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但我们这儿知道出了大乱子。我们失去了北爪的图像,下面的阿拉克尼好像爆发了战争。这条线路是保密的,但大家都看到我离开了酒吧。” “没关系,没关系。这样很好,奇维。不管文尼和特林尼的同谋是谁,他们还没掌握情况。我们还有机会,我们两人一一” “可我们肯定还有可以信赖的人—”奇维的抗议声音低下去了,她没再争辩。很好。奇维刚刚洗过脑,对自己没把握,“好的,我能帮助你。你现在藏在哪儿?一条闸道里?” “对,可通向外面的舱门锁着,我们出不去。只要能出去,我们就能挽回局势。L I --A有……” “哪条闸道?” “嗯。”他看了看舱门,马里手里的照明器照出一个数字,“七—七四五。这个数字是不是……” “我知道在哪儿。我两百秒后到。别担心,托马斯。” 老天,奇维的恢复能力真是太惊人了。劳稍等片刻,然后朝马里探询地望了一眼。 “线路断开了,大人。” “好。重新安排线路,看能不能强行接通里茨尔·布鲁厄尔。”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查对地面行动情况。下次联系或许只能等到这里的一切有结果之后—不管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导弹爆炸时,无影手号正在南端上空。乔新的显示器里出现一串闪光,照亮了大气层。他们的跟踪卫星将破坏的详细情况转发至无影手号:三枚核弹全部命中目标。但里茨尔,布鲁厄尔并不是特别高兴,“时机计算得不对。核弹钻得不够深。” 舰桥公开通话频道上响起比尔·弗恩的声音,“是的,大人。把握准确时机必须依靠高空负责火控的聚能者—只有L1才能做到。”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乔新!” “有什么指示,大人?”乔新从他的控制台前抬起头来。 “你的人作好攻击导弹发射场的准备了吗?” “是的,大人。推进器刚刚完成一次喷射,足够我们飞临大多数发射场。我们将消灭协和国的相当大一部分武装力量。” “飞航主任,我要你亲自—”布鲁厄尔的控制面板响起一个信号提示音。没有图像,但副统领侧耳倾听着传来的音频信号。过了一会儿,布鲁厄尔道:“遵命,大人。我们会弥补这种局面。您的情况如何?” 上面出了什么事?丽塔不会有事吧?乔新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场远程通话上拉开,看着自己的情况显示屏。他迫使手下的聚能者将能力发挥到了极限,但他们这时已经算不上什么潜伏隐蔽了,行动不可能瞒过蜘蛛人网络。协和国的导弹发射场分布在大陆北部一个狭长地带内,只能说大致接近无影手号的航线。在乔新的飞行员与十来个聚能火控员的协作下,无影手号上拼凑起来的激光武器可以消灭接近地表的发射场,但前提是使飞船在航线上暂停五十毫秒。除非发生奇迹,否则齐射激光不可能消灭全部目标。某些埋藏最深的目标,攻击导弹发射场,将被钻地弹消灭。钻地弹已经投放,正在飞船身后沿着弧线向下坠落。 为了做到这一切,乔新尽了最大努力。我没有别的选择。这个念头不断升起,仿佛是一句咒语,与发自良心的另一个同样固执、同样挥之不去的念头应和着:我不是屠夫。可现在……现在,也许他有了个安全的办法,可以逃避布鲁厄尔下达的可怕的命令。诚实些吧,你仍旧是个屠夫。但屠杀的只是几百人,而不是几百万人。 少了来自LI的目标标定和火控命令,完全可能出现许多小差池。在南端爆炸的核弹便证明了这一点。乔新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着,向他的手下发送了最后一道指令。这是一个不易觉察的小错误,但足以在对反导导弹的攻击过程中引发一系列偏差。现在,许多射束将大大偏离目标,协和国将仍然有机会对抗金德雷核弹。 拉奇纳·思拉克特在访客候见室急躁地来回踱步。昂德希尔到底多久才能出来?老头子或许改变了主意,甚至干脆忘了出来见客。警卫似乎也提心吊胆,在某条线路上不断跟什么人说着。思拉克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终于听到暗藏的马达嗡嗡响了起来。片刻之后,老旧的木门滑开,钻出一只引路虫,身后跟着舍坎纳·昂德希尔。警卫赶紧跑出哨亭。“先生,我能跟您说句话吗?我觉得—” “好的,但先让我跟这位上校谈谈。”昂德希尔好像被身上的大衣压得直不起腰来,每一步都往一旁偏。警卫在哨亭边手足无措,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引路虫耐心地拽着昂德希尔,让他大致不差地走向思拉克特。 昂德希尔走进候见室,“我正好有几分钟时间,上校。听说你丢了工作,我很难受。我希望……” “我的工作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先生!这件事我一定得告诉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见到昂德希尔,这是个奇迹。现在,我必须赶紧说服他,抢在警卫鼓起勇气插进来干涉之前。“我们的自动化指挥系统已经被人破坏了,先生。我有证据!”昂德希尔抬起手,好像要阻止他。但拉奇纳不管不顾一口气说下去。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听上去肯定像疯子的念头,可它能解释一切。存在一个……” 世界在他们周遭爆炸了。比一切色彩更明亮的色彩,亮得让人痛苦难当,比思拉克特想像中的光明初期的太阳更加耀眼。一时间,他脑海里只有这种让人极度痛苦的明亮。其他的一切:意识、恐惧,甚至震惊—都被这种无比耀眼的色彩挤出脑海。 接着,意识又回来了。痛苦的意识,但仍旧是意识。他躺在雪地上,周围是散落的残骸碎片。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疼啊。前方视域中只有视觉暂留的残像,这残像仿佛地狱,烧灼在他的视网膜上,挡住他的视线。