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站起来,往前走到小扶手椅边上坐下来。众人沉默片刻。) 克里斯多弗:(站起身)那么壁橱里就该有指纹才对。 梅特卡夫少校:那里有我的指纹。可是那些个作奸犯科的,大半都是会戴好手套的,不是吗? 特洛特:那只是通常情况。话说回来。那些作奸犯科的,凭他是谁,迟早都会翻船。 帕拉维奇尼:我怀疑,巡佐先生,果真如此吗? 吉尔斯:(到特洛特左侧)您瞧啊,我们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我们这里有个人…… 特洛特:拜托啦,拉尔斯顿先生,这调查是我在张罗着呢。 吉尔斯:哦,好啊好啊,只不过…… (吉尔斯从左前门下) 特洛特:(用发号施令的口气嚷道)拉尔斯顿先生! (吉尔斯老大不情愿地回到台上,站在门边。) 谢谢您啦。(在大餐桌后走来走去)我们既要摸排作案的机会,您知道,又要弄清作案的动机。现在让我来跟你们摊牌吧--你们都有机会。 (有几个人轻声抗议) (特洛特举起一只手。)房子里有两座楼梯——谁都可以从这座楼梯上去,再从另一座楼梯下来。谁都可以打开厨房边上的门,沿着那一溜台阶下到地窖里去,再从那边楼梯脚下的活板门跑上来。(他朝右边指了指。)最要紧的是,案发时,你们都是独自一人。 吉尔斯:可是您瞧啊,巡佐先生,您这口气,好像咱们个个都有嫌疑似的。那可太荒唐了。 特洛特:碰上一桩谋杀案,人人都逃不了嫌疑。 吉尔斯:但是您很清楚哇,到底是谁杀了卡尔弗街的那个女人。您觉得是那个农场的三个孩子里头最年长的那一个。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小伙子,如今约莫二十三岁。呃……真该死,这里只有一个人对得上号!(他用手指向克里斯多弗,同时向他这边略略挪了几步) 克里斯多弗: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们都想跟我作对呢。总是这样,人人都要和我作对。您愣是想把一件谋杀案栽到我头上!这是迫害,(到梅特卡夫少校的左侧)就是这么回事——迫害。 (吉尔斯跟在他身后,但在大餐桌左端停住) 梅特卡夫少校:(站起身;态度和蔼可亲)别慌,孩子,别慌。(他拍拍克里斯多弗的肩膀,然后掏出烟斗) 莫莉:(站起来,走到克里斯多弗左侧)没事儿,克里斯。没人和你作对。(冲着特洛特)请告诉他没事儿。 特洛特:(看着吉尔斯;不动声色)我们是不会陷害别人的。 莫莉:(对特洛特)请告诉他您不会把他抓起来的。 特洛特:(到莫莉左侧;依然不动声色)我们谁都不会抓。要抓人,得有证据才行。而我手头还没有什么证据——现在还没有。 (克里斯多弗走到壁炉前) 吉尔斯:我想你真是疯了,莫莉。(走到台中央。冲着特洛特)还有您也一样!这里只有一个人对得上号,哪怕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您也应该把他抓起来。这样才对别人公平啊。 莫莉:等等,吉尔斯,等等。特洛特警官,我能——我能和您谈一小会儿吗? 特洛特:当然可以,拉尔斯顿太太。别人能到起居室去一下吗? (其余人等都站了起来,走到右前方的门前。凯思薇尔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帕拉维奇尼,嘴里嘟嘟囔囔着发泄不满;再后面是克里斯多弗和梅特卡夫,后者稍停片刻点燃烟斗。梅特卡夫少校发觉有人在盯着他看。随后众人都下了台。) 吉尔斯:我留下来。 莫莉:不,吉尔斯,请你也离开。 吉尔斯:(大怒)我要留下来。我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莫莉。 莫莉:求求你了。 (吉尔斯随众人从右前方下,让门敞开着。莫莉关上门。特洛特走到右后方拱门处。) 特洛特:好了,拉尔斯顿太太,(在台中央的扶手椅后走来走去),您想和我说什么? 莫莉:(到特洛特的左侧)特洛特巡佐,您觉得——(在沙发后走来走去)这个杀人狂肯定是——农场里那三兄妹里的老大——可您拿不准,对吗? 特洛特:实际上我们没有一件事儿能拿准啊。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晓得那个女人当年跟她丈夫合起伙来虐待小孩,叫他们忍饥挨饿,如今叫人给杀了,而这位地方女法官当年负责把孩子们送到那里,如今也给人杀了。(到沙发右侧)我本来可以跟警察局用电话联系的,如今线路又叫人给切断了…… 莫莉:就连这一点您其实也拿不准啊,兴许就是让大雪给压断的呢。 特洛特:不对,拉尔斯顿太太,电话线路是在门外被人故意切断的。我已经找到那块地方了。 莫莉:(直打哆嗦)我懂了。 特洛特:请坐,拉尔斯顿太太。 