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你会象他同样垮台。得担心你的地位、职务、宫廷和财富,谁从你爬上的高位跌下都不是清白无辜。* * *别再煽动你的君主给人酷刑,你即将需要他的全部典恩,此刻别让他惩罚用尽。有人和柯尔伯先生淡起这首侮辱人的十四行诗。柯尔伯问这首诗是否冒犯了国王。人家告诉他没有。这位大臣便回答说:“那它也就没有触犯我。”你听了这些深思熟虑的回答,这些违心的公开谈话,千万不要上当。柯尔伯貌似温和节制,实际上却千方百计必欲把富凯置于死地而后快。一个人可以成为一位良相,而同时也喜欢报复。可悲的是,他没有能做到既宽宏大量,又保持警惕。富凯的最残酷无情的迫害者之一是当时的国务大臣米歇尔·勒泰利埃。这个人在声誉权势方面是富凯的劲敌,后来当上了掌玺大臣。读他的悼词,再对照他的为人行事,除了使人认为悼词仅仅是一种夸张之词以外,还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呢?审判委员会主席、掌玺大臣塞吉埃,是审判富凯的法官中最激烈凶狠,最想把他置于死地的人,也是对他最冷酷无情的人。对财政总监起诉确实就等于在马扎然死后,控告这位红衣主教。因为国家财政中最大的几件侵吞公款的事都是红衣主教干的。他把好几笔国家收入据为己有,俨然以君主自居。他以自己名义买卖军需物资,以谋私利。富凯在自己的辩护书中说:“主教用有国王封印的信来威胁,向各行政区强行勒索巨额款项。这种事除了他,也是为了他以外,从来没有人干过。干这种事理应依法判处死刑。”红衣主教就这样积聚了万贯家财。这笔财产到底多少连他本人也不知道。我听已故财政监察官科马尔坦先生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马扎然的府邸。那时马扎然主教已经死了几年。他的继承人霍尔滕斯公爵和夫人住在那里。他在他们家见过一只用贵重木材、贝壳、象牙和金属碎片精工镶嵌的又深又大的柜。这只大柜把房间的深处从上到下整个占满。钥匙丢失已久。也没有人想到去打开这只柜的抽屉。科马尔坦先生对这种疏忽感到惊奇,便对马扎然公爵夫人说,也许会在柜里找到什么珍品。后来,打开柜一看,发现里面装满金币、硬币和金质纪念章。马扎然夫人把这些东西一把一把从窗----------------------- 页面 174-----------------------①口扔给老百姓,整整扔了八天多。马扎然红衣主教滥用他的专制权力这一点并不能为总监开脱罪责。但是,由于诉讼程序不合规定,对他的起诉也旷日持久,掌玺大臣塞吉埃又十分令人憎恶地拚命反对他,因此时间一长,民众的怒火就熄灭了,并且还引起人们对不幸的被告产生同情。此外,为援助这个不幸的人而进行的请愿活动声势日益浩大,其程度超过陷害他的阴谋。这一切救了他的命。这个案件于三年以后,即1664年才宣判。二十二个发表意见的审判官中只有九个主张②判处他死刑,其余十三人则赞成判处终身流放 。这十三个人中有几个曾经接③受古尔维尔的赠礼。国王把这刑罚改变为一项更严厉的惩处 。但这一仍然十分严厉的惩处既不合王国的古法,也不符合具有人道精神的准则。最激起民①众愤慨的是掌玺大臣放逐了一个叫罗克桑特的审判官 ,因为他在促使法院决定宽大处理此案中起的作用最大。