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起来没那么酷。” “嗯,大概是吧。”我坐直身子。“在四十八至九街的转角处,有一家叫火焰的咖啡店,就在西南边的角落上——” “反正往角落找就行了,我会找到的。” “好。我想你能找到。”我说,“半小时后见。” 他在店外遇见了我。我们一起进去,找了一个小包厢坐下,他夸张地嗅着店里的气味,然后声明闻到了什么好东西,我笑着,递给他菜单,告诉他,他可以点任何他喜欢的食物。他点了起司汉堡、培根、薯条和双份的巧克力奶昔。我要了一客英式吐司和一杯咖啡。 “我遇到了一个妓女,”他说,“她就住在阿尔法贝特市,她说自己曾在一个叫朱克的皮条客手下做过,朱克可能是他的外号。老兄。她可真像惊弓之鸟,去年暑假,她才摆脱朱克,好像是从他安排她住的地方逃出来的,可是她时刻都还提心吊胆怕会被朱克找到。她说朱克曾经威胁她,只要她敢惹他不高兴,他就把她鼻子给割了。她跟我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摸着自己鼻子,生怕它不翼而飞似的。” “如果她是去年暑假离开的,她就不可能知道博比了。” “对啊。”他说,“不过,事情是这样的,我发现了一个小孩,他知道博比,但就他所知,剥削博比的皮条客,就是曾经控制过——”他停了会儿,说,“我答应她不会把她的名字漏出去,不过告诉你应该没关系,但——” “不,我不需要知道她名字。结论是博比和那女人是被同一个皮条客控制,但不在同一个时间,所以一旦你知道她的皮条客是谁,就等于知道博比。” “答对了。” “是那个叫朱克的家伙。” “对。她不知道他姓什么,好像是什么博克斯。”他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住哪儿,朱克曾让那女人住过华盛顿海茨住宅区,但她说他还有几个不同的巢穴,这儿安排几个幼齿,那儿藏几个新货。”他挑了根薯条,沾了沾番茄酱。“那个痞子朱克,总是不断在找新的幼齿。” “生意真好,是不是?” “她说他总是不停地找新货色,因为原有的货色总是无法用太久。”他歪着头,试着想出他所要跟我讲的重点,可是似乎不太能很清楚明了地讲出来。“她还告诉我一件事,朱克叫她到处去宣传,可以有两种方式跟他交易,一种是‘来回票’,一种是‘单程票’,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说来听听。” “‘来回票’的意思就是你还有机会‘回来’。‘单程’就不是了。如果有顾客买你‘单程’,那么他就可以不用把你‘归还’,他对你爱怎样就怎样。”他低头看着他的盘子,“如果他想的话,甚至可以宰掉你。如此一来朱克不就大受欢迎吗?她说他还告诉她,你最好乖点儿,否则哪天我就给你张‘单程票’,她又说,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你要赴的约是‘单程’还是‘来回’。他会说,‘这个客人是个大好人呢。他可能会给你买些漂亮衣服,然后再对你好好的。’一旦她出了门去赴约,他转身就会对别的孩子说‘你们以后永远也不会看见那个婊子了,我送她去的是“单程”。’有些孩子听了会开始哭。你知道,如果她是他们的好朋友的话,那他们是永远见不到她啦。” 等他吃饱了,我又给了他三张二十块的票子,然后告诉他,我希望这点钱够他付个账单什么的,他说:“这样真不错。我知道你也不是个啥有钱人。” 到了餐厅外,我说:“千万不要再进一步追查什么,TJ,尤其不要再多问任何有关朱克那家伙的事儿了。” “我可以再多问其他几个妓女,看看她们怎么说。” “不,千万不要。” “我不会跟你多要钱。”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不想让朱克知道有人在到处找他。搞不好,他一转身就开始来‘找’你。” 他翻翻白眼。“我可不想被他‘找’到。”他说,“女孩们说他是个大坏蛋,又说他很壮硕。不过在那女孩眼里,谁看起来都很壮。” “那女孩几岁?” “十二岁。”他说,“不过个子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还要小。”第19章 星期六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白天出去吃个三明治,喝杯咖啡当午餐,再到菲尔·菲尔丁的录像带店对面去参加中午的聚会。七点五十分和伊莱恩约在五十七街卡内基音乐厅门口见。她有一系列室内乐的票想用掉。那天晚上的演出团体是弦乐四重奏,拉大提琴的是位光头黑女人,其他三位则是华裔美籍男乐手,他们都打扮得光鲜整齐,活像一群实习经理。 中场休息时分,我们计划音乐会结束之后到巴黎绿去,途中去葛洛根酒吧晃晃也说不定。可上半场都还没结束我们就提不起劲了,便到她的公寓去,叫外卖的中国菜吃。我在她那儿过夜,第二天早上又一起去吃早午餐。 星期日和吉姆吃过晚饭后,我就到罗斯福医院去参加八点半的聚会。 星期一早上,我徒步到城中北区分局,因为事先打过电话,德金会在警局等我。我像往常一样随身携带了笔记本和昨天离开伊莱恩家就带在身上的《冲锋敢死队》。 “坐,要不要喝点咖啡?”他说。 “我刚喝过。” “真希望我也有时间喝咖啡。怎么啦?