莫莉:(坐在沙发上)可是,说一千道一万,您还是不知道…… 特洛特:(在沙发左后方走了一圈,再走到其右前方)我是在寻思各种可能性。这些可能性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指:精神状态不稳定,思维有点孩子气,服兵役开小差,何况还有心理医生的报告。 莫莉:哦,我知道,所以说这些条件看起来统统指向了克里斯多弗。可是我相信不会是克里斯多弗啊。一定还有别的可能。 特洛特:(在沙发右侧,转向她)比如说呢? 莫莉:(踌躇不定)嗯--那些孩子有没有什么亲戚呢? 特洛特:他们的母亲是个酒鬼。孩子们给带走以后,没过多久就死了。 莫莉:那么他们的父亲呢? 特洛特:他是个陆军军士,在国外服役。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许现在已经退役了。 莫莉:您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特洛特:我们还没得到消息。要查到他的下落,也许得花点时间,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拉尔斯顿太太,各方面的可能性警方都已经考虑到了。 莫莉:可是,您都不知道,眼下他可能会在哪里,既然儿子的精神状况不稳定,那么这位父亲没准儿脑子也不靠谱。 特洛特:嗯,这也有可能。 莫莉:假如当年他当过日本人的阶下囚,在那里吃过不少苦头,然后回到家——假如他一回就发觉老婆送了命,几个孩子又遭此大难,有一个还死在这上面,那他说不定就要想不通啦,一门心思要——报仇! 特洛特:这只是猜测而已。 莫莉:但也有可能啊? 特洛特:哦,对,拉尔斯顿太太,这很有可能。 莫莉:所以凶手也可能是个中年人哪,说不定年纪更大一些。(她暂停片刻。)先前我说起有警察打来电话,梅特卡夫少校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那样子挺怕人的呢。他真的是这样呢。我瞧见他的脸了。 特洛特:(一边思忖一边说)是梅特卡夫少校吗?(他走到台中央的扶手椅前坐下来。) 莫莉:他正值中年。又在军队里当差。他这人看上去是挺和气的,也没一丁点儿异常——不过,真要有异常,也不一定会让人看出来啊,对不对? 特洛特:没错儿。往往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的。 莫莉:(站起身,走到特洛特左侧)所以说嘛,有嫌疑的不单单是克里斯多弗啊。还有梅特卡夫少校呢…… 特洛特:那么还有别的想法吗? 莫莉:还有,我先前说警察打来电话的时候,帕拉维奇尼先生连手里的拨火棍都掉到地上了。 特洛特:帕拉维奇尼先生。(他看上去在思索。) 莫莉:我知道他看上去年纪不小——何况还是什么外国人,诸如此类。可他的实际年龄,也许比看上去要小。瞧他一举一动的那股子灵活劲,可要比他的外表年轻得多啦,而且他脸上肯定化过妆。这一点凯思薇尔小姐也发现啦。他没准儿——哦,我知道这种说法听起来就跟传奇剧似的——可他说不定真的是乔装改扮过呢。 特洛特:您好像巴不得凶手不是莱恩先生,对吗? 莫莉:(走到壁炉前)不知怎么的,他看起来那么——那么可怜见儿的。(转过身冲着特洛特)还那么郁郁寡欢。 特洛特:拉尔斯顿太太,让我跟您说吧。我打一开始就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遍啦。可能是那个叫乔治的小孩,可能是那位父亲——也可能是别人。还有个妹妹,您记得吧, 莫莉:哦——妹妹? 特洛特:(站起身,走向莫莉)杀死莫琳·利昂的也可能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走到台中央)凶手把围巾拉得很高,把毡帽压得很低,你知道,凶手说话的时候还压低嗓门。因为从嗓音里很容易就听得出此人是男是女。(他在沙发桌后走来走去。)没错,也有可能是个女人。 莫莉:凯思薇尔小姐? 特洛特:(向楼梯口走去)要跟这个角色对上号的话,她看上去有点太老了。(他走上楼梯,打开书房的门,往里头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哦,是啊,拉尔斯顿太太,可以怀疑的范围广得很呢。(他走下楼梯。)比如说,您自己就是一个啊。 莫莉:我? 特洛特:您的年纪很合适。 (莫莉刚要反对。) (打断她)别,别。记住,您现在不管做怎样的自我陈述,我眼下都没办法核实。接下来还有您的丈夫。 莫莉:吉尔斯——太荒唐了! 特洛特:(慢慢走到莫莉左侧)他和克里斯多弗的年纪相差无几呀。您丈夫显得老成些,而克里斯多弗·莱恩看上去要年轻一点。不过实际年龄是很难看出来的。拉尔斯顿太太,您对您丈夫有多了解? 莫莉:我对吉尔斯有多了解?哦,别傻了。 特洛特:你们结婚——有多久了? 莫莉:刚满一年。 