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跟着母亲走到客厅,看到那里已经准备了三个座位:“你们有客人?”“我们在等瑞莎。”“我妻子?”“她来吃晚饭,你敲门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是她。”安娜在餐桌上加了一个盘子,解释道:“她几乎每周都来,她不想让你知道她有多孤单,吃饭的时候只有收音机作陪。我们都非常喜欢她。”里奥从没在晚上七点下班回家过,这是事实。他失眠,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里奥听说,在斯大林书房熄灯之前,政治局没有人敢离开,而这有时经常会超过午夜。尽管这条规定并不完全适用于鲁布央卡,但这里的工作人员同样还是希望有类似的奉献精神。哪怕几小时都无所事事,但几乎没有哪个军官的工作时间会低于十小时。正文 同一天(6)2010-6-26 7:19:27 本章字数:728有人敲门。史蒂芬打开门,让瑞莎走进客厅,她看到里奥时的表情和他父母同样吃惊。史蒂芬解释道:“他就在附近工作,这一次我们全家可以吃个团圆饭。”她脱下外套,史蒂芬接过外套。她走到里奥身边,上下打量他:“这是谁的衣服?”里奥瞄了一眼自己的裤子、衬衫——这些死人的衣服。“我从单位借的。”瑞莎凑上前去,对着里奥的耳朵嘟哝道:“这件衬衫有味道。”里奥朝浴室走去,到了门口他回头瞥了一眼,看到瑞莎在帮他父母摆餐桌。在里奥的成长经历当中没有用热水洗过澡。他的父母亲和他父亲的叔父及其家人一起住在老公寓里,公寓只有两个卧室,每家一个。公寓没有室内洗手间或浴室;楼里居民不得不使用户外设施,那里没有热水。早上那里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冬天,他们经常在大雪纷飞的天气下排队等候。自己水槽里盛满热水可以说是无法想象的奢侈,是个梦。里奥脱掉衬衫,洗了洗。洗完之后,他打开门,问他父亲可不可以借他一件衬衫。尽管父亲的背已经驼了——他在塑造坦克车身的同时,装配线也在塑造他的身体,但他们的体格还是差不多,强壮的体形,宽阔结实的肩膀。这件衬衫肯定合身。换了衣服之后,里奥坐下来吃饭。当白菜肉馅在烤箱里烘烤时,他们先吃一种泡菜香菇沙拉,然后每人薄薄的一片小牛舌,小牛舌用墨角兰烹制,放在凝胶中冷却,然后就着辣根吃。那是一种特别丰盛的涂抹酱。里奥禁不住盯着它,心里计算着每道菜要花多少钱。墨角兰的代价会是谁的死?那片小牛舌是否是用安纳托里•布洛德斯基的性命所换的?他感到一阵恶心,说道:正文 同一天(7)2010-6-26 7:19:29 本章字数:466“我明白你为什么每周都来这儿了。”瑞莎笑道:“对,他们把我惯坏了。我告诉他们荞麦片很好,但是——”史蒂芬插话道:“这只是一个借口,我们不过是想惯坏自己。”里奥尽量表现得随意一点,问他的妻子道:“你下班就直接过来的吗?”“对。”她在撒谎。她先跟伊万去了别的地方,但就在里奥还没继续深想之前,瑞莎就更正道:“不对,平常我都是下班就直接过来,但今天我有个约会,所以稍微晚了一点点。”“约会?”“去看医生。”瑞莎开始微笑:“我本来是想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告诉你,但既然……”“告诉我什么?”安娜站起来:“你们希望我们离开吗?”里奥示意他母亲坐下来。“请坐下,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秘密。”“我怀孕了。”正文 2月20日(1)2010-6-26 7:19:30 本章字数:9592月20日里奥夜不能寐。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妻子的呼吸均匀而缓慢。她的背抵着他身体的一侧,不是出于有意的亲密行为,而是无意的辗转所致。她睡觉真不老实。就这个原因是否足以告发她?