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匆匆跑向访客中心的东南角, 来到一个装有一排厚重的门扇的小休息厅前,有几个橘黄色塔形桩挡在门口,门上封着防护胶带,显然是为了将访客中心与外界正在发生的什么纷扰隔绝开来。那人伸手撕去了门上的胶带,掏出那串钥匙,一边对警卫说: “我们的朋友安德森在下层地下室里。他可能受伤了。你去看一下。 ”“是,先生。 ”努涅兹看上去既吃惊又困惑。“最重要的是,你没有看见我们。 ”这人找出一把钥匙,从钥匙环上摘下来,166插进门上的锁孔里。他拽开钢门把钥匙扔给警卫。 “把门从外面锁上。尽可能照原样重新贴上胶带。把钥匙装进口袋里,对任何人都不要说什么,包括队长。明白了吗,努涅兹警官?”警卫看着钥匙,如同他刚刚被委托保管一件宝石。 “是,先生。 ”这人匆匆走进门里,兰登尾随其后。警卫在他们身后把沉重的门锁上,兰登可以听见他重新贴上胶带的声音。“兰登教授, ”他们顺着一条看上去很现代的过道迅速地大步向前走,这里显然还在修建中, “我的名字是沃伦·巴拉米,彼得·所罗门是我亲密的朋友。 ”兰登朝这个模样气派的男人投去惊愕的一瞥。你就是沃伦·巴拉米?兰登从来没有见过国会大厦的建筑师,但他当然知道此人的名字。“彼得十分赞赏你, ”巴拉米说, “很遗憾我们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见面。 ”“彼得有大麻烦了,他的手……”“我知道。 ”巴拉米的声音很阴沉。 “恐怕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部分。 ”他们走到亮灯的过道尽头时,这条通道突然拐向左边,余下的这段不知通往何处的走廊里漆黑一片。“等一下。 ”巴拉米说,他闪入近旁的一间配电室,一堆而拥的橘黄色展接线从里面蜿蜒而出, 一直向黑暗的过道深处延伸开去。 巴拉米在里面四处翻找时,兰登等待着。这位建筑师肯定是找到为展接线供电的开关了,因为他们面前的过道突然亮了。兰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华盛顿特区——就像罗马一样——是一个秘密出入口与地道的密布城市。 他们眼前的通道让兰登想起了连接梵蒂冈和圣天使堡的密道。幽深、黑暗、狭窄。不过,和古代的密道不同,这条通道是现代的,还没有完工。这是一个狭长的区域,又长又窄,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惟一的光源是一线施工用的断断续续安装的灯泡,这点儿亮光更令通道显得幽深得不可思议。巴拉米已经走在前头了。 “跟着我。留心脚下。 ”兰登赶快调整步子跟上巴拉米,想知道这条路到底通往什么地方。此时,迈拉克步出了第三舱室,迅速地大步走在 SMSC 前往第五舱室的主167通道上。他手里捏着翠西的钥匙卡,平静地悄声念道: “零—八—零—四。 ”还有一些别的事情在他脑子里盘桓。 迈拉克收到一条来自国会大厦的紧急信息。我的线人撞上了出乎意料的麻烦。尽管如此,这个消息还是令人振奋:现在金字塔以及尖顶石都被罗伯特· 兰登拿到了。 虽然这事发生的方式令人始料未及,但关键部分已经到位。似乎是命运自己引导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以确保迈拉克的获胜。168Chapter 43兰登匆匆跟上沃伦·巴拉米疾速前行的脚步,他们默不作声地顺着狭长的过道走着。到目前为止,国会大厦的建筑师还没有就所发生的事情对兰登作过任何解释,但他显然绝不仅仅只是打算把这个石头金字塔从佐藤那儿带走而已。兰登越来越意识到,这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中央情报局?国会大厦建筑师?两个第三十三等级的共济会会员?兰登的手机尖厉地响了起来。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没有把握地问:“喂?”说话者悄声低语,声音怪异而熟悉。 “教授,我听说你突然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同伴?”