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国王进行这场战争;这战争原是我要向上帝进行的。在国王的兄弟的女儿的回忆录里,人们看到她的父亲奥尔良公爵加斯东的一封信。收信人是:“致我的女儿的反对马扎然的军队中的伯爵夫人们,将官夫人们。”战争多次复起,人人朝秦暮楚。孔代亲王把胜利的王室带回巴黎。他在保卫宫廷之后,却以轻蔑宫廷为乐。他发现没有人给予他与他的光荣和功勋相称的奖赏,就带头嘲弄马扎然,顶撞母后,侮辱受他轻视的政府。据说,他写信给马扎然红衣主教时称他:“All’illustrissimo signor Faquino。”①一天,他对红衣主教说:“再见吧,战神。”他怂恿一位雅尔塞侯爵向母后求爱,并且非难母后敢于为此生气。他的兄弟孔蒂亲王和隆格维尔公爵抛弃了投石党,和他结成同盟。摄政初期,博福尔公爵的私党所搞的阴谋曾经被人称之为“自命不凡”党的阴谋。现在则有人称孔代私党的阴谋为“小老爷”党阴谋,因为这些人想当国家的主宰。除了今天用在那些矜骄自负、缺乏教养的青年身上的“小老爷”这个称号之外,所有这些动乱并没有留下其他痕迹。既卑鄙又可恨的手段到处有人使用。夏特莱的法官,以后成了雷斯红衣主教的秘书的若利竟然计上心来,割伤自己的膀臂,向自己的马车开枪,企图使人相信宫廷要暗害他。几天以后,有人为了在孔代亲王党和投石党人之间制造分裂,使两派不共戴天、无法调和,开枪射击大孔代的马车,并且杀死他一个跟班。这一事件被人称为“加强的若利行动。”这件怪事是谁干的?是马扎然红衣主教那一党吗?该党嫌疑最大。最高法院开会时,有人指控雷斯红衣主教、博福尔公爵和老布鲁塞尔是凶犯。但是他们都被证明清白无辜。各党之间,时而互相倾轧;时而进行商谈;时而彼此背叛。每个显要人物,或者想成为显要人物的人,都企图把个人的飞黄腾达建立在国家的毁灭覆亡之上。人人都把公益二字挂在嘴上,大谈特谈。加斯东忌妒大孔代的光荣和马扎然的声誉。孔代对他们则既不喜欢,也不尊重。巴黎总主教府的副总主教想母后提名自己为红衣主教。他效忠母后,以求得到这个并不给予人以任何权威,但却使人地位突出的外国显职。当时偏见的力量是这样强大,以致大孔代的兄弟孔蒂亲王也想用主教的红帽来覆盖他亲王的冠冕。与此同时,阴谋的力量也是这样强大,以致一个出身微贱、毫无功勋,名叫拉里维埃尔的修道院院长也同孔蒂争夺这一顶罗马的帽子。但是谁都没有争到手。其原因是:亲王终于懂得蔑视这顶帽子;而拉里维埃则由于他的野心被人嘲笑,因而作罢。但是,副总主教却因使母后对孔代亲王记仇怀恨,而得到这顶帽子。母后对孔代怀恨在心,除了大孔代和马扎然的细小利害争吵之外,并没有其他缘由。没有任何国是罪加在孔代身上。然而,他却和他的兄弟孔蒂、他的内兄弟隆格维尔在罗浮宫被捕。这次逮捕没有履行任何手续。逮捕他们的唯一原因是马扎然对孔代心怀恐惧(1650年1月18日)。说实话,这一行动违反所有法律。但是,没有一个党派知道法律为何物。马扎然红衣主教为了制服这些王侯,使用了被称为策略的奸诈手段。投① 意大利文,意为:致最杰出的法基诺先生。——译者----------------------- 页面 32-----------------------石党人被控企图谋害孔代亲王。马扎然使孔代相信应逮捕一名密谋犯,要对投石党人进行欺骗;使孔代相信应该由孔代亲王殿下签发一项要卫队的宪兵在罗浮宫作好准备的命令。就这样,大孔代签署了拘留自己的命令。策略常常在于欺骗,而能干就是识破撒谎者的本领。这一事实,这次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清楚。