他知道这可以,他知道如何进行添油加醋:睡觉不安稳,受梦干扰:我妻子显然正饱受某中秘密之苦。他可以将调查的责任转交给另外一个人,他自以为可以拖延审判。他太亲近了,太牵扯其中了。但是,任何这样的调查都只会有一种结论。案件已经展开,没有人能够逃脱犯罪的推定。里奥从床上起来,站在客厅窗边,从这里看不到城市风貌,只能看到公寓小区的对面。一整面墙只有三扇窗户还亮着灯,一千户人家只有三家还亮着灯,他在想,到底这三户人家遇到什么麻烦,这样夜不能寐。他突然与这三个浅黄色的窗户产生了某种奇怪的亲密感。现在是凌晨四点,这是拘捕时间——是抓获某人的最佳时间,将他们从睡梦中抓获。这时的他们正处于迷糊的状态,也最脆弱。当军官们蜂拥至他们家的时候,毫无防备的话语通常会在审讯中成为不利于嫌疑犯的证据。当你的妻子被拽着头发沿着地板拖的时候,你很难再继续保持审慎的态度。里奥有多少次用靴底踹开门的经历?有多少次他看着一对已婚夫妇从床上拖起来,手电筒直接射向他们的眼睛和睡衣上?有多少次他听到军官看到某人生殖器时发出的笑声?有多少人被他从床上拉起来?有多少公寓被他拆毁?他记不清了。他只有一个粗略的印象:姓名和脸孔。模糊的记忆反而让他感觉舒服。他是否故意为之?他服用甲基苯丙胺其实不是为了长时间工作,而是为了驱散工作时的记忆?军官之间流传着一个笑话: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在床上睡觉,突然被猛烈的敲门声惊醒。由于担心出现极其糟糕的状况,他们从床上起来,相互吻别:我爱你,妻子。我爱你,丈夫。他们吻别之后打开前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狂乱的邻居,过道里全是浓密的烟雾。男人和妻子宽慰地笑了,感谢上帝道:只是大楼着火了。里奥听过这个笑话的不同版本,有的用武装强盗代替着火,有的用带着噩耗的医生代替武装强盗。在过去,每每听到此类笑话,他都哈哈大笑,相信这事永远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正文 2月20日(2)2010-6-26 7:19:32 本章字数:941他的妻子怀孕了。这个事实是否会改变一切?这可能会改变他的上司对瑞莎的态度。他们永远也不会喜欢她,她也永远不会给里奥生任何孩子。在这个时期,国家期望并要求夫妻生孩子。数以百万计的人在战争中丧命之后,孩子成了社会责任。瑞莎为什么不怀孕?这个问题一直纠缠在他们的婚姻当中,唯一的结论就是她有问题。最近瑞莎的压力越来越大:她更加频繁地被问到这个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瑞莎定期去看医生。他们的性关系在外界压力的刺激下也变得比较务实。讽刺的是,正当他们如上司所愿时——瑞莎怀孕了——他们却希望她死掉。也许他可以提提看她怀孕的事情?但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叛国者就是叛国者,没有任何免罪的情况。里奥去冲了个淋浴,水是冷的。他换上衣服,做了燕麦早餐。他没有一点食欲,看着燕麦在碗里变硬。瑞莎走进厨房,坐下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站起来,在他热燕麦的时候,他们谁也没说话。他将一碗燕麦放在她面前,她也什么都没说。他泡了一杯淡茶,将它放在桌上果酱罐的旁边:“我会尽量早点回家。”“你没必要为我改变习惯。”“不管怎么说,我会尽力而为的。”“里奥,你没必要为我改变习惯。”里奥关上前门。现在是黎明时分,从通道边上他看到大家在楼下几百米开外的地方等有轨电车。他赶到电梯,电梯到了之后,他按了一下顶楼的按钮。到了第三十层楼,也就是顶楼,他走出电梯,沿着通道一直走到顶头的送货入口,上面写着“不准入内”的标志。门锁很长时间以前就被砸掉了,这个入口进去有一段楼梯,沿着楼梯可以到达楼顶。以前当他们第一次搬到这栋楼的时候,他就来过这里。面朝西,能够看见整座城市,朝东,看到的是乡村边缘,莫斯科在这里被隔开,那边就是白雪覆盖的田地。