦克森本人能兑现的,而且,她也是他想要的那种女孩。我把她送到她房间门前,挥手告别后就往自己房间走。 一打开房门,关于玛莉和麦克森的想法就通通飞散了。安妮和玛丽蹲在露西的身边,露西一脸泪水,明显受了极大的惊吓,平常那些轻微的颤抖现在变成了大幅度的抽搐,整个人都在发抖。 “镇定点儿,露西,没事了。”安妮一边轻抚着露西凌乱的头发,一边跟她耳语。 “现在没事了,没有人受伤。你很安全,亲爱的。”玛丽握着她一只手,安抚她说。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露西肯定不希望别人看到她这样,我不该闯进来的。我想退出去,可是露西先看到了我。 “对,对,对不起,小姐,小姐,小姐”她结巴着开口,其他两个人抬起头来的表情也很焦虑。 “不用担心,你还好吗”我问她,顺便关上了门,不想让更多人看到。 露西想再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她的眼泪和抽搐几乎要吞噬这个瘦弱的身体了。 “她会没事的,小姐。”安妮插话,“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等事情过去以后,她总会平静下来的。如果还没好转,我们会带她去医护区看看。”安妮压低了声音,“不过,露西不想去医生那儿,因为如果他们认为我们不够资格的话,就会把我们下放到洗衣房或厨房去。露西喜欢做侍女。” 我不知道安妮压低声音是为了不让谁听见,我们正包围着露西,就算现在这个状态,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求,求,求您了,小姐。我不,不,不想”她在努力说话。 “嘘没有人要把你送过去。”我跟她说,然后转向安妮和玛丽,“帮我扶她上床。” 其实我们三个人的力量是足以把她弄上床的,不过因为她抽搐得太厉害,她的手脚总是从我们的手中滑落,害我们花了不少工夫才把她安抚好。一旦帮她把被子盖上,这张床的舒适比我们说的话要管用得多,她的抽搐变轻了,目光呆滞地瞪着床上面的顶篷。 玛丽坐在床边,哼起了一首曲子,让我想起每当小梅生病的时候,我是怎么照顾她的。我把安妮拉到角落里,到露西听不见的距离。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进来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需要知道。 “不,不。”安妮的回答让我放了心,“每次反叛分子来袭,露西都会这样,就算只是谈到他们,她都会哭个不停。她” 安妮盯着自己脚上擦得光亮的黑皮鞋,考虑着要不要说下去。我也不想显得像窥探别人**似的,但我想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安妮深吸了一口气,说下去。 “我们之中有一些人是出生在这儿的,玛丽就是在皇宫中出生的,而且她的父母也还在这儿。我是个孤儿,被送到这儿是因为皇宫需要人手。”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好像这样子就能擦掉这段让她烦心的历史,“露西是被卖到皇宫的。” “卖怎么可能这儿没有奴隶啊。” “理论上说是没有,但不能说这种不会发生。露西的家里需要一笔钱给她妈妈做手术,所以他们给一家第三等级的人服务,换来一笔钱。但是她妈妈并没有好转,他们也没有办法偿还这笔债务,所以露西和她爸爸跟了这个家庭很长一段时间。据我所知,跟住在仓库里没有什区别。” “那家的儿子喜欢上露西,我知道,有些时候爱情是可以跨越等级的,但是从第六跳到第三也的确跨度太大了。儿子的妈妈知道他对露西的心意后,便把她和她父亲卖给了皇宫。我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天天以泪洗面,他们肯定非常相爱。” 我看去露西的方向。在我的情况中,至少我们其中一个有做决定的机会。在失去自己心爱的男人这件事上,她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露西的爸爸在马厩里,他不强壮,手脚也不快,但是非常用心。露西是个侍女,我知道对你来说可能是挺傻的一件事儿,但是,能在皇宫做侍女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我们是最前线的人。我们被认为是够资格、够聪明、够漂亮的那一群,是可以被任何来访的人看到的小部分。我们对这份工作都很认真严肃,因为一旦出了错,就会被贬入厨房,那么一双手就必须日夜劳作,穿的衣服又那么丑。还可能被贬去砍柴或扫落叶。做侍女不是一件小事。” 我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在我的概念里,他们全部都是第六等级。但是,他们内部也会再分等级,有我不明白的身份地位。 “两年前,有一天半夜,有人袭击皇宫。他们穿上了警卫的制服,所以大家分不清敌我了,情况很混乱,都不知道谁该打谁不该打,很多人都混了进来太恐怖了。” 想想都让我觉得不寒而栗。巨大的皇宫里充满了黑暗和混乱,相对于今早的袭击,那就像南方叛军的作为了。 “有一个反叛分子抓住了露西。”