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德文集-人间食粮》作者：李玉民等译 燕山-6

伊娥：疳腊神话中人杨，她得主神宙斯的爱。　　拉罗忭福科(丨6_3- 16S0),法国作家，有 　　原文为拉丁文广虚荣者的虚荣、一切皆虚荣。"〈圣经》传道书的第一句。　　中人物。大利拉是参孙的情妇，她被非利士人收买，出卖参孙力　　大无比的秘密P　　引自 ()。　　引自〈圣诗>。　　泰纳（〖828-丨893>,法国哲学家，文学批评家。他的{英S文学史 > 先后分五巷 发表。　　中支配。这是令人向往的吗？　　我要行动，喜欢简单自然；反之，为了引起一个表面上极为简 单的行动,居然调动起那么激情和思想，实在是咄咄怪事。　　我们最重大和最高尚的行为，至少具有这种架势的行为,怎么 就不能完全摆脱各种庸俗的动机，不再考虑别人如何看我们，也不 再考虑在别人面前摆姿态的乐趣。虚荣者的虚荣①。　　伟人仅仅比我们高出一头，但是脚始终踏在污泥中，想想是多 么可悲的事倩。　　大地上人这么坏，却有如此美好的事物，又该怎么解释呢？　　这是上帝的一种映象。　　犹如参孙将力量卖给大利拉 然而这一切纯属荒诞不经，　　我在荒诞的梦幻中精疲力竭。　　“你用一道?墙将我围住，不让我出去。”③　　你坎污泥中出来④。　　泰纳⑤在他的《英国文学》中的确出色;他的感想不可能分析 得更好了。可惜读者能感到，他从未放开并忘情地去玩赏。他似　　162　　乎一面玩赏,一面把着自己的脉搏，数着跳动的次数。　　不能过分依赖龚古尔兄弟所讲的“罕见的修饰语”气来达到 描绘的效果。　　同样，还必须放弃描绘一切非感情的东西，放弃让词语表达画 家让色彩所表达的东西——即使表达出来，又会是什么效果呢? 不是由任何感情所激发的戈蒂埃式的描述，比什么都无聊而讨厌。 我宁肯写出《插曲》?，也不愿醮刻出《珐琅与雕玉》?。景色，只有 像阿米埃尔所说是一种“心态”的时候，才应当描绘，这样描绘出来 的录色,才与我的密切相关。　　应当想想贺拉斯④的话，并运用到风格上；　　如泥沙俱下的河流，可望捞到东西⑤。　　绝不大肆铺陈，滥用修饰语，而是把描述部分压缩到最小限 度，寥寥数语就能激发起同样的感情，这样不是更为灵巧吗？　　善于用智慧讲蠢话，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在街头听到这句不箅蠢的话就是不错,也还是错在有理。”　　①龚古尔兄弟的原:话为广罕见的词语，便是作家的标志/?见,?国诗人亨利希?海涅（1797-丨856)于1823年发表的 讽喻诗9　　③（珐琅与臃玉>是法国诗人戈蒂埃（181丨-1872>的代表作《　　④贺拉斯（公元舫65-前8).古罗马诗人、文艺批评家。　　? 庳文为拉i文，別自贺拉斯的《执剷诗>第四萏。这句诗另有一解广泥沙俱下 的河流中，有不少应消除的东西。”　　* 163 ?　　在谈话中，阿尔贝①把龚古尔兄弟叫作社会新闻的流浪的犹　　太人。　　5月14曰　　古人的优郁,我要去寻觅，不会看尼俄柏，也不看埃阿斯的 疯狂，而是到那喀索斯③虚幻的爱中寻觅，看他所爱的一幅幻影， —个逃避他焦渴的嘴唇，由欲念伸出的手臂击碎的映像，要寻觅就 去看他那宛如水中一枝花的姿势，看他那失神凝注的目光，看他那 如垂柳枝叶一般披在额前的头发。　　5月14日　　噢！肖邦的这支前奏曲（我说的是第三前奏曲④），甚干痛苦, 这是一种流泪的哀怨，这种凄切的、不堪忍受的悲伤，令人永远心 碎；没有一声呼号，只有一种令人惶恐不安的、悠长的音调，中间只 夹杂着哽噎，甚至更加轻柔的声响，犹如哭久了而痛苦无奈时喉咙 的起伏，又如波浪冲上沙滩的鼓胀……同时低音哺喃诉怨，听来沉 滞而隐晦，极不正常，降了半音阶，如同坠人螺旋形的无底痛苦中。　　