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穿衣服,没有开灯,摸索着把衣服穿好,便跑到马厩。所有的马都没有睡觉,气氛显得很浮躁,汉娜仿佛受了惊,我对它的鼻子吹气,它知道是我后,便把鼻子放在我手中。马厩很黑,但是谷仓和羊栏的灯却亮着,他们点的是光秃秃的灯泡,所有东西在灯泡照射下,都投出巨大的影子,冰箱的影子尤为可怕,看起来像一头怪兽,所以我便带着汉娜逃跑了。”“你为它装了马鞍吗?”“没有,我没有拿他们的马鞍,我只是拿了一条缰绳而已。”“当你在黑暗中出去时,是否还听见羊在光亮处惨叫。”“一会儿就听不见了,羊大概只有12 只。”“现在你是否会在半夜醒来,以为又听见黑暗中的羊叫声?”“是的,有时候会。”“如果让你抓住野牛比尔,而使得凯瑟琳平安回家的话,你会不会从此就不再在半夜中醒来?而那些待宰的羊,也不再惨叫了?”“我不知道,或许会吧。”“谢谢你,克蕾瑞思。”莱克特博士表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莱克特博士,请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史达琳请求道。“奇尔顿博士,”莱克特博士怪异地回答,“我想,你们早已认识了。”史达琳觉得奇怪,但是随着莱克特的目光,她发现奇尔顿博士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站在她背后了。奇尔顿去拉史达琳的胳膊,史达琳推开他。普波利和那个大个子警官走向前来,站在奇尔顿的身旁。“回电梯去。”奇尔顿直接命令史达琳滚蛋,这家伙的脸,已涨成一片酱红色。“你知不知道奇尔顿博士没有医学文凭?”莱克特说,“请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面。”“走。”奇尔顿对史达琳命令道。“奇尔顿博士,这个地方并不受你管辖。”史达琳反抗。普波利绕过奇尔顿身边,来到史达琳面前。“这地方不受他管辖,受我管辖,但是他刚才分别打电话给你的上司和我的上司,我的上司命令我送你出去。很抱歉,请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出去。”“再见,克蕾瑞思,你的羊停止哭叫时,请让我知道,好吗?”“好。”普波利抓住她手臂,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与他打起来,二是顺从他,跟他一起出去。“好,”她重复着,“我会告诉你。”“那么,让我完成那一半的拱门吧,克蕾瑞思,请接住你的档案,我已经不需要了。”他将档案伸出铁门上的栏杆,克蕾瑞思伸手去接,当十指接触时,莱克特眼中发出奇异的光芒。“谢谢你,克蕾瑞思。”“谢谢你,莱克特博士。”有那么一瞬,他没有摆出嘲弄的神色。他就以这样的形象留在了史达琳的脑海中。在白色的小牢房中央,他像一名舞者般地微弓着身子,双手交叉握于胸前,头稍稍倾向一侧。史达琳快步离开,她走得如此之急,以至于头竟然撞上了车顶,然后,她以最快速度驶向机场,以便能登上克南得勒指定她搭乘的班机。36普波利和鲍耶是被特意从布鲁希山州立监狱调来的有经验的看守,冷静而仔细,因此当他们接受命令看管莱克特时,没有人认为,他们应该向奇尔顿博士请教该如何看管莱克特。他们比莱克特早先一步来到孟菲斯,为的是检查小牢房。当莱克特被送入这幢古老的哥特式建筑时,他们也详细搜查过他。除了身外检查外,有关当局另外派来一位男护士,为莱克特做体内检查,连衣服也经过了详细检查。在检查时,鲍耶和普波利以一种谅解、低沉的声音,在莱克特耳边说:“莱克特博士,我们相信大家可以好好相处。你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对你,只要你像个绅士,我们会给你爱斯基摩馅饼吃。