特洛特:那么您认识他——是在哪里呢? 莫莉:在伦敦的一场舞会上。我们都去参加一场派对。 特洛特:您见过他家里人吗? 莫莉:他没有家里人。他们都死了。 特洛特:(意味深长地)他们都死了? 莫莉:对呀。哦,您这么一说,听上去可就不是味了。他父亲是个律师,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特洛特:您只不过是把他的说法告诉我罢了。 莫莉:对——可是……(她转过身。) 特洛特:这事儿可不是您自己能拿得准的。 莫莉:(猛地转身)这太离谱了…… 特洛特:您要是知道我们接手过多少像您这样的案子,拉尔斯顿太太,您会吓一跳的。尤其是战争结束以后。到处都是家破人亡。那些家伙会说自己在空军服役,要不就是刚完成军训。爸爸妈妈都死了——一个亲戚都没有。这年头再不讲究什么家世渊源,年轻人个个都做得了自己的主——他们今儿萍水相逢,明儿就私定终身。以往但凡要订个婚,什么父母双亲啊各路亲眷啊事先都会查个底儿朝天。如今这一套全都给抛弃啦。女孩儿家直接嫁给她心仪的男人就万事大吉了。有时候,要到他们在一块过上一两年的日子以后,她才会发现丈夫以前是个携款私逃的银行职员,再不就是个逃兵之类的害群之马。您当初嫁给吉尔斯·拉尔斯顿的时候,你们俩认识多久了? 莫莉:才三个礼拜。可是…… 特洛特:而且您对他一无所知? 莫莉:不是这么回事。他什么情况我都了解!我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是吉尔斯嘛。(面对壁炉)要对他含沙射影,说他是什么又可怕又疯狂的杀人恶魔,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凭什么呀,那件谋杀案发生的时候他压根就不在伦敦啊。 特洛特:那么他在哪里?在这里吗? 莫莉:他到乡下去淘货啦,想买做鸡笼子用的那种铁丝网。 特洛特:结果是不是买回来了呢?(他走到书桌前。) 莫莉:没有,结果发现他们卖的那一种不合用。 特洛特:你们这边离伦敦只有三十英里,是不是?哦,您这里有一本列车时刻表?(拿起时刻表看了看)坐火车只要一个钟头--开车去时间略长些。 莫莉:(气急败坏地直跺脚)我跟您说了,吉尔斯没去伦敦。 特洛特:等等,拉尔斯顿太太。(他走到前厅,拿起一件深色大衣走回来。他走到莫莉的左侧)这是您丈夫的大衣吧? (莫莉看了看大衣。) 莫莉:(迟迟疑疑地说)对。 (特洛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好的晚报。) 特洛特:《新闻晚报》。昨天的。昨天下午约莫三点半开始出街的报纸。 莫莉:我不信! 特洛特:不信吗?(拿起大衣到右后方拱门处)您不信吗? (特洛特带着大衣穿过右后方拱门下场。莫莉坐在右前方的小扶手椅上,盯着晚报看。右前方的门缓缓打开。克里斯多弗从门外向里面窥视,看见只有莫莉一个人,就走进来。) 克里斯多弗:莫莉! (莫莉跳起来,把报纸藏到台中央扶手椅的垫子下面。) 莫莉:哦,您可把我给吓着了!(她走到扶手椅左侧。) 克里斯多弗:他在哪里呀?(走到莫莉的右边)他到哪里去了? 莫莉:谁? 克里斯多弗:那个巡佐。 莫莉:哦,他从那边走了。 克里斯多弗:我要是走得掉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总得想个办法。这里有什么地方能让我藏起来吗——就在这屋子里头? 莫莉:藏起来? 克里斯多弗:是啊——避开他。 莫莉:为什么啊? 克里斯多弗:哎呀,亲爱的,他们都拼命要跟我作对呀。他们会说那些谋杀案都是我干的——特别是您丈夫。(他走到沙发右侧。) 莫莉:甭理他。(她向克里斯多弗的右边挪了一步)听着,克里斯多弗,你不能这样啦——什么事儿都想逃避——一辈子都这样。 克里斯多弗: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莫莉:那么,是真的了,对不对? 克里斯多弗:(无助地)哦,对,千真万确。(他在沙发的左端坐下。) 莫莉:(坐在沙发的右端;和蔼可亲)你总得长大呀,克里斯。 克里斯多弗:我真希望别长大。 莫莉:那你的真名不是克里斯多弗·莱恩吧? 克里斯多弗:对。 莫莉:而且你也并没有学着当个建筑师吧? 克里斯多弗:对。 莫莉:那你为什么……? 克里斯多弗:为什么管自己叫克里斯多弗·莱恩?只是为了好玩而已。后来在学校里他们总是嘲笑我,管我叫小克里斯多弗·罗宾。罗宾——莱恩——样样都能联想。学校里的日子真糟糕。 莫莉:那你的真名叫什么? 克里斯多弗:这一点咱们不必深究吧。我是在服兵役的时候逃出来的。真是野蛮啊——我恨死那里了。 (莫莉突然露出一丝忐忑不安,让克里斯多弗给发现了。她站起身来,走到沙发的右侧。) (站起来,走到左前方)是的,我就像是个不知其名的凶手。 (莫莉走到大餐桌的左侧,转过脸去。) 