富凯被关进皮涅罗尔城堡。所有的历史学家都认为他于1680年死于该堡。但古尔维尔在他的《回忆录》里肯定说,他死前不久出狱,而且富凯的媳妇沃伯爵夫人也向我证实过这件事。然而他的家族却认为事实正与此相反。因此,这个不幸的人究竟死在那里,不得而知。当他权大势盛的时候,连他最无关紧要的言行都发光生辉,引人注目。曾经把官职卖给了柯尔伯的国务大臣盖内戈,也未能逃脱法院追究。法院剥夺了他大部分财产。这个法院的判决中最奇特的一项是阿弗朗什的一个主教被罚款一万两千法郎。这个人叫布瓦莱弗。他的兄弟是一个征税官,曾经盗用公款。布瓦莱弗也曾经从中分赃。总监的随员圣埃弗雷蒙也被卷入这个灾祸之中。柯尔伯到处收集证据,整他企图陷害的人。他教人没收了圣埃弗雷蒙交给普莱西-贝利埃弗夫人保管的文书证件,在里面发现了这个随员亲笔写的一封关于比利牛斯和约的信。人们把这封开玩笑的信念给国王听。开这个玩笑却被当成犯了叛逆罪。对埃诺尔这个无名小卒竟然也会进行报复的柯尔伯迫害了圣埃弗雷蒙,因为圣埃弗雷蒙是他所切齿痛恨的富凯的朋友以及他所害怕的才子。马扎然红衣主教的这一无辜嘲讽已经事隔多年,而国王竟对此加以严惩。其实国王并不怀念主教,而且整个宫廷多年来一直侮辱、诽谤、摈弃这位主教,并未受到制裁。成千上万篇反对这位首相的文章中,唯一受到惩处的恰恰是最最不尖刻的一篇,而且是发生在红衣主教死后。圣埃弗雷蒙退居英国,并作为一个自由自在的、明理达观的人死在这个国家。他的朋友米尔蒙侯爵以前在伦敦对我说过,圣埃弗雷蒙的失宠还有另一个原因,可是他自己却从来不肯加以解释。后来,路易十四允许他晚年返回祖国。这位明理旷达的人并不把这个许可看成恩宠。他说,一个人在哪里过得幸福,哪里就是祖国,而他自己在伦敦生活得很幸福。新的财政大臣,其官衔简称为总监督,对被几位前任搞得紊乱不堪的财政进行整顿,致力于维护国家的威势,毫不松懈,借以证明他严加追究是正① 我后来在圣埃弗蒙著作中也读到这一奇闻。——伏尔泰注② 参见《古尔维尔回忆录》。——伏尔泰注③ 拉辛在他的《历史片断》一书中肯定道:国王在拉瓦莉埃小姐那里曾说过:“如果他被判处死刑,我会让他死去的。”如果国王真说了这句话,那是不可原谅的,因为这种说法太无情,也太可笑了。——伏尔泰注① 罗克桑特(Roquesante),普罗旺斯法院参议,被放逐于甘培(Quimper)。——译者----------------------- 页面 175-----------------------确的。宫廷成了娱乐的中心和其他宫廷效法的榜样。国王自夸能举办使人忘却沃堡盛会的庆宴活动。大自然似乎乐意在法国产生各个艺术领域里的最伟大的人物,并在宫廷聚集最漂亮,身材最美的男女。国王壮实的身材,威严俊美的容貌又胜过所有的廷臣。他的声音庄严动人,赢得人心。但他在场时却令人生畏。他有一种独特的风度举止。这种风度举止只和他本人以及他的地位相称,在任何别的人身上,就会显得滑稽可笑。他使对他讲话的人局促不安,这使他暗中十分得意,并因此感到高人一等。有个老军官在他面前慌乱发窘,结结巴巴地恳求给予恩赐,他最后讲不下去了,说:“陛下,我在您的敌人面前不会像这样哆嗦的。”这个人毫不费力就得到他要求的东西。这时,宫廷社交生活的情趣尚未达到尽善尽美的境地。母后奥地利的安娜开始喜欢隐退生活。王后当时几乎还不懂法语,她唯一的优点就是心地善良。国王的弟媳是位英国公主。