正是眼泪也不能冲淡的绝望导致自杀。　　5月15日　　咋天晚上见到路易，这次见面令我惭愧^他有勇气写作，而 我却不敢。我到底缺少什么呢？　　O 阿尔贝徳莫雷斯恃:纪德的表兄弟&　　?尼俄桕：希腊神话中人物,底比斯王后.因嚷笑勒托只生下阿波罗兄昧二人，结 果她的七子七女均遭阿波罗兄妹射杀，她终日哭泣，被宙斯变成石像。 e 那喀索斯：希膳神话中自恋的美少年，死后变成水仙花。　　^ 纪德所楊述的实际上是肖邦的A小铒第二前奏曲。　　⑤皮埃尔,路易（1870- 1於5),纪德离中时的同学.文友，在文学生涯和作品中称　　皮埃尔?路伊。　　164　　然而，多少事在我心中翻滚，但求凝结在纸上。　　我怕！我怕微妙而难以捕捉的思想一旦定形，便尽失其生气， 得到一种死亡的僅形，好似翅膀钉在木板上的蝴蝶，而蝴蝶只有在 飞舞时才美丽。　　懦夫啊！你果真有想法，果真有感触，那就“应当”表达出来！　　现在谁还写作！不是到出行的时候了吗？　　相信你的力量吧；一起风就冲出去。　　我也是诗人！　　必须将自己的理想置于高远之处，行进时眼睛始终凝望它。　　写作！真叫人乐不可支！简直发神经！思考，幻想，并歌唱自 己的幻想和思考。　　善待别人，推动进步的车轮，不能像一个幻影似的，过后留不 下一丝踪迹c　　用一声趄人的呐喊，就表达整整一代人的痛苦、惶恐和向往; 全身心献给这一美好的任务——投人自己的才能、感情、信念，甚 至生命，哪怕像天鹅那样，唱完歌便死去——借用莱奥巴尔迪1^ 的哭泣和愤怒的声调，用拉姆奈?的火热语言表达——为我们时 代的怀疑和苦难哭泣之后，就让熄灭的信念的火花在心里重新点 燃——为憎恶、失望而哭泣 > 或者给憎恶和失望打上烙印，就好像 动用了烧红的烙铁。　　写成诗？写成散文？何必多虑！但愿上帝賜给我适宜的声 调！如果诗句从我口中大量涌出，我就会愉快地歌唱，然而寻诗觅 句，我可绝无这种打算。　　①责科荬*莱奥帕尔迪（1798-丨837),意大利诗人。 @ 拉姆奈|'】782-】854),法国作家。　　165　　戈蒂埃和班维尔讨人厌了——他们若是无话可说，那就住口　　吧吹　　诗是件神圣的事，他们却像对待玩物一样将诗*掉！　　丰富的幻想寓于我的胸怀。　　——舍尼埃③　　5月15曰　　我的心啕，大海和天空 都要因为爱而傾动③。　　多么温馨，多么温馨，这夜晚,——星光闪烁，多么柔和——我 的心也为之融解。　　空气多么温煦，轻拂我的额头，宛如一只女子的手。树叶絮 语，又是多么伤感;听着听着我就泪流满面。　　橘树的芳香飘落下来，多么沁人心脾——又如此多情地爱抚 水面，——夜间的淸风，犹如屏住的气息，带着细细的椴木花粉　　--种惬意的酥软乏力之感，大量向我倾注爱意。　　夜空中如火箭喷射——夜莺的咏叹调。——在水池沐浴的一 株金合欢那儿——悦耳的夜莺在唱歌——同时望着一颗星。　　对于那颗星，夜莺——为爱就要殒命;那颗星闪烁着，——我 看那是一种嘲弄。　　好似喷泉的珍珠，——响亮的音符纷纷洒落,——这歌声令我 陶醉，——越来越醉意醎醒。　　①纪德显然敌视以戈蒂埃为代表的主张为艺术而艺术的帕尔纳斯诗派&　　②安癱烈?舍尼埃（1762-rm),法国诗人。这行诗引自他的诗作年轻的女 俘　　③原文为镰文，引自中《北海>第一组诗的第七首。　　166　　*　　*　　*　　美妙的歌曲一变而令人心碎，——倾吐出的一声声——在夜 晚多么凄然.令我伤感。　　歌喉美妙的夜冀，为爱而殒命——但始终闪烁着，那颗星的微　　笑。　　