我跟你讲过我就是符合标准的那一个。您瞧,我妈妈,我妈妈……(走到沙发后的牌桌左侧。) 莫莉:你妈妈? 克里斯多弗:如果她没有死,一切都会顺风顺水,她会关心我,照看我…… 莫莉:你不能一辈子都让别人照看你啊。那些事情都是落到你自己头上的。你一定得自己来承担——你一定得处变不惊啊。 克里斯多弗:这样谁能做到呢? 莫莉:不对,能做得到。 克里斯多弗:您的意思是……您做到了?(他走到莫莉的左边) 莫莉:(面向克里斯多弗)没错。 克里斯多弗:怎么回事?出过什么很糟糕的事儿吗? 莫莉:一件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儿。 克里斯多弗:是不是跟吉尔斯有关? 莫莉:不是,这件事情发生以后,过了很久我才碰到吉尔斯。 克里斯多弗:那你当时一定很年轻吧。简直还是个孩子嘛。 莫莉: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事情才会那么——糟糕。真可怕呀——可怕极了……我拼命想忘掉它。 克里斯多弗:如此说来——你也在逃避了。避之惟恐不及——而不是面对它? 莫莉:是啊——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我是在逃避。 (鸦雀无声。) 想想看,我们直到昨天才见了第一面,倒像是彼此相知已久似的。 克里斯多弗:是啊,挺奇怪的,不是吗? 莫莉:我不知道。我猜咱们俩有点儿——同病相怜吧。 克里斯多弗:不管怎么说,你认为我应该撑下去。 莫莉:呃,老实说,你还能怎么办呢? 克里斯多弗:我也许可以把那个警官的滑雪板给偷出来,我滑雪技术可好了。 莫莉:那样就傻得离谱了。这不简直等于不打自招了吗? 克里斯多弗:特洛特巡佐本来就认为我有罪。 莫莉:不,他没有啊。至少——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 (她走到台中央的扶手椅边,从垫子底下把晚报抽出来,盯着它看。突然,变得激情澎湃起来。)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克里斯多弗:(吓了一跳)恨谁? 莫莉:特洛特警官。他硬把想法往你脑瓜里头塞。那些玩意儿压根就是莫须有,绝对不可能。 克里斯多弗:这到底在说什么呢? 莫莉:我不信!我才不会相信呢…… 克里斯多弗:你不会相信什么?(他慢慢地走到莫莉身旁,把他的手搁在她肩膀上,将她的脸扳过来冲着自己)说吧——说出来吧。 莫莉:(给他看报纸)你瞧见了吗? 克里斯多弗:瞧见了。 莫莉: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吗?昨天的晚报——一份伦敦的报纸。这报纸是从吉尔斯的口袋里找出来的,可是吉尔斯昨天没去过伦敦啊。 克里斯多弗:那么,假如他一整天都在这里…… 莫莉:可他没有。他开车想去买做鸡笼子用的铁丝网,却什么都没买到。 克里斯多弗:哦,那就对了,(走到台中央偏左处),也许他终究还是去了伦敦吧。 莫莉: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他要谎称自己在乡下兜了一圈? 克里斯多弗:也许,是因为那条关于谋杀案的新闻…… 莫莉:他那时并不知道出了谋杀案啊。也许他知道?他真的知道吗?(她向壁炉走去。) 克里斯多弗:尊贵的上帝呀,莫莉。你当然认为他不知道——那个巡佐也不是这么想的…… (莫莉边说边穿过舞台,走到沙发左侧。克里斯多弗默默地把报纸放在沙发上。) 莫莉:我不知道那个巡佐怎么想。但他有本事让你去琢磨别人。你会追问自己,然后就开始疑神疑鬼。你会觉得那些你爱的人,或者你了解的人,其实没准就是一个——陌生人。(低声呓语)就好像在做噩梦一样。你本来站在一堆朋友中间,然后你突然注视他们的脸,你发现,他们再也不是你的朋友了——成了另一个人——他们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也许你谁都不能相信——也许每个人都是陌生人。(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克里斯多弗走到沙发的左端,跪在上面,把她的手从脸上挪开。吉尔斯从右前方的餐厅走了进来,一看到他们就停下了脚步。莫莉向后退,克里斯多弗坐到沙发上。) 吉尔斯:(站在门旁)我好像把什么好戏给打断了。 莫莉:不使,我们不过是在聊天罢了。我得去厨房了——那儿还有馅饼和土豆呢——而且我一定得去——收拾收拾菠菜了。(从台中央的扶手椅后向右走。) 克里斯多弗:(站起来走到中间)我来给你搭把手吧。 吉尔斯:(往后走向壁炉)用不着,你别过去。 莫莉:吉尔斯。 吉尔斯:现在可不是促膝谈心的时候。你别进厨房,离我老婆远点。 莫莉:不过其实,你瞧…… 吉尔斯:(怒火中烧)离我老婆远点,莱恩。