她为法国宫廷带来了甜蜜而热烈的谈话的乐趣。不久以后,这种乐趣还因人们阅读优秀的作品,具有正确细腻的鉴赏力,而内容更加丰富。她结婚的时候法语写得不好,后来她的法语水平逐渐臻于完善。她激发起一场新的才智竞争,并把欧洲其他国家几乎还毫无所知的高雅的礼节和优美的风尚引进法国宫廷。这位亲王夫人具有她兄弟查理二世的全部才华。她女性的魅力、她那天赋、以及她那讨人喜欢的愿望,使这种才华更加完美。在路易十四的宫廷里,处处显露出对待妇女殷勤礼让的风气,端庄得体的仪态使这种风尚更加令人喜爱。在查理二世的宫廷中,这种对妇女的礼节却显得过于大胆,过于粗俗,以致使宫廷娱乐的名声受到玷辱。起先亲王夫人和国王之间经常互献殷勤,各显才智,暗中交往,这在经常举行的小型晚会上都被人看到了。国王向亲王夫人送去一些诗句。这位公主也用诗回赠国王。在这种巧妙的交往中,同一个人竟然同时成了国王和亲王夫人的心腹。这个人就是当若侯爵。国王委托他替自己写诗。亲王夫人也要他替自己给国王回写。他就这样同时为两人效劳,而不被两人中的任何一人怀疑被对方使用。这也是他飞黄腾达的原因之一。这种暗通款曲使王室焦虑不安起来。国王使这种热烈的交往变为始终不渝的深厚敬意和友谊。当亲王夫人叫拉辛和高乃依创作《贝蕾妮斯》这一悲剧时,她不仅企图使国王和科洛纳元帅夫人绝交,同时也企图抑制自己的爱恋之情,以免这种感情变得危险起来。拉辛写的剧本《贝蕾妮斯》中有两句诗把路易十四指得相当清楚。不管命运让他降生时怎样默默无闻,世界见到他定会认出他是它的主人。后来,这种种娱乐消遣被国王对亲王夫人的侍女拉瓦莉埃小姐更加认真和持久的爱情所代替。他和她在一起时,感受到一种罕有的被人专爱的幸福。有两年之久,所有高雅的娱乐活动和盛大的联欢庆宴,都是国王秘而不宣地为她而举办的。一个叫贝洛克的国王的随身男仆创作了几首独唱曲。这些曲子掺进一些舞蹈中,有时在王后那里,有时在亲王夫人那里演出。这些独唱曲神秘地表达了他们两人心中的秘密,但不久以后这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了。所有国王举办的公共娱乐消遣无一不是向他的情妇表达的敬意。1662----------------------- 页面 176-----------------------①年,在土伊勒利宫对面一块围起来的场地上修建了一个骑兵竞技场 。这块地方后来一直保留着“竞技广场”的名称,有四个参加马术比赛的骑士队。国王带领罗马人。他弟弟带领波斯人。孔代亲王带领土耳其人。他的儿子昂吉②安公爵带领印度人。吉斯公爵带领美洲人。这个吉斯公爵是“带疤人”的孙子。曾经以大胆而又不幸地试图征服那不勒斯而著名于世。他的监狱生活、他进行的决斗、他传奇式的爱情、他慷慨大度的施舍、他的奇遇、这一切使他各方面都很奇特。他似乎是另一个世纪的人。人们看见他和大孔代赛马时说:“他们真象是历史上和寓言里的英雄。”母后、王后、还有英国国王查理一世的遗孀、那忘掉自己的不幸的英国王后,都在华盖下观看比赛。莱迪基埃尔公爵的儿子——索尔克斯伯爵得了奖品,他从母后手中领过奖来。这种盛大的联欢会更加引起人们对有题铭的徽象和徽志的兴趣。过去的骑士比武,使这种徽象和徽志风行一时,并且后来一直继续存在。