《隆格维尔公爵夫人的一生》一书叙述说,这几位王侯被捕时,母后退入一间小祈祷室内。她让十一岁的儿子国王跪在地上。母子二人一同向上帝虔诚祷告,祝愿这次逮捕顺利进行。如果马扎然这样做,这将会是种非常令人讨厌、虚伪可笑的仪式。在奥地利的安娜身上,这只是妇女常有的一种弱点。虔诚在她们身上和爱情、策略,甚至残酷本身合为一体。坚强的女人对心胸狭窄的卑鄙行为嗤之以鼻。只要孔代亲王愿意讨人欢心,他本可统治法国。但他满足于受人仰慕钦佩。当这位法国的保卫者和英雄被押解到万森的城堡主塔时,过去曾经为一①个近于白痴的教士法官构筑街垒的巴黎百姓点起火堆,表示欢庆。更加表明这些事件蒙蔽百姓颇深的是,监禁三位王侯似乎本会平息乱党。但结果正好相反,这一行动却使乱党死灰复燃,重振旗鼓。孔代亲王的母亲虽被流放,但仍然违抗宫廷命令,留居巴黎,并向最高法院提出诉状(1650年)。他的妻子历尽艰险,逃亡到波尔多城。她在布荣和拉罗什富科两位公爵的帮助下,煽动这座城市叛乱,并且武装了西班牙。整个法国都向宫廷讨还大孔代。孔代如果在那时出现,宫廷就会覆灭。因大胆审慎而从拉罗什富科公爵的普通跟班,平步青云,变为重要人物的古尔维尔想出一个解救当时囚禁于万森的三位王侯的稳妥办法。参与策划此事的一个密谋者却愚蠢糊涂,向投石党的神甫忏悔。这个卑鄙无耻的神甫把这件事告诉当时迫害大孔代的副总主教。这次行动因忏悔的内容泄露而归于失败,而泄露忏悔内容的事在内战中屡见不鲜,十分平常。从国务参赞勒内不很著名但非常奇特的回忆录中可以看出,在这个狂乱放纵、骚动不安、公道不存、忤逆不敬的时期,神甫对有人心的影响还何等巨大。他追述说,在勃艮第,神圣教堂的长老在对孔代亲王忠诚友好,为了全力营救孔代,提出愿意教全体讲道者在教坛上大声疾呼,营救孔代,并且命令全体神甫在听忏悔时,竭尽全力。为了使人对当时的习俗风尚更加了解,勒内说,大孔代的妻子去波尔多避难时,布荣公爵和拉罗什富科公爵率领一群年轻贵族前来迎接。这些贵族对着孔代的妻子的耳朵高呼“孔代万岁!”,另外还加上一句辱骂马扎然的恶言秽语。他们并请她同他们一起呼喊。(1651年2月13日)投石党人先前曾经把大孔代和亲王们出卖给马扎然,以便让后者胆小地复仇雪恨,一年以后,还是这些投石党人,又迫使母后打开囚禁这几位王侯的监狱,并把她的首相驱逐出境。马扎然亲往囚禁孔代等人的勒阿弗尔,恢复他们的自由。而他们对他的接待,别无其他,只是嗤之以鼻而已。这种轻蔑应该在他意料之中。之后,他退隐到列日。孔代在曾经多次背弃他的百姓的欢呼声中返回巴黎。他到巴黎,使该城的阴谋活动、纠纷争执、凶杀暗害纷纷死灰复燃。王国陷入这场大乱之中又达数年之久。政府除了某些软弱无力、含糊不① 指布鲁塞尔。马扎然下令逮捕布鲁塞尔等三人,巴黎市民筑街垒表示抗议,参见本章上文。——译者----------------------- 页面 33-----------------------清的决定之外,几乎没有采取过任何措施。这个政府似乎应该寿终正寝了。然而,叛乱分子内部始终四分五裂。正是这一状况救了宫廷一命。副总主教时而与孔代亲王为友,时而与他为敌。他挑起最高法院部分法官和部分百姓反对孔代。他敢于同时既为母后效劳,顶住这位亲王,而又对母后欺压侮辱,逼迫母后抛弃那退隐于科隆的马扎然红衣主教。那种对软弱无力的政府说来司空见惯的矛盾使母后不得不既让副总主教卖命效劳,又让他凌辱犯上;不得不把这个副总主教、这个构筑街垒路障的发起人、这个曾经逼迫王室出走京都并包围京都的人提名为红衣主教。----------------------- 页面 34-----------------------第五章 内战延续到1653年叛乱结束孔代亲王最后决心进行战争。