她可不能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克里斯多弗:那么,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啰。 吉尔斯:这话我已经说过了,不是吗?这栋房子里杀人犯还在逍遥法外——而在我看来,你就对得上号。 克里斯多弗:可对得上号的,不单单是我啊。 吉尔斯:我看不出除了你还有谁对得上号。 克里斯多弗:你的眼睛是真的瞎了吗——要不,你是在装瞎吧? 吉尔斯:我告诉你,我是在担心我老婆的安危。 克里斯多弗:我也是。我可不想让你跟她单独留在这里。(走到莫莉左侧) 吉尔斯:(走到莫莉右侧边)你他妈的…… 莫莉:走吧,克里斯。 克里斯多弗:我不走。 莫莉:请你走吧。克里斯多弗,求你了。我的意思是…… 克里斯多弗:(步子向右挪)我不会走远的。 (克里斯多弗很不情愿地从右后方的拱门离开。莫莉走到书桌边的椅子旁,吉尔斯跟在她后面 吉尔斯:这都算是怎么回事啊?莫莉,你一定是疯了。恨不能让自己跟一个杀人狂一起关进厨房里。 莫莉:他不是杀人狂。 吉尔斯:你只要睁大眼睛瞧瞧,就能发觉这人根本就不太正常。 莫莉:他才不是呢。他只是心情不好。告诉你,吉尔斯,他并不危险。如果他是个危险人物,我早就知道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吧,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 吉尔斯:跟鲍伊尔太太说的一模一样! 莫莉:哦,吉尔斯——别。(她向左前方走去。) 吉尔斯:(向前走到莫莉右侧)看看,你跟这个可怜巴巴的男孩子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莫莉: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之间”,算是什么意思?我挺可怜他的——仅此而已。 吉尔斯:没准你以前就见过他。没准就是你提议他到这里来的,可你们俩还假惺惺的,就好像头一回照面似的。你们俩这副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不是吗? 莫莉:吉尔斯,你是不是发疯了?你怎么敢这么说? 吉尔斯:(向后走到大餐桌的中间位置)也真怪,他这么一来,居然把自己搁在了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不是吗? 莫莉:又不见得比凯思薇尔小姐、梅特卡夫少校和鲍伊尔太太更怪罗。 吉尔斯:我有一回在报上看到,说这些杀人案对女人挺有诱惑力的。看起来果然如此。(他走到中前方。)你头一回见他到底是在哪里?这样有多久了? 莫莉:你真是荒谬至极。(她轻手轻脚走到右边)直到他昨天到了这里,我才头一次见到他。 吉尔斯:这话是你说的。说不定你一直都偷偷跑到伦敦去跟他相会呢。 莫莉:你很清楚啊,我已经有几个礼拜没去伦敦了。 吉尔斯:(怪腔怪调)你已经有几个礼拜没去伦敦了?果真——如此——吗? 莫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千真万确啊。 吉尔斯:是吗?那么这又是什么呢?(他从口袋里拿出莫莉的手套,从里面抽出公共汽车票) (莫莉吃了一惊) 这是你昨天戴的手套。你把它掉在地上了。昨天下午,我在跟特洛特巡佐说话的时候把它给捡了起来。你看看里面有什么——一张伦敦的公共汽车票! 莫莉:(表情颇为心虚)哦——那个嘛…… 吉尔斯:(转身走到中间偏右)这么看来,昨天你不只是进过村吧,你还去了趟伦敦。 莫莉:没错,我是去过…… 吉尔斯:恰巧就是我一路飞驰着在乡下转悠的当口,多安全哪。 莫莉:(加强语气)恰巧就是你一路飞驰着在乡下转悠的当口…… 吉尔斯:行啦行啦——你就招了吧。你去过伦敦。 莫莉:没错。(她从沙发前绕过走到台中央)我是去过伦敦。你也去过! 吉尔斯:什么? 莫莉:你也去过。你还带了一张晚报回来。(她从沙发上拿起报纸) 吉尔斯:这个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莫莉:就在你的大衣口袋里。 吉尔斯:谁都可以把它放在里面啊。 莫莉:是吗?不对,你是去了伦敦。 吉尔斯:没错。对,我那会儿是在伦敦。可我又没去找女人。 莫莉:(神情甚为厌恶;低声说)你没有——你敢肯定没有么? 吉尔斯:呃?你是什么意思?(他离她越来越近。) (莫莉往后退,走到左前方。) 莫莉:走开。离我远点儿。 吉尔斯:(跟着她)怎么啦? 莫莉:别碰我。 吉尔斯:昨天你是不是到伦敦去跟克里斯多弗·莱恩约会? 莫莉:别像个傻子似的。当然没有! 吉尔斯:那你为什么要去? (莫莉的神态有所变化。她仿佛梦游般地微笑起来。) 