而且你知道我们不是看门狗,我们不会每一分每一秒盯着你不放,我们会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拭干嘴角。听起来不错吧。你不会故意搞砸这一切,是不是?”莱克特以友善的姿态,对他们眨眼示意,因为他正在接受检查,无法开口说话。护士要他打开嘴巴,以一根小木棒放在他唇间撑开他的嘴,然后,护士一手拿手电筒照着他的喉咙,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上的食指,则伸进他口腔内摸索。金属检验员的仪器,在靠近他脸颊时,突然哗哗作响。“这是什么?”护士问。“金牙,”普波利代为回答,他不耐烦地对护士说,“让他的嘴巴合上,你的检查已经够多了。”“想要打我,他会先碎成粉末,”鲍耶告诉普波利。当莱克特博士进入小牢房时,鲍耶又对普波利说:“除非他能够变成苍蝇飞出去,否则只好乖乖待在里面了。”小牢房安全又坚固,唯一的缺点是没有送食物的孔洞。这一天中午,史达琳离开以后,奇尔顿为了让莱克特安全进食,把每一个人都弄得烦躁不堪。首先,他要温驯的莱克特穿上紧身衣和脚镣,然后,将他背对着门上钢条锁住。当鲍耶送食物进去时,奇尔顿还拿着警棍在旁侍候。虽然鲍耶和普波利都有名牌,但是奇尔顿不叫他们名字,他老是不客气地叫他们:“喂,你来!”普波利知道奇尔顿博士对史达琳来访的事很生气,但是这件事错不在他们。普波利向奇尔顿解释过,他之所以会让史达琳和莱克特会面,完全是因为楼下警卫对史达琳的放行,然而奇尔顿完全不听他的解释。这使得普波利和鲍耶大感委屈,他们不服气奇尔顿,加上早上听见莱克特说奇尔顿博士并没有得到医学文凭,这使得他们心中更加不平。鲍耶私底下称呼奇尔顿为:“下等的小学教师!”晚餐时,奇尔顿博士没有出现,因此,普波利和鲍耶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送食物,事实证明,他们的方法是行得通的。“莱克特博士,今天晚上,你不用穿着紧身衣等食物了。”普波利说,“坐下来,坐在地板上,背对着我,双手伸出钢条外,手肘伸直!”莱克特伸直双手,普波利将他双手紧紧铐在了钢条上,两手之间隔着一根钢条,上面还有一道横杆。“有点痛,是不是?不过时间很短,不会超过一分钟,大家都省掉许多麻烦。”莱克特没有办法站起来,甚至连蹲都不可能,他也没有办法踢,因为他双腿分开,伸直在地上。普波利等莱克特完全不能动弹时,才回到他的桌子边拿出囚房钥匙和一瓶防身毒气。他打开门,鲍耶将食物送进去。等鲍耶出来,门锁上后,普波利仍小心行事,他先将门的钥匙拿回桌子抽屉放好,才回来打开莱克特的手铐。“事情不是很简单吗?”普波利问。“是的,方便许多,谢谢你,警官。”莱克特回答,“你知道,我是很乐于和你们合作的。”“彼此,兄弟!”普波利点点头。吃饭时,莱克特并不专心。他用监狱特制的软笔,在纸上信手涂鸦,又去摆弄固定在桌腿边的录音机。他将磁带放进去,按下按钮,囚室里立刻洋溢着巴赫的钢琴曲《金山变奏曲》。莱克特似乎出了神,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而他仍端坐在桌子前面,悠扬的钢琴音乐令人精神松驰。许久以后,他缓缓站起来,铺在他腿上的餐巾纸随之飘了起来,餐巾纸在空中飘呀飘,最后,落在小牢房的另一个角落里。莱克特走过去,他并没有弯腰将它捡起来,反而跨过餐巾纸,走入用薄纸屏遮住的厕所。厕所是目前他唯一可以有隐私的地方。他舒服地坐在马桶上,一手靠在水槽边,头再架在手腕上。音乐如流水,他似乎陶醉其间,茶栗色的眼睛半睁半合,眯得只剩下一条线了。《金山变奏曲》一向是他最喜欢的乐曲,能洗涤他的心灵,现在也一样。随着节拍,他的头轻轻点着,旋律已与心灵和鸣。他的舌头开始活动,舌尖移向牙齿边缘,他沿着上颚走了一圈后,再沿着下颚走,这是一段漫长而愉快的舌头之旅,配合着音乐节奏,宛如行走于阿尔卑斯山脉。现在,他找到粘在牙龈最上侧的口香糖了,他用舌尖慢慢将它掏下来。刚来此的检查其实不够详细,他们没有发现口腔内的这个玩意儿。