安妮的眼睛躲闪了片刻,然后轻轻地说出下一句,“我不清楚,他们是不是没有多少女同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噢。” “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露西告诉我,那个男人全身上下都很脏,还说,他不断地舔她的脸。” 安妮说到这儿也露出畏惧的表情,而我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儿要把早饭吐出来。真是太恶心了,现在我就能明白,本来已经受过伤的露西,在这种袭击下肯定是要崩溃的。 “他要把她拖走,她则用尽力气地大喊大叫,不过在一片混乱当中,很难听得出她的叫声。幸好当时有一个警卫来到这个角落,这个是真警卫,他一枪就打中了这个男人的脑门,那人应声倒下,压住了露西,她全身都是那个男人的血。” 我捂住了嘴,那她现在的反应也就可以解释了,难以想象脆弱的露西是怎么熬过这些的。 “他们只照顾到她身上的伤口,却没有人关注到她的精神状态。她现在有点儿紧张兮兮的,但她很努力地掩饰,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父亲。她父亲对自己女儿能够成为一名侍女非常高兴,所以她不想让他失望。我们尽量帮助她保持平静,但每次反叛分子一来,她就会觉得肯定很糟糕,一定会被人绑走,伤害甚至杀害。” “她真的在努力了,小姐,但我不知道她还能挺多久。” 我点点头,再转头看着床上的露西。虽然现在时间尚早,但她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我用阅读来打发接下来的时间。安妮和玛丽在打扫本来已经很干净的房间,我们都静静地等露西恢复过来。 我答应自己,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一定不让露西再经受这种事。 第十四章 不出我所料,所有提出过想回家的女孩子,在事件平息后就改变主意了。我们都不知道究竟有谁说过要走,但有些人尤其是塞莱斯特非常坚决地想找出这些人。目前来说,留下来的女孩一个都没有少,我们还是二十七个人。 国王的说法是,此次袭击微不足道,不需要太放在心上。可是,因为当天早上有摄影组在场,所以有一部分袭击的影像播了出去。很显然国王对此非常不高兴,这点让我不禁思索,究竟有多少次的袭击是大众不知道的,这儿的安全状况是否比我想象的要差得多 西尔维亚跟我们解释说,如果袭击造成的破坏更大的话,会让我们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因为目前情况并不严重,所以只允许我们写信回家。 我写信说自己很安全,袭击实际没有看起来严重,而且,当时国王把我们藏起来了,我们受到很好的保护。我请家人别太担心我,告诉他们我有多想他们,然后,就把信交给了一个侍女。 袭击发生后的第二天很平静地就过去了,我本想去女士空间跟大家夸夸麦克森的,但看到露西情绪那么不稳定后,我决定留在自己房间里。 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三个侍女会忙些什么事情,但当我留在房间里时,她们跟我玩纸牌游戏,还会聊一些八卦的话题。 我这才知道,皇宫里我看到的每个人,他们身后其实还有数以百计的人。厨房和洗衣房的人员我知道,但居然还有专门擦窗的人员。他们要花上一星期的时间才能把所有窗户擦一遍,而一周之间灰尘又再次落在擦过的玻璃上,所以他们的工作又要重复一遍。皇宫里还有专门的宝石匠,他们会给皇家和访客做珠宝首饰;还有成群的裁缝和采购人员来保证皇家现在还有我们每天完美地着装。 我还了解了别的事情,比如她们觉得最可爱的人是那些警卫;侍女长强迫大家在节日派对上穿难看的新裙子。宫中有些人已经在王妃候选人身上押注了,而我是头十名以内的大热门。有一个厨子的孩子病得很重,安妮说着说着就流泪了,因为这个厨娘是她的好朋友,这对夫妇花了很长时间才有的这个孩子。 听着她们闲聊,时不时地插一两句嘴,真的让我感觉很舒服,庆幸能有她们做伴,同时也没法想象楼下能有什么事比这儿的更有意思。我的房间里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那天过得太舒服了,所以接下来的一天,我也选择留在房间里,不过这次我们开着房间和阳台的门,让外面温暖的空气涌进来,拥抱着我们。这么做,好像对露西有特别的功效,这也让我很好奇,她是不是很少有机会出去走走。 安妮说我跟她们坐在一起玩牌,又敞着门,实在有些不妥。不过她很快就不提这件事了,因为她意识到,谁也无法逼我成为淑女。 我们正在玩牌,突然瞄到门外有个人影。原来是麦克森站在门外,表情若有所思。我们双眼对上那一刻,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在问,我究竟是在做什么。我微笑着站起身来,向他走去。 “噢,老天爷啊”安妮看见王子站在门口时,轻轻地发出了惊叹,马上把纸牌扫到一个裁缝篮里,站起身来,然后玛丽和露西也有样学样。 “女士们。”麦克森打招呼。 “殿下,”她们边说边行了一个屈膝礼,“很荣幸见到您。” “我也是。”他回答时脸上有笑容。 侍女们互相看了一眼,分明受宠若惊。我们都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玛丽突然开口:“我们正要离开呢。” “是,是的。”