四年以前,由于对这个视野赞叹有加,他认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人。他是一个英雄——这一点有报纸剪报可以证明。他有一份权威的工作,一个漂亮的妻子,他对国家的忠诚毫无疑问。他是否怀念那种感觉——彻底的、坚定的自信?是的,他怀念。他乘坐电梯下到第十四层,回到公寓。瑞莎去上班了,吃早餐的碗放在厨房里没有洗。他脱掉夹克和靴子,暖了暖手之后准备开始搜查工作。正文 2月20日(3)2010-6-26 7:19:33 本章字数:1128里奥组织和监督过许多房子、公寓和办公室的搜查工作。国家安全部的那些工作人员竞相表现,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军官们表现出非凡的认真仔细。珍贵物件被砸毁,肖像画和艺术品从画框中切割下来,书籍被撕毁,整面墙都被踢倒。即使这是他的家,这些也都是他自己的东西,里奥也会一视同仁地对待这次搜查。他撕掉被套、枕套和被单,将床垫翻个底朝天,一英寸一英寸地摸索,就像盲人在用点字法阅读。床垫里可能缝有纸文件,这是眼睛无法看到的,找到这些秘密藏匿物的唯一途径就是靠触摸。一无所获,他转向书架。他翻阅每一本书,检查书里是否藏有东西。他发现了一百卢布,这还不到一周的周薪。他盯着这个钱,在想它的来头到底是什么,直到记起这是他的书,这钱也是他自己的,这也算是一个私藏物。如果有其他工作人员在,他可能会声称这证明了所有者是一个投机商人。里奥把钱放回去,他打开抽屉,低头看着瑞莎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他拎起每件衣服,摸索和抖动之后丢到地板上,衣服在地板上堆成一大堆。待所有抽屉都空了之后,他检查每个抽屉的背面和侧面。又是一无所获,他转身来到房间。他背靠墙壁,用手指在墙壁上敲动,看看是否有保险箱或中空的地方。他摘下一幅裱框的剪报,剪报上是他自己的照片,站在燃烧的装甲车旁边。当时的感觉很奇怪,虽被死亡包围,内心却无比喜悦。他将相框拆开,里面的报纸滑落到地板上。将照片和相框放回到一起之后,他将床翻过来,侧靠到墙上。他跪在地上,地板牢固地拧在一起。他从厨房里找到一把螺丝刀,掀起每一块地板。地板下面除了灰尘和管道,什么也没有。他走进厨房,洗干净手上的灰尘。最后终于有了热水,他花了一点时间悠闲地在自己的手上涂抹肥皂:所有灰尘都洗干净之后,他还在擦洗自己的皮肤。他想洗掉自己手上的什么?背叛吗,不是——他对隐喻不感兴趣。他洗手不过是因为手脏而已。他搜查自己的公寓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不必想得太多。有人在敲门,他的手从手腕到胳膊肘都是肥皂泡,他用清水将肥皂泡冲掉。那人接着敲门。胳膊上还滴着水,他就走到客厅,大声问道:“谁?”“瓦西里。”里奥闭上眼,感觉到心跳在加快,他极力控制内心往上翻腾的怒火。瓦西里又敲了敲门。里奥走上前,打开门。瓦西里有两个人陪同,第一个年轻军官里奥并不认识,他长着柔和的五官和苍白的皮肤,他的两个眼睛毫无表情地盯着里奥,就像生面团上插了两个玻璃弹珠。另一个军官就是费奥多•安德列夫。这两个人一定是瓦西里精心挑选的。苍白皮肤的那名军官是他的亲信,一定是身体强壮、枪法精准或刀法敏捷。带费奥多来,无非是让他来泄私愤。“怎么回事?”正文 2月20日(4)2010-6-26 7:19:35 本章字数:634“我们来这里协助搜查,库兹明上校派我们过来的。”“谢谢你们,但调查在我的控制当中。”“我相信是这样,我们只是来协助工作。”“谢谢,但没有这个必要。”“拜托了,里奥。我们大老远地跑来,而且外面很冷。”里奥闪到一边,让他们进来。三个人谁都没脱靴子,靴底结着厚厚的冰块,大块的冰从靴底掉下来,在地毯上融化。里奥关上门,知道瓦西里来这里是想要故意惹恼他。他希望里奥发脾气,他想要一个论据,一个考虑欠周的评论,可加重其罪行的任何东西。里奥问客人想要喝茶还是伏特加。