残像—一束绝对漆黑的光柱,衬出黑色的人影:那个警卫,舍坎纳·昂德希尔。 昂德希尔!思拉克特爬起来,推开倒塌在他身上的瓦砾。痛觉全部回来了。他的背成了一大片难以抑止的剧痛。被扔进屋里,一路撞倒了几堵墙,这种痛法再自然不过了。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骨头好像没断。 “先生!昂德希尔教授?”他自己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拉奇纳四下转动脑袋,好像是个仍长着婴)L眼的小孩子。堵住前视域的残像挥之不去,他只能这么做。下方的弧形火山壁上是一串冒烟的大洞,上面这里受创最重,昂德希尔住宅的外屋全塌了,能燃烧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烧。拉奇纳朝警卫刚刚站立的地方走了几步,但那儿已经成了一个浓烟滚滚的深坑。上面的山体已经炸平了。思拉克特从前见过这种事,那是一次可怕的意外,一个军火库被引爆。我们碰上什么了?昂德希尔在他的宅子下藏了什么?他脑子里某个地方不解地问着这些问题,但他无法回答,而且还有更紧急的事要做。 传来动物的哩世声,就在他脚边。拉奇纳转过头来。原来是昂德希尔的引路虫。它的战斗肢比划着刺戳的姿势,可它的身体扭曲着压在倒塌的残垣下。可怜的畜生,背壳肯定压碎了。他不想绕开它,引路虫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可怕地挣扎着,想把它压碎的身体从废墟下拉出来。 “莫比!没事的,没事的,莫比。”是昂德希尔!声音好像被捂住了,模糊不清,但现在他听什么都模糊不清。思拉克特刚绕过引路虫,它猛地一挣,残躯从墙下挣出来,跟着他朝昂德希尔声音的方向爬去。它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威胁的哩喳声了,更像便咽的哀鸣。 思拉克特沿着那个深坑走着,坑边积满炸飞落下的瓦砾。坑壁烧灼成了玻璃一样的东西,已经开始向内坍塌。没有昂德希尔的踪影。 引路虫爬过思拉克特。在那儿,就在引路虫前头:一片残骸中,突兀地高高伸出一只蜘蛛人的胳膊。引路虫尖叫起来,开始无力地扒着。拉奇纳也赶上来,拖开重物,刨开热烘烘的松土。热烘烘?跟卡罗利加最底部一样滚烫。蜘蛛人最怕被埋在热腾腾的泥土里。思拉克特拼命掘着。 虽然昂德希尔被埋在土里,但还保持着头上脚下的姿势,头部离空气只有一英尺。几秒钟内,他们已经让他肩部以上的身体露了出来。地面一斜,向深坑方向塌下去。思拉克特一伸手,揪住昂德希尔,全力向上拽。一英寸,一英尺……两个人滚倒在高处,昂德希尔刚才的墓穴已经塌进了深坑。 引路虫在他们身边爬着,前肢始终没有松开他的主人。昂德希尔轻轻拍着它,然后转过身,脑袋傻乎乎地转动着,跟思拉克特刚才的动作一模一样。他眼睛的晶状表面上被灼出了不少水泡,因为他的遮挡,思拉克特自己的眼睛才没有灼伤。但老人的头部上半却完全暴露在冲击波之下。 昂德希尔好像在望着那个深坑。“杰伯特?尼兹尼莫?”他轻声叫道,好像不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站起来,开始朝那个深坑走去。思拉克特和引路虫一起抓住他。起初,昂德希尔由着他们领着自己绕过一堆堆瓦砾。老人穿着厚衣服,很难判断伤势,但看他走路的样子,至少断了两条腿。 接着他问道:“维多利亚?布伦特?你们能听到我吗?我丢了……”他转过身,重新朝那个深坑走去。这一次,拉奇纳不得不使劲抓住他不放。可怜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快想办法!拉奇纳朝山坡下望去,直升机停机坪的地面有点倾斜,但有上面的山头遮挡,停机坪还没溅多少碎片。“啊,教授—我的直升机里有电话。快来,咱们可以给将军打电话。”虽说是灵机一动,但这些话实在经不起推敲,幸好昂德希尔这会儿糊涂了。他顿了顿,身体摇摇晃晃,差点倒下。接着,他好像又清醒了。“直升机?对,我能派上用场。” “好的,咱们下去吧。”思拉克特正要走,昂德希尔却迟疑起来,“我们不能把莫比留在这儿。尼兹尼莫和其他人留下没关系,他们肯定已经死了。可莫比……” 莫比马上就要死了。但思拉克特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引路虫已经不再爬动,前肢微微朝昂德希尔的方向摇晃着。 “它是一只动物啊,先生。”思拉克特轻声道。 昂德希尔嘿嘿一笑,显然又神智不清了。“人和动物有什么不同,上校?只有程度上的差别。” 思拉克特只得脱下外套,替引路虫做了个包袱。这东西死沉死沉的,肯定有八十磅重。但他们总算开始下山了,昂德希尔再也没有提出其他要求,只需要拉奇纳偶尔扶他一把。你现在还能做什么,上校?潜伏的敌人终于扑出来了。思拉克特望望火山壁上仍旧冒着炬柏勺断壁残垣。高原上肯定也正发生着同样的事,国王的战略防御部队全完了。最高司令部无疑也中了核弹。不管我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现在都已经太迟了。《天渊》作者:[美] 弗诺·文奇(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第五十七章 交通艇从LX庞杂体上飘然而起。他们下面是敞开的5745号闸道口,空气涌出舱口,变成了冰晶。要不是奇维,他们这时仍陷在闸道的压力舱门之后。奇维的着陆飞行和现场发挥的解除锁定技术真是太神奇了,连状态良好的聚能者说不定都没有那种本事。 劳将阿里·林轻轻放进奇维身旁的座椅。这女人从控制台前转过头,一脸悲伤。“爸爸?爸爸?”她伸手试他的脉搏,紧张的表情稍稍轻松下来。 “我想他能挺过去,奇维。你瞧,L1-A有医用自动化系统,我们可以……” 奇维重新在座椅里坐好。“军火库……”目光仍注视着她父亲,惊骇的表情慢慢变成了若有所思。突然间,她遴然掉转视线,点点头,“你说得对。” 交通艇小小的核子发动机点火了,劳和他的人赶紧手忙脚乱抓住支撑物。要是由自动驾驶仪控制,小艇可以飞得很平稳。