有个叫杜弗里埃的古玩商从那时起就为路易十四想出一个徽志:一轮红日光芒四射,照耀地球,下面有这样几个字:Nec pluri- bus(堪 impar与众太阳媲美)。这个构思有点摹仿为菲利浦二世制作的西班牙的徽象。它对一个拥有新大陆的精华部分和旧大陆那么多国家的国王,比对一位仅仅有希望的年轻的法国国王更加适合。这个徽象获得惊人成功。国王的纹章,王宫的家具、帷幔、雕刻上都用这个徽象装饰。但在竞技中,国王从不佩戴它。有人不公正地责怪路易十四采用这种自负浮夸的徽象,似乎是他自己选择的。就实质而论,这个徽象倒被批评得比较中肯。它的图象并不能表达这句题词的含义。而这句题词的意义也不够清晰明确。可以用几种方式来解释的东西就不值得用其中任何一种方式来加以解释。徽象这种古代骑士制度的残余,适合联欢庆宴,如果它的比喻恰当、新颖、动人,倒也有趣。如果象路易十二的徽象那样,譬喻很糟,低级庸俗,使人憎恶,那倒不如根本没有的好。路易十二的徽象是一头豪猪,写着这句话:“谁惹它,谁挨螫。”徽象和题词相比,就如同化装舞会与庄严的仪式相比一样。1664年的凡尔赛盛大联欢庆宴比竞技会更加独特、豪华,更富精神乐趣。精神乐趣与这些娱乐的盛大气氛掺混一起,为这次盛会增添了一种过去任何盛会都还没有过的,并因此而变得更美的情趣和优雅风格。凡尔赛宫开始成为美妙的逗留场所。但还没有后来那种阔绰的气氛。1664年5月5日国王带着他的宫廷人员共六百人来到凡尔赛宫。他们和随从人员,以及为这次美妙的盛会作准备工作的人一样,都不必自己花钱。这次盛会应有尽有,只缺特地为它修建的纪念碑。当时希腊人和罗马人就曾修建过这种纪念碑。然而装饰得非常富丽堂皇,精致大方的剧院、圆形剧场和拱形长廊,修建得非常迅速。这种修建的高速度本身便是一种奇迹。它补充了人们的幻想,以后又以各种方式千变万化,从而使这类演出更加迷人。开始进行的是类似竞技的一种比赛。参加赛马的人第一天出场,象接受检阅一样。前面由传令官,青年侍从,手执盾牌的侍从为他们开路。这些人手持他们的徽象和盾牌。盾牌上用金字刻写着珀里尼和邦塞拉德写的诗句。后者对写谈情说爱的剧本更有独特的才能。在这些作品中,他常常以精巧、① 不是象以拉马蒂尼埃署名撰写的《拉奥德》一书中所说的,在皇家广场。——伏尔泰注② 即弗朗索瓦二世的长子亨利一世(1550—1588)。——译者----------------------- 页面 177-----------------------尖刻的笔法影射某些人的性格、当时人们扮演的古代人物或寓言中的人物、以及使宫廷为之生气勃勃、充满活力的激情。国王扮演的是罗歇。他的衣服上,他的坐骑上,映射着王室的全部珠宝。王后、妃嫔和三百位贵妇聚在凯旋门下,观看他们入场。众人的目光固定在国王一个人身上。而国王却只辨别出了拉瓦莉埃小姐一人的目光。这次盛会就是为她一个人举办的,她混在人群中享受这种乐趣。这支骑士队伍后面跟着一辆金色的二轮车,高十八尺,宽十五尺,长二十四尺,象征着太阳车。金、银、铜、铁四个时代、天体的各种标志、四季、时辰跟在车后步行。这一切的特征都显示了出来。牧羊人抬着栅栏,步伐与小号声配合。小号吹奏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又由风笛和小提琴来接替。尾随太阳神车的几个人首先给王后妃嫔们朗诵对地点、时间、国王和贵妇人都适宜的诗歌。赛马结束,黑夜来临。四千把粗大的火炬把举行欢庆的场所照得通明。