陶醉在芳香、爱和痛苦中，——夜莺啼泣，发出难以言传的声　　音o　　在平静的池水中，——它看见那顆星的影;——为了它，为了 它，那颗星——白天而降到池水中。　　现在，星因爱而闪光;发狂的歌声，欢快地冲上天空鸟儿 也飞舞，要降到池中去会爱星。　　鸟儿一降落，星就逃离；遥深;遥深，星沉入水里；——干是，夜 莺加速飞落，——可是星却一直往下沉。　　夜莺触到水面，——用不安的翅膀击水;——那颗星又飞回天 上，——重又闪烁着它那微笑。　　关#斧　　现在,歌声沉寂了。——夜风越发轻柔，——来亲吻夜莺的身　　子。　　夜莺翅膀舒展——浮在水面，——在椴木的花粉中间。　　在它的上方，——橘树醉意更浓，——挥洒着芳香——　　夜晚熏香的缱绻——将爱倾注在我心上，——我的眼泪落下， 滚烫滚烫……　　……然而、已不再是温煦的晚风。　　现在爱抚我的,是你的手！　　167　　5月16曰　　歌　　雪，从黑色天空，下了整整一夜。　　整整一夜，沉重的雪团覆盖大地。　　沉重的雪，从黑色天空，雪崩似的降落。　　大阳一觉醒来，看见大地一片白。　　一片白是棉被，铺展将大地覆盖，　　棉被铺展，就像将大地康盖的殓单。　　大地对太阳说天空在我上面铺展_条殓单，殓单 覆盖了整个大自然。　　活物全死了，用一条白色棉被覆盖。”　　太阳回答大地这是新娘的面沙，你当成殓单；冰诹 是你婚礼的首饰，你婚礼的面纱和首饰：白雪和冰霜。”　　太阳说着便拥抱大地，给一个爱吻，大地羞红了，树 上的冰霜就像钻石，在闪闪发亮的爱吻中，呈现出虹色。　　5月16日　　无非是一场梦，但是这梦有多温馨。　　飞逝的光阴一度停止，这良宵似乎不会过去。我躺在她身边， 载着我们的轻舟微微摇荡。灿烂的星空流泻下来柔和而凄凉的光 亮。万物都沐浴在寂寞的月光中，而月亮我们却望不见；起伏的大 海一片银白，浪涛隆起时便戏弄乳白石色的珠光^还有一片朦胧 的海滩，发出一种迷人的絮语，而且从蓝幽幽的丘冈飘落下来一种　　?168 *　　无名的香气，浓郁而沁人心脾，犹如供奉的烟火的气味。还有超自 然的峰巅，以及云雾缭绕的天蓝色冰川。　　大海无边无际，也衬出天空的无穷无尽。我们搂在一起，一动 不动呆在那里，心醉神迷，眼睛出神地望着波浪，一句话也不讲，然 而我们两颗心灵却融人同一种祈祷中，——这祈祷在我们颤抖的 嘴唇上止息。1　　这时，一只歌响起，歌声飞上天空，听来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忧 伤，惶恐不安而又充满激情，它诠释我们的感恩歌，正是极度兴奋 的人，用言语也表达不出的最高的祝婚祷。　　……啊！幸福也许就在这里，可这无非是一场梦。　　5月16日　　星星，小星星，我望你时，你可看见我，　　你唸在遥深的蓝天里t是否看见在大地望你的人，　　你那颤动的亮光，可否是投給我的微笑，　　一抹喇弄的微笑，投给我这尘世的居民。　　恐柏还是忧伤t你才那样轻柔地闪亮，　　而我望着你啕，不由得热泪盈眶。　　小星星t隐在遥深的蓝天里，　　你那么忧伤，是否在注視我？　　你好似一穎痛苦的灵魂，在黑暗中寻路……　　可是望你久了，我就受遥深天空的吸引。　　小星星啊！我多想不踊一切地投向你；　　离斤这无聊单调的大地，　　这里所有人我都感到陌生，　　我要拼命地一拍翅膀，冲上幽深的天穹。　　飞升，一直飞升，在一下忘情的吻 你身边留下我的生命。　　*169 *　　“狂热”、“险恶”、“令人惊愕'这些都是很好的修怖语，合于旋　　律。　　6月2曰　　《理想》是这样开头的：　　大胆的猎手受危除的剌激，　　看见追捕的岩羚羊在岩顶，　　他的心狂珧，突然冲上去，　　眼睛直盯着那逃遲的粽彩，　　目标登上冰川，一直逃避。　　