瓦西里好酒是众人皆知,如果这也算恶习的话,应该是最轻微的恶习。他摇摇头,拒绝了里奥的提议,朝卧室瞄了一眼:“发现什么了?”没等里奥回答,瓦西里就走进房间,盯着翻过来的床垫:“你甚至没把它切开。”他弯下腰,拔出他的刀,准备切开床垫。里奥抓住他的手:“用手触摸也可感觉得到床垫里是否缝有东西,你不用切开它。”“这么说,你准备再让这里恢复原样?”“对。”“你仍然认为你的妻子是清白的?”“我没有发现任何证据。”“我能否给你一些建议?另外再找个妻子。瑞莎很漂亮,但漂亮的女人有很多。跟个不这么漂亮的妻子也许对你更好。”正文 2月20日(5)2010-6-26 7:19:37 本章字数:718瓦西里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叠照片,把它们递给里奥。这些照片都是瑞莎和那个语言老师伊万在外面时被偷拍的。“她和他发生关系了,里奥。对你和这个国家来说,她都是叛徒。”“这些都是在学校拍的,他们都是老师,当然有可能会拍到他们在一起时的照片。这不能证明什么。”“你知道他的名字吗?”“我想是伊万。”“我们已经监视他有段时间了。”“我们监视很多人。”“也许你也是他的朋友?”“我们从未谋面,也没交谈过。”看到地上那堆衣服,瓦西里弯下腰,拾起瑞莎的一对内衣,他将内衣放在手指之间摩擦,将它皱成一个球体,然后放到鼻子底下,眼神却从未离开过里奥。里奥对这种挑衅不仅没有感到丝毫愤怒,反而用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方式看待他这位副手。这个恨他入骨的男人到底是谁?他是受职业嫉妒心还是赤裸裸的野心所驱使?现在看着他嗅着瑞莎的内衣,里奥意识到这种憎恨里面夹杂有个人情绪。“我可以看看公寓其他地方吗?”担心这里面藏有某种陷阱,里奥答道:“我和你一起。”“不用,我更愿意自己看看。”里奥点点头,瓦西里走开了。愤怒的情绪束紧里奥的喉咙,他几乎无法呼吸,盯着翻转过来的床铺。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柔和的声音,这令他颇感意外,是费奥多:“你要完成所有这些搜查工作,检查你妻子的衣服,将床铺翻个底朝天,撬开自家地板——将你的生命撕扯开来。”“我们所有人应该准备服从这种搜查。最高统帅斯大林——”正文 2月20日(6)2010-6-26 7:19:38 本章字数:1004“我也听说过这个,我们的领导人说如果有必要,即使他的公寓也可以被搜查。”“我们所有人不仅可以被调查,而且必须被调查。”“但你都没调查我儿子的死?你会调查你的妻子、你自己、你的朋友和邻居,但你看都没看他的尸体一眼?你连花一小时都不肯看看他的肚子是怎么被切开的,他死的时候嘴里塞满了泥土?”费奥多表情平静,声音柔和——他的愤怒不再赤裸裸,而是冷若冰霜。他现在可以用这种方式同里奥说话——开放坦率的方式,因为他知道里奥不再是个威胁。“费奥多,你也没看到他的尸体。”“我同那个发现他尸体的老人说过话,他把他看到的都告诉我了。我看到这个老人的眼神,他的震惊。我跟目击者说过话,就是那个被你吓跑的女人。一个男人牵着我儿子的手,沿着铁轨走,她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她能够说清他的样子,但没有人希望她开口说话。现在,她也害怕,不敢讲话了。我的儿子是被谋杀的,里奥。民兵让所有目击证人改变了他们的证词,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你是我的朋友,你来到我家里,让我的家人闭嘴。你威胁一个悲痛的家庭,你给我们读捏造的内容,然后让我们从心底接受这些谎言。你不仅没有找杀死我儿子的凶手,反而监视整个葬礼。”“费奥多,我是想帮助你。”“我相信你,你在给我们指明一条活下去的路。”“对。”“从某些方面讲,我心存感激。从另一方面讲,这个人杀死了我的儿子,同时也杀死了我和我的家人。你救了我们,这也是我能在这里的原因。