莫莉:我——这个不能告诉你。也许——现在——我已经忘了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她向右后方的拱门走去) 吉尔斯:(走到莫莉左侧)莫莉,你怎么啦?突然间你完全成了另一个人。我觉得好像一点儿都不了解你了。 莫莉:也许你从来就不了解我。我们结婚有多久了——一年了吧?可你其实还是对我一无所知。你不明白,在我们俩相识以前,我做过什么,想过什么,感受过什么,遭过什么罪。 吉尔斯:莫莉,你疯啦…… 莫莉:行啊,我是疯了!干吗不疯呢?说不定做个疯子其乐无穷呢! 吉尔斯:(发起火来)你到底是怎么了……? (帕拉维奇尼自右后方拱门入。他走到两人中间。) 帕拉维奇尼:好啦,好啦。我真希望你们年轻人都别说过头话。小情人一拌嘴,往往就是这个样子。 吉尔斯:“小情人拌嘴!”,说得真不错!(他走到大餐桌左侧。) 帕拉维奇尼:(走到右侧的小扶手椅前)千真万确。千真万确。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年轻那会儿也是这么过来的。青春少艾——青春少艾啊——就像诗人说的那样!我想,你们结婚没多久吧? 吉尔斯:(到壁炉前)这跟您不相干,帕拉维奇尼先生…… 帕拉维奇尼:(走到中前方)不相干,不相干,一点儿都不相干。不过我进来是想说,巡佐大人找不到滑雪板,恐怕他正火冒三丈呢。 莫莉:(到沙发后的牌桌右侧)克里斯多弗! 吉尔斯:什么? 帕拉维奇尼:(对吉尔斯)拉尔斯顿先生,他想了解您是不是动过。 吉尔斯:没有,我当然没动。 (特洛特从右后方拱门上,满脸通红,神情烦躁。) 特洛特:拉尔斯顿先生——拉尔斯顿太太,我是把滑雪板放在壁橱后面的,你们动过吗? 吉尔斯:当然没有。 特洛特:有人把滑雪板拿走了。 帕拉维奇尼:(到特洛特右侧。)您干吗要找滑雪板? 特洛特:雪还在往上堆呢。我在这里需要帮手,需要援军。我要踩着滑雪板到汉普顿集市的警察局去汇报。 帕拉维奇尼:可现在您走不了了——亲爱的,亲爱的……有人挖空心思就是不想让您去汇报。不过说不定有别的原因呢,不是么? 特洛特:哦,什么原因? 帕拉维奇尼:有人想逃跑。 吉尔斯:(走到莫莉右侧;问莫莉)你刚才叫了一声“克里斯多弗”,是什么意思呢? 莫莉:没什么。 帕拉维奇尼:(咯咯直笑)那么就是让咱们年轻的建筑师给顺手牵羊了吧,对不对?有意思,真有意思啊。 特洛特:真的吗,拉尔斯顿太太?(他走到大餐桌的中间位置。) (克里斯多弗从左侧楼梯上,来到沙发左侧。) 莫莉:(轻手轻脚地走到左边)哦,感谢上帝。您总算没走。 特洛特:(走到克里斯多弗的右侧)莱恩先生,您拿过我的滑雪板吗? 克里斯多弗:(大吃一惊)您的滑雪板,巡佐先生?没有啊,我干吗要拿啊? 特洛特:拉尔斯顿太太似乎认为……(他看了看莫莉) 莫莉:莱恩先生很喜欢滑雪。我以为他说不定拿着滑雪板——锻炼去了。 吉尔斯:锻炼?(他走到大餐桌的中间) 特洛特:好,你们大伙儿都听着。这事儿很严重。我跟外界联系就那么一个机会,愣是给人弄走了。我要大家都到这里来——马上来。 帕拉维奇尼:我想凯思薇尔小姐已经上楼去了。 莫莉:我去叫她。 (莫莉上楼。特洛特走到左后方拱门的左侧。) 帕拉维奇尼:(走到右前方)我过来的时候,梅特卡夫少校在餐厅里。(打开右前方的那扇门,往里头看了看。)梅特卡夫少校!他不在。 吉尔斯:我想法子找找他。 (吉尔斯从右后方下。莫莉和凯思薇尔小姐下楼。莫莉走到大餐桌右侧,凯思薇尔小姐走到左侧。梅特卡夫少校从左后方书房上台。) 梅特卡夫少校:大家好啊,在找我吗? 特洛特:是滑雪板出问题了。 梅特卡夫少校:滑雪板?(他走到沙发左侧。) 帕拉维奇尼:(走到右后方拱门处,喊起来)拉尔斯顿先生! (吉尔斯从右后方上,站在拱门前,帕拉维奇尼转过身来,坐在右前方的小扶手椅上) 特洛特:厨房门口的那个壁橱里搁着一副滑雪板,你们二位有谁动过吗? 凯思薇尔小姐:老天爷啊,我没拿。我拿它干吗? 梅特卡夫少校:我也没碰过。 特洛特:可是,滑雪板愣是不见了。(冲着凯思薇尔小姐)您是走哪条路到卧室去的? 凯思薇尔小姐:从后面的楼梯过去的。 特洛特:那您路上就会经过壁橱的门。 凯思薇尔小姐:您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不晓得您的滑雪板在哪里。 特洛特:(对梅特卡夫少校)可您今天确实进过壁橱啊? 梅特卡夫少校:是啊,我进去过。 特洛特:恰恰就是鲍伊尔太太被杀的那个当口。 梅特卡夫少校:鲍伊尔太太被杀时,我已经进了地窖。 特洛特:那您从壁橱里穿过时,有没有瞧见滑雪板呢? 梅特卡夫少校:一点儿印象都没了。 特洛特:您没瞧见吗? 梅特卡夫少校:忘了。 特洛特:但凡当时滑雪板还搁在那里,您一定会有印象! 梅特卡夫少校:对我大声嚷嚷可没什么用,小伙子。我根本就没寻思过您那该死的滑雪板。我倒是对地窖感兴趣。