我将它里于极高而达不到， 心灵竭尽全力而精疲力尽。　　心爱的形衫总是堆进—— 其实不过是一缕月光 在逃离 唉！我独自在雾中徜徉 深夜置。　　170 ?　　P.L.②珍爱的形影总在逃逸　　莫尔特执丹$　　你要了解我爱谁： 实难对你说出来 唉！连我自己也不知 我敢将谁爱③　　她来会我到梦乡 我死死爱恋的女子 一旦夜阑就选亡 原来怕白日。　　茂叶之下我独跑 听见她在我身边笑 这身影总似一惊魂 逃避我的吻　　沉沉黑夜我醒来 想紧紧把她搂在怀 怀中却不见她踪影 幸福也遁形。　　绝望之下泪涟涟　　巴黎附近的游览场所，纪德常去野 P L似措皮埃尔*路伊^　　这一节诗模仿浪漫派作家缮塞的（福图尼奥》之歌第一节广君莫疑我拟吐《/ 斗睢将逢爱/王国宝座赠给我/绝不把口开。　　171　　沒情难觅受熬煎 忽觉她手在抚摩 轻轻爱抚我。　　石月8 0　　你说哦！假如有一对鸽子的翅膀，我就会飞走，能找到休息 的地方；喏，我会逃得很远。我要到荒漠去生活①。”　　渴望　　达离这伤心的城市 恶徒在这里横行无忌 我的心灵向往的国度 还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我能够把爱藏在心中 使受伤的心得到安宁。　　希望大自然鲜花盛开 春天永驻鲜花开不敗 但愿友谊能日久天长 但愿心灵相通不设防 我还向往夜特别纯净 感到上帝在整个天空。　　亲爱的，和你_道逃走 我们相爱能终曰斯守 有朝一日要离开尘世　　①原文为拉丁文，引自（圣诗》。　　172　　就觭在开满花的土地 我们辞别要走的灵魂 “你不会失去你的爱情”　　你能失而复得。　　令人失望的形式 一见我就总逃离。　　应当做一首火热的东方诗，使用这样的话语一多少夜晚我 在床上，寻找我的心所爱的。我寻找却根本没有找到。”　　继而，逐渐升华，一直到神秘主义，摆脱肉体的羁绊，再重新发　　“我寻找上帝；　　“夜晚我伸出手臂而不知疲倦 “我的心灵括绝任何安慰 “我想起上帝并发出坤吟 4?我沉思而我的思想却已气馁。”　　拉罗克，7月10日 啊！我的呼喊如能从我胸中喷射出去，准能冲破天空，激出眼 泪，——然而，我却把它们藏在心中的最深处，实在害怕其种种的 卑劣。　　看到并不是独有自己这么坏；这种幻灭有多苦涩！有时候我 自认为是最坏的。可是,思想的荒唐远远把行动抛在后面，人们以 为只能观赏鲜花的地方，掩盖着多么深的泥渾，这情景我看着不禁 恐惧。道德堕落的思想令人眩晕。　　*173 *　　于是我想，我是大地的盐①。盐的味道多苦，想要净化别人的 人堕落到何等地步。　　堕落速度相当快,人们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这种情况尤其令我惊骇：我习惯于自己的邪恶，而且面对它越 来越不感到恐惧了。　　噢！何时我才得以安歌！　　朱莉写给圣普勒的这封信^，我看了很有裨益;它使我放下心 来——我心中琢磨是否可能……以这样的代价贏得这种结果，是 不是更好些。我是从两端看邪恶，心中琢磨取哪一端要轻些。　　我在迈耶③的著作中读到这些话：　　“无论在搏斗中，还是处于软弱状态，我丝毫也不绝望，因为我 对邪恶恐惧到极点，肯定不会滞留其中的。”　　龚古尔兄弟讲，在文学上，只有亲眼见过，或者亲身遭遇过，才 能写得好。——我也要说，只有见过或者遭遇过，才能理解得透， 然而多少事物，也能在想像的空间见到或遭遇到。　　7月11曰　　不，你不了解我，你不了解：谁也不了解我！我向每人只提供 我的一部分，因此同任何人我也不是原本原样c我已经是个复合 体，从而也就成了演员。　　