兰登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 “彼得到底在什么地方?”他问道,声音在封闭的通道里回响着。在兰登身边的沃伦·巴拉米迅速向他投来关注的一瞥,显出担忧的神色,并示意兰登继续前行。“别担心。 ”那个声音说, “我告诉过你,彼得在某个安全的地方。 ”“你斩断了他的手,看在上帝分上!他需要一个医生! ”“他需要一个牧师。 ” 那个人回答。 “但你可以救他。 如果你照我的要求去做,彼得就会活着。我向你保证。 ”“疯子的保证对我毫无意义。 ”“疯子?教授,你肯定很欣赏我今晚在遵照古代礼仪约定表现的敬畏之意。让‘神秘之手’把你带到了一个入口——这个有望揭示古代智慧的金字塔。我知道它现在在你手上。 ”“你以为这就是共济会金字塔?”兰登问。 “这只是一大块石头。 ”通话的另一方沉默了片刻。 “兰登先生,你太聪明了,不适合装傻。你对今晚自己发现的一切知道得非常清楚。 一个石头金字塔……藏在华盛顿特区中心位置……是被一位有权势的共济会会员所藏,是不是?”“你在追寻一个神话!不管彼得告诉了你什么,他是在恐惧中说的。关于共济会金字塔的传说是虚构的。 共济会从来没有建造过什么金字塔来保护古代秘密智慧。就算他们这样做了,这个金字塔也太小,不可能是你想象的东西。 ”男人咯咯地笑了。 “我看彼得告诉你的事情极其有限。不过,兰登先生。不169管你是否选择接受你现在所有之物就是那东西,你都必须照我说的去做。我很清楚你身上带着的这个金字塔刻有密码字符。你要为我破译这些铭文。然后,只能是然后,我才会把彼得·所罗门还给你。 ”“不管你相信这个铭文揭示了什么, ” 兰登说,“那都不会是所谓的古代奥义。 ”“当然不是, ”他回答。 “那些奥义卷帙浩繁,不可能刻在这个小石头金字塔的侧面。 ”这个回答让兰登颇感意外, “但如果这个铭文不是古代奥义,那么这玩意儿也就不是共济会金字塔了。传说清楚地表明,共济会金字塔是用来保护古代奥义的。 ”现在,那男人的语气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兰登先生,共济会金字塔的确是用以保护古代奥义的,但是用一种你显然还没有领会的迂回方式。彼得从来没有告诉你吗?共济会金字塔的能量, 不在于揭示奥义本身……而是揭示隐藏奥义的地点。 ”兰登愣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破译这个铭文, ”那个声音继续道, “它会告诉你人类最伟大财富的隐藏之处。 ”他大笑起来。 “彼得并没有把财宝本身托付给你,教授。 ”兰登突然停下了脚步。 “等等,你说这个金字塔……是一张地图?”巴拉米也停了下来, 他的表情既震惊又警觉。 显然, 来电者刚刚击中了要害。这个金字塔是一张地图。“这个地图, ”那声音悄声说, “或者说是金字塔,或者是入口,或者不管你叫它什么……是很久以前造出来,用以确保古代奥义的隐藏地点永远不会被忘记……永远不会失落在历史中。 ”“那一串十六个符号看上去不像是地图。 ”“外表可能具有欺骗性,教授。但不管怎么说,只有你才有解读这段铭文的能力。 ”“你错了, ”兰登回击过去,脑子里浮现出那幅简单的密码图。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破译这个铭文。它并不是很复杂。 ”“我怀疑金字塔包含的意义比我们所看到的更多。但无论如何,只有你才拥有尖顶石。 ”兰登想起包里的小尖顶石的模样。 变混沌为秩序?他现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170了,但搁在他包里的石金字塔似乎每一刻都在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重。迈拉克把手机贴在耳边,很享受地听着从另一端传来的兰登焦虑的呼吸声。“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教授,你也一样。把地图破译出来后马上打电话给我。我们一起去那个藏宝之处,完成我们的交易。彼得的生命……交换所有的古代智慧。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兰登说, “尤其是在还没得到彼得还活着的证据时。 ”“我建议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你是庞大机器上很小的一颗螺丝钉。如果你不服从于我,或者想来找我,彼得就死定了。我发誓。 ”“就我所知,彼得已经死了。 ”“他还活得好好的,教授,但他绝对需要你的帮助。 ”“你到底在找什么?”兰登对着电话大叫起来。迈拉克回答之前停顿了一下。 “许多人都在追寻古代奥义,并对它到底有多大能量争论不已。今晚,我将证明这些奥义是真实存在的。 ”兰登沉默不语。“我建议你马上研究这个地图, ”迈拉克说, “我今天就需要这个信息。 ”“今天?!现在已经过九点了! ”“没错。时光飞逝①。 ”『注①:原文为拉丁文。 』171Chapter 44纽约曼哈顿,编辑乔纳斯·弗克曼刚刚关掉办公室的灯,电话就响了。他这个时候已不打算接听了,直到他一眼瞥见来电者的身份显示才改变了主意。应该是好事,他想,伸手拿起了听筒。“我们还在出你的书吗?”弗克曼半开玩笑地说。“乔纳斯! ”罗伯特·兰登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焦虑。 “感谢上帝你还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弗克曼来精神了。 “你有书稿要交给我编是吗,罗伯特?”终于来了?“不,我需要一个信息。去年,我让你联系一个叫凯瑟琳·所罗门的科学家,是彼得·所罗门的妹妹,对吗?”弗克曼皱起了眉头。没有书稿。“她当时想找一个出版商出版有关意念科学方面的书。你还记得她吗?”弗克曼转动着眼睛。 “当然记得。万分感谢你的介绍。她不仅拒绝给我看她的研究结论,而且也还不打算出版任何东西,说要等到未来某个神奇的日子。 ”“乔纳斯,听我说,我现在没有时间。我需要凯瑟琳的电话号码,马上。你有吗?”“我得警告你……你的举动有点儿迫不及待哦。她是很美,可你别为了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就——”“我不是在开玩笑,乔纳斯,我现在需要她的号码。 ”“好吧……等一下。 ”弗克曼与兰登相识已久,所以他知道兰登这会儿是当真的。乔纳斯往搜索窗口键入凯瑟琳·所罗门的名字,开始扫描公司的电子邮箱服务器。“我正在找, ”弗克曼说。 “不过为了保证效果,你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可别在哈佛的游泳馆里打,听上去你就像是在一个精神病院。 ”“我没在游泳馆。我在国会大厦的地下通道里。 ”弗克曼从兰登的声音里听出他没在开玩笑。这家伙出什么事了?“罗伯特,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写东西呢?”他的电脑叮的一声响了。 “好啦,等172等……我找到了。 ”他的鼠标跳过那些很久以前的电子邮件。 “看上去我只有她的手机号码。 ”“我记一下。 ”弗克曼报了电话号码。“谢谢,乔纳斯, ”兰登的声音充满感激, “我欠你一个情。 ”“你欠我一部书稿,罗伯特。你打算多久——”电话挂断了。弗克曼看着手机摇摇头。如果没有这号作者,图书出版这一行可就容易得太多了。173Chapter 45凯瑟琳·所罗门瞥见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惊讶地再看了一眼。她原以为是翠西来电向她解释为什么和克里斯多弗·阿贝当医生耽搁了那么久。但来电者不是翠西。根本不是。凯瑟琳嘴边掠过一丝泛红的微笑。 今晚还会有更多怪事吗?她迅速打开手机翻盖。“别告诉我, ” 她开玩笑地说, “书蠹王老五正在寻找单身的意念科学学者?”“凯瑟琳! ”这个低沉的声音正是罗伯特·兰登。 “感谢上帝,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 ”她困惑地回应道, “只不过,自去年夏天彼得家中的聚会之后,你就再也没来过电话。 ”“今晚发生了一些事情。请听我说。 ”他平时说话挺流畅,这会儿听上去有些结结巴巴。 “我很抱歉要跟你说这个……彼得现在有了大麻烦。 ”凯瑟琳的微笑消失了。 “你在说什么?”“彼得……”兰登犹豫了一下,好像在斟酌合适的用词。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他被……带走了。