你脑子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伯根·斯特德。” “好吧。意料之中的事。你就像一只咬住了骨头的狗死都不松口。查到些什么了吗?” 我把录像带递给他。 “这部片子很棒。”他说,“然后呢?” “这个版本跟你记得的有些出入,尤其是斯特德和奥尔佳在片中谋杀了小男孩的那一段。” “你说什么啊?” “有人将另一盘录像带转录到这盘带子上。李·马文在荧幕上出现十五分钟之后,画面便切换成自制录像带,内容是由伯根、奥尔佳和一个朋友一同演出,不过在片子结束之前那个朋友就归西了。” 他拿起带子,在手上掂了掂,说:“你是说,这是一盘色情片。” “色情录像带,呃,反正都差不多。” “而这个录像带是斯特德夫妻的,但是怎么——” “说来话长。” “我有的是时间。” “而且也很复杂。” “嗯,还好你是早上来找我,”他说,“在我头脑还清醒的时候。” 从头到尾我一定讲了一个钟头。从威尔·哈伯曼惊慌失措地要我检查那盘录像带开始,每一件重要的事情我都毫不保留地全盘托出。德金翻开他桌上那本螺旋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开始记下重点,有时候他会打断我,澄清一些疑点,但大部分他都让我照自己的方式叙述。 讲完之后,他说:“每一件事情竟然这么巧妙地互相联结在一起,真是好笑。你想想,假如你的朋友没那么巧租到那一盘录像带,也没把它给你看,那么瑟曼和斯特德便永远都扯不到一块儿去。” “而很可能我就没办法去松动瑟曼的心理防线,”我附和道,“他并没主动地选择找我坦白一切。那天晚上在巴黎绿,我只是在试探他,原本并没把握有任何进展。我想,因为五洲有线电视网的关系,也许他会认识斯特德,况且在马佩斯我又同时见到过他们,给他看那张素描不过是想让他自乱阵脚罢了。没想到,竟然会因此而破案。” “而且还把他推出了窗户。” “这也算是巧合。”我说,“在哈伯曼没有租那盘录像带之前,我几乎也卷进这整件案子里了。我一个朋友在莱韦克想求助于私人侦探时,向他提过我名字。如果莱韦克及时打电话给我,大概就不会被杀。” “也许你也一起被杀了呢。”说着他把录像带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希望有人来把带子接过去似的。“我猜我该看看吧,休息室里有一台录像机,我们可以把那些整天坐在电视机前面看《杜比杜·达拉斯》的老家伙们赶出来。”他站起身来,“跟我一起看,好吗?如果我遗漏了任何细节,你可以在旁边提点一下。” 休息室空无一人,他在门口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以防别人忽然闯进来。《冲锋敢死队》的部分快进过去,斯特德的自制电影就开始了。起先他还会发表一些警察式的评论,诸如服装啦,奥尔佳的身材啦等等。但到残忍的部分开始后,他便不吭气了。这部电影就是有那种效果,不管你说什么,都跟你所看到的东西不协调。 倒带的时候,他哼道:“老天爷。” “是啊。” “再说一次那个被他们杀掉的男孩。你说他的名字叫博比是吗?” “是快乐,博比是另一张我给你看的素描画像上年纪比较小的那个男孩。” “博比就是你在拳击赛中看到的那个吧。你没有见过快乐吧。” “没有。” “当然你没见过啦,你怎么可能看过?在你看到录像带、莱韦克被杀掉之前他就已经死了。你不是说过嘛,这事情真的很复杂。”他拿起一根烟,在手背上弹了几下,“我得把这盘带子拿到楼上给那些曼哈顿地方检察官看,这事儿很棘手。” “我知道。” “马修,这东西留在我这边吧,你的电话号码还是那个吗?就是旅馆的电话?” “今天我会进进出出的。” “嗯,好吧,如果今天没有任何消息也别觉得奇怪,明天就比较有可能有点啥,甚至一直要等到星期三。我现在手边也有一些案子要忙,不过我会马上着手侦办这件案子的。”他把带子取出来。“这东西真是不得了。”他说,“你以前看过这种东西吗?” “没有。” “我最讨厌那些你非看不可的狗屎。小时候看赛马,那些人骑在马身上,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我懂。” “他妈的我真一点概念都没有,”他说,“一点都没有。” 直到星期三晚上我才接到德金的消息。那天晚上我在圣保罗教堂参加聚会到十点钟。回到旅馆,有两个口信,第一个是九点差一刻留的,要我打电话去警察局找他。四十五分钟后他又打来,并留了一个我从来没打过的电话号码。 我按号码打过去,跟接电话的人说我找乔·德金。他盖住收话筒,不过我还是听得见他叫:“乔·德金?我们这儿有个乔·德金吗?”过了半晌,乔来接了电话。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啊。”我说。 “是啊,暂时脱离城市的节奏。听好,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谈谈。” “没问题。” “你到这儿来,可以?这什么鬼地方啊?等等。”一会儿他回来说,“这个地方叫皮特的美国佬,就在——” “我知道那地方,老天。” “怎么啦?” “没什么。”我说,“穿运动夹克打领带去就可以了吗?还是要穿西装比较好?” “少给我耍滑头。” “好好好。” “这个地方是低俗了点。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以我现在这么糟糕的心情来说,还能去哪里?