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难说,但是我想该是戴本瀚小姐。谁知道也许她常用的名字不是玛丽,而是另一个名字贺妙妮呢。再说,她已经有了可疑之处了。老兄,你听见的他们那段谈话,的确令人起疑,何况她又拒绝说明真相。”“至于我,我比较倾向那个美国太太,”康斯丹丁医师说:“那块手帕很名贵,我们都晓得,美国人是最不在乎花钱的。”这么说,你们两人都把那个女仆淘汰啦?”白罗问。“是的。她自己也说过,那种手帕是上流名媛所用的。”“第二个问题——烟斗捻子。是阿伯斯诺上校还是另有人丢的?”“这就更难说,英国人是不作兴乱刺人的。你这个看法有道理。我比较认为是另有人扔的那根捻子——目的在栽赃给那位长腿英国上校。”“你也说过,白罗先生,”医师也应和着说:“两个线索也未免太大意了,我同意波克先生的看法,那块手帕的确是疏忽中遣落的——因为至今没有一名女客承认手帕是她们的。而那根烟斗捻子就是假作的线索。如果你留意到:阿伯斯诺上校并未感到窘困,且很自然地承认自己抽烟斗、用的也是那种捻子,就更可以支持我这个理论了。”“你的立论挺不错。”白罗说。“第三个问题——穿鲜红睡袍的是谁?”波克先生又说:“这点,我不能不承认:我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关于这点,你有什么高见吗,康斯丹丁医师?”“没有。”“那么我们只好坦认,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吃瘪了。下面一个问题嘛,无论如何倒是有些可能性。冒穿列车长制服的男人或女人是谁?这个,我们至少可以列出几个人,但绝对是不可能的。哈德曼、阿伯斯诺上校、佛斯卡瑞里、安君业伯爵与海洛特·麦昆身材都太高。侯伯太太,希尔格·施密德与葛丽泰·奥尔森,块头又嫌大。剩下的,就只有那名男仆、戴本瀚小姐、德瑞格米罗夫郡主与安君业伯爵夫人了——然而这几个人又都不太可能。戴本瀚小姐与那名男仆,分别有同室的葛丽泰·奥尔森与安东尼奥·佛斯卡瑞里作证这而人都没开过房间。希尔格·施密德也发誓说郡主也呆在自己房间里的,而安君业伯爵告诉过我们他夫人是服过安眠药的。因此,简直不可能是任何一名旅客了——这简直是不可思义嘛!”“我们老朋友欧几里德真是有先见之明。”白罗咕噜了一句。“一定是这四人之中的一个了,”康斯丹丁医师说:“除非有人从外头上来,躲在车上什么场所——但是这点我们都同意是不可能的。”波克先生开始讨论车子上的下一个问题了。“第五——为什么砸破的手表上的时针指的是一点一刻钟?这,我有两个解释。不是凶手故作的以便留下不在现场的证据,后来他要离开房间时,又听见过道上有人走动;要不然就是——等等,我想起来了..”另两人恭敬从命地观看波克先生如何自陷迷阵。“有了,”他终于开了腔:“不是那穿列车长制服的凶手在表上动的手脚!是我们称之为‘第二名凶手’——那名左撇子——,也就是穿鲜红睡袍的那个女人弄的。她为了给自己留下不在现场的证据,稍晚来到房间里,把时针往后拨了拨。”“好极了,”康斯丹丁医师说:“你的想象力真强。”“事实上,”白罗说:“大概她该是在漆黑中刺了他,根本不知道他早就死了;但不知怎地,推想他睡衣口袋里一定有只手表,拿了出来,摸瞎地把时针拨了回去,然后给了它致命的一砸。”波克先生冷涩地看着他问:“你自己呢?你有更好的解释吗?”“此刻——还没有,”白罗承认:“反正,我认为你们两位都没有抓住有关这只手表最微妙的重点。”“与第六个问题有关吗?”医师问:“关于这个问题——命案是否发生在一点一刻?——我的回答是:不是。”“我也同意,”波克先生说:“下面一个问题是:发生的时刻是否稍早?我的看法是——是的!你也同意吧,医师?”医师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是否会稍晚?’的问题,同样可以有肯定的答案。我同意你的理论,波克先生,我也相信;纵令白罗先生没有表示意见,他心里也是赞同的。第一次刺杀是在一点一刻之前,而第二次刺杀则是在一点一刻之后发生的。至于左撇子的问题,我们还不该采取步骤弄清旅客中哪位是使用左手的吗?”“我并没有完全忽视这一点。”