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加,那你呢?」「练球时间是在放学之后吧?」「嗯。」「那我不去。」「偶尔也要露个面吧?来练球的人总是不多,连踢一场六人制的练习赛都不行。」「我的足球技术粉烂,还是乖乖的当个幽灵社员就好。」说话的同时,我心里对阿滨戚到有些歉疚。放学之后不想参加社团活动其实是有原因的。为什么不挑星期六日的白天练球呢?这样子我就可以参加了。或许是阿滨队长的坚持吧,绿丘足球同好会从未在周末练过球。「如果幽灵也能幽体脱离,那不知道该有多好。」拿着餐盘的阿滨站了起来。「没事还是来晃晃吧。」丢下这句话之后,阿滨转身离去。一天的课程结束后,我毫不犹豫地收拾书包踏上归途。为了保险起见,我特地将笔记本塞进了书包里面。绿丘高中距离绿丘车站大约有七分钟的路程,从绿丘车站搭电车至「柿木阪站」返家,则需要十分钟的车程。这种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十分钟的车程更是尴尬,小说看不了几页,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又有点浪费时间。反正无事可做,所以我通常都是利用这段时间欣赏电车里的吊牌广告。柿木阪站附近是典型的住宅区,站前有条商店街,后方就是所谓的柿木阪。爬上斜坡之后,就是独门独栋的住宅区,其中一户民宅就是我的家。验票口对面的广场是接驳公车的停靠站,旁边设有长椅,供等车的乘客休息。我走出验票口的时候,长椅上面坐着一只猫。说得精确一点,应该是坐着一个身穿猫咪道具服的人。全身上下都包在道具服之中,只露出一张脸,橘色的绒毛看起来十分柔软。也十分温暖。这种服装适合在冬天穿着,夏天铁定会热死人。穿着道具服的人正在啜饮罐装咖啡。就在我准备通过这只猫咪的面前时——「等一下。」猫咪开口说话了。「有事吗?」「替我拿行李。」「为什么?」「因为行李很重,我拿不动。」「风子,你已经是高中生了,自己的东西应该要自己拿。」「哼。」猫咪这么回答我。猫咪似乎有点不高兴,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直盯着我猛瞧。我认识这只猫咪。世田谷风子,穿着猫咪道具服的她是我的儿时玩伴。风子总是穿着各式各样的道具服,除了上学的时候会换上制服之外,她无时无刻都把自己打扮成各种动物的模样,有时是猫咪、有时是兔子,甚至连长颈鹿的道具服都有。我不明白为什么风子喜欢打扮成动物。之前试着问过她,也只得到一句「因为我喜欢」的回答。「既然刚好遇到你,要你帮我拿不是比较轻松吗?」「从地上的两罐空咖啡看来,既然你花了这么久时间坐在椅子上等我,应该称不上是『刚好遇到』吧?」「你管我。」我跟风子之间的对话,吸引了路人在一旁围观。我不喜欢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的,只好乖乖地拿起风子的行李。那是两只大型的运动背包,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真希望我也能跟你一样好命。」风子就住在我家附近,严格说来根本就是邻居,即使再怎么不愿,幼稚园、小学甚至是中学,我都得跟她上同一所学校。不过读高中的时候就分开来了。我跟风子报考了同一所学校,结果她考上了第一志愿,我却落榜了。之俊在二次招生中败部复活,进入绿丘高中就读,从此我便与风子分道扬镳。「你跑去念另一所高中,对我来说真的很不方便。以前念同一所学校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找到你。现在却只能在车站堵人,真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没考上。」「不能怪我吧,考运不好嘛。」「什么考运不好,明明就是实力不足。考试那天你健康得很,不要牵拖到考运上。」风子说的没错。中学的模拟考,我总是保持在百分之八〇的高录取率,考试前一天的身体状况也不错,晚上九点钟准时就寝。考试当天六点起床,而且还提早四十分钟抵达考场,可说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考试的结果却是惨不忍睹。考卷上的问题格外地陌生,我毫无解题的头绪。