去卡尔利大饭店,还是彩虹屋?” “马上来。”我说。 皮特的美国佬位于葛洛根西边一个街区上,它的历史悠久,已经经营好几代了,仍然不像是会被列入国家古迹的样子。这地方向来是除了血腥,还是血腥。 酒吧里充满了走味的啤酒和坏掉了的铅管气味。我进去时,酒保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五六个坐在吧台前的老家伙没一个转过头来,我走过他们身旁,到里面那张桌子旁,乔背对着墙坐在那儿。他桌上有一个满出来的烟灰缸,旁边则是酒杯和一瓶波本酒,其实像那样把酒瓶拿到桌上来,是违反法令的,不过很多人是愿意为了某个亮出警徽的家伙而违法的。 “你找到地方啦,点东西喝吧。”他说。 “不用了。” “哦,对了,你是不喝酒的,那种脏东西你从来都不碰。”他举起杯子来,苦着脸把酒咽下去。“你如果要喝可乐,得自己过去拿,他们这里的服务不是很周到。” “等一下再说。” “那就坐下吧。”他掐灭烟,“耶稣基督啊,马修,耶稣基督。” “怎么回事?” “啊,屎蛋。”说着他把手伸下去,从身旁把录像带拿出来,扔在桌子上。录像带滑下桌子落到了我膝盖上。“别摔了。”他说,“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拿回来,他们想没收,不还给我。” “出了什么事?” “可是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继续说,“我说,嘿,如果你们不玩游戏的话,就把球拍和球还给我。他们虽然觉得话不中听,可是比起忍受我借机发作,还不如交还给我容易些。”他把酒喝干,砰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上,“忘了斯特德吧,这个案子根本不能成立。”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案子不成立。我跟警察们谈过,也跟一个地方检察官谈过,你手上那些东西根本就没什么鸟用。” “可是你有一样东西。”我说,“两个人犯下谋杀罪的影像记录。” “哈,是啊,”他说,“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也是深植在我脑中挥之不去的影像,更是我为什么到城里最烂的狗屎洞来喝最烂的威士忌的原因。但这又算什么呢?那家伙头上戴了一顶兜帽,遮住了大部分脸孔;而她呢,戴了一个面具。他们是谁?你说他们是伯根和奥尔佳,我说很可能你是对的。但是你能够想象,让他们站在被告席上,然后请陪审团根据那盘录像带来指认人犯?‘法警,请你将女性被告的衣物除去,好让我们能仔细查对她的乳房是不是和录像带上吻合?’因为那是唯一能在影片中看清楚的东西。” “也可以看到她嘴巴。” “对啊。而且通常都有东西在里面。重点是,你永远没办法让陪审团看到那盘录像带,因为那太有煽动性。任何一个被告的律师都会试着阻止这件事,而且通常他们都能够成功。就连我看了那盘带子之后,都被烧出一肚子鬼火,想把那两个混帐推进牢里,再把牢房门给焊起来。” “可是陪审团却看不到。” “很有可能。在事情还没进展到那种程度的时候,他们就会告诉你,根本连起诉都没机会。你要呈什么东西给大陪审团看?首先,谁被杀了?” “一个小孩子。” “一个我们一无所知的孩子,也许他叫快乐,也许他是从德州还是南卡或什么常常打高中足球赛的某个州来的。尸体呢?没有人知道,你所声称的谋杀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没有人知道,他真的被杀了吗?这就更不知道了。” “你看到了,乔。” “这种东西我在电视和电影上看多了。这玩意人们称为电影特效。什么杰森啦,弗雷迪啊,这些英雄们,在不同的电影里大开杀戒。告诉你,他们可以做得跟伯根和奥尔佳一样好。” “我们看的是自制录像带,那上面没用到电影特效。” “这我知道。然而我更知道,这盘录像带不足以证明谁犯下了一桩谋杀案。况且没有何地,何时,谁被杀害了的证据,你上法庭根本拿不出东西。” “那莱韦克呢?” “什么莱韦克?” “他被人谋杀是有记录的。” “我还没说完呢。阿诺德·莱韦克和斯特德夫妇之间,根本扯不上关联。唯一勉强能算是证人的理查德·瑟曼,赶巧又很‘方便’地死了,他也是在私底下告诉你的那些话,旁边没任何证人。这种耳闻来的小道消息,法庭上是不承认的。而且就算是瑟曼本人,也无法让斯特德与影片扯上关联。莱韦克想用那盘录像带勒索斯特德,但他也说了,如果斯特德拿到了带子,一切就都结束了。你在心里有十足把握说我们手上的就是那盘录像带,而莱韦克正是亲眼看着小男孩的鲜血流进水管的摄影师,但那并不是证据。在法庭上,你才开口讲这些事,就会有律师跳进你嘴里塞住你的喉咙。” “那么另一个男孩呢?博比,就是年纪比较小的那一个。” “老天爷啊。”他说,“你手上有什么呢?一幅根据你在拳击场看到的他坐在斯特德旁的画像?还有一个小家伙说认得他叫博比,但是他姓什么,打哪儿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就完全不清楚了。又有另一个孩子说,博比以前跟个皮条客混一起,那个皮条客常常威胁要把孩子们送到很远很远回不来的地方。” “他叫朱克,想要追查他应该不太难。” “事实上他是个比较能掌握的人。