白罗说:“两位也许注意到,我曾要每位旅客签下名字或写下地址。这当然不能下定论,因为有人做某种事用右手,做别的事又用左手。有人用右手写字,打高尔夫球时却是左撇子。不过,多少还是可以看出点端倪。每一个应讯的旅客都是用右手拿笔的——只有德瑞格米罗夫郡主例外,她根本拒绝写。”“德瑞格米罗夫郡主——不可能。”波克先生说。“我怀疑她有那股力气刺下左撇子那一刀,”康斯丹丁医师不以为然地说:“那一处特别的刀伤,是下了相当大的力气刺下的。”“要比女人用得大?”“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要比一个年纪大的女人力气大才行,而德瑞格米罗夫郡主的体型是很孱弱的。”“这也说不定是意志影响体力的问题,”白罗说:“德瑞格米罗夫郡主的个性很强,意志力更是无比。不过,我们现在先不谈这个。”“第九与第十个问题,我们可否肯定:罗嘉德不止是被一个人刺死的,那么他的多处刀伤还有什么其它解释?按我自医学上的观点来看,这些刀伤是没有其他解释可以说明的。若说,一个人先轻轻地刺了刺,又狂猛地乱刺,先用右手,又用左手,又等了半小时之后,回头在尸体上加上几刀——这,简直是说不通嘛。”“的确,”白罗说:“实在没道理,那么,你认为两名凶手的理论是可以成立了?”“你自己也说过,还有别的什么解释吗?”白罗眼睛远远地往前直视。“我也这么问自己,”他说:“我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将身子往椅背靠了过去。“从现在起,就全靠这儿了,”他敲了敲额头:“我们一切都反复探讨过了。事实都摆在我们眼前了——清清楚楚、有条不紊地都理出来了。旅客们曾一个一个地,坐在这里给我们写了证词。我们能知道的也全都知道了——这是指的从外表来看..”他们亲切地朝波克先生笑了笑。“我们今天坐在这儿,把真相思考了一番,倒也给我们带来不少乐趣,两位说是不是?呃,我本人嘛,可要把我的理论应用到实际上去了——也要请两位指教。你们二位也应该这么做。让我们三人都把眼睛闭上,好好地思考..”“一名或一名以上的旅客刺杀了罗嘉德,但却是哪一个呢?”3 几处令人难释的疑窦大约有一刻钟的光景,三个人一句话也没说。波克先生与康斯丹丁医师,勉为其难地遵循白罗的指示。他们努力自一堆矛盾搅成的迷团里寻找一条清晰且突出的解决途径。波克先生的脑海中有着这样的起伏:“当然我得思考。可是我早就想过了呵..白罗显然怀疑那位英国小姐涉了嫌疑。我觉得这实在太不可能了..英国人最冷漠不过了。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身材曲线实在不好..不过这并不相干。那名意大利大汉也好像不会那么做——真可惜。我看那个英国男仆既然说那意大利人没离开房间,该也不是扯谎吧?他怎么会呢?贿赂英国人可太不容易了,他们根本是无法亲近的。这整个事情的发生也太倒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了结。总该有个解救之道呵。这些国家的办事效率慢死了..拖了半天,还不会有人想办法解决问题。这些国家的警察就更别提了。难缠得很——架子端得大大的,一副尊严、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他们会把这事情渲染得大大的,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了嘛。报纸上一定都会登的..”这样,波克先生的思路又转回到他们早已来回跋涉了上百遍的轨道上去了。康斯丹丁医师心头是这样想的:“这个小矮子,真怪。是天才,还是疯子?他能侦破这个神秘命案吗?不可能——我看一点希望也没有。案情太混乱了..也许,每个人都在说谎..但即令如此,对谁也没有任何好处。要说他们大家都在说谎,可比大家都说真话也乱不到哪儿去。那些刀伤也太奇了,我真不懂..要是他被枪打死的,也还容易了解得多——因为,到底‘枪手’这名词,至少表明凶手是用枪的啊。美国,真是个奇特的国家。我真想去一趟。一切都那么进步。我回家之后,一定得去找狄米屈斯·沙岗——他去过美国,他一脑子的新思想..