(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此地的建筑结构很有意思。我打开另一扇门,然后走下去。所以我说不清滑雪板是不是在那里。 特洛特:(往前走到沙发左侧)您明白吧,您本人,如果想拿走滑雪板,那机会可是好得很哪。 梅特卡夫少校:好,好,我承认您说得对。如果我想这么干的话,那是有机会。 特洛特:问题是,滑雪板跑到哪里去了? 梅特卡夫少校:如果大家一起行动,应该能找到。这又不是大海捞针。滑雪板哪,这么大的玩意儿让咱们穷追猛打。想想看,只要我们大家都行动起来。(他站起来,向右走到门口。) 特洛特:别急,梅特卡夫少校。也许,您知道,也许别人就想让咱们这么干呢。 梅特卡夫少校:哦?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特洛特:我现在处在这么一个位置上,就只能设身处地地揣度一副既疯疯癫癫又老奸巨滑的头脑。我就得问自己,他想要我们干什么,而他本人下一步又有什么样的计划?我一定得努力比他快一步。因为如果我没法比他快,那么又会有个人送命啦。 凯思薇尔小姐:不过您打心眼里并不相信吧? 特洛特:不对,凯思薇尔小姐,我相信。三只瞎老鼠。两只老鼠已经报销了——可还有第三只啊。(往前走到台中央,背对观众)在这里,你们一共有六个人在听我话。有一个就是凶手! (一时间鸦雀无声。他们都给震住了,忐忑不安地面面相觑。) 你们这里面有一个就是凶手,(他走到壁炉前)现在我还不知道是哪一个,可我总会知道的。而你们这里头,还有一个将会成为凶手下手的目标。我现在就要对这个人说句话。(他走到莫莉身边)鲍伊尔太太对我隐瞒事实——所以鲍伊尔太太一命呜呼。(他走到台中央。)你——不管你到底是哪一位——也在对我隐瞒事实。哦——别这样。因为你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不管是谁,但凡手上已经有了两条人命,就不会在第三次心慈手软。(他走到梅特卡夫少校右侧。)而且,说实话,你们这些人里头到底哪一位需要保护,我都不知道。 (片刻停顿。) (走到台中央靠前位置,背对观众)说吧,现在就说,在这里,不管是谁,只要跟那件往事沾得上一丁点儿的边,那么,你最好还是说出来! (片刻停顿) 好吧——你们不说。我会抓住那凶手的——对这个我一点儿都不怀疑——不过,对你们当中的某一位来说,说不定就来不及了。(他向后走到大餐桌中间位置。)我还要跟你们说一点。那凶手正得意着呢。没错,他正在洋洋得意…… (片刻。停顿) (他从大餐桌的右端绕到桌子后面。他打开有侧的窗帘,眺望窗外,然后坐在临窗椅的右端。)好吧——你们可以走了。 (梅特卡夫少校下,走进右前方的餐厅。克里斯多弗沿左侧楼梯上楼。凯思薇尔小姐走到壁炉前,斜靠在壁炉架上。吉尔斯走到台中央,莫莉跟在后面;吉尔斯停下脚步,转向右边。莫莉转身背对他,并走到台中央扶手椅后。帕拉维奇尼起身走到莫莉右侧。) 帕拉维奇尼:说到鸡肉,亲爱的太太,您有没有试过先在吐司上抹厚厚一层肥鹅肝,再夹一层薄薄的熏猪肉,然后撒上一丁点儿芥末,就着鸡肝一起吃?我跟您一起到厨房里去吧,看看有什么能搭配在一起。这活儿可真诱人。 (帕拉维奇尼挽起莫莉的右臂,起步走向右后方。) 吉尔斯:(拉住莫莉的左臂)还是我来给我太太帮忙吧,帕拉维奇尼。 (莫莉甩掉吉尔斯的胳臂) 帕拉维奇尼:您丈夫在替您担心呢。碰上这种情形,这也顺理成章嘛。他可不想让您跟我单独相处。 (莫莉甩掉帕拉维奇尼的胳臂) 他怕我有虐待狂的倾向——倒并不担心我是不是无耻之徒。(他目光淫邪。)哎呀,做丈夫的,向来就不肯与人方便。(他亲吻她的手指)跟您告别…… 莫莉:我相信吉尔斯并不认为…… 帕拉维奇尼:他聪明过人。我没什么机会。(他走到台中央扶手椅的右侧。)我有没有本事向您,向他,或者向咱们这位坚忍不拔的巡佐先生证明,我不是个杀人狂?要证明无罪有多难啊。想想看,假如反过来我真的是那个……(他哼起《三只瞎老鼠》的调子。) 莫莉:哦,别。(她走到中央扶手椅后面。) 帕拉维奇尼:可是,这小调听上去多快活啊?您不觉得吗?她操起一把大餐刀,把他们的尾巴一根根割掉——咔嚓,咔嚓,咔嚓——妙不可言啊。这动作可是会让小孩子顶礼膜拜的啊。孩子们,这些苦命的小东西。(俯身向前)有一个再也没机会长大了!…… (莫莉吓得大声嚷起来。) 吉尔斯:(走到大餐桌右侧。)不准吓唬我太太。 莫莉:我有点犯傻。可您瞧——是我发现她的。她那张脸全紫了。我忘不了…… 帕拉维奇尼:我明白。要将往事忘怀,有多难哪,不是吗?您确实不是那种健忘的人。 莫莉:(语无伦次地说)我得走啦——那些吃的——晚饭——拾掇拾掇菠菜——还有土豆统统都得切成片。走吧,吉尔斯。 (吉尔斯和莫莉从右后方拱门下,帕拉维奇尼倚在拱门左侧目送着他们,咧开嘴笑起来.凯思薇尔小姐站在壁炉前,陷入沉思。) 特洛特:(站起身来,走到帕拉维奇尼左侧。)