人们总是在抱怨电脑系统,可是电脑确实帮了很大的忙,这个叫朱克的,本名是华特·尼克森,又名吉克或者吉克·博克斯。他的外号来自第一次犯案。他敲坏了1台自动售货机,之后又因为强暴、协助未成年少男犯罪、不道德地拉客,以及妨害风化罪名被捕,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娼妓集团,有一整班的小娼妓被捕。” “你不能去拘捕他吗?很可能是他把博比拉给斯特德的。” “没有什么东西要挟他的话,很难让他从嘴中吐出什么来。而且像他那种街头痞子,要别人相信他所说的也很困难。不过你什么都甭做了,那个人渣刚好死了。” “斯特德干的。” “不是斯特德,是他自己——” “就像瑟曼的下场一样,在别人还来不及抓他之前先杀人灭口。该死的,我应该赶紧着手查这个事儿,如果不是我非要等什么周末——” “马修,朱克一个礼拜前就死了,跟斯特德没有关系,恐怕连斯特德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朱克和另一名‘大自然的贵族’的人在里诺大道上的俱乐部中互相射击,送掉了性命,为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能让两个大男人为她争风吃醋互射而死,肯定是个够劲的辣妹,是吧?” 我没有搭腔。 “知道吗?我恨死了这种事。昨天晚上我就接到了消息,今早去的时候,又继续努力了一阵,他们没错。他们是对的,但是也错了。一直等到今天晚上,我才打电话给你,因为实在不想告诉你这些,信不信由你。若是其他情况,我是很乐意和你同一阵线的,唉。”他在杯子里倒了更多的威士忌,一阵酒味飘来,不过我并不想喝它,如同皮特的美国佬里的恶臭对我也不起作用。 我说:“乔,我想,我能够了解。瑟曼死的时候,我就知道没啥希望了。” “如果瑟曼还活着,我想我们十之八九都能逮住他们,现在瑟曼一死,我们没戏唱了。” “但假若你开始进行全面调查——” “天老爷,你怎么还搞不懂?”他说,“我们要用什么理由去进行调査?原告在哪里?申请拘票的正当理由又是什么?我们有的只是一堆派不上用场的垃圾。那个男人没有前科,局里也就查不到他的档案,更不用说调査了。他的记录干干净净,住中央公园南面的豪华公寓里,买卖外币,过着美好的生活” “那是洗钱。” “那是你的说法,有证据吗?他缴税,捐钱给慈善机关,还对政治团体有重要贡献——” “哦?” “别这种反应,这又不是什么抓不了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和什么重要人士挂钩我们才査不下去,没这回事儿。他并不是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街头流浪儿。非得要有充分证据才能抓他上法庭。你想知道什么才叫有力的证据吗?说五个字就够了。想不想听那五个字?沃里纳·麦迪逊。” “哦。” “没错。‘哦!’沃里纳·麦迪逊,布朗克斯的恐怖分子。贩毒不说,光确定是他干的事来说,他就杀了四个毒贩,另外有五个人的死也怀疑跟他有关,就在他们终于在他妈妈的公寓围捕他的时候,他一口气宰掉了六个警察。在没上手铐前,杀了六个警察。” “我记得这事。” “还有那个鸡巴格鲁利奥去替他做辩护律师。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事?他每次都这样,反咬警察一口,说什么警察利用他当线民,又把查收的古柯硷交给他去卖,最后还要杀他灭口。他妈的你能相信吗?六个配枪的警察,却没有一颗子弹打在沃里纳身上,他还说这是整个警察局串通好的阴谋要杀掉他。” “陪审团相信了?” “操他的布朗克斯陪审团,就算是希特勒他们也会把他放了,再叫辆出租车送他回家,何况只是个区区毒贩。大家都知道他有罪也没用。你能想象用这一桩证据不足的案子去告一个正派公民斯特德吗?马修,你到底听懂了没?还是要我再说一遍?” 我听懂了,不过我们还是从头再过滤了一遍。讲了不一会儿,波本开始发生作用,乔的眼睛失去了敏锐的焦距’说话也开始含混不清。很快地,他重复自己说过的话,也失去了自己的论点。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说,“你饿不饿?咱们去吃点东西,也许喝点咖啡什么的。” “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介意吃点东西。” “去你的马屎。你这个狗娘养的,少跟我来这套,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我没有。” “操你的没有才怪。是不是那些聚会教你,当人家想喝闷酒的时候,怎么样才能做一个讨厌鬼?” “不是。” “不要因为自己是个无法承受酒精的甜心,就认为上帝派你来劝全世界的人都戒酒。” “你说的没错。” “坐下。你要去哪里?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给我坐下吧。” “我该回家了。”我说。 “马修,对不起,刚才我太过分了,好吗?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没关系。” 