他过去如果想当一国之主,早在投石党叛乱时期就该发动这场战争;他过去如果是普通公民,就永远不该进行这场战争。他离开巴黎,前往吉埃纳、普瓦图以及昂儒等地煽动暴乱,并且向他曾经对之为害最烈的西班牙人求援,以征讨法国。没有什么比当时这位亲王的遭遇更能表明这个时代的怪癖躁狂,以及导致种种奔走活动的精神紊乱状态。母后从巴黎向亲王派去一名使者,并携带建议,敦促他返回首都,彼此和好。这个使者弄错地方,没有前往亲王当时所在的昂热维尔,而到了奥热维尔。母后这封信到达太迟。孔代说,他如果早些收到,本会接受和平建议。他现在既已远离巴黎,就无必要返回。信使的错误和这位亲王的任性就这样使法国再度陷入内战深渊。(1651年12月)曾经在流放科隆期间,远离权位,遥控宫廷的马扎然红衣主教,这时与其说以前来复职的首相的身份,毋宁说以再度拥有其所属各邦的君主的身份返回王国。护送他返回的是一支七千人组成的小军队,由他本人出资征募,亦即用他侵吞的王国的钱财征募的。有人促使国王在当时发表的一项声明中宣称,这些军队的确由红衣主教自己出资召募。这使那些把马扎然初次自王国出走时,描写得贫困不堪的人哑口无言,惊愕不已。马扎然把他这支小小的军队交由奥克坎库尔元帅指挥。这支军队的军官都身系绿色肩带。绿色是这位红衣主教的仆从的号衣的颜色。当时法国各党各派都有自己的肩带。白色肩带为王党肩带。浅栗色肩带为孔代亲王党的肩带。令人惊奇的是,到那时为止一贯装得十分谦逊简朴的马扎然红衣主教竟然敢于要一支军队穿上自己仆从的制服。似乎他自己还另有一个党,与他主人的那个党有别。他无法抗拒这种虚荣心。这正是昂克尔①元帅 的所作所为,也正是促使他垮台的主要原因。马扎然红衣主教同样轻率鲁莽,但却达到目的。母后对他备加赞许。已经成年的国王和他的兄弟前往迎接红衣主教。(1651年12月)红衣主教返回巴黎的消息刚刚传来,曾经要求主教离②开首都的路易十三 的兄弟奥尔良公爵正在巴黎召募军队,但却不知道这些军队作何用途。高等法院重申它的决定,宣布放逐马扎然,并悬赏索求红衣主教的头。王国敌人的头价值如何,必须在政府账册中查考。查理九世在位时③期,曾经允诺凡交出科利尼海军司令 ,不论生死,均赏给五万埃居。对刺杀红衣主教首相予以同等奖赏,被认为是严格按章办事。这项放逐令未能诱使任何人想获得这笔五万埃居巨款而问心无愧。这笔赏金最后毕竟分文未付。这类决定在其他时代、其他国家,肯定会有人付诸实施。但当时在法国,只不过充作新添的笑料而已。布洛和马里尼等文人才子把轻松愉快带进这些动荡骚乱时期的喧嚣之中。他们教人在巴黎张贴一张分赏十五万利佛的表:割下红衣主教鼻子者赏金若干,割下耳朵一只者赏金① 昂克尔元帅,意大利冒险家,名孔奇尼,与其妻同对法国王后玛丽·德·美第奇有重大影响,并被王后封为昂克尔侯爵及法国元帅。路易十三下令加以逮捕。孔奇尼因拒捕被杀。——译者② 查理九世,法国国王,生于1601 年卒于1643 年。——译者③ 科利尼, (1519—1572),法国海军将领,曾参加圣康坦保卫战,后为新教党首领之一,为“圣巴托罗缪之夜”惨杀事件的首批受害者之一。——译者----------------------- 页面 35-----------------------若干,挖得眼睛一只者赏金若干,割下生殖器者赏金若干。这件可笑的事纯由放逐首相的命令引起。首相的动产和藏书楼由高等法院第二项决定宣布出售。售得之款充作赏付刺客之用。结果这笔款子也正同当时征收的全部税款一样,被保管人挥霍净尽。红衣主教方面既未使用放毒,也未使用暗杀等手段对付敌人。尽管党派林立,恨大仇深,因而使人乖戾狂躁,各党首脑却并①不象联盟 时期那样残酷;百姓也不象那时狂热,因为这并不是宗教战争。