我不确定他是怎样和被谁带走的,但是——”“被带走?”凯瑟琳问道。 “罗伯特,你在吓唬我。带走……带去哪里了?”“被绑架了。 ”兰登声音沙哑,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这肯定是今天早些时候发生的,也许是昨天……”“这一点也不好笑, ”她嗔怒地说。 “我哥哥好好的。十五分钟前我还跟他通过话! ”“通过话?!……”听起来兰登非常吃惊。“是的!他刚刚给我发了短信说他要来实验室。 ”“他发短信给你……”兰登心里想着的话直接蹦了出来。 “但你实际上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是吗?”“没听到,但——”174“听我说。你收到的这条短信不是你哥哥发的。有人拿了彼得的手机。他很危险。今天晚上,就是这个人把我骗到了华盛顿。 ”“骗你来的?你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我知道,对不起。 ”兰登似乎有些一反常态的茫然。 “凯瑟琳,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危险。 ”凯瑟琳·所罗门很肯定兰登绝不会开这种玩笑,而且他听上去似乎失去了理智。 “我很好。 ”她说。 “我在一幢安全封闭的大楼里! ”“请把彼得发来的那条短信念给我听听。 ”凯瑟琳有些不解地翻出那条短信念给兰登听, 当她念到最后提及阿贝当医生的那段话,心里一冷。 “如果可以的话,请阿贝当医生也一起见个面。我完全信任他……”“噢,天哪……”兰登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你邀请这个人来你的实验室了吗?”“是的!我的助手刚才到大堂去接他了。我本想他们会到得更——”“凯瑟琳,赶快出去! ”兰登大喊道。 “马上! ”在 SMSC 大楼另一端的门卫室里,电话铃响了,盖过了红皮队比赛的声音。警卫不情愿地又一次扯下耳机。“大堂, ”他回答, “我是凯利。 ”“凯利,我是凯瑟琳·所罗门! ”她的声音非常焦急,几乎透不过气来。“夫人,你哥哥还没有——”“翠西在哪儿?”她问, “你在监视器里看见她了吗?”警卫旋转椅子看向监视器屏幕。 “她还没有回到‘立方体’吗?”“没有! ”凯瑟琳喊了起来,听起来十分惊慌。警卫现在意识到凯瑟琳·所罗门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在奔跑。出了什么事啦?175警卫麻利地操作视频控制杆,快速搜索数字显示器里的录像。 “噢,等等,我倒回去看一下……我看到翠西和你的客人离开了大堂……他们顺着过道走……快进……好,他们走进了‘水舱’……翠西用她的钥匙卡开了门……他俩都进了‘水舱’……快进……好了,他们一分钟前才走出‘水舱’……走到……”他转动着脑袋,放慢了回放速度。 “等一下。有点怪。 ”“什么?”“那位先生是一个人走出水舱的。 ”“翠西留在里面?”“是的,看起来是这么回事。我现在正看着你的客人……他独自进了大厅。 ”“翠西在哪儿?”凯瑟琳更疯狂地问。“我的监视器屏幕里看不见她。 ”他回答,声音里有一丝焦虑。他再看回屏幕上,那男人外套的袖子似乎是湿的……一直湿到肘部。他在水舱搞什么名堂啊?警卫看着这男人正坚定地顺着主干道走向第五舱室, 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看着像是……钥匙卡。警卫感到后脖上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所罗门女士,我们遇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对凯瑟琳·所罗门来说,今晚简直是一个“第一次”之夜。两年来,她从未在舱室里使用过手机,也不曾没命地狂奔着穿越这个舱室。而此时此刻,凯瑟琳一边盲目地飞跑在似乎长得无尽无边的地毯上,一边把手机贴在耳边。每一次脚步偏离地毯时,她都会转回正道,在一片漆黑中疾速前行。“他现在在哪里?”凯瑟琳气喘吁吁地问警卫。“正在查。 ”警卫回答。 “快进……好啦,他正顺着大厅往前……走向第五舱室……”凯瑟琳跑得更卖力了,希望能在被困在这里之前到达出口处。 “他到达第五舱室门口大约还要多久?”警卫停了一下。 “夫人,你没理解。我还在快进中。这是回放的录像。这是已经发生过的情景。 ”他停了一下又说。 “等等,让我查一下进门的监视器。 ”过了一会,他说: “夫人,唐纳小姐的钥匙卡显示大约一分钟前打开过第五舱室的大门。 ”176凯瑟琳猛地刹住脚步,在漆黑的深渊中停了下来。 “他已经打开第五舱室的门了?”她轻声对着手机问。警卫疯狂地敲击键盘。 “是的,他好像是……九十秒钟之前进入的。 ”凯瑟琳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她停止了呼吸。包围着她的黑暗好像突然间活跃起来。他就在这儿。瞬息之间,凯瑟琳意识到这整个空间里惟一的光亮来自她的手机,正映出她脸部的一侧。 “呼叫请求帮助, ”她轻声对警卫说, “去水舱帮助翠西。 ”然后她平静地盖上手机,亮光消逝了。她周围是完全的黑暗。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尽可能把呼吸放轻。过了片刻,一股浓烈的乙醇气味从她面前的黑暗中飘过来。气味变得越来越强烈。她可以感觉到有人向她靠近,在距她只有几码的地毯上。静默中,凯瑟琳心脏跳动的声音响得似乎要把她给暴露了。她悄悄脱下鞋,向地毯左边探出去。脚底感触到水泥地面的冰凉。她又跨出一步去探测地毯。她的一个脚趾“咔啦”响了一声。这在一片静默中不啻于一声枪响。几步开外,衣服的摩挲声突然冲向她面前的黑暗。凯瑟琳立即闪身躲开,但太晚了, 一条强壮有力的胳膊挡住了她, 黑暗中, 那双手摸索着拼命想抓住目标。这只虎钳般的手抓住了她的实验室工作服,她转过身子,那只手又猛地扯住她的后背把她揪过去。凯瑟琳胳膊向后一甩,从实验室工作服里挣脱开去。突然间,凯瑟琳·所罗门发现自己在一片漆黑的无尽深渊中,完全盲目地向前冲去,却浑然不知出口的路在哪里。177Chapter 46虽然被很多人称为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房间” ,但国会图书馆最出名的还不是它令人惊叹的宏伟建筑,而是其丰富的馆藏——五百多英里长的书架,足以从华盛顿特区延伸至波士顿,完全配得上“世界上最大图书馆”的称号声。而且其馆藏仍在继续扩展规模,以每天增加一万多个品种的速度。因为建馆初期的收藏来自托马斯·杰斐逊有关科学和哲学的私人藏书,这个图书馆就成了美国致力于知识传播的一个象征。 它是华盛顿特区第一批安装电灯的建筑物之一,如同“新大陆”在黑暗中亮起的灯塔。如其馆名所示,国会图书馆主要是服务于国会,就是在街对面国会大厦内工作的那些可敬的人们。国会大厦与国会图书馆这种年代久远的联系,眼下又将被一条新建的实体纽带大大增强——就是这条位于独立大道底下、 连接两个建筑群的地下通道。今晚,在这条灯光昏暗的通道里,罗伯特·兰登一路跟随沃伦·巴拉米穿过这个还在施工的区域,一边竭力克制着对凯瑟琳的深切担忧。那个疯子在她的实验室里?! 兰登甚至不愿去想象他为什么要去那儿。 他刚才打电话警告凯瑟琳时,挂断电话前明确告诉了她去什么地方和他会面。 这该死的通道还有多长啊?这会儿他的脑袋开始痛起来了,里面翻腾着一团纠缠不清的思路:凯瑟琳、彼得、共济会、巴拉米、金字塔、古代预言……还有地图。兰登摇摇头甩开这些念头。继续奋力前行。巴拉米承诺给我答案的。两人终于走到通道尽头时, 巴拉米领着兰登进入仍在地下的一扇尚未完工的双开门,因为还在施工,他们进去后这道门不能锁上,巴拉米随兴从一堆建筑材料里找来一把摇摇晃晃的铝制梯子抵住门,然后拎过一只金属桶压在梯子顶上。如果有人打开这扇门,金属桶就会很响地砸到地面。这是我们的预警系统?兰登瞅着压在上面的金属桶想道, 他希望巴拉米对他们今晚的安全能有一个更周详的计划。每件事都发生得那么快,以至于兰登直到此刻才开始考虑他跟随巴拉米逃跑的后果。我成了中央情报局追缉的逃犯。巴拉米在前面领路,他转过一个弯,两人登上了一段用橘色锥形警示筒圈起来的宽阔楼梯。 兰登上楼梯时感觉到肩上背包的分量。 “这个石头金字塔, ” 他说,“我还是不理解——”“别在这儿说, ”巴拉米打断他的话, “我们要在一个明亮的地方查看它。我知道一个安全地点。 ”兰登很怀疑这样的地方还是不是存在, 对一个刚刚对中央情报局安全部部长实施了身体袭击的人来说。