他又跟我道歉,我又说不要紧。然后呢,酒精又开始作怪。他说不喜欢我刚才说话的音调,“等一下。”我说,“待在这儿别动,我马上就回来。”说完走出酒馆,回家去了。 他喝醉了,酒还剩下大半瓶呢。他的红色警铃放在座垫上,车子停在街边的消防栓旁,看起来挺危险的,可是上帝并没指派我来让他妈的全世界人戒酒,也没要我确定每一个人都能平平安安回家。第20章 那天晚上我上床睡觉前,把录像带搁桌上闹钟旁。第二天早上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盘带子。我将它留在桌上,出门迎接这新的一天。那天是星期四,我没去马佩斯看拳赛,赶回家开电视看转播,效果和临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又一天过去了,到了星期六,我才想到应该把录像带放进保险箱中,可是周末银行不上班,我便和伊莱恩在苏荷区的艺术馆逛了一下午,在城里吃了意大利菜,然后到甜蜜巴兹尔去听钢琴三重奏。那天,我们之间浮动着一种恬适的静默,那是只有在两个人经历过共同的成长后才会出现的默契。回家的路上,出租车里我们紧握着双手,默默无语。 早先我对她提起乔和我之间的对话,不过那天下午和晚上我们都没再回到那个话题上。星期天晚上我和吉姆照例一起吃晚饭,也没再跟他谈起那件案子。聊天时,它曾在我脑海中闪过一两次,不过我并不觉得有必要再拿出来讨论。 现在看来这好像有点奇怪,可是那几天我真的没有在那上面放多少心思。倒不是因为同时还有许多事在忙,更不是由于那些运动竞赛让我看昏了头,至少不是超级杯从冬季一直停工到春季训练。 就我所知,我的大脑分隔成许许多多不同层级的区域,它常会使用一些超乎意识所能想到的方法来处理事件。自从我当上警员之后,便很少正经八百坐下来在意识层面上试着理解什么事,大部分附加的细节会自动整理出一个明显的解决之道。然而洞察力通常不像是灵光乍现这么容易出现,而是脑中潜意识的那部分明显地把有用的资料都处理过,从一片谜团之中提供我一线新的启发。 所以应该可以说下意识的决定,我暂时将斯特德夫妻这件案子摆一边,从脑海中挥去(或是放进脑海中更深、更隐蔽的领域里),直到我想出解决方法为止。 这要不了多少时间,至于成效如何……呃,就很难说了。 星期二清早,我拨114査号台问住在中央公园南面的伯根·斯特德的电话。可是接线员说,这个电话她不能给,不过倒是愿意提供列克星敦大道一带的商业电话册,谢过她后,我挂上电话。过会儿我又拨了一次,这次是一个男接线员,我告诉他自己是警察,并附上姓名及警徽号码,要查询一个未公开的电话号码,我给了他姓名地址,他把电话给我,我道了谢,照着拨去。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我说要找斯特德先生,她说出去了。我问她是不是斯特德太太,停顿了一两秒钟,她才决定承认。 我说:“斯特德太太,我这儿有一样东西,原是属于你们夫妻俩的,我希望交还给你们时,可以拿到相当的回报。” “你是谁?” “我叫斯卡德。马修·斯卡德。”我说。 “我想我不认识你。” “我们见过,不过我没有期望你会记得,我是理查德·瑟曼的朋友。” 这次是明显的停顿。我猜她是在琢磨与瑟曼之间的友谊,显然她最后决定列入记录。 “那件事真是太悲惨了,对我们冲击很大。” “想必也是。” “你说你是他朋友?” “没错,并且也是阿诺德·莱韦克的好朋友。” 又是一阵踌躇,“恐怕我不认识他吧。” “那是另一桩悲剧。” “对不起,你说什么?” “他死了。” “真遗憾,不过我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如果你能告诉我到底你想干什么——” “就在电话里讲?你确定要这样吗?” “我丈夫现在不在家,如果你能留下你的电话,也许等他回来后可以给你回电。” “我有一盘莱韦克拍的录像带。”我说,“你真的要我在电话中告诉你内容?” “不。” “我想私下跟你见个面。就你一个,不要带你丈夫来。” “我懂了。” “找个公开的场合,可是隐秘得不会有人偷听到我们说话。” “让我想想。”她说。过了足足一分钟,她说:“你知不知道我住的地方?唉,这还用问?你连电话都有了。但你是怎么弄到电话号码的?这种不公开的电话应该不可能查到。” “我想他们弄错了。” “这种事情他们不会弄错。哦,当然啦,你是从理査德那里问到的,可是——” “什么?” “没事。你知道地址,这栋大楼里面就有一个鸡尾酒吧,一小时之内在那儿见面。” “好。” “等一等,我要怎么认出你?” “我会认出你的。”我说,“只要戴上面具,再把衬衫脱掉就好了。” 鸡尾酒吧的名字叫哈得里安之墙,哈得里安是一位罗马皇帝,而以他之名起的这道墙建于北英格兰德,用来保护罗马人以防蛮族入侵。至于这名字的背后还有什么丰功伟绩,我一无所知。酒吧里的装潢保守而昂贵,红色的皮靠背椅和黑色云母石桌。灯光幽暗,音乐也只隐约可闻。 我早到了五分钟,坐下来,点了一瓶沛绿雅矿泉水。她迟到了十分钟,从大厅进来,站在门口向里头张望。我站起身来,她一看见我,便毫不迟疑地走过来。“希望没让你久等。”她说,“我是奥尔佳·斯特德。” “马修·斯卡德。” 她伸出手来让我握住,那是一只冰冷而滑腻的手,手劲很大,让我联想到丝绒手套里的铁手。指甲很长,涂着与唇膏同色的猩红。 录像带里,她的乳头也是同样颜色。 我们刚坐下,招待就来了。