(1651年12月)在这个时期盛行一时的昏乱风气,对高等法院整个机构竟然支配到这样的程度,以致它在庄严下令进行那次被人嘲笑的暗杀之后,竟决定派遣法官数名前往边境地区探听马扎然红衣主教的军队,亦即王室军队的情况。两名法官冒冒失失,同几个农民前去拆毁红衣主教要通过的桥梁。其中一名叫比托,被国王的军队俘虏,后又被宽大释放,受到各党嘲笑。(1652年8月6日)这时已经成年的法国国王下令巴黎高等法院停止行使职权,并将其迁往蓬图瓦兹。十四名忠于宫廷的法官遵旨照办。其他法官则抗命不从。于是形成两个高等法院,彼此针锋相对发布决定,互相猛烈抨①击。这就使局势和亨利四世以及查理六世在位时一样,混乱得无以复加。正当高等法院这个团体耽于种种暴烈活动,大反国王的首相时,它又宣布孔代亲王犯有大逆不敬罪。其实后者正是为反对这位首相才武装起来的。一种因先前种种奔走活动而变得可信的彻底的精神转变促使这个团体命令奥尔良公爵加斯东新近召募的军队进军讨伐马扎然。与此同时,它严禁从公共收入中支取分文来支付这些军队的军饷。这样一个司法官团体投身本身职权之外的活动,对本身权利、本身真正权力、政治事务、战争都毫无所知,在混乱喧嚷之中开会通过决议,作出决定前不加思索,作出决定后自己也惊讶不置。对于这样一个团体,人们不能抱有任何期望。波尔多的高等法院当时为孔代亲王效劳。它的举动前后比较稳定一致。因为它离宫廷较远,受各对立乱党煽惑较少。一些更加重大的问题正在引起整个法国关注。孔代和西班牙人结盟,积极活动,反对国王。蒂雷纳曾经在雷代尔和西班牙人共同受挫。这时他刚刚离开这些西班牙人,与法国宫廷言归于好,并统率王家军队。由于国库枯竭,财源耗尽,交战各方都无法拥有大量部队。但是小军队仍能同样决定国家命运。有时参战军队虽多达十万之众,但却无法攻克两座城市。而有时一场在七、八千人之间进行的战役却能推翻或巩固王权。路易十四在逆境中被抚育成人。他和母后、兄弟以及马扎然红衣主教一省一省地转移,在他左右随行的军队还远不如后来和平时期中他单独一人的御林军多。一支部分兵丁由西班牙派来,其余则由孔代亲王的党徒召募,共五、六千人的军队在王国的中心地带对路易十四穷追紧逼。这时孔代亲王正率军奔驰于波尔多与蒙托邦之间,攻城略地,到处扩大他的私党。宫廷寄全部希望于蒂雷纳。王军当时驻屯于滨卢瓦尔河的吉昂附近。孔代亲王的军队离吉昂只有几里,由内穆尔公爵和博福尔公爵率领。这两位将① 指十六世纪法国天主教徒为反加尔文同盟而组成的神圣联盟,成立于1576 年。——译者① 查理六世 (1368—1422),法国国王1380—1422 年在位。——译者----------------------- 页面 36-----------------------领意见分歧。这很快就使亲王的党遭到致命不幸。博福尔公爵不能胜任任何指挥。内穆尔公爵则被人认为骁勇和蔼有余,精明能干则不足。两人凑在一起,使他们指挥的军队惨遭覆灭。这支部队的士兵都知道大孔代离奥尔良森林一百里,并且认为自己已经完蛋。正在这时,一名信使深夜出现在驻守于奥尔良森林中的大警卫队前面。哨兵认出这个信使就是孔代亲王本人。他乔装打扮从阿让出发,历尽惊险,前来指挥他的军队。他的出现作用很大,这次不期而来作用更大。他懂得,突如其来和意料不到的事物会使人万分激动。他立即利用刚才激发起来的信心和勇气。这个亲王在战争中的伟大才能乃是能在瞬息之间作出最大胆的决断,并且既行动迅速敏捷,又指挥明智审慎,把决断付诸实施。(1652年4月7日)王军被分割为两部。孔代率军向由奥克坎库尔元帅率领,驻守在布勒诺的那部分军队猛扑。这支军队一旦受到攻击,就顷刻溃散。这一败绩无法告知蒂雷纳。马扎然红衣主教丧魂失魄,深夜跑到吉昂,叫醒国王,告诉他这个消息。