先生,您对太太说了什么话呀,弄得她这么心烦意乱? 帕拉维奇尼:您是问我吗,巡佐先生?不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我老是喜欢开个小小的玩笑。 特洛特:有的玩笑让人开心——而有的玩笑就不那么善意了。 帕拉维奇尼:(走到中前方)长官,我真不明白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特洛特:我倒是对您疑虑重重呢,先生。 帕拉维奇尼:真的吗? 特洛特:我一直就疑心您那辆汽车,怎么就会翻到雪堆里去的。(稍停片刻,拉开右侧的窗帘)怎么就那么方便呢? 帕拉维奇尼:您是说不方便吧,长官? 特洛特:(往前走到帕拉维奇尼右侧)那就得看您从哪个角度来考虑了。顺便问问,当您碰上这次——这次事故的时候,您本来是打算开到哪里去的呢? 帕拉维奇尼:哦——我是去看一个朋友。 特洛特:就住在这附近吗? 帕拉维奇尼:离这儿不太远。 特洛特: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帕拉维奇尼:说真的,特洛特巡佐,现在这还有什么关系吗?我的意思是,这个跟眼下的困境扯不上什么关系,是不是?(他在沙发的左端坐下。) 特洛特:资料总是越详细越好,您说过,这位朋友到底叫什么来着? 帕拉维奇尼:我没说过(他从口袋里的烟盒中拿出一支雪茄。) 特洛特:是,您是他没说过,看来您也不想说。(他坐在沙发的左侧扶手上。)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帕拉维奇尼:按时,不想说可以有——好多好多理由啊。比如一场风流韵事——总还是小心为妙啊。那些个爱吃醋的丈夫啊。(他狠狠地盯着雪茄看。) 特洛特: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围着女士们团团转,不觉得老了点吗? 帕拉维奇尼:我亲爱的巡佐大人,也许,我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老。 特洛特:先生,这恰恰是我一直在琢磨的问题,。 帕拉维奇尼:什么?(他点燃雪茄) 特洛特:您并不像——您装扮得——那么老。有好多人都想方设法让自己显得年轻一点。假如有人居然想让自己显老——那么,别人就得问一句为什么了。 帕拉维奇尼:您问了那么多人——那您有没有问过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 特洛特:问自己,我也许还能找到答案——从你们这儿,我可没得到多少答案。 帕拉维奇尼:好吧,好吧——再试试看吧——我是说,假如您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特洛特:再问一两个。昨晚您在哪里? 帕拉维奇尼:那很简单——在伦敦。 特洛特:住在伦敦的什么地方? 帕拉维奇尼:我一向住在里兹饭店的。 特洛特:我相信,那里也很舒服。那么您的常住地址呢? 帕拉维奇尼:我可不喜欢一成不变。 特洛特:那您是干什么职业的? 帕拉维奇尼:我嘛,玩投机的。 特洛特:股票经纪人? 帕拉维奇尼:不是,不是,您会错意了。 特洛特:您在这小小的游戏里自得其乐,不是吗?您对自己也很有把握。可我就对您就没什么把握了。您现在卷进了一桩谋杀案,这点您可别忘了。谋杀可不是一场游戏,不是闹着玩儿的。 帕拉维奇尼:难道这桩谋杀案不是场游戏吗?(他轻声地咯咯一笑,斜睨了特洛特一眼。)天哪,您是认真的,特洛特巡佐。我一向都觉得警察没什么幽默感。(他站起来,走到沙发左侧。)审讯结束了吧——暂时结束了吧? 特洛特:暂时结束——没错。 帕拉维奇尼:太感谢了。我到起居室里去找找您的滑雪板。万一有人把它们藏到三角钢琴那里了呢。 (帕拉维奇尼从左前方下。特洛特目送着他,皱起眉头,向前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凯思薇尔小姐悄无声息地向左侧的楼梯走去。特洛特关上房门。) 特洛特:(并未转头。)请留步,就一会儿? 凯思薇尔小姐:(在楼梯口停下来)您在跟我说话吗? 特洛特:对。(走向台中央的扶手椅。)也许您能过来,坐到这里来?(他替她摆好扶手椅。) (凯思薇尔小姐警觉地看着他,走到沙发前。) 凯思薇尔小姐:行啊,您想要什么? 特洛特:我刚才问帕拉维奇尼先生的问题,您也许听到了几个? 凯思薇尔小姐:我是听到了。 特洛特:(走到沙发右端)我想从您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凯思薇尔小姐:(走到台中央的扶手椅前,坐下来)您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