但奇维已经强行接过控制权,手动飞行。“出了什么事,托马斯?咱们还有机会吗?” “我想是的,只要能赶到L1-Ao”他将背叛的故事讲了一遍。基本上是真实的,除了阿里·林的伤是怎么来的。 奇维操纵着交通艇转了一圈,减速接近目的。飞得很稳,但她的声音硬咽着。“这简直是又一场迪姆大屠杀,对不对?如果这一次不能阻止他们,我们全都会死。还有蜘蛛人也会死。” 太妙了!要不是奇维刚刚被洗过脑,沿着这条思路想下去本来很危险。只要再过几天,她会将上百处破绽拼在一起,迅速洞见真相。但下面的几千秒中,她想起迪姆对劳有利。“说得对!但这一次,奇维,我们还有机会,完全可以阻止他们。” 交通艇降低高度,横过钻石一号。开关星像个暗红色的月亮,亮光在取自阿拉克尼的最后几堆残舌上这里那里闪烁着。转一个弯后,哈默菲斯特便看不见了。范·纽文最可能的藏身处便是那里的塔楼,这下子算陷在那儿了。这人实在是个天才,但他只赢得了半场胜利。他切断了聚能支持系统,但还没有阻止阿拉克尼的地面行动,又孤立无援,无法联系他的同谋。 在这场角逐中,半场胜利一文不值。再过几百秒,L1-A的火力就掌握在我手里了。战略再清楚不过:确保彻底摧毁。范·纽文自身在道德上存在的弱点会让他在这场角逐中拱手认输,将胜利奉送到托马斯·劳手中。 伊泽尔并没有失去知觉。要是他昏过去了,那就是再也不会醒来的长眠。但片刻之间,他的知觉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身体上:噬骨的寒冷,肩头和手臂上撕裂般的剧痛。 将空气吸入肺里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空气肯定有,就在什么地方。园子里可以呼吸的地方多的是。可是都在哪儿?他朝虚拟阳光最亮的方向转过去,残留的一丝理智意识到水正从那个方向涌来,即将泻下。就朝最亮处游。他竭尽最后的力量,虚弱地在水里踢打着,没负伤的那只手划着水,保持方向。 水,还是水。看不到尽头的水流,被阳光映成了红色。 他冲出水面,咳着,呕着。还有,他在呼吸。周围全是湖水,翻滚着,爬升着,没有什么地平线。此情此景,真像他小时候看过的《堪培拉剑与海盗的故事》。他是陷在大涡流中的水手。他极力向上方望去,翻腾的水流在他头顶。将他团团围住的这片大海的直径只有五米左右。 方向感回来了,随之而至的是有条有理的思维。伊泽尔翻了个身,向下方和后面望去。没发现追兵,也许有没有追兵都一样。身边的水流被他的血染红了,他能尝到自己鲜血的味道。寒冷放慢了失血速度,减弱了疼痛,但同时也在麻痹着他的双腿和没负伤的胳膊。 伊泽尔透过湖水四处张望,想判断自己周围这个有空气的气泡离朝外的水面有多远。阳光射来的方向上,湖水好像不深,可是……向下望去,他看见了遭到水流破坏的森林。透过涌动的湖水,他能看到森林的残迹。这层湖水最多不过十多米深。我算逃出来了。他的气泡本身就在向下飘落,缓缓飘过北爪的天空。 向下飘落。原因是这里的微重力,还有湖水撞上洞窟顶部所产生的反冲力。但汹涌澎湃的水流就在他身周飞窜,翻波吐浪。他的腰腿在浪头上一撞,向上弹起,带起了一串颤动的水珠,和他一起在空中旋转着。周围嶙僻叭叭响成一片,一片机械噪音。离构成水墙边框的钻石洞壁只有不到一米了。他伸开双臂,旋转刚停,受伤的肩膀却撞上了洞壁。伊泽尔疼得眼前一黑,眼前的一切骤然消失。 他只晕过去了一两秒钟。醒来后发现,他距离湖床大约五米,附近的岩石上布满苔鲜。这是过去的湖水与岸边齐平的地方。还有那种嚼僻叭叭的声音……他朝湖床望去。数以百计定位器控制的侍服阀,仍旧继续着它们协调一致的破坏活动。正是这种活动将湖水掀了起来。 伊泽尔攀住湖床上粗粗切削过的岩石。离上面只有几米,离木屋不远……离木屋过去所在的地方不远。那边还看得出地基,房屋框架仍旧支撑着没倒。至于其他的,一百万吨水的运动,虽然缓慢,但也足够把这个地方冲刷一空。碎石仍在不断飘起,打在木屋残骸上。 伊泽尔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地方,只靠一只好手攀着废墟。湖水已经稳定下来了,形成一个水层,拥住森林,爬上洞窟远处的石壁。它仍然不时涌动一下,一颗直径十米的大水珠在空中飘着。大部分湖水最终还是会沉人低洼的湖床,但阿里·林的杰作已经彻底毁了。 痛楚稍减,但事情的来龙去脉伊泽尔已经有点记不清了。托马斯·劳好像与他那几个随从一起陷在被淹没的森林某处,伊泽尔亲眼见到他们沉入林间水流。他想起了自己当时的胜利的喜悦。范,我们胜利了。但这并不是他们的原定计划。事实上,劳不知用什么方法看破了他们的伪装,差点把他们俩人全杀了。劳或许根本没陷在这里。要是他逃出了这个洞窟,他完全可以觅踪寻迹抓住范,或者赶到L1-A o 他的恐惧已经远去,渐渐消失。一缕缕戮勃的鲜血缓缓飘起。他低头检查手臂的伤势。马里的电击枪打碎了他的手肘,撕裂了一根动脉。更早些时肩头所受的伤,加上受到的折磨,这时却无意中起到了止血带的作用。可我还是会慢慢流血过多而死。正常情况下,这个念头会让他极度惊慌,可他现在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彻底放松,休息一会儿。然后你就死定了,然后,托马斯·劳或许会取得最后胜利。 伊泽尔强迫自己不断飘动。要是能止住血就好了……可他连脱下外套都做不到。他的思绪慢慢从这些不可能做到的事上飘离开去,脑海中一团灰色渐渐化开。剩下的最后时刻该做点什么?他择路飘过废墟,视域已经大大收缩,只能看到眼前几厘米的地面。要是能找到劳的巢穴该有多好,哪怕只找到一个通讯链接都行。至少我可以提醒范。可是没有通讯链接,有的只是无尽的废 墟。冯精心培育的木材都已化为碎木,连木纹都粉碎了。 一个压碎的衣橱里伸出一只赤裸的白色手臂。恐怖又神秘,伊泽尔的头脑吓得僵住了。我们落在这儿的还有谁?奥莫,对。可这 只手臂赤裸着,亮闪闪的,白得毫无血色。他碰了碰手臂尽头的手,它转动着,在他的指尖滑动。啊,原来不是尸体,只是劳最喜欢的那种封闭式压力服。幽暗的脑海中浮起一个念头,或许它能止血。他拽了拽压力服的衣袖,它飘过来,卡住了,又挣脱了。他抓着地面的手一松,一时间,仿佛在与那件衣服翩翩起舞。