她叫他的名字,要了一杯白酒,我要他再给我来一瓶沛绿雅。我们一直保持沉默,等侍者把饮料端上离去,她才开口,“我见过你。” “我告诉过你,我们见过。” “在哪儿呢?”她皱皱眉,然后说:“哦,对了,在拳赛场楼下,你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干什么。” “我在找男洗手间。” “就算是吧。”她举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只是润润舌罢了。她穿着深色丝质衬衫,颈项上系条花丝巾,用别针固定在喉头处。那个宝石似乎是青琉璃石,她的眼睛看起来也蓝汪汪的。不过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很难辨别眼珠颜色。 “告诉我你要什么。”她说。 “为什么不让我先说一下我知道些什么。” “好吧。” 我从自己曾经做过警察开始说起,她听了并不吃惊,大概是我有警察相吧。在一次时代广场的扫黄行动中,我们抓了莱韦克,他是一家成人书店的店员,以侵占及贩卖猥亵物品的罪名被逮捕。 “后来出了一些事,我离开了纽约警局。去年,莱韦克听到我在做私人侦探,便跟我联络。几年没见,阿诺德那家伙还是老样子,长胖了些,不过还是没变。” “我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个人。” “随你怎么说吧。我们碰了面,他向我透露一个有关某人在地下室拍自制影片的故事,其中涉及一些专业领域所以人家找他当摄影师。就我个人来说,像阿诺德那种电影狂看的片子我可不感兴趣,但你不会毫不知情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身上没有监听装置,可是就算用麦克风大喊,结果都一样,她一句口风都不漏。从她的眼中我看得出她完全了解我说的话,但却小心翼翼地不在话语中漏出任何可以留下记录的讯息。 “就像我说的,”我继续,“阿诺德很谨慎。他想用一盘拷贝带来赚一笔钱,不过当然他很小心没有说是多少。他怕买主会不利于他,所以才找上我,我的工作是协助他以确保买主不会要他的命。” “那你做到了吗?” “那就是阿诺德不聪明的地方了。他只要一个保镖而不要合伙人,因为他想独占得到的钱,虽然也许他会象征性地付一些给我。他对我有所保留,处处提防着我,却忘了提防他的买主,因为他被人拖到地狱厨房的黑巷里用刀刺死了。” “真可怜。” “这种事情常常发生。人家常说,这个世界不是狗咬狗,就是黑吃黑。一听到消息,我马上就赶去他那儿,买通了管理员,进到他公寓里四处搜查。警察已经去过,而他们并不是第一批进到公寓里的人,因为阿诺德尸体被发现时,他身上的钥匙已经不翼而飞,所以我也不期望能有什么重大发现,可能连次等货都捞不到。斯特德太太,请恕我开黄腔。” 她看着我。 “事情是这样的,我知道阿诺德那里留有一份拷贝,他跟我说过。于是我把所有录像带收集起来,一共有四十几盘之多,都是那种如果你看到包准会关电视的老片子,但他就爱那种东西。我呢,坐在录像机前面,一盘一盘地放,一盘一盘地找,我用快进来检查每一盘带子,放到这盘时,电影画面突然消失。切入的是一个在房间里的少年,像中古世纪西班牙宗教审判似的被挂在金属架子上。屋了里还有一个美丽的女人,穿着皮裤、手套,脚蹬高跟鞋,除此之外一丝不挂。我注意到你今天也穿皮裤,不过跟那件不一样,录像带里的那件,下体是空的。” “多告诉我一些录像带的事。” 我详细地描述以示我真的看过。“没有什么剧情,”我说,“不过结局出了一点小毛病,血液象征性地流经地板注入排水管中,你不得不归功阿诺德,这是他最具创意的表现,还有那棋盘式的地板,竟然和马佩斯的地板一模一样,这不太巧了吗?” 她抿抿嘴唇,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桌上的白酒还剩半杯,不过她没碰,反而伸手把我的沛绿雅取去啜了一小口,然后再摆回原位,非常暧昧的动作。 “你提到理查德·瑟曼。”她说。 “对啦,你瞧,我手上有阿诺德的带子,但是该拿它怎么办?这个误入歧途的混蛋又没告诉我那些人是谁。我相信失主一定会很高兴能收回带子,而我呢,由于提供了替他们收回带子这项深具意义的服务,一定也能得到相当的回报。可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呢?我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然而如果不能恰好撞见一个穿着橡皮衣、挺着鸡巴在街上逛的男人,我实在无计可施。” 我把装着沛绿雅矿泉水的杯子在手中转,举起来在她红唇停留过的地方喝了一口,代替了一个吻。 “然后瑟曼出现了,”我说,“还死了老婆,舆论大概分为他到底有还是没有涉嫌杀他老婆两种说法。我们是在一家酒吧认识的,因为他也在电视台工作,所以我自然提到在我们相识之前也在电视网服务过的阿诺德。奇怪的是,他提起了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你和你丈夫的名字,很特别的名字,就算在酒馆里泡一整晚也不会忘记。瑟曼那天喝得比我醉,酒后嘛,便很可爱地吐了一堆线索和暗示。我本想跟他再多谈谈,可是接下来你也知道,他死了,据说是自杀。” “真是悲哀。” “而且就像你在电话里说的,很悲惨。