0语出第五章广你们是大地的盐a如果&失去味道，人们用什么使　　它复原呢r　　?在让_雅克?卢梭的书信体小说〈新爱洛绮丝>中，有许多信能验证纪徳所指的　　信。　　③亨利‘迈耶,是(】狀3)，則更为重要。　　? 174 ?　　上帝明鉴，我若是不认识其他人，绝不会滋生骄傲的心理；只 在见到他们之后，我才感到自己高于他们，确切点说，看他们相当 低下一-因为，我看自己还不到中等。他们不是孩子，就是畜生。 有时我感到他们和我之间有一个深渊，而听他们叫我畜生，我倒喜 不自胜。　　他们那样生活就好像生活很古怪。　　你没有感到我们是天生的?对，而有时会觉得我们比所有人 都强大。世人始终是世俗的。不应当接受尘世的不幸。绝不退 让，绝不为尘世做什么，它是不会领你情的。你只接受来自上帝的 不幸。　　在我的理想和我的栖息地之间，隔着我整整一生。　　唔！你只承认两个审判官:上帝和你自己，我是指你的良心。　　我所不解的是，人们（我说“人们”时，指的是"众庶”?)把哲学 看成一门要通过的功课，而它正是一个人智慧的生命。　　可是人，很少有这种情形。　　对于伟大的天才，理解他们就热爱他们。　　7月12曰　　我疯了，简直疯了，我为自己制造幻景，然后又惊恐万状，就像 把风车看成恶龙的堂吉诃德。绝不要畏惧,只管相信。　　的一个论断，第 一句话便是“我是可镨恨的'　　? 苏利-普吕多姆（丨839- 1907)、法国待人，敢义作家，_属诺贝尔文学奖获得　　者。　　177　　8月9曰　　在坚持不懈地从事最累人的工作时，思想久久保持兴奋状态， 就将其所有冲动聚成一种冲动，并能腾飞上天了。　　夜晚敞着窗户，眺望星空，日光和心灵投人那遥深的碧空，在 温煦的空气中感官都渐渐绵软无力了，耳畔则响起诗的挑蚌的节 奏，如同烦人的蜂群嗡嗡作响——唔！ 土种歌唱的快乐！诗，现在 我呼唤它，终日等待它；可是，思想越闲越滞重了，被格格的笑声刺 激得烦躁起来，再也感觉不到低吟絮语的轻抚了，再也听不见心儿 饮泣了。　　必须写，必须写，哪怕写得不好。然而，我越少写越不敢写，却 知道如何写。　　我要写屠格涅夫式的一部小说&，模仿《麻疯病人》广被黑压 压一大群的见证人所包围——写得朦胧一些，但不事夸张铺 陈，采用散文而不用诗体，——用诗体太受束缚。　　爱物喲，全是所有之物 如在一起又爱哪一个。　　8月M曰　　我又想起他看见我恬不知耻，高度表现出自己的激情时，那种 突然惊讶的眼神。随即就产生这种念头他又要以为我摆姿 态”——这种姿态，多少回引起责备，而每回我不过是完全放松，过　　0>纪德指的是屠格?夫的小说《猶人笔记>。　　②圣保罗第十二封。　　* 178 ‘　　分显霣自己的本来样子——不错，这种念头立刻使我的激情凝结 在我的嘴唇上(其实这种激情是由衷的)——我便微微一笑，心里 可真想大放悲声。　　让青春的激情进发出来，让激情同一切它认为美与善的事物 相结合。审美情趣早早就要受到限制，什么也不如激情这样扩大 人的心境。　　语言能完全表达吗？啊！这些意念多么微妙，多么细腻，既近 乎感觉，又类似情感;其魅力寓于肉体和精神的奇妙的契合，想用 一个词将两者同时表述出来。啊！ 一场陌生的梦幻之后，这种意 乱心烦的渴望，而这种梦幻，怎么说呢,一旦描绘,就要给它披上现 实的外衣。　　8月15日　　我不知道过早地打算写作是不是好事。过于年轻的产物，我 未免担心，往往像长得太快的果实，外表色彩虽然鲜艳，但是味道 不佳。最好还是积累感触和激犢，以后"能够”更好地讲述。　　米尔热的《场景丨①富有无拘无束的青春气息，但是失于单 调，那种风格也非常刺眼，完全华而不实。　　