左袖筒敞开着,前面联着分指手套。他将左臂穿进去,手指直到肩头全部套进衣袖。他拉着衣服,让它从后背绕过来,受伤的右臂进了右边袖筒。现在他尽可以流血至死,没人能看见一滴血迹。系紧衣服。他动着身体,让衣服套得更合适。好紧,这可是真正的止血带。他的左手抚过重伤的右臂,轻轻一捏,下面一阵剧痛。但压力服作出了反应,收紧了。只听一声痛苦的呻吟,仿佛来自远方。是他自己的声音。他一时失去了知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头顶着地面,轻轻飘浮着。 右臂现在已经固定了,压力服收缩到了最大程度。这种服装款式真是让人疼得要命啊,或许它能让他活下来。 他从飘过的水流中吸了几口水,竭力理清自己的思绪。 身后响起抱怨似的猫瞄声。原来是小飞猫,滑过来依偎在他胸口和那只好胳膊之间。他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你也碰上麻烦了?”他问,声音嘶哑难听。小猫那双大大的黑眼睛望着他,然后使劲往他怀里拱。真怪,要是小猫觉得不舒服,一般都会躲着人。虽说它们身上有跟踪器,这一点还是让阿里·林很头疼。小猫身上湿挽渡的,但样子还挺精神。也许……“你是来安慰我的吗,小家伙?”他感到小猫打起呼噜来,它的身体热乎乎的。他笑了,有个小动物听他说话,他感觉自己好多了。响起一阵翅膀扑打的声音。又来了两只。两只。飘在他上方,生气地瞄瞄叫着,好像是说:“你把我们的园子怎么了?”也可能是:“我们要吃饭。”它们绕着他转来转去,小猫仍旧拱在他怀里,并没有被轰出来。接着,最大的那只长着大耳朵的公猫“噢”地从伊泽尔身边飞走,落在废墟中最高的一处,向下望了望伊泽尔,梳理起自己的翅膀来。这家伙,看上去一点水都没沾着。 废墟中最高的一处……一根直径约两米的钻石管道,上面还有一个金属盖子。伊泽尔突然意识到自己望着的东西是什么:劳巢穴中的一段雨道,极有可能是那条直通L1-A的雨道。他沿着山坡飘过去,来到那根上面扣着金属盖的管道前。公猫拱起背,很不情愿把地盘让给文尼。这些家伙,到现在这个时候还跟平时一样,地盘观念极强。 金属盖原来是舱门,上面的控制灯闪着绿光。 他望着那只大公猫,“你心里清楚,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在你屁股下面,对不对,伙计?”他轻手轻脚将怀里的小猫抱出来,把猫从舱门控制机关上轰走。舱门滑动着打开了。这些笨蛋小猫会不会跟着他进去?他最后挥挥手,把它们赶远一点,“我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但跟着我实在不妥当。挨了电击枪可疼得要命。” 顶楼的协同工作大厅被附属座位塞得满满的,挤得让人很难飘过那些拐角。就在西利潘关闭聚能者通讯链接的那一瞬间,这个地方变成了疯人院。特鲁德拼命飘开,躲开朝他伸来的胳膊,龟缩到工作大厅顶端的控制区。“他们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被迫脱离自己的工作。” 眼前的景象比范想像的更糟。要不是聚能者全被固定在各自的座位上,他们准会向他和特鲁德发起攻击。他看着这个易莫金人,“链接必须切断。这是劳的力量的核心,现在他可指望不上这份力量了。我们要夺过整个L1的控制权、特鲁德。” 西利潘两眼发直,这段时间里受的震动太多了。“整个LI?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可算全死在你手里了,范,至少我肯定死在你手里了。”眼神里又恢复了几分活气,无疑是在想像劳和布鲁厄尔会怎么收拾他。范伸出空着的手扶住他。“不,我会赢的。只要胜利者是我,你就能活下来。蜘蛛人也一样。” “什么?”特鲁德咬着嘴唇,“对呀,切断聚能支持肯定会拖住里茨尔,让他的行动放慢。那些该死的蜘蛛人说不定真的还有一线希望。”他的目光又涣散开来,嚎朦陇陇地,好像望着远处的什么东西,“范,你到底是什么人?” 范的声音很轻,只稍稍压过下面大喊大叫提要求的聚能者的声音。“眼下,我是你惟一的希望。”他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收缴的西利潘的头戴式,递给对方。 特鲁德小心地抚平皱成一团的头戴式,然后扣到眼睛上。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们这少L还有一批头戴式,我给你弄一副来。” 范笑了。西利潘以前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种狡猾的笑容,直到两百秒前。“不用,我有更好的设备。” “噢。”特鲁德的声音很低。 “现在,我要你评估一下受损情况。你有没有办法让这儿的人工作,又不让劳切断?” 特鲁德愤愤地一耸肩,“你知道这是不可……,’他又抬头看看范,“或许吧,或许可以做些小事。我们可以做点儿离线运算的活儿。说不定我还能骗过那些负责数字运算的聚能者……” “好样的。让这些人安静下来,看他们中间有没有人能帮把手。” 两人分开了。西利潘向下飘到聚能者中间,嘴里唠叨着抚慰的话,将情绪波动的聚能者呕吐的秽物收进口袋。他的抚慰没起什么作用,吵嚷声更响亮了。 “我需要更新跟踪数据!” “金德雷国作出的反应没有翻译,翻译文本在哪儿?” “你们这些大笨蛋,通讯链接丢失了!” 范从侧面溜过天花板,向下观察着一排排座椅中的聚能者,倾听着他们的抱怨。远端的墙边,安妮和她的另一个助手一动不动地悬在供过往人们休息的支撑点上。她现在应该很安全,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正在进行的是你最后的战役,一两个世纪前你以为已经输掉了的决战。 范的眼底,图像不断淡入淡出。他已经启动了顶楼绝大多数区域的无线微波脉冲动力。在这个区域内,他有大约十万个已经激活的定位器。他的眼底仿佛伸出一道明亮的光,光的手指在顶楼探索着,伸向群集着定位器、能够向他反馈信号的一切地方。 判断形势,判断形势。