他被杀的同一天,我们约在马佩斯见面,他要指出你的丈夫给我看,当然他失约了,我猜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不过我也不需要他的指认,因为我认得你们俩。不但如此,我还认出了地下室的地板,你们拍片的房间我是没找到,也许是那些上了锁的其中一间,也许拍完片后你们又重新装潢过了。”我耸耸肩,“这已经无关紧要了。瑟曼要干什么?他跳出窗户时有没有得到什么协助?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现在我正处于一个可以做些有用的事,并让别人报答我的优势。”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那简单,基本上我要的东西和阿诺德要的一样,每一个人要的不都差不多吗?”她的手放在离我只有几寸的桌面上,我伸出一根手指,碰碰她的手背。“唯一的一点不同是,我不想得到像他一样的下场。” 好长一段时间,她只是坐在那儿垂眼看着我们交触在桌上的手,然后她将手覆上来,定睛望着我,此时我可以看到她眼里那汪慑人的蓝。 “马修,”她试着叫我的名字,“不,我想我还是叫你斯卡德好了。” “你喜欢就好。” 她站起身,我还以为她要走了,相反的她绕过桌子,挨紧了我的身子坐下,又把手覆在我手上。 “现在我们是在同一边了。”她说。 她擦了很多香水,闻起来像麝香,这倒不令我吃惊,我并不认为她闻起来会像一株松树。 “像那样实在不好说话。”她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斯卡德?”我不知道原来她有口音,语调带着轻微的欧洲腔。“我能讲什么呢?也许你在耍诈,戴了监听器好把我的话都录下来。” “我没有戴监听器。” “我又怎么知道呢?”她转向我,把手放在我的领结下方,顺着领带而下,将手塞进我西装外套里,然后仔细地摸衬衫前面。 “跟你说过了没有。”我说。 “是啊,你跟我说过,”她喃喃道,她的唇就在我的耳际,暖暖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手则游移而下,从我的大腿内侧向上厮磨。 “你把录像带带来了吗?” “在银行的保险箱里。” “真可惜,不然我们现在就可以上楼去放来看了。你看那盘带子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不知道。” “不知道?这什么答案,你自然是知道,它让你很兴奋,对不对?” “我想是吧。” “你想是吧,你现在就很激动了,斯卡德,你勃起了。我现在光靠爱抚就可以让你达到高潮,怎么样啊?” 我不发一语。 “我现在又热又湿呢,”她说,“而且没有穿内裤,光着下体穿紧身皮裤,然后再把皮裤里头弄湿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要不要跟我上楼来?我可以让你欲仙欲死。记不记得我怎么对付那个小男孩?” “你宰了他。” “你以为他真在受苦吗?”她贴得更近,轻啃着我的耳垂,“连续三天,我和伯根把他干得昏头胀脑,我们干他、吸吮他,他要什么药都给他,一辈子的福在三天里都让他享尽了。” “但他却不太喜欢那个结局。” “他是很痛苦,那又怎么样?”她依着话语的节奏爱抚着我,“他没有活一百年,不用变成一个糟老头。谁希望成为一个糟老头?” “我猜他死得很快乐。” “他就叫快乐。” “我知道。” “你连这个也知道?那你知道的可不少,你以为你很关心他吗?如果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会勃起呢?” 这倒是个好问题,“我从来没说过我关心他。” “那你到底关心什么?” “用录像带拿到钱,而且活着花它。” “还有呢?” “目前为止,这样就够了。” “你要我,不是吗?” “地狱里的人需要的是冰水。” “但是他们可没这个福气。如果你要我你能得到。我们现在就可以上楼去。” “不用了。” 她坐回去,“老天,你真是强悍。”她说,“你是个难缠的家伙是不是?” “也不特别是。” “要是理查德的话,早就趴下,隔着皮裤啃我了。” “看看他的下场。” “他也没那么痛苦。” “我知道。”我说,“谁希望衰老而死?听着,即使你能让我勃起,也并不表示你就能牵着我的老二走。我当然要你,第一次看到录像带时我就要你了。”我抓起她的手,摆进她的大腿内侧,“等我们的正事办完了,”我说,“我再要你。” “真的吗?” “真的。” “你知道你让我想起谁吗?伯根。” “我穿黑色橡皮衣不好看。” “别那么肯定。” “而且我割过包皮。” “你可以移植皮肤啊。不,是你的内在,跟他相像,你们都很冷酷。你以前是警察吧?” “没错。” “你杀过人吗?” “问这干什么?” “一定杀过。你不用回答我也能感觉出来。那种滋味你还喜欢吗?” “不特别喜欢。” “你确定这是实话?” “什么是实话?” “啊,老掉牙的问题了。不过我想我还是坐回对面去。如果要谈正事的话,还是能看到彼此的脸才好。” 我向她表示我并不贪心,五万块就能打发掉。他们也曾付给莱韦克那个数目,虽然最后没让他留着用,但可以照付给我。“你很可能和他一样。”她说,“他发誓没有拷贝,但还是有。” “他太笨了。” “留着拷贝吗?” “不,骗你们说他没有拷贝。