178两人上楼后,进入一个饰有意大利大理石、灰泥墙面上贴饰着金叶子的宽阔门厅,门厅内一路排开八对雕像——塑造的都是女神密涅瓦。巴拉米继续匆匆赶路,领着兰登向东穿过一条拱顶走廊,走进一个更加宏大的空间。即便是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中,图书馆大厅依然熠熠生辉,显示出欧式宫廷的古典宏伟气派。高达七十五英尺的天花板,彩色玻璃天窗与贴饰着铝箔的横梁交相辉映,当时铝制品被认为是比黄金更贵重的金属。横梁下,是双柱装饰的庄严堂皇的二层楼厅,两条盘旋式的宽大楼梯通向楼厅,两端楼梯下方的中心支柱是两个巨大的青铜女神雕像,女神手里举着启蒙的火炬。在既想反映现代启蒙的主题, 又试图保留文艺复兴建筑的装饰风格的奇特努力之下, 这里楼道的栏杆雕饰被做成了按照丘比特模样雕塑的现代科学小天使裸像。 小天使电学家举着一个电话?天真无邪的昆虫学家拿着标本盒?兰登不知道贝尔尼尼①见了会怎么想。『注①:贝尔尼尼(Gian Lorenzo Bernini,1598—1680) ,意大利雕塑家、建筑师。 』“我们可以在那边谈。 ”巴拉米说。他领着兰登走过防弹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图书馆最珍贵的两本书—— 《美因茨大圣经》 , 一四五〇年代的抄本; 还有 《谷腾堡圣经》的美国藏本,这是世界上仅有的三部善本中的一部。穹顶天花板上画着约翰·怀特·亚历山大②寓意贴切的六格壁画:书籍的演变史。『注②:约翰·怀特·亚历山大(John White Alexander,1856—1915) ,美国画家,以装饰性的肖像画和壁画闻名。 』巴拉米径直走向后面东廊中间一扇精致的双开门。 兰登知道这个房间和其他房间隔得很远,但挑选这儿作为谈话的场所似乎比较奇怪。且不说在一个到处都有“请保持安静”标志的地方谈话有些滑稽,但这个房间坐落在整个图书馆的心脏部位,正好位于平面十字中心,似乎不像一个“安全地点” 。躲进这里,就像是冲进一个教堂藏身在祭坛之上。尽管如此,巴拉米还是打开门。步入幽暗深处,摸索着寻找光源。当他把灯找开时,美国最伟大的建筑师之一的代表作似乎是突如其来地呈现在了他们眼前。这个著名的阅览室如同一场献给感官的盛宴,中央部位高达一百六十英尺,房间的八个面由各种不同色彩的大理石砌成:巧克力色的田纳西大理石、奶油色的西艾拉大理石和苹果红的阿尔及利亚大理石。因为灯光从八个角度照射进来,任何地方都没有阴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房间本身在闪闪发光。“有人说这是华盛顿最令人震撼的房间。 ”巴拉米说着把兰登带进里面。179也许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间。兰登跨进门时心想。像往常一样,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卓尔不凡的穹顶中央圈, 饰以花草与图案的藻井从穹顶盘旋而下直抵上层楼厅。那上面环绕着一圈青铜“肖像”雕塑,凭栏俯首向下凝视。雕像下面,是漂亮的拱廊和拱顶组成的下层楼厅。地面上,三圈打磨得锃亮的木桌围绕着中间那张巨大的八边形桌子辐射开来。兰登把注意力转回巴拉米身上,后者这会儿正把那扇双开门大敞开来。 “我还以为我们应该躲藏起来。 ”兰登给弄糊涂了。“如果有人进入这幢大楼, ”巴拉米说, “我希望能听见。 ”“可在这里他们不是马上就发现我们了吗?””不管我们躲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会找到我们的。但如果有人把我们围困在这幢楼里,你会很高兴我选了这个房间。 ”兰登对这话不明就里,但巴拉米显然不想讨论这个。他已经向房间中央走过去,挑了一张阅览桌,拉开两把椅子,打开阅读灯。他指了指兰登的背包。“好了,教授,我们来仔细研究一下。 ”兰登不想冒险让粗糙的花岗岩在光滑的桌面上留下划痕, 他拎起整个包搁在桌上,拽开拉链,摊开背包,露出里面的金字塔。沃伦·巴拉米调整了一下阅读灯,仔细观察着金字塔。他的手指抚过那不同寻常的铭文。“我想你能认得出这种语言吧?”巴拉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