范的目光扫过协同工作大厅内外聚能者的屏幕输出。窄巷内,只有少数聚能者仍旧锁在自己的小舱室里,全都是当前行动用不着的专家。工作数据流被阻断后,他们中的许多人都狂性大发。范轻轻松松地切人控制系统,打开一些输送进来的通讯信道。有些情况他必须掌握,这些情况或许能让聚能者的情绪缓和下来。特鲁德紧张不安地抬起头,他注意到有人正在摆弄他的系统。 范的触觉伸出顶楼,在庞杂体表面上搜寻着定位器发出的微光。有了!两组孤立图像中的一组,传输率很低,黑白图像。一瞥之下,他发现一艘交通艇在裸露的岩石上着陆了。该死!S745号闸道。如果劳想出办法打开那道舱门锁,不用想就知道他下一步会去哪儿。 一瞬间,范只觉得恐惧汹涌而至:潮流不可遏止地逆转了。嘿,这种感觉倒真跟重新回到年轻时一样。在劳到达L1-A之前,他只有大约三百秒。现在已经不用保存力量了,手里掌握的一切都得用上去。范发出指令,将所有能起用的定位器全部调动上线,哪怕没有动力的也罢。它们那个小小的电容里还残留着一点弱电,每一个都足以传递十来个信息包。用得好的话,他仍旧可以得到管用的输人一输出信号。 在他的眼底,图像缓缓成形,一个比特接一个比特。 范在三面墙之间飘动着,小心地让自己别进人聚能者能够到的范围,不时闪避飞过来的键盘和饮料泡囊。但新进来的数据起到了镇定作用,译员区已经差不多平静下来了,译员之间的交流大多局限于本地直接对话。范朝下方飘去,来到特里克西娅·邦索尔身边。这女人伏在她的键盘组上,全神贯注。范切入来自无影手号的数据流。这里应该有点好消息,里茨尔和他那一伙的行动应该停顿了,就在他们准备实施大屠杀的关键时刻…… 他花了一秒钟才才适应了这种多元数据流。里面有提交给译员的数据,弹道数据,发射密码。发射密码?布鲁厄尔实施了劳计划的诱导攻击!实施得相当笨拙,协和国相当大一部分武器肯定会保留下来。弹道呈上升弧线,每秒数十发。 片刻间,范的注意力全部被这恐怖的一幕吸引住了。劳打算消灭一个世界上的半数人口,而里茨尔正不遗余力完成这一大规模谋杀。他切人特里克西娅·邦索尔最近几百秒的工作记录。这份记录在她的工作数据被切断处乱成一团,从本质上说,这跟其他人的呕吐没什么区别。一连许多页不知所云的胡扯,还有许多乱一七八糟的文件,上面甚至没有标注工作日期。一段几乎有意义的话忽然跃入他的视线。 有句老话正好说到了点子上:太阳渐暗的时期,世界最美好。的确是这样。气候宜人,既非炎热也非酷寒;一切都显得从容不迫,逐渐放慢脚步。绝大多数地方都会有好些年四季如春,夏天不热,冬天不冷。渐暗期历来是最浪漫的时期。这个时期向所有高等生物发出诱人的呼唤,让大家舒缓下来,放慢步伐。这也是世界终结之前的最后一段准备期。 舍坎纳·昂德希尔误打误撞碰上了好运气,正巧赶在渐暗期那几年间天气最好的几天出门。这是他第一次前往陆战指挥部··甲… 这显然是特里克西娅翻译的一段文字,就是那种气得里茨尔·布鲁厄尔火冒三丈的“人性化描述”。可是,昂德希尔“第一次前往陆战指挥部”?这是怎么回事?这肯定是上一个暗黑期到来之前的事。托马斯·劳怎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要查阅从前的这种记录? “全都搞乱了。” “什么?”范的意识回到协同工作大厅和聚能者不耐烦的声音上。刚才说话的是特里克西娅·邦索尔。她的目光好像注视着远方,手指抽搐似的在键盘上敲击着。 范叹了口气。“是啊,你说得没错。”他回答道。不管她指的是什么,这句回答都完全适用。 无动力定位器网络的低传输率同步过程结束了:他有了来自L1-A的图像。如果沟通再好一点,说不定可以接通L1-A附近的电子喷射推进器。那儿没有多少运算处理能力,但那几个电子喷射推进器和其他电子喷射器联成了一个喷射网……更重要的是,我们或许可以利用那些电子喷射推进器本身!如果能把它们中的几十个瞄准统领大人,“特鲁德!那些负责数字运算的聚能者,你处理好了吗?”《天渊》作者:[美] 弗诺·文奇(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第五十八章 拉奇纳·思拉克特的直升机起飞了,离开了倾斜的停机坪。发动机和旋翼的声音听上去都还正常。为了观察地形,思拉克特不得不随时转动脑袋。他沿着火山壁的方向向东飞去,受了重创、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山壁在他们之前伸展出去,山壁顶端已经被削平了。下面的城市里报警灯闪闪烁烁,急救车辆正奔赴不久前还是公寓、宅院的一个个弹坑。 他身边的栖架上,昂德希尔无力地动弹着,从他的引路虫背上的背篓中往外拉着什么。引路虫竭力帮忙,可它受的伤比它的主人重得多。“我要看看,拉奇纳。能帮我一把吗?帮我打开莫比的背篓。” “马上,先生。我想飞出这里,去直升机场。” 昂德希尔把身体从栖架上支起几英寸。“用自动飞行仪就行了,上校。请过来帮我一把。” 思拉克特的直升机上有数十个内置处理芯片,这些处理器又自动挂接在空中管制和信息网上。如此先进的飞机,过去一直是他的骄傲。但自从最后那次在陆战指挥部的会议以后,他一次也没有用过自动飞行仪。“先生……我信不过自动飞行仪。” 昂德希尔轻轻笑了一声,笑声很快变成了剧烈的咳嗽。“没关系的,拉奇纳。来吧,我一定得看看发生了什么。过来帮我一把。” 对呀!暗黑在上,无论怎么做,现在还有什么关系!拉奇纳“咔”的一声,四只肢尖插进控制孔,一转,切换到全自动飞行。他朝自己的乘客转过身来。莫比压断的后背上还背着背篓,拉奇纳迅速拉开背篓拉链。 昂德希尔的手伸进背篓,像捧国王王冠一样,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设备。拉奇纳转着脑袋,凑近细看。什么……一顶该死的电脑游戏头盔。真的是一顶游戏头盔! “啊,好像没摔坏。”昂德希尔轻声道。他把头盔扣在眼前,头却猛地一缩。拉奇纳看得出原因:老人的眼睛上尽是燎泡。但昂德希尔没有放弃,他把头盔弄松一点,让它离头部稍远一点,这才打开电源。 他的头部周围亮起了绿光,闪了几下。拉奇纳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直升机舱突然淹没在上百万种不断变幻的色彩中,明亮,彩格①。