国文试题像是诘屈聱牙的学术论文;数学试卷更是印满了素昧平生的问题;到了第三堂的英文考试,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了;接下来的社会以及自然更是让我弃笔投降。那一年的试题难度并不算太高,事后回顾当时的考题,才发现一点都不难。考试当天我并没有特别紧张,身体状况也很好,看来只能归咎于一时的失常吧。就像是打击率三成的打者,刚好处于另外七成打不到球的状态,超短时间的失常。只是,刚好挑在考试当天失常,心里面多少还是有点怨叹。我将当时的情况告诉风子之后,只见风子洋洋得意地亮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得了吧。考试当天失常,代表你的实力还不够看啦!」我无言以对。风子与我走在商店街的大道,这也是从车站到我跟风子家最近的一条捷径。商店街的人称呼风子为「娃娃少女」,穿着道具服的风子也是商店街的常客。不过商店街的人对于我与风子的好奇心,并末因熟识而有所降低。「风子,大家都在看你。」「那又怎样?」「怎样……就很丢脸啊。」「不是早习惯了吗?」「我正值敏感的年纪嘛。」「是哦……等我一下。」煎饼屋老板以中气十足的声音吆暍「猫咪妹妹,我算你便宜一点,快来买好吃的煎饼喔」,风子立刻头也不回地走进煎饼屋。「拿去吧。」五分钟之后,风子将煎饼递给了我。「我没手。」「从背后生出两只手不就得了?」「不行,今天的状况不好。」风子将煎饼塞进我胸前的口袋。「小费。」「不会吧!我的搬运工钱只值这么一点?」「哼。」猫咪将自己的煎饼剥成小块,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看着风子咀嚼食物的模样,还真的跟猫咪没什么两样。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吧,风子突然转头看着我。「你这么想吃煎饼吗?」「才不是,快点回家吧。」我家距离柿木阪车站有十五分钟的路程。穿过站前喧闹的商店街之后,略为陡峭的斜坡映入眼帘,就是车站名称由来的柿木阪。至于这个地名的由来,当然跟柿木脱不了关系。附近种植了许多柿木,所以叫作柿木阪。我很欣赏先人这种简单明了的命名方式。不知道斜坡在冬天时结冻的话,以前的人要怎么回家呢?从坡顶垂下绳索吗?每到冬天,心里面总是会浮现出一样的疑问。不过就我所知,这道斜坡从来没有结冻的时候。全球暖化的威力不容小觑。爬上斜坡、在十字路口左转之后,我跟风子的家就在前面。我的家点着灯光,大概是老姐回来了吧;风子的家则是一片漆黑。风子的父母亲忙于工作,家里总是没人,今天大概也是还没下班。风子掏出钥匙,打开玄关的大门。「快点搬进去。」「好好好。」我将行李放在玄关里面。这下总算是摆脱风子的行李了。两个运动背包虽然不重,但背在身上走上斜坡,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吃力。更何况还得背着自己的东西。我吁了口气,扭动自己的肩膀。「就这样,掰。」「至少说声谢谢吧?」「不是请你吃煎饼了吗?真是贪心。要不要我写一封感谢信绑在石头上,半夜的时候丢进你的房间?」「心领了,我还想睡个好觉。」以风子的个性而言,她真的会这么做。这时我突然想起羊咩咩的那封信。「风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干嘛?」橘色的猫咪不耐烦地回答。「这只是假设而已,不要当真。」「假设?」「如果有一只羊咩咩在半夜的时候闯入学校……」「……」风子以惊讶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把我当成个神经病似的。「所以我说只是假设而已嘛。」「你平常都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也不是啦。」「算了。你所谓的羊咩咩,指的是山羊吗?」「对,会吃纸的山丰。」「然后呢?」「这只羊咩咩跑进教室,吃了我的笔记。教室里还有其他的笔记本,它却只挑我的笔记下手,你觉得为什么?」「这算是脑筋急转弯吗?」「呃……算是吧。」我含混以对。风子两手叉在胸前,陷入了沉思。「你的笔记被吃掉了是吧?」「对。」「说不定对方并不是想要吃你的笔记。」「怎么说?」「既然只吃掉你的笔记,表示其他人的笔记不合胃口。也就是说,对方真正想吃的并不是笔记。」「那羊咩咩真正想吃的是什么?」「你。」「什么?」我为之哑然。