不知道现在希亚在干嘛,要是我太太知道了这儿的事——”他的思绪完全飘荡到私人的琐事上去了。赫邱里·白罗纹风不动地坐着。看上去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之后,在整整一刻钟全然地静止之后,突然,他的眉毛慢慢地往额头上扬了起来。轻叹一声之后,他像蚊子般细声嗡道:“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可呢?果真如此——对,果真如此的话,一切不就说得通了嘛。”他眼睛睁了开来,绿得像猫眼。他柔声说道:“好了,我想过了。你们呢?”两人虽然脑子里早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都抢着说话了。“我也想过了,”波克先生稍微带点心虚地说:“可是我却没得到结论。阐释这宗命案是你的专长,可不是我的,老兄。”“我也费尽心思反复想过了,”医生理直气壮地想到他思考过的一些实务上的细节。“我想过许多可能的论点,可惜连我自己都说不通。”白罗心喜地点了点头,他的首肯好像在说:“很对,你这话说得很得体。你给了我正需要的提示。”他坐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摸着胡须,像一位卓越的演说家发表公开演讲般地发话了:“两位朋友,我检讨过存在我心中的许多事实,也再度审思过所有旅客的证词之后,得到了这样的结果:虽然仍显得有些朦胧,但我认为有几点解释应该符合我们手中握有的事实的。我这种解释是相当奇特的,而且我也没有把握说它就是正确的解释。要证明是否真正正确,我心须要作几项试验。“首先,我要拿出几点令我感到可疑的地方。我们就先谈谈我首次在餐车里与波克先生共进午餐时,他对我说过的几句话吧。他曾评论我们四周的人说,这些旅客好像包括了各种阶层、年龄与不同国籍的人士。这情形,以目前的季节来说,是很少见的。譬如,雅典——巴黎与布加勒斯特——巴黎的车厢,几乎全是空的。我也提醒两位别忘了那名没有赶上车的旅客。我认为,此人颇具关键性。此外,尚有几处小地方,也令我产生疑窦。比方说——侯伯太太手提袋悬挂的位置,阿姆斯壮夫人令堂的姓名,哈德曼先生的侦探方式,麦昆先生所称是罗嘉德本人焚毁我们发现的那张小纸条,他心意何在;德瑞格米罗夫郡主的名字以及那本匈牙利护照上的油渍等等。”这两个人一本正经地凝视着他。“这几点疑窦,两位可有什么反应吗?”白罗问。“一点也没有。”波克先生很坦诚地说。“医生,您呢?”“我根本不明白你谈的是什么。”不过,波克先生这时却抓住了他朋友所提的一项明确的事实,他就在一大堆护照中查找。他拿出安君业伯爵夫妇的护照,翻开之后,不甚了然地咕哝道:“你指的就是这个污渍吗?”“是的,这块油渍是新染上的。你注意到这块油渍是留在什么地方的吗?”“是染在写明伯爵夫人的名字的地方。可是,我坦白承认,我仍是不了解你的用意何在。”“让我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给你们听。我们再回头研究一下在命案现场捡到的那块手帕。我们不久前也谈到过,有三名旅客名字的缩写字母与Φ有关:侯伯太太、戴本瀚小姐与那名女仆希尔格·施密德。现在,我们从另一个观点来检讨这块手帕。朋友,这是一块极其昂贵的手帕——可说是一种奢侈品,在巴黎用手工绣制的。除了这三个名字缩写有关的旅客之外,还有谁可能拥有这种手帕?该不是很讲实际的侯伯太太吧?她不会在衣着方面假充阔气的。戴本瀚小姐也不至于,她这种阶层的英国妇女用的是上等质料的亚麻布手帕,而不是这种可能价值二百法郎的精致麻纱手绢。当然更不会是那个女仆。但是车上却另有两名女士可能会用这样一块手帕。我们不妨想想,谁的名字缩写可能与Φ相关。我说的这两位女士是德瑞格米罗夫郡主..”“可是她的名字叫娜泰丽亚,缩写字母该是? 呀。”波克先生讽刺地抢了一句。“一点不错。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两位,我认为她的名字十分可疑。另一位女士是安君业伯爵夫人。她的名字立刻使我们起了联想——”“使你,不是我们!”“好吧,就令我起了联想吧。她在护照上书写的名字被一块油渍弄模糊了。