国王的小宫廷顿时惊惶失措。有人建议,为了保全国王,要赶快逃跑,并把国王秘密带到布尔热。孔代亲王战斗获胜,迫近吉昂。王室方面悲哀与恐惧有增无已。蒂雷纳以其刚毅坚定,使众人放下心来;并以其能干灵巧,使宫廷得救。他对剩下的少量部队善于指挥调遣;对地形和时机巧加利用,以致使孔代无法扩大战果。因此很难判定,在得胜的孔代和从孔代手中抢走胜利果实的蒂雷纳两人之中,谁获得荣誉较多。不错,在这场如此长期闻名于法国的布勒诺战役中,阵亡不到四百人。尽管如此,孔代亲王仍然几乎很快就要征服整个宫廷,并且几乎抓到他的敌人马扎然红衣主教。规模比这更小的战斗,利害关系比这更大的事件,比这更加紧迫的危险,都十分罕见。孔代并不以为他能象打奥克坎库尔那样,也能把蒂雷纳打得措手不及,于是率军向巴黎进发。他匆匆进入这座城市,享受荣誉,并利用盲目的百姓对于他有利的情绪。人们对最近这次战役的赞赏 (虽然它的前后经过全都被人渲染夸大),对马扎然的仇恨,以及孔代亲王的鼎鼎大名和他在巴黎的出现,最初都似乎使这位亲王成了巴黎的绝对主人。然而实际上,人心仍然四分五裂。而每个党内部又派系林立,这和所有骚乱不安时期的情况完全一样。副总主教这时已经成为雷斯红衣主教,表面上已与宫廷言归于好。宫廷对他心存恐惧。他对宫廷也处处提防。他已不再指挥百姓,也不再扮演主要角色。他唆使奥尔良公爵反对孔代。最高法院动摇于宫廷、奥尔良公爵和亲王之间。虽然大家一致向马扎然提出抗议,但私下都顾全自身利益。百姓是激荡的怒①海。不断刮起的、方向相反的暴风随意推波助澜。有人捧着圣女日尼薇 的遗物盒在巴黎游街,目的在于驱逐这位红衣主教首相。下层民众们并不怀疑这个圣女会象普降甘霖一样,也会带来这个奇迹。平民百姓耳闻目睹的,只是党魁进行谈判,高等法院派出代表,法庭内举行会议,下层民众发动暴乱,军人作战征伐等。寺院大门有人把守。亲王吁请西班牙人予以救援。查理四世,这个洛林公爵已被赶出他所属的各邦,剩下的全部财产只是一支八千人的军队,这支军队他每年都卖给西班牙国王,此时正率领这支军队前来巴黎附近。马扎然红衣主教赠予他一笔款子,① 日尼薇(422—502 );在匈奴王阿提拉逼近巴黎时,她曾安抚居民,要他们不必担忧,后因她的预言果然应验,被奉为巴黎的守护神。——译者----------------------- 页面 37-----------------------让他离开。这笔钱比孔代亲王供他来巴黎的钱还多。洛林公爵一路上大肆蹂躏,然后,就捲带双方所给的钱财离开法国。孔代留在巴黎,手中权力日益削减,率领的军队更加弱小。蒂雷纳带领国王和宫廷人员向巴黎进发。国王于十五岁时,自夏罗内高地(1652年7月)目睹圣安东战役进行。这两位将军用兵如此之少,而完成的业绩却如此之大,以至两人似乎已无法增长的声誉,反而因此增高。孔代亲王和他那个党内的少数贵族领主,率领少数士兵,顶住并击退王家军队进攻。奥尔良公爵不知应该作出何种抉择,因此留在卢森堡宫。雷斯主教蛰居于总主教府中。高等法院坐待战争分晓,以便作出某一决定。涕泪滂沱的母后在加尔默罗修院的一个小教堂里跪拜祈祷。百姓对国王和亲王的军队同样惧怕,因而紧闭城门、禁绝出入。这个时刻,法国最大的人物战斗方酣,血洒巴黎城郊。因勇敢机智而颇负盛名的拉罗什富科公爵在城郊作战时眼睛上方受伤,因而双目暂时失明。马扎然红衣主教的一个侄子在该处阵亡。百姓对此感到大为解恨。伤亡的年轻贵族领主运回圣安东门时,大门却紧紧关闭。最后,加斯东的女儿站到他父亲不敢救援的孔代那一边。她教人为伤员打开巴黎城门,还胆敢教人用巴士底狱的大炮向王军射击。王军后撤。孔代所获只不过是一些虚荣。