两百个人在那里侍宴。他们代表着四季、农牧神、森林之神、林中仙女。还有一些是牧人、采摘葡萄的人,收割庄稼的人。畜牧神和月神登上一座活动的山,然后走下山来,让一些人把山上和林中出产的、味道最美的食品放在宴席上。摆成半圆形的宴桌后面忽然升起一个半圆形的、载着参加合奏的人的戏台。桌子和戏台周围的拱廊饰有五百座绿色和银色的多枝烛台,上面插着无数支蜡烛。一排金色的栏杆把这个宽广的、围起来的场地封闭起来。这些盛大的联欢庆宴活动会的盛况远远胜过小说的虚构,延续七天之久。国王在比赛中四次获奖。他舍弃这些奖品,让其他骑士去争夺。《埃莉德公主》虽然并非莫里哀的优秀喜剧之一,但以其对时尚风俗的大量微妙的讽喻和一些即景诗,而在这些娱乐中成了令人喜爱的装饰品。这些即景诗成了这些欢庆活动的乐趣,但都已失散,没有传到后代。当时,宫廷还对星相学很着迷。好些亲王因为迷信而且骄傲,认为上苍为他们显耀,甚至把他们的命运写在星辰上。萨伏依公爵维克托·阿梅代、即勃艮第公爵夫人的父亲,甚至在他放弃爵位以后,身边还带着一个星占家。莫里哀敢于在《慷慨大方的情人》一剧中攻击这种幻想。这个剧于1670年在另一次盛会中演出。正如在《埃莉德公主》一剧中一样,这个剧中也出现一个宫廷小丑。这些可鄙的人那时还颇时髦。这是一种野蛮的残余,它在德国比在其他地方留存得更久。由于需要娱乐,而在那愚昧无知的趣味,低级庸俗的时代又找不到今人喜爱和正当的娱乐,人们才想出了这种使人类精神堕落的娱乐。当时路易十四身边的宫廷小丑以前属于孔代亲王,名叫昂热利。格拉蒙伯爵说,曾经跟随过孔代亲王的宫廷小丑中只有昂热利走了鸿运。这个小丑倒也不缺才智。他曾说过,他不去听讲道,因为他不喜欢听人大声叫嚷,也因为他听不到道理。(1664)笑剧《强迫婚姻》也在这次盛会上演出。但是真正令人赞赏的是《伪君子》前三幕的首次演出。甚至在这部杰作完成之前国王就要观看。从那以后国王就保护这部作品,使之免遭那些假装正经的人的伤害。这些人千方百计扼杀这部作品。正如人们所说,只要法国人还有鉴赏力,只要法国还有伪善者,这个剧便会继续存在下去。大部分隆重的仪式常常只不过是为了赏心悦目。那些只是豪华的排场和壮丽的事物朝夕之间就会消逝。如果有象 《伪君子》这样的艺术杰作装饰盛----------------------- 页面 178-----------------------大的联欢庆宴活动,那么,这些活动举办之后,人们便会永志不忘。人们还记得邦塞拉德为配当时的芭蕾舞而写的寓意诗中的好些俏皮话。我仅引述下面几行描写国王象太阳的诗句:我不信谁敢对你使用达夫内和法埃通的口吻。前者野心勃勃,后者冷酷无情。决没有你会跌进的陷阱。怎能想象:你会受男人驾驭支配,女人会逃脱你的掌心。这些使法国人的鉴赏能力、礼节和才能日趋完美的娱乐活动的主要优点是,它们并没有使国王脱离他日常的政务。不进行这些工作,他只能维持一个宫廷,无法统治一个国家。如果朝廷进行这些豪奢的娱乐,不顾百姓疾苦,那只能令人憎恶。这同一个曾经举办各种联欢庆宴的国王,于 1662年饥荒时期曾把面包分给百姓。他教人把富人贱价购进的粮食弄来,在罗浮宫门前施舍给穷人。他免征老百姓三百万人头税。国内的行政管理没有任何疏忽之处。政府在国外受到尊重,西班牙国王不得不让他居先。连教皇也被迫向他赔礼道歉。通过一项对买主说来光彩,对卖主说来丢脸的交易,敦刻尔克并入法国领土。