大家都会说是不小心弄上的。但是请用心想她的名字。伊莲娜(Σo? 2ξ)。假设她不叫伊莲娜,而叫海莲挪(Φ? o? 2ξ)。大写的Ф很容易改成大写的Σ,然后不费什么力地在后头去掉一个小? ,然后点上一点油渍来掩饰这种涂改。”“海莲娜!”波克先生叫了出来:“这么说来,是有可能的呀!”“当然可能!我找出的疑点,不管多么微小,我都加以证实了。伯爵夫人的一件行李姓名标签是弄混了的,弄混的地方正是箱子盖上名字的第一个字母上。标签是用水泡过之后,撕了下来又贴在箱子别的部位的。”“我倒是愈来愈心服了,”波克先生说:“只是,安君业伯爵夫人——也太不可能了——”“嘘——老友,你必须要作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来看这桩命案才对。这个命案本来是预期作成另一种模样的?别忘了这场风雪把凶手原来的计划全搅乱了。我们现在不妨作个想象,假想并没有风雪,火车照规定时刻开行,那么情况又会如何呢?“我们可以说,非常可能,命案会于今天早晨在意大利边境被人发现。意大利警察会听取同样的证词。麦昆先生会提供那些恐吓信,哈德曼先生也会有他的说词,侯伯太太也会急着报告有人穿过她的房间,制服钮扣也会找到。我想,只有两件事情会有不同。那个男人会在将近一点钟之前,穿过候伯太太的房间——而那件制服会被扔在一间洗手间内。”“你是说?”“我是说,这个命案本来计划要作得像有外人上车来下手的。凶手原定于午夜十二时五十八分列车抵达布拉德站时逃离列车的,有一名旅客预定是在过道上碰见一名陌生的列车长的。制服会丢在一个显眼的地方,以点出外来凶手所使用的障眼法。这样,任何一位旅客都不会沾上任何嫌疑。两位,这桩命案本来是想以这种面目呈现给大家的。“但是火车受困的意外改变了一切。我们这也可以明白何以那人在死者房中呆了那么久了,他是在等候火车再度开行。但是后来他了解到火车不再继续开行了,那么,就必须要改换计划了。这时,凶手已被认定仍然藏在车上了。”“是的,是的,”波克先生不耐烦地说:“这些我都懂。但是那块手帕又是怎么回事呢?”“这我会用迂回的方式慢慢说给你听的。首先,你应该认清那些恐吓信原是唬人的,可能根本是自一本蹩脚的美国侦探小说里抄来的,也就是说不是真的,主要是作给警方看的。但是我们自己却不能不问:‘这些信函骗过了罗嘉德没有?自表面上看来,似乎没有。自他给哈德曼的指示中,似乎可以看出,他心中有特定的‘个人所知’的仇敌,那人的身份,他个人知道得很清楚。当然,这是说如果我们相信哈德曼的证词是真实的话。不过,罗嘉德的确会收到一封性质迥然不同的信件——就是那封提及阿姆斯壮小孩的信,其中有一小片被我们在他的房间发现了。如果罗嘉德在很迟才觉察,那么正好指出他已了解到仇人要致他于死地的原因了。这封信,我一直在强调,本来不希望被人发现的。凶手所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销毁这封信。于是,这也成了凶手作案中的第二次触礁。第一次是大风雪,第二次是我们发现且辨认出纸片上的内容。“这封信函遭到如此处心地灭迹,只有一个原因说得通。火车上一定有某人与阿姆斯壮家人有密切的关系,如果信件被发现,那么此人会立即涉到嫌疑。“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我们所发现的另外两个线索。我先掠过烟斗捻子的线索,那点我们谈的已经够多了。我们再谈谈那块手帕,很简单地可以看出,这个线索使名字缩写是Φ的人直接涉嫌,而那人是无意中失落了手帕。”“一点不错。”康斯丹丁医师说:“她一发现自己失落了手帕,立刻采取行动掩饰自己的名字。”“太快了吧!你的结论下得这么快,可比我胆子大多了。”“另有别的说法吗?”“当然有啰。举例说,假如你犯下罪案,想要嫁祸于人。正好,火车上就有一个人与阿姆斯壮家人有密切的关系———个女人。再假设,你留下的手帕正是那个女人的。一经讯问,她与阿姆斯壮家人的关连,就会被扯了出来——对了:就有了动机——而且是涉嫌的证据。”“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医师提出异议说:“被连累的人既然是无辜的,就不会采取掩饰身份的行动了。”