我来这里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为了答谢。瓦西里说得没错,你必须牺牲掉你的妻子,不要再费力找任何证据了,告发她,你就会活下来。瑞莎是间谍,这已成定论,我已经看过安纳托里•布洛德斯基的招供。白纸黑字,就像我儿子的事故报告。”不对,费奥多说得不对,他还有愤怒情绪。里奥提醒自己,目标很简单——就是调查他的妻子,然后将调查结果汇报上去。他的妻子是清白的。“我相信这位叛国者的话不过是报复行为,到目前为止,我的调查证明了这一点。”瓦西里又回到房间,不清楚他到底听到多少谈话内容。他答道:“所列的其他六个人全部被逮捕了,也都招供了,这证明安纳托里•布洛德斯基提供的信息是非常宝贵的。”正文 2月20日(7)2010-6-26 7:19:39 本章字数:1067“那么我很高兴,是我逮捕了他。”“你的妻子是被一名有罪的间谍指证的。”“我看过他的招供,瑞莎的名字出现在名单最末位。”“名字不是按照重要性进行排序的。”“我认为他是出于恶意加上去的,我认为他想要对我个人进行伤害。这不可能愚弄所有人,这明显是一个不顾死活的诡计。我欢迎你们来协助搜查工作——如果这是你们过来的原因。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里奥示意被撬开的地板。“我已经搜查得很彻底了。”“放弃她吧,里奥。你要现实一点,一边是你的职业生涯,你的父母亲——另一边是一个叛国者和荡妇。”里奥瞥了一眼费奥多。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恶意。瓦西里接着说道:“你知道她是个荡妇,这也是为什么你以前会跟踪她。”里奥的怒气转而被震惊所取代。他们都知道,他们一直都知道。“你以为这是秘密吗?我们全都知道。告发她吧,里奥。结束这一切,让所有疑虑都结束吧,让你脑子背后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都结束吧。放弃她,然后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到了晚上,你就有另外一个女人了。”“我明天会将自己的搜查结果汇报上去。如果瑞莎是叛国者,我会如实汇报,如果她不是,我也会如实汇报。”“那么我祝你好运,同志。如果你能从这次丑闻中幸存下来,有一天你会管理国家安全部,我对此确信无疑。在你的手下工作,我会感到很荣幸。”走到门口的时候,瓦西里转身说道:“记住我说的话。你和你父母的性命,她的性命,到底谁更重要。这并不是很难的决定。”里奥关上门。听到他们走远之后,他注意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回到卧室,重新调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将所有地板归位,重新拧紧。他接着去铺床,仔细地将床单拉直,然后又稍微弄皱一点,尽量做出当时的样子。他将瑞莎的所有衣服全部折叠好放回原处,但他实在记不住衣服抽出来时的准确顺序,也只能恢复大概的样子。当他拎起一件棉衬衫时,一个小东西从衣服里面掉下来,砸到他脚上之后滚到地面。里奥弯腰把它捡起来,是一枚铜币,他把铜币扔到旁边柜子的顶端。由于受到冲击,硬币一分为二,两半硬币分别滚向柜子两端。他跪下来,找到这两半硬币,发现其中一半被掏空了,当两半拼在一起时,看起来就像是枚普通的硬币。里奥以前见过这种硬币,是走私微缩胶片的一种装置。正文 2月21日(1)2010-6-26 7:19:41 本章字数:10462月21日出现在里奥免职仪式上的有库兹明上校、瓦西里•尼基京和提姆尔•拉法伊洛维奇——在安纳托里•布洛德斯基审讯期间接替里奥职位的军官。里奥对他只有个粗略的印象:是个寡言可靠、有抱负的人。当发现拉法伊洛维奇准备为招供的所有内容(包括对瑞莎的提及)作担保时,里奥感到十分震惊。这个人不是瓦西里的跟班,拉法伊洛维奇既不尊重他,也不害怕他。