总之,自从他掌握国家最高领导权以来,他的一切举动措施都是崇高的,或者有用的。他干了这些事之后,举行盛大的联欢庆宴就无可非议了。(1664)教皇亚历山大七世的侄子、罗马教皇特使齐吉正值凡尔赛举行联欢庆宴之际前来巴黎,就教皇卫队的行凶事件向国王赔礼道歉。他的到来使宫廷展示一番新景象。盛大的接待仪式对民众来说就是节日欢庆。对他表示的敬意使这次赔礼道歉更加引人注目。他在一个大华盖下接受高等法院、市政府、宗教团体的敬意。他在礼炮声中进入巴黎城内。陪同他的人右边是大孔代,左边是这位亲王的儿子。他在这样一种礼仪排场之中来到这个国家,让自己、罗马和教皇在一个还未抽剑出鞘的国王面前卑躬屈膝。他受到接见以后和路易十四共进晚餐。大家只忙着隆重接待他,使他参加各种娱乐消遣。后来在接待热那亚城的执政官时虽然没有这样尊敬,但也同样殷勤地讨他欢心。国王总是把这种殷勤和他高傲的举止协调起来。这一切使路易十四的宫廷具有一种威严伟大的气氛,使欧洲其他宫廷大为逊色,黯然无光。路易十四想使与他个人相连系的光荣扩散到他周围的一切,也就是说,所有的显要人物都受到尊敬,但从他的大弟亲王殿下起,谁也不能拥有实权。也就是出于这个目的,他在判决重臣们和高等法院院长的争吵中偏袒重臣。高等法院院长自认为在讨论中他们应该先于重臣们发言,并且已经享有这种权利。国王在一次特别会议中处理这个问题,决定在国王主持的审判会议上重臣在御前先于高等法院院长发言,似乎重臣们由于国王亲自出席才享有这种特权。如果不是国王主持的审判会议,而是一般会议,则保留以前的惯例。为了突出主要的朝臣,国王设计了一种绣着金银花纹的蓝色上衣。对受虚荣心驱使的人说来,获准穿这种衣服乃是极大的恩宠。人们几乎象追求圣神骑士团的金链一样希望穿上这种衣服。既然这里谈到细节问题,我们可以注意到当时人们在饰有绸带的紧身短上衣上穿着大袖口外套。外套上横过一条肩带。肩带上挂着剑。另外还有一条饰有花边的领巾之类的东西,以及饰----------------------- 页面 179-----------------------有两排羽毛的帽子。这种穿戴打扮的方式一直流行到1684年。除了在西班牙和在波兰以外,它已经成为流行全欧的服饰式样。当时到处都以摹仿路易十四的宫廷自炫。他在王室建立了一种延续至今的等级制度。他调整了等级地位和职责。他还在自己身边增设新的象御衣官这样的官职。他恢复了弗朗索瓦一世创始的宴请制,而且桌数还有所增加。有十二桌专为经常共餐的军官而设。供应的菜肴之洁净丰盛都可与很多君王的膳食相比。他想所有的外国人都应邀就餐。在他统治期间,这种殷勤款待始终保持。他还对人有另外一种更加讲究、更加有礼的殷勤款待。1679年他在马尔利修建好楼阁以后,住进去的贵妇们在每一个套间里都发现有一套完备的梳妆用具。一切舒适奢华的设备应有尽有。谁要是旅行回来,就可以在自己的套间里设宴。人们在那里受到的侍候和国王受到的侍候同样精心周到。这些细小的事物只有当它们被宏伟的功业支撑时,才具有价值。路易十四的所作所为都显露出光荣显赫和慷慨大度。大臣们的女儿结婚时,他都赠送二十万法郎的厚礼。使他在全欧享有最大荣誉的,是他那种绝无仅有的慷慨大度。圣埃尼昂公爵的一次演说对他有所启发。公爵谈到黎世留红衣主教曾经馈赠颂扬过他的外国学者。国王并没有等待别人颂扬。他相信自己值得赞颂。