他想起了有关昂德希尔那些发疯的嗜好的传言,影像魔法。看来传说是真的,这顶“游戏头盔”不可小觑,一定花了一大笔钱。 昂德希尔自言自语地嘟咕着,不断调整着头盔,好像要绕开灼伤的眼睛造成的盲点。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是漂亮的、变幻的光,惊人的电脑资源制造出来的江湖骗术。但昂德希尔好像满意了,他看哪看哪,一只空着的手抚摸着他的引路虫。“啊……我看见了。”他轻声说。 就在这时,直升机的发动机好像突然发疯了,所有指针全部越过红线。这股动力大得异乎寻常,一两个小时之内肯定会烧毁飞机。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没有哪个操作系统会允许发动机输出这么大功率。 “活见鬼—”思拉克特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动力已经传到上面的旋翼。他的直升机骤然变成了“疯子”,猛烈爬升,越来越高,见第三十三章。高过了火山壁。 高出火山五百英尺,距下面的高原一千英尺。这时,发动机又恢复了平静。拉奇纳抓紧时间瞥了一眼下面。他们刚才在卡罗利加只看到了单独一列破坏,但它实际上是一张大网的一部分。他们的西面南面排列着几百道烟柱。反导导弹发射场。但这些混蛋们没打中!整个高原上,拦截火箭从发射井里冲天而起,一波接一波,数以百计,又快又密,像短程火箭炮。实际上,这些导弹彼此之间相隔几十哩,推进火箭运载着战斗部,飞向数千哩之外的拦截点,飞行高度高达数十哩。防空司令部作了那么多次预演,但眼前这一幕的壮观程度超过了任何预想,真是令人敬畏啊……这意味着,金德雷国刚刚发射了它的全部核武器。 舍坎纳·昂德希尔却好像没注意。头盔玩弄着光的幻彩把戏,他的头随之转来转去。“肯定会重新联上,肯定会。”他抽搐似的扳动游戏操纵杆。几秒钟之后,“现在全完了。”他呜咽着说。 特鲁德离开他那些负责数字运算的聚能者,来到译员区里的范·特林尼身边。“单纯的数字运算我还能对付,范。我是说我能得出答案,但控制方面—” 特林尼只点了点头,他的反对意见还没出口便被打了回去。特林尼的样子跟平时太不一样了。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一起值了那么多班,可现在,他完全成了另一个人。过去那个范·特林尼说话总扯着大嗓门,自高自大,是个惯吹牛皮的老骗子,你可以跟他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现在这个范平静得多,但一举一动却刀锋般锐利。这把刀会把我们大家全宰了。特鲁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安妮膘去。安妮·雷诺特的尸体,就那么挂着,像挂在钩子上的肉。但就算他能想个办法背叛范,可多半还是救不了他。劳和布鲁厄尔是统领啊,特鲁德知道自己已经罪无可赦。 “—还有机会,特鲁德。”范的声音穿透他的恐惧,在他耳边响起,“或许我们可以把系统敞开一点,骗得聚能者们相信……” 西利潘耸耸肩,反正干什么都无所谓了。可是,“这样做的话,统领们眨眼间就把整个系统用起来。我这会儿正从劳和布鲁厄尔那儿接到大量服务请求,一秒钟五十个。” 范揉着他的太阳穴,目光投向远方。“对,我知道。好吧,我们有什么?营帐里……” “从本尼酒吧的摄像机看,那儿的人乱成一团,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运气好的话,就会待在那儿,什么地方都别去。”统领们事后便不会把复仇的怒火倾泻到他们头上了。 一个聚能者—邦索尔—打断了他们的话。聚能者总是这样急乎乎的,不管不顾。“地面的人数以百万计,再过几秒钟,他们就会大批死亡。” 这句话竟然让范惊得说不出话来。就算是这个全新的范·特林尼,跟聚能者打交道时仍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半吊子门外汉。“是啊。”他回答,好像是自言自语,而不是跟西利潘或者聚能者说话,“但至少蜘蛛人有了一线生机。没有我们的聚能者,里茨尔的螺钉拧不紧。”不看都知道,邦索尔已经不理会他的回答了,只顾敲击自己的键盘。 特林尼的注意力突然转回西利潘身上,“劳在一艘交通艇里,正前往L1-A。那个地区到处都是电喷恒定推进器,如果我们能调几个聚能者控制创门—” 特鲁德只觉得一股火直冲上来。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范·特林尼照样是个大笨蛋。“愿瘟疫把你抓了去!你完全不懂聚能者对主人的忠诚!我们需要……” 邦索尔又插了句嘴,“里茨尔不能拧紧螺钉,可我们也不能松开螺钉。”她不出声地笑起来,“真有意思,陷人了僵局。” 特鲁德朝范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飘上天花板,省得听这个出了毛病的聚能者胡说八道。“他们会一直说下去,怎么都没法让他们闭嘴。” 但范朝这个聚能者转过身,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陷人了僵局’?你是什么意思?”他轻声说。 “该死的,范!理她干什么!”但范猛地一挥手,命令他安静。这个手势之专断决绝,不容旁人置椽,简直像大统领一般。西利潘的抗议刚到嘴边便丧失了生气。但在心里,他的恐惧不断加剧。奇迹就此完蛋。就算刚才还有任何阻止劳进入L1-A的机会,耽搁这么一会儿,机会也早已化为泡影。西利潘知道L1-A有什么。没错,他知道。就算丧失了所有自动化系统,使不出任何巧妙的手腕,L1-A照样会使统领重新大权在握。特鲁德视域一角的计时器无情地计算着,生存的希望一秒秒流失。还有,当然呷,那个聚能者甚至不再注意范·特林尼,更别说他的问题了。 沉默持续了十秒,或者十五秒。接着,突然间,邦索尔的头猛地一抬,直视范的双眼—除了扮演其他角色时,聚能者几乎从不这样做。“我是说,你堵住我们,我们也堵住了你。”