口香糖比舌头凉,所以,他的口腔内一直有种温凉的感觉。现在,他再度利用舌头的力量,将口香糖内的小小金属管子找了出来。除音乐之外,他听到外面有电梯的声音。哐啷一声之后,有人在说:“嘿,我来收盘子。”于是,普波利走了过来。透着薄纸,莱克特博士看到普波利靠在钢条边。“莱克特博士,过来,靠着坐在这里,像我们先前那样。”“普波利警官,是不是可以请你稍微等一下,我的消化系统,好像出了一点问题。”莱克特尽量发音准确,因此他说得很慢。“好吧!”普波利对着门外喊道,“如果好了的话,我们会叫你上来。”“我可不可以看看他?”“我们会叫你。”于是,电梯下去了,室内又只剩下音乐流传的声音。莱克特博士从口腔取出管子,用一张卫生纸拭净。他的手十分稳定,掌心也没有冒汗。被囚禁的数年来,他已经学会许多逃狱的技巧。然而,巴尔的摩的安全措施十分严谨,除了一次,他有机会痛殴护士外,几年来,治疗院的安全只出过两次微小疏忽。一次是一位心理研究员来访问莱克特,他把一支硬笔头的笔借给莱克特,而忘了索回。莱克特的动作很快,他在心理研究员还未走出监狱之前,已经将那支笔分解消灭。他折断塑胶笔管,将墨水倒入马桶中,金属笔管则藏在了床垫的缝隙中。接下来的工作,是对这支笔做切磨工作。他牢房里唯一的锋利金属,是床下的栓头。莱克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将笔管切成两半,其中较小的一半,只有一英寸长,上有两道相距1/4 英寸的平行凹口,另外一半较长,被莱克特扔入马桶冲走。过了六个月以后,律师送来一大份文件要他阅读,意外的是里面竟有一支钢夹。钢夹分解后,有一条一英寸的铁丝可以伸进他原有的金属笔管中。于是,莱克特留下这条铁丝,其余的,则被他扔入马桶,当作秽物冲走。现在,在薄纸后面,莱克特迅速抽出管子里的铁丝。铁丝很硬,但他的手强劲有力。他先将铁丝卡住,然后将另一头弯成一个角度。现在,一支足以打开手铐的钥匙,已经完成了。莱克特手放在身后,练习了15 次,然后将钥匙咬在口中洗手。洗完手,他把钥匙藏在右手。他知道普波利的注意力会被他奇怪的左手所吸引。“普波利警官,我已经好了。”说完莱克特自动坐在地板上,双手伸出钢条外。“谢谢你等我。”莱克特的声音似乎饱含情感,加上音乐的陪衬,感染力量更强。现在,他听到普波利走到他身后的声音,或许普波利在怀疑他是否在用肥皂洗手,但只几秒钟时间,普波利已经将他铐住。然后,他走回桌子去拿钥匙。在钢琴音乐声中,莱克特听到钥匙叮..的声音。普波利走了回来,陪着他一起前来的还有鲍耶,他们的足音踏在节拍点子外。普波利再一次检查手铐,莱克特甚至感觉到普波利在他手腕上的呼吸。确定手铐没问题后,普波利终于打开牢房的门,鲍耶进入牢房内。莱克特回过头,一瞬间眼光扫过很多东西。他看到鲍耶在收拾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的桌子和餐盘,掉在地上的餐巾纸,然后,他的眼角余光,看到挂在普波利腰上的警棍,普波利就守在牢房门外。借着摸索,莱克特找到手铐锁洞,把钥匙插入,然后他感觉手铐松了,滑落在他手腕上。接着,他把钥匙换到另一只手上,很快便打开另一只手的手铐。这时候鲍耶正弯着腰去捡地上的餐巾纸,莱克特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将鲍耶的手锁在了被拴钉在地上的桌腿上。就在同一时间,普波利发现情况不对,伸手去掏腰上的毒气罐,然而莱克特的动作比他更快。莱克特扯住他腰上的警棍,将普波利攫住,一方面不让他拿毒气罐,另一方面不让他顺手将门关上。然后,莱克特伸脚一踢,狠狠踹在鲍耶的咽喉上,鲍耶痛得无法作响。莱克特回过头,张开嘴像狮子猎食般咬住普波利的脸颊,他猛然甩动头颅,利齿几乎撕裂普波利的肌肉。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只在一瞬间,莱克特已夺下普波利的警棍。这是一支电击棒,莱克特连续在他肚子、喉咙和膝部击了三下,普波利软了下去。