他嘱咐里约内和柯尔伯两位大臣选择一批法国和外国的学者,以便对他们表示慷慨。里约内写信到国外,尽量了解关于这个微妙棘手的问题的一些情况。问题在于要在同代人中对一部分人有所偏爱。他们先拟出了一个六十人名单。这些人根据自己的身份地位,需要和才能,有的收到礼品,有的得到补助。1663年梵蒂冈的图书馆馆长阿拉齐、莫德内公爵的国务大臣格拉齐阿尼公爵、佛罗伦萨大公的数学家、有名的维维亚尼,荷兰联省的史官沃西于、著名数学家惠更斯、一位侨居瑞典的荷兰侨民。最后还有几乎不为法国人所知的城市阿尔托夫和赫尔姆斯泰特的几位教授。这些人都异常惊奇地收到柯尔伯先生的来信。这些信告诉他们,法国国王虽然不是他们的君主,但请他们同意他是他们的恩人。这些信根据收信人地位的高低、用字措词很有分寸。随信附去的或者是一笔可观的奖金,或者是一笔补助。被选上的法国人有:拉辛、基诺、还有后来任尼姆主教的弗莱希埃。这个人当时还很年轻。他们都得到馈赠。夏普兰和科坦两人的确也都得到补助。但是,柯尔伯大臣主要征求夏普兰的意见。这两个人在诗歌创作方面常常被人贬低,但也并非一无所长。夏普兰学识渊博。而且,令人惊奇的是他颇有鉴赏力,是最有真知灼见、经验丰富的批评家之一。这一切离成为天才还有很大的距离。知识和智慧能引导艺术家,但决不能造就艺术家。在法国,没有人在自己所处的时代比龙沙和夏普兰更享有盛誉。这是因为在龙沙那个时代,人们还没有开化,在夏普兰那个时代,人们才刚脱离了未开化状态。巴尔扎克和瓦蒂尔求学时期的伙伴科斯塔尔称夏普兰为第一个英勇的诗人。国王的这些馈赠,布瓦洛一份也没有得到,因为他当时还只写过一些讽刺作品,而且大家知道他这些作品攻击了柯尔伯大臣请教过的几个学者。几年以后,国王没有经任何人推荐,就识别出他的才能。对国外的馈赠数量极为可观,以致维维亚尼竟用路易十四的赠款在佛罗伦萨造了一所房子。在房屋的主立面写上金字:AEdesa Deoae (神赐之dat屋)。这句话影喻“天赐之子”,即路易十四这位君主诞生时,民众给他起的外号。----------------------- 页面 180-----------------------大家很容易想象这种极其罕见的慷慨大度在欧洲产生了甚么样的后果。如果考虑到国王在不久以后所做的一切令人难忘的事,那么,任何一个最严厉、最苛求的人也会容忍人们对他过分的颂扬了。法国人并不是唯一赞颂他的人。意大利许多城市发表了十二篇对路易十四的颂词。这些既非出于恐惧,也非由于希望有所得而对法国国王表示的敬意,由臧皮里伯爵呈献给国王。路易十四始终不断对文学艺术广施恩泽,厚加优待。给拉辛的一份近四千路易的特别奖金、布瓦洛·戴普雷奥、基诺,特别是吕利,以及所有把自己的作品献给国王的艺术家们的财富,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他甚至给邦塞拉德一千路易,让他将他的“《奥维德变形记》的回旋诗”刻成铜版画。但是,这样的赠与并不恰当,它仅仅证明君主的慷慨。邦塞拉德在芭蕾舞中取得一点小小的成就也受到他的奖赏。好些作家把这种对艺术的爱护和路易十四的这种慷慨大度都归功于柯尔伯。其实他在这方面除了支持主人的慷慨和爱好之外,别无其他功劳。这位大臣在财政、贸易、航海和文化方面很有天才,但是在他的头脑里并没有国王那种趣味爱好,远见卓识和崇高伟大。