通过小事情看出增长的年龄将我们拆开，忧伤的情绪便袭上 心头。我认为最好的时光已然过去;那段时光实在太甜美了，我还 期待一种回报,不可能持续下去，未来令我恐惧。　　以灵魂转世为题，也许能写出一篇精彩之作,通过转世说解心　　①亨利?米尔热（1822-]861),法国作家，著有（吉卜赛生活场录I　　? 179 ?　　灵的全部渴望，以及有选择的亲合趋势。　　我仅仅看见两条路:或者寂静主义，或者相信完美。处于怀疑 中，就“应该”走第二条路。　　S月21日　　友人，友人；我的心需要施放满溢的友情。　　8月25日　　绝对而最终的进步，我认为是不可能的。人们总是回落到起 点o人所能傲的，无非是“接受教训而死去”。至于一个国家的人 民，我认为他们走的是一条几乎一成不变的上升的路，直到消亡， 被另一个国家的人民所替代。　　拉丁人也有过他们的复兴、他们的盛世，接着幻想破灭，渴望 预示衰落的最好时代一我们的声调更响亮，仅此而已，我们也会 像他们一样死去。一代人拆毁上一代人建筑的丰砗:惟独科学能 够进步，只因科学是绝对的。我们的哲学主观性太强了；十八世纪 反对十七世纪的信仰，现在，我们则反对他们的信仰——再过一百 年，人们又会把那些信仰拾起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呢。　　米什莱①的《日记》我很喜欢，因为我走进他的思想，而那些 思想会每天产生的。他不触动任何真正的问题，任何烦人的题目。 他太忙，不能轻易让幻想和不安在他心中鼓动起怀疑。　　他的心灵如孩童般纯洁,橡处女的心灵那样诚实。观察这样 的心灵很有裨益，它能令人坚强和平静。但是，我在他的《日记>中　　0)于勒*木什莱（17S8-丨874),法困历史学家、歡文作家a《我的3记1820- 1823》 发表于1888年。　　180　　没有找见心灵的食粮。　　我应当少写一些想像的东西，作些更涉及个人的笔记、批评和 评论的笔记,等等。　　以后再看这些材料，了解这些意念是怎么产生的，引起这些意 念的阅读和事件是什么，这对我来说更有意义。　　我看书看得太多。这些读物的作用相互中和，整个儿削弱了。 如果还谈别人谈得很好的，如果跟在别人后面亦走亦趋，一步 也超越不过去，那我宁愿保持沉默，就看他们的作品。然而，如果 我能比他们走得更远，哪管是多出一步，那也要向前进……但是， 无论如何必须冲破，以便保持完整。　　如果我始终善于避而不表达t那么就难说我是不是现在这局　　面。　　我所看到的，岁月带走的多，送来的很少。　　我的号叫必然绝望到极点，上帝肯定会听见。　　“我要使你们摆脱你们的所有污点（《以西结书》第三十六章 29 行）。　　我无望自我拯救，除了行養，也不希望找到别种办法了^况 且，这是件十分愜意的事;我认为帮助了一顆心灵时，从来没有离 幸福这么近了。首先是瓦勒'我给她念我这本《圣经》，别看这项 任务十分轻快，也十分简单，我却觉得万分沉重，甚至有点畏惧;其　　O 指纪德的躺表嫁瓦朗蒂娜?麻多。　　次是给星期日学校Q，但仅仅有几次，再如在库沃维尔的林阴路 上’我同乔治②最近这次谈话。　　8月31日　　骄傲无时无地不渗透进来；总是着意表现自己。我还很少感 受到孤独，但有此需要。什么时候我能为我自己，为上帝生活，并 且为这黑压压一片的见证者生活:我肯定他们也在注视我们。　　我的上帝,我要成为大地的未加工过的盐，还可能堕落到比我 还低的程度吗。　　噢！