“喔,真的?你这么想吗?警方该也是持这种看法的。但是,朋友,我是清楚人类的本性的。我告诉你,突然碰上可能以谋杀罪嫌受审的事,往往最清白的人也会心慌意乱,做出最荒唐的事的。不,那块油渍与换贴标签当然不能证实什么罪行——只能证实安君业伯爵夫人基于某种原因急于掩盖她的身份而已。”“你认为她与阿姆斯壮家人会有什么样的关连?她说她从没有去过美国的。”“的确是的,她说的英语也带有外国口音,而且是一派欧洲人长相,只是嫌夸张了一些。不过,要猜出她究竟是什么人倒也不难。我刚才提到过阿姆斯壮夫人令堂的姓名,是‘琳达·艾登’,她是位驰名的女演员,专演莎士比亚名剧。两位可以想象《称心如意》一剧中的艾登与罗莎琳的森林。她是自这里得到灵感而取的艺名。她享誉全球的‘琳达·艾登’一名并非她的真名。她的真姓可能是高登博;她很可能有中欧血统,也许夹杂着犹太人血统。许多外籍人士都飘泊到了美国。两位,我想向你们提示:在惨案发生时仍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阿姆斯壮夫人的妹妹,正是海莲娜·高登博,也就是琳达·艾登的幼女,她后来嫁给了在华盛顿任武官的安君业伯爵。”“但是德瑞格米罗夫郡主说她嫁了一个英国人。”“而他的名字她却不记得了!我问你们,这可能吗?德瑞格米罗夫郡主对琳达·艾登的情谊,是贵妇人崇慕伟大艺术家那种不渝的深情。她又是这位演员的女儿的义母。她会那么轻易就忘怀另一个女儿的夫姓吗?我看是不会的。我认为,我们可以很保险地认定德瑞格米罗夫郡主是在说谎。她知道海莲娜在这班列车上,也见过她。她在听说罗嘉德的真实身份之后,也立即议论到海莲娜会被认为涉有重嫌。因此,当我们问及妹妹时,她立刻扯了谎——什么记忆模糊了,记不起来了,但是却‘认为海莲娜嫁了个英国人’——她这个谎扯得也离事实太远了。”一名餐车服务人员自另一头的门进入,朝他们走了过来,他对波克先生说:“先生,晚餐可以开饭了吗?一会儿就好了。”波克先生向白罗看了看,后者点了点头。“赶快开饭吧。”服务人员自另一端的门口退了出去。他摇起了饭铃,口中喊着:“晚餐好了,要开饭了。”4 护照上的油渍白罗与波克先生及康斯丹丁医师共坐一张餐桌。聚集在餐车里的这一小撮人都很沉寂。他们很少交谈。即令一向喧噪的侯伯太太也显得极不自然地安静了下来。她坐下身来时,口中只咕哝了一句:“我哪有心情吃东西。”之后,经过此时已把她认作靠山的瑞典妇人的劝慰,她就把送到她面前的餐饮都吃光了。在上餐之前,白罗拉住了服务生大班的衣袖,跟他低语了一番。康斯丹丁注意到安君业伯爵夫妇的餐饮总是最后才上桌,而且饭后在算帐时又耽误了一些时候,他就猜着了白罗下的指示是什么了,如此这般,最后留在餐车中的旅客就剩下这对伯爵夫妇了。待他们夫妇终于离座朝餐车门口走去的时候,白罗急忙立起身来跟了上去。“对不起,夫人,你的手帕丢了。”他向她送上了一块精致的小手绢。她接过来,看了看,又交还给他。“你弄错了,先生,这不是我的。”不是你的手帕?你敢说没错吗?”“一点没错,先生。”“但是上头绣了你的名字缩写字母——Φ。”伯爵突然要抢了上来,白罗没有理他。他的眼光盯住了伯爵夫人的脸。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回答说:“我不懂你这是什么用意,先生。我的名字缩写是Σ·E.”“我想不是吧。你的名字是海莲娜——不是伊莲娜。你是海莲娜·高登博,琳达·艾登的小女儿,阿姆斯壮夫人的妹妹——海莲娜·高登博。”霎时间,一片死寂。伯爵夫妇两人都是一脸死般的惨白。白罗放柔了声调说:“你否认也是没用的。这是事实,是不是?”伯爵愤怒地咆哮道:“先生,我要求你解释,你有什么权利——”她伸出纤细的小手挡住了他的嘴。“不必了,鲁道夫。让我来说,否认这位先生所说的也是无济于事。我们还是坐下来,把事情谈清楚吧。”她的语调有了转变。虽然仍保有南欧的腔调,但却突然变得得洁且尖说得多了。而且,第一次流露了道地的美国口音。伯爵听从了夫人的劝阻,噤下声来,两人都在白罗对面坐了下来。“你所说的相当正确,先生,”伯爵夫人说:“我是海莲娜·高登博,阿姆斯壮夫人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