里奥一直疑惑是否是瓦西里将瑞莎的名字硬塞到招供当中,他从未怀疑过拉法伊洛维奇,而且根据他们的级别,在审讯期间他一直都是下属军官。在过去两天里,里奥一直以为这是瓦西里的报复行为,看来他错了。瓦西里不是幕后黑手,唯一能够组织捏造这样一份招供并得到这样一位高级军官作证的幕后黑手只有库兹明上校。这是一场故意安排好的骗局,策划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导师,那个曾经将里奥呵护在翼下的人。里奥曾经没听他对处理安纳托里•布洛德斯基的建议,现在他正接受教训。库兹明以前是怎么告诫他的?感性令人失去判断力。这是一次考验,一次锻炼。这里被调查的问题是里奥是否有资格担任一名军官,与瑞莎无关,完全无关。为什么会派嫌疑犯的丈夫去调查他的妻子,除非关心的主要问题是看看这位丈夫在调查过程中的表现如何。里奥难道没被跟踪?瓦西里难道没有来检查他是否对公寓进行过适当搜查?他对公寓的搜查内容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里奥的搜查方法。这下他全恍然大悟了。瓦西里昨天刺激他,让他告发自己的妻子,不过就是希望里奥采取完全相反的做法,跳出来维护自己的妻子。他并不希望里奥告发瑞莎,他不希望他通过这次考验——他希望他将自己的个人性命置于政党之上。这都是诡计。他需要做的就是向库兹明上校表明,他愿意告发自己的妻子,证明自己对国家安全部保持绝对的忠心,证明自己的忠诚绝不值得怀疑,证明他的内心也很冷酷——如果他这么做了,他们——瑞莎、未出生的孩子、父母亲就都安全了。他在国家安全部的未来就可得到保证,而瓦西里则是个不相关的人物。这难道不是一个假设吗?就像他招供的那样,万一这名叛国者真的是叛国者?万一他在以某种方式与瑞莎一起工作?也许他说的是实话。里奥为什么这么确定这个人就是清白的呢?他为什么这么确定自己的妻子就是清白的呢?毕竟,她与持不同政见的语言老师是朋友。他家公寓里的那枚硬币又是干什么用的?招供中的其他六个人不是被拘捕并全部审讯成功了吗?正文 2月21日(2)2010-6-26 7:19:43 本章字数:758名单是得到证实的,而瑞莎就在这份名单上。是的,她是间谍,他口袋里的那枚铜币就是足以证明这一点的证据。他可以将硬币放到桌子上,建议应将她和伊万•朱可夫抓来审问。他一直在被戏弄。瓦西里说得没错:她是一个叛徒。她怀的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他不是总认为她对自己不忠吗?她不爱他。他对此很确定。那为什么要为她冒一切风险——这样一个对他冷淡的女人,这样一个充其量不过是折磨他的女人?对于自己所有的工作目标,对于他为自己父母及自己所赢得的一切,她都是个威胁。她也是这个国家的威胁,而这正是里奥极力保护的国家。事情一目了然:如果里奥说她有罪,那么他和他的父母亲都会安全。这是肯定的。这是唯一的安全举动。如果这是对里奥性格的考验,那么瑞莎也将得以幸免,而且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如果她是间谍,这些人一定已经掌握了证据,并等着看里奥是否与她有所勾结。如果她是间谍,那么他就应该告发她,她罪有应得。里奥唯一明智的行动就是告发自己的妻子。库兹明上校开始讲话:“里奥•斯特帕诺维奇,我们有理由相信你的妻子在为国外机构工作。你个人未受到任何罪行的怀疑,这也是我们要求你去调查申诉的原因。请将你的调查结果告诉我们。”里奥清楚他想要什么,库兹明上校的提议非常明白。如果他告发自己的妻子,他将会得到他们持续的信任。瓦西里是怎么说的?“如果你能从这次丑闻中幸存下来,有一天你会管理国家安全部,我对此确信无疑。”晋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屋里鸦雀无声。库兹明上校身体前倾:“里奥?”里奥站起身,拉直身上的制服:“我妻子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