我有两份拷贝,一份在律师那儿,另一份在一位私人侦探的保险箱里,以免我死在黑巷或从窗口掉出来。” “如果你有两份拷贝,你可以向我们勒索更多的钱。” 我摇摇头说:“那些备份只是以防万一,而我的聪明才智则是你们的保障。把带子卖给你们一次是帮了你们一个忙,而不是勒索。可是如果我卖给你们第二次,就会被杀掉,我可不会那么笨。” “那如果我们第一次就不付钱呢?你就去报警吗?” “不。” “为什么不?” “因为这盘带子还不足以让你们下狱,我会把带子拿去报社,这种故事,小报社最喜欢了。他们知道你们的双手染了太多的鲜血,却无法对你们提起诉讼时,他们会把消息扬得甚嚣尘上。也许你们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却会引起相当大的注目,而你丈夫的加州朋友也不会乐意见到你们这么大出风头吧。就连坐电梯的时候,也会遭致邻居的指指点点。只消五万块,就能避免这种抛头露面,谁都会付钱的。” “五万块可不是小数目。” “你真的这样想吗?我不知道卖给报社能不能拿这么多钱,但最少一半没问题,如果那种故事还不能让他们赚钱的话,他们大概得改行了。今天下午我就可以随便走进一间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张二万五千的支票。没人会说我是个勒索者,相反的,他们还会叫我英雄侦探,更有可能委托我再多挖掘一些。” “我得和伯根商量,你说钱不多,但筹起来还是要花点时间。” “见鬼去吧,”我说,“一个专门洗钱的男人要筹钱还会有困难?你们公寓里至少有五倍的数目。” “你经商的观念好像有点可笑。” “我肯定明天晚上你们就能把钱准备好。”我说,“我到时候就要。” “天哪,”她说,“你真像伯根。” “我们品味不同。” “是吗?没有真正尝过滋味,最好先别妄下断语,而且你从来没试过,对吗?” “我并没有错过多少山珍美味。” “伯根会很想见你。” “明天晚上我们进行交易的时候,我会把录像带拿去,以便让你们鉴定货色。你们在马佩斯有录像机吧?” “你想在哪里进行交易?拳击场?” “这对双方来说都很安全。” “天知道那实在是个很隐秘的所在,除了星期四之外,那里就像荒地一样,即使星期四也没有很多人。明天是星期几?星期三?我想应该有可能。当然我得先和伯根商量。” “这是当然。” “什么时间比较好呢?” “晚一点。”我说,“我可以晚一点再打电话给你商量细节部分。” “好。”她看看手表,“四点钟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 “很好。”她打开皮包,把我们两人的酒钱放桌上,“告诉你斯卡德,我真的想先和你上楼去,我湿透了,而且不是假的。” “我想也是。” “而你也一样想要我,可是我很高兴我们什么都没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告诉我。” “因为这样一来我们之间就会一直存在着一种性张力,你能感觉到吗?” “可以。” “那不会消失,明天晚上还会存在。也许我会穿下空的裤子去马佩斯,你喜欢吗?” “也许。” “还有长手套、高跟鞋,”她看着我,“没有衬衫。” “乳头上要擦口红。” “鲜红的。” “要和你的唇膏、指甲油同一种颜色。” “也许完成交易之后,我们三个可以找点乐子。” “这我就不敢说了。” “你以为我们会把钱收回来?你不是在律师和私人侦探保险箱那里都有拷贝吗?” “我不是说那个。” “那是什么?” “我们三个人,我不喜欢太多人。” “不会太挤的,你要多少空间都可以。”第21章 四点钟,我打电话过去,我想她一定是守在电话机旁边,铃声一响她就接了。 “嗨,我是斯卡德。”我说。 “你很准时,这是个好现象。”她说。 “哪种好现象?” “守时的好现象。我跟我丈夫说了,他同意你的提议,明天晚上可以接受,至于时间问题,他建议在午夜。” “晚一点吧。” “凌晨一点吗?等一下。” 通话停顿了片刻,然后斯特德接过电话,他说:“斯卡德吗?我是伯根·斯特德,凌晨一点钟没问题。” “很好。” “我真是急着想见你,我妻子对你印象很深刻。” “她也很迷人。” “我一向都这么认为。说起来,其实我们见过面了对不对?你是那个到处乱闯找厕所的拳迷对吗?不过我必须承认,你长什么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 “看到我不就知道了吗?” “我怎么觉得我早就认识你了。奥尔佳跟我解释过目前的状况,你的安排我没有任何问题,在律师和你的代理人那里还留有拷贝对吧?” “是律师和私人侦探。” “如果你死了,他们就得依照你的指示去处理拷贝,是吗?” “正确。” “你有这种警觉我可以理解。不过我向你保证,那完全没必要,但是就算这样你还是不会放松警戒吧?” “对,不会。” “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家都这样说。可是我有个疑问,斯卡德,假如我们完成交易,然后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但五年之后你一不小心被一辆公车给辗死了,你明白我意思吗?” “明白。” “如果我相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