如果盐丧失其味道……　　奇怪的矛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时看到一些人的友谊， 我就有一种被压垮的感觉，心想他们一定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才保 持这种友谊，而且我听到他们对我讲的某些话，真想冲他们喊：　　“不要接近，你们所见到的，不过是一座腐烂了的坟墓的白石　　头　　我完全清楚他们听见我们的声音了。　　正是这一点令我害怕。　　9月1曰　　“我用心认识智慧并观察大地上所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因 为人的艰晴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不可能体味睡眠)看到了上帝的 全部作品，看到了人不可发现阳光下发生的情况;人费力地寻找 也是徒劳，什么也发现不了，即便是智者，他要认识,也不可能发　　0> S期H学抆，是基督教新教派在儿童入教W绐他们的宗教教胄。　　O指纪德的表弟乔治*隆多（1872，1967K　　? 182 ?　　现，　　传道书。　　阅读《多米尼克，我激动不已，就恍若阅读我自己的未来。　　9月3曰　　噢！可怜的心灵的翅膀，总撞击在笼子的铁条上，累得筋疲力 竭而又撞伤了。　　您若是了解一顆心灵不知自己的道路所感受的痛苦。　　唉！让我死了吧；我一死,也许就会得到安宁。　　还应当让玛德莱娜读读第八章。　　②C多米尼克>:法国S家和作家欧仁.弗洛芒丹（1820-丨876)所写的心理分祈小 说，　　③《克伦成尔>和（吕充莱丝*波基是雨果的剧作&　　④原文为拉丁文?引自缰吉尔的《农事诗》第二卷。全句为广大幸禰啦，农夫们^ 如果他们了解自己的幸椹的话广　　183　　人多么盲目啊！整个白天，他们哀叹肉体囚禁了可怜的灵魂， 不准灵魂前往欲念呼唤它的地方。　　在夜晚，他们的肉体进人睡眠状态，就抛弃了所藏匿的小小的 灵魂，于是，灵魂便迅速飞向自己所喜爱的事物，现在任何障碍都 挡不住了。不过，心灵居然能独自行动，他们觉得怪极了，甚至高 呼“不可能”，称这是“做梦”。　　他们早晨醒来就说哈！我做了个美梦，要能实现该有多 好。”接着他们又伤心地想：朦胧中见到的幸福，他们永远也达不 到。于是.他们就讨论是什么细线能将可怜的灵魂拴住,是不是最 好扯断这神线，扼杀肉体，不再总这么拖着"这种讨厌的幸福”。　　然而,这些丧失理智的人，他们害怕同时也扼杀了灵魂！因 此，他们只好维持现状,每天夜晚拥有幸福，到了白天就因为掌握 不了幸福而哭泣。　　** *　　每天晚上，我的灵魂迅速飞到你身边，飞到它所爱的你身边。 我的灵魂优如一只小鸟，落到你嘴唇上，而你的嘴唇微微一颤动， 就泛起了微笑。我的灵魂满怀欲望，高声呼唤你的灵魂。如同两 股火焰合为一股，我们两顳灵魂融为一体，展翅髙飞，飞到远方。　　醉到何等程度，就觉得天翻地覆，在温柔而寂静的月光中，望 见沉睡的树林向远方逃逸！　　我们搂抱着，逃向更加晴和的天空，逃向我们灵魂希望得到爱 抚的更加温煦的风。　　在风声歌唱的松林，在露水熠熠闪光的林间小路湿漉漉的高 树下，在延至天边而一望无际、我们经过时像波涛一般倾伏的麦田 上，在“懒散的小鹿来到溪边喝水的湿润牧场的斜坡上，我们一道　　184　　经过，沉沒在夜色瀛馨中，该有多美啊　　这便是金色海滩和棕桷树沐浴的大海；更加明亮的月将它银 色的头纱铺展在沉睡的田野上，而波涛回荡时，则呈现乳白石的蓝 色闪光;牧人的一缕细细的坎烟，在透明的空气里袅袅升天，宛如 一种祈祷。　　在由同一欲念结合的寂静和夜色中，我们的灵魂轻盈而快速 地飞走逃逸。　　