她说,“我的胜利认为,你们全都是魔鬼,没有一个信得过。现在,我们都在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 完全是聚能者的胡言乱语,比平时的胡扯更加不祥。但范手一拽,飘到邦索尔的座椅旁。他的嘴大大地张开,像震惊得张口结舌。只有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的世界突然分崩离析,发现自己正一头坠人疯狂时,他才会出现这种表情。他终于说话了,说的话同样不可理喻。“我……我们的绝大多数并不是魔鬼。如果僵局打破,你们能控制局势吗?今后……这以后,我们将受制于你们。我维多利亚,意思是胜利。特鲁德没想到这个词是个名字。们能信任你们吗?” 邦索尔的目光涣散了,她没有回答,双手在控制面板上摸索着。寂静,一秒一秒过去。一股寒流爬上特鲁德的脊梁。他预感到了,回答将是否定的,不。 刚过十秒,特里克西娅·邦索尔又开口了:“如果你们恢复全面支持,我们就能够控制最重要的东西。至少计划是这样制定的。至于说信任……”邦索尔的脸一拧,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有嘲讽,又有忧伤,“这个嘛,你们对我们的了解,远胜于我们对你们的了解。你们必须作出自己的选择。” “好吧。”范说。他揉着太阳穴,眯缝着眼睛,望着某种特鲁德看不到的东西。他转向西利潘,脸上带着猛兽般凶狠的笑容。从储藏室跳出来时,他就是这种笑法。这是甘冒最大风险以夺取胜利的人的笑容,“特鲁德,我们恢复全部通讯链接。该让劳和布鲁厄尔享用他们的聚能支持了。”《天渊》作者:[美] 弗诺·文奇(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第五十九章 劳望着奇维引导交通艇接近目标。前方和下面是一堆堆他安置在L1-A船坞附近的雪堆。仅凭交通艇上的自动化设备,奇维便找到了闸道,强行超驰舱门上的锁定装置,把他们救了出来—一共只用了几百秒。只要她这种状态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他就能完全控制局势。只要再坚持一小段时间就好……她望着她父亲时,脸上那种表情劳看得一清二楚。不知怎么回事,看见阿里·林的样子,好像又把她朝想起真相的方向推了一把。瘟疫啊,让我们平安着陆吧,我只有这一点点要求。那以后,他可以杀了她。 马里从他的通讯器材上抬起头,脸上又惊又喜。“大人!聚能频道上有回应了。几秒钟后,我们就能获得全面的聚能支持。” “啊。”总算有了点意料之外的好消息。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控制打击面。只要能使他夺回控制权就行,用不着摧毁一切。可是,你的对手是范·纽文,此人近于无所不能。这也可能是一种伪装得极其巧妙的假象。“很好,侍卫。但暂时不要利用聚能系统。” “遵命,大人。”马里困惑不解地回答道。 劳透过交通艇的舷窗向外望去。不借助任何增强手段望着赤裸裸的大自然,这种感觉真奇怪。L1-A的坞站就在七十米之外,深深藏在阴影里。有点不对劲……金属船坞边框上亮着红光。可能是没有头戴式的缘故。“奇维……” “我看见了。有人……” 啪!一记响亮的脆响。马里一声惨叫。他的头发起火了,劳座位旁的船壳也变成了炽热的红色。 “妈的!”奇维加速爬升,“他们用的是我的电喷恒定推进器!”她驾着交通艇,一面前后躲避,一面急速旋转。劳的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什么飞行器都不该这个飞法。 L1-A船坞的红热,身边滚烫的船壳—敌人一定用上了可见范围内的所有恒定推进器。纽文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几十个电子喷射推进器集合起来,向至关重要的两个目标准确开火。 马里还在不停叫唤着。奇维的飞行动作让劳身体一震,在固定安全带的约束范围内向上一冲,一落,又一转。这个过程中,他瞥了侍卫一眼。马里被他的同伴紧紧抱住。至少他没有继续烧下去。其他侍卫的眼睛睁得滚圆。“X射线。”其中一个人道。那些电子射束的散射有可能把他们全部烧成飞灰,但考虑到各种因素,他们应当还能支撑一会儿— 急转之下,奇维将他们转到靠近钻石一号的山坡处。交通艇向前运动了。翻滚、旋转,再加上前进,三股力拧在一起,交通艇像发了疯似的。敌人不可能集中火力烧灼一点。可是,每一次旋转,船壳那个炽热点都更亮了一分。瘟疫啊,纽文竟然得到了全面的自动化系统支持。 先是船头,然后是船尾,交通艇猛地砸在地面上,溅得积雪冲天而起。船壳吱嘎吱嘎地呻吟着,但还是挺住了。现在,在气凝雪的迷雾中,劳看见了来自电喷推进器的射束。前面的冰雪爆炸了,化为炽热的气体。五道射束,或许十道,追踪着不停旋转的交通艇交替开火。其中几束则死死咬住船壳上那个炽热点持续烧灼。周围的气体和冰雪越来越浓厚。冰雪起了冷却作用,同时使那些可怕的射束扩散开来。船壳上的炽热点开始变暗。奇维操纵着小艇姿态控制器,发动机四下精准地喷射,旋转止住了。交通艇拐来拐去,穿过蒸腾的冰雪,向L1-A的船坞滑去。 劳竭力张望着前方。船坞就在眼前,邃然接近。肯定要撞上。可奇维竟然仍旧控制着小艇。交通艇猛地一抬,入坞环狠狠撞进坞站的人坞卡口。响起一阵金属扭曲的声音,接着,他们停住了。 奇维敲击着交通艇上的锁定控制面板,然后从座椅上一跃而起,冲向前方的舱门。“卡住了,托马斯!快来帮忙!” 这下子,他们算是锁死在这儿了,像落进陷阱的野狗。托马斯冲向前去,稳住身体,和奇维一起猛拉交通艇舱门。卡死了。不,几乎卡死了。两人合力之下,舱门总算拉开了一半。他伸出手,花了宝贵的几秒钟解除Ll-A大门的锁止装置。成功! 他越过奇维头顶,望着身后的船壳。那处炽热点现在已经像个靶子了,一圈红色,一圈橘黄,中间是刺眼的白炽点。真像站在敞开门的火窑前一样。 自炽点璞璞两声,向外迸开,消失了。周围顿时响起一连串雷鸣般的空气泄漏声。 维多利亚·赖特希尔占领指挥与控制中心以后,这里顿时安静下来。