露西接着说,“我们正要嗯要”她望着安妮求助。 “要去完成亚美利加小姐周五穿的礼服。”安妮接上了话。 “是的,”玛丽说:“只剩下两天了。” 她们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在我和麦克森两边出去了。 “那我可不能耽误你们的工作。”麦克森说,一路看着她们出去,完全折服于她们可爱的行为。 刚走到外面,她们便非常不整齐地行了奇怪的屈膝礼,然后脚底抹油似的跑了。就在她们走过第一个角落后,走廊中传来露西咯咯的笑声,然后是安妮急促的嘘声。 “你的小组挺有意思的嘛。”麦克森说着走进了我的房间,四下观察。 “让我忍不住想要去关心她们。”我笑着回答。 “很明显,她们也很喜欢你,这点很不容易。”他不再看房间的情况,转而面向我,“你的房间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我挥了挥手:“这又不真的是我的房间,不是吗这是属于你的,我只是在借用。” 他做了个鬼脸:“他们应该跟你说过可以改动吧换张床,刷个墙什么的。” 我耸耸肩:“换种墙漆也不会让这儿属于我。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不可能住在铺了大理石的房子里。”我开个玩笑。 麦克森笑了:“你家里的房间是怎样的” “嗯,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呢”我岔开话题。 “噢我有个想法。” “关于” “嗯,”他开始解释,继续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我在想,既然你和我之间没有我和其他女孩之间的一般关系,或许我们应该要有别的沟通方式。”他停在我的梳妆镜前,看着我家人的照片,“你的妹妹和你长得太像了。”他兴致颇高地说。 我走回房间里头:“老有人这么说。什么别的沟通方式” 麦克森看完照片后,又走到靠里的钢琴前:“既然你要作为我的朋友来帮助我,”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或许我们不应该传统地通过侍女来传字条,又或通过正式的邀请去约会。我在想有没有仪式感少一点的方法。” 他拿起钢琴上的谱子:“你自己带来的” “不是,本来就在这儿。只要是我想弹的曲子,都能凭记忆弹。” 他的眼眉挑了起来:“厉害”他向我走来,并没有接着解释下去。 “求你别扭捏了,说完你的想法吧。” 麦克森叹了口气:“好吧。我是在想,或许我和你可以有一个手势或类似的暗号,一种告诉对方想要谈话的方式,其他人不会留意到的方式。或许我们能擦一下鼻子”麦克森一根手指在上嘴唇上方来回擦了几下。 “这搞得像你鼻塞似的,不好。” 他给我一个有点儿困惑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要不就用手梳一下头发” 我几乎立刻摇头否定:“我的头发绝大部分时候是梳好盘起来的,几乎不可能用手梳进去。而且,如果你当时戴着王冠,你会把它打掉的。” 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手指头:“说得对,嗯”他走过我身边,接着想,最后走到我床头桌前,“那拉一下耳垂呢” 我想了想:“我喜欢,够简单,难以察觉,但又不是那么常见的动作,不容易造成误会。那就拉耳垂吧。” 麦克森的注意力好像被某样东西吸引住了,不过,他还是及时转过身来冲我笑了笑:“得到你的认同我很高兴,下次你想跟我说话,就拉一下耳垂吧,我会尽快过来找你的。一般会在晚饭后。”他总结道,耸了耸肩。 本来我是想问,如果我想去找他该怎么办,但麦克森已经拿起我的小瓶子向我走来了:“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叹了口气:“这个,我只能说,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了。” 星期五,就是我们要在伊利亚首都报道上初次亮相的大日子了。对所有候选人来说,这是强制性的,不过,幸好本周我们只需坐在直播室里。由于时区的差别,本地直播时间为五点,我们只要坐一个小时,就可以去吃晚餐了。 安妮、玛丽和露西特别用心地为我打扮。我的礼服是深蓝色的,几乎接近紫色,臀部以上的部分都很修身,身后是顺滑的拖尾。礼服的质感太舒服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摸到这种真丝的面料。她们帮我系上背后一个又一个的扣子,接着又用珍珠发夹给我做发型。最后,她们给我配了一对很小的珍珠耳环,以及一条链子很细、珠子也相隔很远的项链,感觉像浮在皮肤上似的。我准备好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我的本色。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版本,但脸还是那张脸。自从被抽中之后,我就害怕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脸上要擦层层的化妆品,还要戴那些华丽俗气的珠宝,过后总得花很多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