「每天晚上羊咩咩都在教室寻寻觅觅,却总是找不到你。大为失望的羊咩咩只好吃掉你的笔记……」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笼罩四周。风子突然朝着我的手背咬了一口。「!」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我完全反应不过来。风子虽然穿着道具服,动作却出奇地敏捷。几秒钟之后,风子的牙齿才离开我的手背。只见她伸手拭去嘴边的唾液,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有病啊!」「没办法,谁叫你露出一副想被咬的表情。」「那是什么表情?」「回去照镜子就知道了。」风子指着我的脸。「下次别再露出这种表情了,否则真的会被羊咩咩吃掉喔。」捣着手背的我,被风子不由分说地赶了出去,关上了大门。「真是莫名其妙……」我只好离开风子的家,返回自己的住处。「我回来了。」「小合,你回来啦?」枫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将书包随手往沙发一丢,迳自朝着洗手间走去。家里总共有四个成员,分别是父亲、母亲、枫姐和我。可是现在住在家中的,只有我跟枫姐。父亲在去年秋天调职到北海道,母亲也跟了过去,把即将参加升学考试的我以及姊姊留在家里。「放老爸一个人生活相当危险,你们姐弟俩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这就是母亲决定跟去北海道的理由。老实说,我也深有同感。老爸完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虽然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至少此老爸强多了。而且家里还有个喜欢做家事、手脚又俐落的枫姐,老妈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在洗手间以肥皂洗手。在肥皂水的刺激之下,左手背传来一阵刺痛。仔细一瞧,手背浮现一个完整的齿痕,正是风子的杰作。虽然没有出血,齿痕却咬得颇深。真是受不了那个家伙。我从洗手间的急救箱翻出OK绷,贴在被咬的地方。洗手问的镜子映出自已的脸孔。……我的表情真那么欠咬吗?「小合,来帮姊姊做晚餐。」枫姐的声音让我急急忙忙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换上家居服之后,又走下楼梯来到起居室。穿着围裙的枫姐从厨房走了出来。纤细修长的身形摇曳生姿,及腰的长发如柳絮般轻柔飘逸,配上白色的衬衫和绿色的青蛙围裙,显得格外好看。枫姐是个大一新鲜人。我喜欢比我大三岁的姊姊。温柔体贴、待人亲切,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很少看她生气。大学生活其实十分忙碌,姊姊忙于学业的同时,还不忘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身边有个这么体贴的姊姊,每天的生活真的很愉快。举个例子好了,即使背着重物走上斜坡、最后还被莫名其妙地咬了一口,但只要走进家门看见姊姊愉快地准备晚餐的神情,再怎么低落的心情也会在瞬间一扫而空。我跟姊姊一起准备晚餐。「小台,你到厨房把锅贴和沙拉拿出来。」「奸。」从厨房端出锅贴和生菜沙拉之后,姊姊注意到我手背上的OK绷。「你的手怎么了?」「没什么,被一只猫咬了一门。」「是哦?那就好。」「姊姊,我有长得一副欠咬的模样吗?」姊姊瞪大了眼睛直盯着我。深邃的双眸中映着我的脸孔。「不知道耶,姊姊没咬过人。」「那没事了,我们吃饭吧。」「嗯。」今天的菜单是炒饭、锅贴和生菜沙拉。「好像多了几个新盘子。」「被你看出来啦?姊姊觉得很可爱,所以就买回来了。」姊姊露出亲切的微笑。炒饭和生菜沙拉装盛在青蛙图案的红色餐盘之中。姊姊很喜欢青蛙,更喜欢收集印有青蛙图案的商品。除了她自己的房间之外,连厨房租洗手间都摆满了姊姊所购买的青蛙商品。「很可爱吧?」「是啊。」我随口敷衍。「一点诚意也没有。」「抱歉,我累了。」「那就多吃一点补充体力。」姊姊脱下围裙。拉出餐桌椅坐了下来。我跟姊姊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