但这位亲王的女儿却因为这一激烈行为,而在她的表兄弟、法国国王的心目中,名声狼藉,不堪信任。马扎然红衣主教知道她最渴望嫁给一个头戴王冠的人,于是说:“这门炮刚刚打死了她的丈夫。”我们的历史学家大多数只向读者展示这些战斗和这些勇敢与策略的奇迹。然而,谁如果了解到在这些斗争中要玩弄怎样可耻的手段权术,迫不得已要把平民百姓投入怎样的灾难之中,道德沦丧到了怎样卑鄙无耻的地步,那么,谁看到这个时期的英雄人物的光荣时,他的恻隐之心就会胜过钦慕之①情。仅仅根据忠于亲王先生的古尔维尔 记叙的几个行动,就可判断这一点。他承认,为了弄钱,他抢劫了税务所。他还把一个驿站站长劫持到住所,逼他付了一笔赎金。而这些暴行,古维尔叙述起来,好象都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当时巴黎面包每斤价值二十四苏。百姓受苦,施舍不足。好些省份粮食短缺。还有什么比在波尔多城下进行的这场战争中发生的事更加惨绝人寰的吗?一个贵族被王军抓去,头被砍掉。拉罗什富科公爵为进行报复,教人吊死王党的一个贵族。而这位公爵却被人看成是个通达哲理的人。这种种暴行都因党魁的重大利益,而很快被人遗忘。但是,与此同时,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可笑的吗:大孔代在宗教游行的行列中亲吻圣女日尼薇的遗物盒,在行进中搓捻念珠,把念珠显示给百姓看,用这种戏谑来证明英雄常常迎合下层民众。①人们的言谈举止都不成体统,毫无礼貌。奥梅尔·塔隆叙述说,他听见一些法官发表意见时,称呼红衣主教首相为粗鄙的家伙。一个被人叫做四个苏的法官,在高等法院开会时,出言不逊,粗野地责骂大孔代。人们在堂堂法庭上公然互打耳光。① 古尔维尔 (1625—1703),法国财政官及外交代表。——译者① 法国高等法院法官 (1595—1652),投石党运动时期积极反对王权。——译者----------------------- 页面 38-----------------------1644年,调查团团长和高等法院主要法庭庭长为争夺一个席位而在巴黎圣母院大打出手。1645年,一些普通妇女被人放进王家检察院。她们跪倒在地,要求高等法院取消捐税。种种混乱从1644年一直延续到1653年。开始时尚未发生骚动,最后却整个王国,从东到西,从北到南,暴乱连绵不绝。(1652年)大孔代疏忽失态,竟然在奥尔良公爵家中打了埃尔伯夫亲王的儿子里厄伯爵一记耳光。这并不是重新争取巴黎人心的办法。里厄伯爵对这位罗克鲁瓦、弗里堡和诺德林根的征服者也予以回敬。这桩稀奇古怪的事,倒也没有产生什么重大后果。国王的兄弟把埃尔伯夫的儿子关进巴士底牢狱几天。这件事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博福尔公爵和他的内兄弟内穆尔公爵发生激烈口角。他们诉诸决斗,每②人各有助手四名。内穆尔公爵被博福尔公爵杀死。绰号叫“奥隆达特”的维拉尔侯爵是内穆尔的助手,杀死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对手埃利库尔。这里丝毫没有司法裁判可言。决斗事件频频发生,抢劫掳掠层出不穷、荒淫放荡之风发展到恬不知耻的地步。但在种种骚动混乱之中,一种轻松愉快的情绪却始终是主流,它大大减轻了这些动乱带来的痛苦。血腥而无益的圣安东战斗之后,国王无法返回巴黎。亲王也不能在巴黎久住。百姓情绪激昂。亲王被人认为主谋策划屠杀了几个公民。这些都使他受到百姓憎恨。然而他在高等法院中还有自己的私党。