中心原来的技术人员从栖架上被轰起来,赶到后面,跟昂德维尔、科德哈文和道格威在一起。像挤在吸入式杀虫器里的虫子,贝尔加心想。反正无所谓了。从形势图上看,大半个世界即将毁灭。 代表金德雷导弹的标线以弧形横过地图,数以千计,每一秒都有更多导弹发射升空。目标标注圈围绕着协和国的每个军事基地、每座城市—甚至围绕在传统的渊数上。奇怪的是,赖特希尔到达之后,地图上还出现了协和国的升空导弹—那些本来已经从形势图上消失了的导弹。骗术,已经不再需要的骗术。 维多利亚·赖特希尔沿着那排栖架来回走动,目光越过她手下技术员的肩头,扫视着他们面前的屏幕。她似乎已经把昂德维尔和其他人忘在了脑后。还有一件怪事。瞧她的模样,似乎跟中心原属人员同样震怖不已。她在她哥哥身边转来转去。后者仿佛沉溺在另一个世界里,戴着他那个游戏头盔,正玩得高兴呢。“布伦特?” 大块头军士呻吟着,“对不起,对不起。卡罗利加还是联系不上。妹妹……我想,他们打中了爸爸。” “怎么可能?他们绝不可能知道!” “我不知道。讲话的都是些下级人员,那些人从来帮不上多大忙。我觉得应该是不久以前的事,就在我们跟高栖架的联系中断时—”他不说话了。在跟他的游戏玩互动?头盔边缘透出光来,闪闪烁烁。然后:“他回来了!听!” 赖特希尔抓起电话紧贴在脑袋一侧,“爸爸!”高兴得像刚放学的小孩子,“你在哪儿……”她突然大吃一惊,进食肢互相祺得紧紧的。她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听着。对方说了很久,听着听着,赖特希尔兴奋得跳了起来,她手下那伙人也突然开始猛烈敲击控制面板。 最后:“我们全记下来了,爸爸。我们……”她停住了,望望她的技术员们,“……我们占了上风,跟你说的完全一样。我想我们能成功。只是,老天啊,最好有个别的什么中转点,二十秒实在太长了。我们比任何时候更需要你!”接下来是吩咐她的技术员,“娜普莎,只标定那些我们无法从上方挡住的。波尔伯,搞定那个该死的中转……”形势图上起了变化……易奎托利亚高原上的导弹发射场行动了。形势图上显示出彩色标线,那是数十枚、数百枚反导导弹。协和国的远程拦截导弹,呈弧形向上飞起,去迎击敌人。也是骗术吗?贝尔加望着突然间欣喜若狂的赖特希尔和其他闯人者,感到心中慢慢升起了希望。 还要过半分钟才会发生首次接触。贝尔加以前见过模拟演习。进攻一方至少会有百分之五的导弹穿过拦截网,死亡人数将百倍于上次大战。但至少不会屠戮一空,一形势图上又起了变化:拦截导弹远未抵达,但这里那里,敌人的进攻导弹正不断消失。 赖特希尔朝屏幕指了指,接管中心以来第一次对昂德维尔和其他人解释道:“金德雷国的有些导弹有中途取消功能,我们正尽量利用这一点。至于其他的,许多我们可以从上方消灭。”从上方?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擦除器向北抹过大陆上空,一大片导弹标示信号消失了。赖特希尔转向科德哈文和其他军官,郑重地敬了个礼,“各位长官,你们的人操纵反导导弹更在行,如果我们能合作……” “该死的,当然!”道格威和科德哈文同时叫道。原中心技术员奔向各自的岗位,只浪费了宝贵的一瞬间,重新调整目标清单……然后,第一批拦截导弹击中了目标。 “电磁脉冲确认,拦截成功!”一个反导技术员喊道。这一声听上去比刚才发生的一切真实得多。 科德哈文将军垂下一只手,向赖特希尔点了点,差不多算是向她这个下级军官敬了个礼。赖特希尔轻声道:“谢谢长官。这跟局长制定的计划不太一样,但我想咱们能成功……布伦特,试试看能不能让形势图完全显示出真实情况。” ……屏幕上显出了几百个新标志,但这些不是导弹。贝尔加知道那些符号的意思。是卫星,但图像似乎不完整。大批缺失的数据域,还有些地方是一连串不知所云的符号。屏幕北部是一个奇特的矩形,周围是不断颤动的波形,试图对这一块作出调整。道格威将军喳喳地说:“这不可能是真的。比正常标记大了十几倍,那岂不是有一千英尺长了?” “是的,长官。”赖特希尔中尉道,“标准显示程序无法处理这个记号。那个飞行物体差不多有两千英尺长。”她好像没看到道格威的表情,只盯着这个鬼影看了一秒钟,“我想,它刚刚发挥了作用,现在已经没用了。” 里茨尔·布鲁厄尔似乎颇为自得。“就算没有雷诺特的人,我们干得也还不坏嘛。”副统领从他的舰长座椅上飘然而起,悬浮在他的飞航主任身旁,“或许用量不够精确,多发射了几颗核弹。但就算是对反导导弹发射场那边作点弥补吧。那个活儿你干砸了,对吗?”他亲热地拍了拍乔新的肩膀。乔新陡然间意识到,自己单枪匹马干下的那一点点背叛已经被发现了。 财,了一句“是,大人”,其他便无话可说了。行星的弧形表面上闪着一片片光点,织成了一张大网。那是他们熟悉的城市,他们知道那些名字:普林塞顿、瓦尔德蒙、皇家山。也许蜘蛛人并不是丽塔想像中的那样,也许那只是翻译出了差错。但无论真相是什么,那些城市只能存在最后一刻了。 “大人,”舰桥公开通讯频道上响起比尔·弗恩的声音,“我收到了安妮的人的回应。几秒钟内,我们就能获得全面聚能支持。” “哼,这时候来干什么。”但里茨尔·布鲁厄尔明显松了口气。 乔新只觉一阵震动,又一阵,又一阵。布鲁厄尔猛一抬头,望着一个虚拟显示屏。“听上去像我们的激光武器,可是—” 乔新的目光扫过状态清单。武器面板上没有任何动静,核心动力震动着,好像在向电容器充电—可电容本来就是稳定的呀。还有,“我的飞行员没有任何发射报告,大人。” 砰,砰。他们已经飞过了大城市,正向北飞往北极。下面是封冻的大地,无边的黑暗,间杂着稀稀疏疏的灯光。这儿一切正常,可他们后面……砰。三道白色光束点亮天空,然后分散,变暗……激光武器向大气层上层目标开火时的典型景象。 “弗恩I你他妈那边在搞什么鬼! “没有什么,大人!我是说—”传来弗恩在他的聚能者中间奔忙的声音。“呢,聚能者正在L1协同工作,目标正确无误,来自L1。” “可他们根本没跟我这儿的目标清单同步。你给我放清醒点儿!”布鲁厄尔切断通讯,转向他的飞航主任。统领大人原本苍白的脸气成了紫红色,“该把那些混帐聚能呆子全毙了,弄一批新的来!”他恶狠狠地瞪着乔新,“你这儿又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