然后,莱克特回过头来对付鲍耶,鲍耶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想打开手铐,但是钥匙不小心掉落地下。莱克特二话不说,夺下普波利的毒气罐,便朝鲍耶脸上喷。鲍耶几乎昏了过去,他冲进桌下,莱克特追上前,连续五棒,便将鲍耶打死。普波利还没有死,他从地上坐起来,想要叫喊,却只发出呻吟。莱克特露出微笑了。“普波利警官。我已经好了,谢谢你等我。”莱克特的话才说完,手中的警棍已经一棒打在他后脑勺上,砰一声,普波利便像死鱼般地直直躺在地上了。莱克特博士的脉搏跳动早已超过一百,不过很快又回复正常。他关掉录音机,谛听着。他走到楼梯处再听。他翻开普波利的衣袋,找到桌子钥匙,打开每一个抽屉。最下面一个抽屉里放着鲍耶和普波利的执勤武器,两把0.38 特种左轮。更棒的是,在鲍耶口袋中,他找到了一把小刀。37整个大厅挤满了警察。时间是下午6 点30 分。屋外值勤的警察刚站完每隔两小时一次的岗。这些人走进大厅,挨着几只电暖炉烘手。其中有些人对今天的孟菲斯篮球比赛下了注,纷纷打听战况。泰德下士不准在大厅内将收音机的声音开大,不过有一位警官将随身听塞进耳朵。他不时地报着比分,但未满足那帮下了赌注的警察的急切心情。大厅里总共有15 名武装警察,再加上两名7 点钟接替普波利和鲍耶看管莱克特的警官。泰德下士也是11 点至19 点这一班的执勤者,正盼着下班。所有岗位都互相报平安,打给莱克特的恐吓电话结果令人虚惊一场。到了18 点45 分时,泰德听到电梯向上的声音,他看到电梯灯号逐渐向上爬,最后停止在五楼。泰德对着大厅喊:“史威尼上去拿晚餐盘了吗?”“还没有,下士,我在这里,请你打电话上去问问看他们好了没有?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泰德拨了三个号码,电话嘟嘟响。“电话不通,”他说,“你上楼去看看。”泰德转过身去继续在工作日志上填写完11 点到19 点这一班的值勤情况。史威尼接了一下电梯按钮,但是电梯没动。“今晚他吃羊肉块,真难得,”史威尼说,“天晓得他明天早上想吃什么,不晓得动物园里有什么动物要遭殃了!”电梯仍然停在五楼。史威尼又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搞什么鬼?”这时候,他们头顶上传来两声0.38 口径的左轮枪响,枪声在石头楼梯间回响,然后,再传来第三声。听到第三声枪响,泰德立刻站起身,拿起麦克风:“指挥所,高塔上有枪响,请外面加强岗哨,我们上去察看。”大厅里的人尖叫起来,慌作一团。现在,电梯动了,它下到第四层,泰德对外大喊:“注意,外面加派两倍人手看管,第一小队跟我来,贝利和哈瓦,掩护这架该死的电梯——”但是电梯到了三楼时又静止不动了。“第一小队,我们走。每一个房间都要检查,不要漏过任何一间,贝利,到外面拿一把枪和防弹背心,和我们一起上去。”泰德曾经在一流的田纳西特种作战学校上过课,知道如何应对。带着几个年轻伙伴,他做先锋,迅速而又谨慎地顺着楼梯往上爬。二楼平台边上的门全都锁着,一片漆黑。他们爬上三楼,狭小的过道里光线暗淡。从敞开着的电梯厢内射出一长条光。泰德沿着电梯厢对面的墙移动,可电梯厢里没有镜子可以帮助他看清里边的动静,他手持重型机枪,靠近电梯,伸头一看,里面竟然空无一人。现在泰德对着楼上大喊:“普波利!鲍耶!该死!”他留下一个人看守三楼,便带着其他人继续往上。四楼充塞着从楼上传来的钢琴声。推开办公室大门。办公室那边,长长的手电光落在一道门上,门敞开着,是通往那幢黑乎乎的大楼的入口。“鲍耶!普波利!”泰德让两名警察留在楼梯平台上。“守着门,防弹背心马上就到。别把你的屁股对着门道!”泰德再爬两级,现在,他到了最顶层的第五楼,音乐如流水,不绝于耳,走廊上有微弱的光,是由毛玻璃房间照射出来的。泰德压低身体,沿着墙面前进。他朝雅克伯点了点头,尔后扭开门把,用力重重一击,玻璃门应声而碎。他跨过门框,左轮枪迅速瞄准屋内的每一个角度。屋内没有动静,但是场面却十分骇人。