*并关　　死亡来临，也拆不开我们的灵魂;我们的灵魂还要在坟墓的那 一边再相聚，还要结合在一起;在这尘世上，世人能在我们之间设 置障碍；我们的肉体可能被隔开，但是隔不开我们的灵魂。恋爱的 灵魂是什么障碍也挡不住的；爱情战胜了所有事物。爱比死强大。　　伦敦，10月5日　　保尔?布尔热研究福楼拜的文章及其序言，为我展现一个乱人 心性而又令人神往的思想世界。　　我必须重新审视可能塑造我的性格的这些书，必须确定我本 人。奄无疑问，研读这些书，是受了影响的。　　10月14日　　必须界定我的个性，按照我所希望的那样，今后能走向由心愿 择定的一种理想，不能任由这种个性在环堍的支配下形成。　　必须把握住，个性形成符合自己心愿。　　因此，我们要选择影响，让一切对我都有教益。　　10月16曰　　我读了德文的一篇安徒生童话:《天使>,读时流了泪。这种语　　185　　言像音乐一般美妙,像哀叹一般轻柔，对我来说还很神秘,打动我 并留下快意。一生只因为实际痛苦才流过泪的人，W里知道最大 的一种快乐:能够痛快地品味流泪的滋味，却又毫无痛苦悲酸之 感。　　就这句话所表达的相近的意思为题，不是可以写一篇美妙的 散文诗吗：　　4‘他舒展白色大翅膀，要飞越童年所珍视的所有地方，还摘了 一把鲜花,带到天上仁慈的上帝那里，让这些鲜花在天上开放，比 在人间还要鮮艳。于是，他们飞越了这孩子在这国度玩过的所有　　地方。”①　　看来人死了，灵魂还舍不得离开所珍爱的地方——哪怕是受 过罪的地方。　　这本书印出来的影像挥之不去。　　喚！果真成为事实该有多好！　　我看到了令我目眩的书名。　　遗著②一Z.B.杜里翁?——梦幻——无韵诗一前面要 有个序言,我解释一下这个笔记——然后……　　应当写出来。　　10月17曰　　书名我还是取《梦之花　　0>原文为德文，引自安徒生德文版的竟话 的过程a邊著指俚托一 个死者为叙述者。　　③这是在纪德（曰记> 中首次出瑰的化名，后来没有使用o　　④纪簿含弃未用，无疑觉得这书名过分接近波德菜尔的'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久久不能忘怀。这 是幸福的死亡之歌，似乎还沉浸在回忆的喜悦中,但是望见未来又 开始热泪盈眶了。　　犹如眺望日落那样——眼中还久久保留那照亮黑暗的灿烂幻 觉——无可比拟，淋漓尽致地向我表明幸福时无可挽回的流逝。这　　O雕文为希艚文，引自（马太椹音 >第八章。　　②指舒曼的第十二。　　* 188 ?　　许要放弃《中学生》，二人一道前进。稍后我又想，那本杂志放弃总 归要放弃，但是它还是有这样好处：能给我们胆量，让我们敢于动 手。保证以后始终抱成一团，相互促进，这真是一件惬意的事；反 之，成败总是孤单一人，也确实很可怕。我萌生了一个主意：创立 我们二人共用的笔记，让它不断地来回传递，每人都逐步将自己所 做的事记在上面——从而我们的关系似乎能更加紧密。　　他打算作诗(八音节）,写修道院的少女。　　我削尖了笔，首先要致力于富有色彩的戏剧创作——剧本要 短些，没有什么深意，但要显示话语的廉力。然后（？）就是《梦之 花》，尤其遗作日记'越来越成形了——必须敢于写,勤于写。　　我们离兴地看到已经取得了巨大进步。　　我创作剧本《请愿 >，有一呰极感幸福的时刻——我写了一个 星期.佝是构思已近一年了——可惜我没有按照自己的风格，而是 适应《中学生》的趣味写出来，并且投给那家杂志。这剧本以后还 要修改。　　题材很妙——这是词语之歌——写成堕落的、魏尔伦②式的　　——不少诗早已写就--连好几天晚上，我伏案一直到午夜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