不过他也热情地赞同这件事。他远远没有在国王的身上唤起国王的天赋。既然如此,我们就看不出某些作家根据甚么来责难这位君主吝啬。一位把自己的产业和国家的收入绝对分开的君主可能和任何一个平民同样吝啬。然而,法国国王实际上只能是他的臣民的钱财的分配者,决不会染上吝啬这种恶习。他可能对人关心不够,缺乏奖励人的愿望。但这一点是不能指责路易十四的。就在国王开始广施恩惠,鼓励有才之士的时候,比西伯爵使用他自己的恩惠的行为却受到国王严厉惩罚,于1665年被投入巴士底狱。监禁他的借口是他写了《高卢人的爱情》一书,而真正原因是他过去写过一首诗歌。在这首诗里国王的名声受到极大损害。有人为了陷害比西,对这首诗又旧事重提,并把这首诗归咎于他。这首诗写道:戴奥达蒂斯吻这张多情的嘴,他是多么高兴。这张嘴大得快咧到两边耳根!哈利路亚!他的作品好得还不足以补偿它们对他造成的损害。他对语言使用得很纯正。他也有些长处,但却更加自负、自尊。他把自己的优点仅仅用于为自己树敌。路易十四如果原谅他,就会宽宏大量地行事。然而,国王却表面倾听公众呼声,实则报了个人受辱之仇。不过比西伯爵十八个月后就被释放出狱,被革除官职,整个余生始终失宠。他枉费心机,公开庄严保证对路易十四温和顺从,但是国王和任何人都不相信他有诚意。----------------------- 页面 181-----------------------第二十六章 特殊事件与轶事续篇路易十四统治的最初几年,时间都用于寻求荣誉,进行娱乐和追求风雅。除此之外,国王还想添加友情的乐趣,对一个君王来说交友得当倒是件难事。在他最信任的两个人中,一个卑鄙无耻,背叛了他。另一个滥用他的恩宠。前一个是瓦尔德侯爵,国王爱上拉瓦莉埃夫人时,曾经对他推心置腹。大家知道,宫廷中的勾心斗角促使侯爵想方设法陷害拉瓦莉埃夫人。拉瓦莉埃夫人的地位必然引起别人嫉妒,不过她的品格丝毫不会招来敌人。大家知道,瓦尔德侯爵竟敢和吉什伯爵、苏瓦松伯爵夫人串通一气,盗用王后的父亲,即西班牙国王的名义,伪造了一封写给王后的信。这封信告知王后一些她可能并不了解但只能扰乱王室安宁的事。他不仅如此阴险,而且还恶毒地使宫廷中最正直的纳瓦伊公爵和夫人受到怀疑。(1665年)这两个清白无辜的人成了受骗的君王怨恨不满的牺牲品。瓦尔德为人行事阴险毒辣已是尽人皆知。他虽然罪恶深重,但受到的惩罚并不比被他控告、并被迫去职和离开宫廷的人所受的惩罚更重。国王的另一个宠信是后来晋升为公爵的洛增。这个人有时是国王在短暂的恋爱事件中的情敌,有时又充当他的心腹。他曾经想和公主公开结婚。后来,他不顾对国王许下的诺言,还是秘密地和公主成了亲。这件婚事使他出了名。国王选择朋友时上当受骗。他说,他曾经寻找朋友,但只找到了阴谋分子。这种令人不快的,很迟才获得的知人善任使国王不禁颇有感触地说:“每当我给人一个空缺,就会使一百个人不满,使一个人忘恩负义。”在1668年战争期间,娱乐活动、王宫和巴黎的装饰美化、王国的警政治安并没有中断。直到1670年,国王还在芭蕾舞会上跳舞。当时他三十二岁。有一次,为他在圣日尔曼演出悲剧《布里塔尼库斯》。他观剧时,下面的诗句使他感到震惊:他擅长驾车疾驰在赛车场上,在有失身份的竞赛中夺奖;让罗马百姓观看评论;这是他奇特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