(1652年7月20日)这个团体当时对那个居处无定,四处流浪,已在某种程度被赶出京城的宫廷并不害怕,但却在奥尔良公爵和孔代亲王的党徒的压逼之下,发布决定,宣布奥尔良公爵为代理国王,虽然这时国王已经成年。这个称号与同盟时期授①予马延公爵 的称号相同。孔代亲王被任命为大元帅。巴黎和蓬图瓦兹的两个高等法院相互否认对方的权威,发布相反的决定,因而受到百姓蔑视。但是这两个法院却协同一致,要求驱逐马扎然。仇恨这个首相当时多么象是法国人最重要的义务啊!这个时期,无党不弱。宫廷党和其他各党同样软弱无力。大家都缺乏钱财武力。乱党与日俱增。战争为各方带来的只是伤亡和悲痛。宫廷被迫再次牺牲马扎然。他被大家称为动乱之源,而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动乱的借口而已。于是,他第二次出走,离开王国(1652年8月12日)。更加耻辱的是,国王不得不公开声明,撤去首相职务,同时却又夸奖他的劳绩,抱怨他被流放。②英国国王查理一世 在这之前不久,在断头台上丧生,因为在骚乱开始①时,他曾把他的朋友斯特拉福德 的生命交由议会处置。与此相反,路易十四容忍流放马扎然,成了王国的温和的主人。因此,同样的软弱得到的结果却迥然不同。英国国王抛弃自己的宠信,使渴求战争,憎恨国王的百姓胆大包天。而路易十四,或说得更确切些,母后,罢免红衣主教,却解除了厌弃战争,热爱王权的百姓进行叛乱的任何借口。② 据圣西门谈称,此人仪表堂堂,容貌俊秀,绰号为“奥隆达特”(Orondate)。“奥隆达德”原为小说《居鲁士》中的人物,此人貌美能使一切妇人倾倒,彬彬有礼,明智审慎,又善长剑术。——译者① 马延公爵(1554—1611),法国王侯,曾为神圣联盟首领。——译者② 查理一世,生于1600 年,卒于1649 年,1625—1649 年在位。——译者① 斯特拉福德 (1593—1641),英国政治家,1641 年因反对议会被控,并被处决。——译者----------------------- 页面 39-----------------------(1652年10月28日)红衣主教刚动身前往他的第二次退休地布荣,巴黎市民就纯粹出于自发,向国王派遣代表,恳请国王返回首都。国王于是回到巴黎。首都一片安定平静。这令人很难想象,几天以前,这座城市还是一片混乱。奥尔良的加斯东因为在他永远无法支撑到底的事业中十分不幸,被贬谪到布卢瓦。他在痛悔之中于该地度过余生。他是伟人亨利的第二个儿子,伟人亨利死时未享哀荣。既冒失,又大胆的雷斯主教在罗浮宫被捕。他从一个监狱解送到另一监狱,生活长期飘泊不定,最后在退隐时才结束了这段生活。他在退隐期间获得他过去命运处于动乱时,虽有巨大勇气,但却无法了解的德行。几个法官曾在他们主管的部门滥用职权,因而遭到流放,以此来抵偿他们过去的胡作非为。其他法官固守在司法官吏的职权范围内。还有几个法官每年因可领取奖金五百埃居,因而专心致志,克尽厥职。这笔年金是总检察②官和财政总监富凯秘密教人发给他们的。孔代亲王虽然在法国已经众叛亲离,西班牙人对他也不大力援助,仍在香巴尼边境进行一场失利的战争。波尔多还剩下乱党,但很快就被镇抚。王国局势平静,这是流放马扎然的结果。然而,当马扎然因举国大声疾呼,刚由国王颁令驱逐之后,又由国王降旨令他返回巴黎(1653年2月3日)。这次他重返京都,权大无边、心境安定。对此连他自己也惊讶不置。路易十四把他当作父亲,百姓把他看成主人加以接待。在公民一片欢呼声中,巴黎市政厅内,为他举行盛宴。他把钱扔给下层百姓。但是,据说,他在这样可喜的变化给人带来的欢乐之中,却对巴黎人的变化无常、或者说得更确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