泰德看过打斗及谋杀后的场面。在警界服务期间,他曾目睹六位警察同事死亡。但是现在,在他眼前的,是更令人不堪入目的景象,躺在前面穿制服的警察,已无法分辨面目,脸部皮绽肉开,一只眼睛斜吊向鼻梁,另一只眼则覆满鲜血,完全看不见眼眶,仿佛被挖走了眼球。雅克伯绕过泰德,来到小牢房。他弯下腰来看仍旧被铐在桌腿上的鲍耶,他的脸也破裂了,鲜血四溅,墙上地上到处都是鲜血。雅克伯伸出手指摸了摸鲍耶的脖子。“他死了。”他高声喊道:“下士?”泰德仍旧站在原地,他失了神,被雅克伯这么一喊,立刻惊醒过来。为了掩示自己被惊吓的窘态,他拿出对讲机:“指挥所,两位警员倒下,重复,两位警员倒下,囚犯失踪,莱克特失踪,外面岗哨注意窗口。莱克特撕了床单,或许是用来做一条绳子。立刻派救护车过来。”“普波利死了吗?”雅克伯再度大声问。泰德跪下来,正想伸手摸脖子,地上那具可怕的躯体发出痛苦的低吟,吹出一个血泡。“普波利还活着。”如果要帮助普波利顺利呼吸,泰德应该立刻做口对口人工呼吸,但是那满口腔的血,那腥膻作呕的气味,令他止步。他咽了一口口水,决定不让任何人做这件可怕的事儿。在这种情况下,或许让普波利死去,反而是一件仁慈的事,然而,普波利还在呼吸,又一个血泡冒出来,他在做最后的挣扎。泰德内心交战不已,他应该为他做人工呼吸。然而,他的呼叫器响了,一名中尉来到底楼下的外面负责指挥现场,他要最新消息。泰德不能为普波利做人工呼吸了,他必须讲话。“马瑞,过来!”泰德对一位年轻巡逻招手。“过来陪普波利,握住他的手,他还有感觉,对他说话。”“他叫什么名字?”马瑞刚当上警察不久。“他叫普波利,现在就对他讲话,快,该死!”泰德打开对讲机。“两名警员倒下,鲍耶死了,普波利情况危急,莱克特携械逃跑——他带走他们的手枪和弹夹。”中尉的声音很尖很响,透过厚厚的墙传了上来。“你能不能先清除走廊,好让救护人员上去。”“遵命,在医务人员上来前,请再派四人上来,我的人都在上面了。”“知道。下士,派八名岗哨守住各个窗户,出口已经围堵了,他还在里面,守住你们的位置,特种作战部队已经来了,让他们把他轰出来。”“我明白了。”“他拿走什么?”“两把手枪和一把刀,中尉——雅克伯,看看枪带里还有没有子弹。”“还有,”雅克伯一边检查一边说,“普波利的还满满的,鲍耶的也都还在。”泰德回到对讲机:“中尉,看样子他只拿走两把六发子弹的0.38 左轮,刚才我们听到三声枪响,所以,现在他只剩九发子弹,这家伙偏好对脸部射击。”九发子弹或许有些威力,但和特种部队的火力比起来,又未免太小巫见大巫了,至于对脸部的射击,确实是致命伤。“泰德,担架上去了。”救护车来得很快,但泰德不觉得,看着躺在地上的可怜肢体,泰德觉得即使再快的救护车,恐怕也救不了他的命。年轻的马瑞拚命想对他说话,但他不敢看他,微弱的血泡和微弱的呻吟,令人毛骨悚然。泰德听见马瑞在说:“你很好,普波利,你看起来很好。”他用无力的语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救护车的医务人员一上楼,泰德立刻大喊:“担架员!”就像在战争中一样。他和马瑞合力将普波利抬出门外。医务兵的动作很快,他们带了足够的器材,也有迅速的动作,他们拿出止血绷带、消毒纱布,很快将普波利的头脸盖住,然后,有人拿出血浆,但是其中有个人摇了摇头,说:“先带他下楼。”对讲机又传来命令。“泰德,我要你清除塔楼内的每一个办公室,清除后立刻封锁,记住,封锁住通往主要大楼的所有门户,尽量堵住他逃离的管道。现在我派人送枪和防弹背心上去。如果他投降,我们留他一条命,如果他抵抗,就不必为他冒险了,知不知道?”“知道,中尉。”“我已派特种部队进入主要大楼,从背后攻击。”泰德重复了一遍中尉的命令。接着,他和雅克伯护送担架出去,其余的人则抬着鲍耶出去。留守在楼梯间的警察,看到担架上惨状,个个义愤填膺。在这个时候泰德说了一句聪明话:“不要因为生气,而让你的鸟蛋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