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内心千头万绪,他不信我,他不信我的话,我微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这大概是我能说的最后一句话了,说完这话,他们定会逮捕我。 “我觉得你才是一个骗子!”我声音颤抖着,“你说你爱我,你信我,还说我比一般人的分析能力要强。可那所谓的信任、所谓的爱情、所谓对我洞察力的相信,那么脆弱,经受考验时,一击就碎,全碎了。”眼泪夺眶而出,泪珠从脸上大颗大颗地滚下,声音也变得沙哑,“你骗我,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你肯定是说谎,不然我绝不相信爱会那样脆弱!”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直到我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别人都听不到我们讲话。 “我没变,还是那个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杀你的翠丝。”我想起了攻击情境模拟,想起了手掌下他的心跳,“我就是你心中那样的人。我只想告诉你,我知道……知道这份资料可以改变世间一切,改变我们所做过的一切,也可以改变我们将要做的一切。” 我的目光殷切地追着他的目光,想用眼神传递这背后的真相,可我错了,他移开了目光,我甚至不知他到底听没听到我的话。 “够了。”托莉喝道,“把她带下去,和其他战犯一起审讯。” 托比亚斯一动不动地立着,尤莱亚抓起我的胳膊,领着我离他远去。我们穿过实验室,穿过光线耀眼的屋子,又穿过蓝光盈盈的走廊。无派别者特蕾莎跟着我们,好奇地打量着我。 到了楼梯上,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我的身体,我回过头,尤莱亚拿着一团绷带递给我。接过绷带,我本想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却没笑出来。 我们走下楼梯,我把绷带紧紧地缠到手上,小心地迈过地上的尸体,不敢看这些人的面容。尤莱亚抓着我的胳膊肘,护着我不让我摔倒,虽说缠上了绷带,被托莉咬的那种疼痛却没有半点减轻,不过心里暖暖的,至少还有尤莱亚不会对我摆出一副厌恶的模样。 这一刻,无畏派不以年龄论资排辈的事实似乎对我没有帮助,反成了他们声讨我的理由。人们不会说“她还年轻,应该是一时糊涂”;而更倾向于说“她已是成人,能够自己做选择”。 当然,我的确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选择了父亲母亲,选择了继续他们未完成的使命。 下楼梯要比上楼梯轻松很多,到了五楼,我这才明白过来,我们这是要去大厅。 “尤莱亚,把枪给我,”特蕾莎说,“我得用枪射杀残存的好战分子,你这样扶着她,拿着枪也没用。” 尤莱亚二话没说就把手枪递给她。我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特蕾莎已有一把枪了,为什么还要他的枪?不过,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就没问其他无关紧要的问题。 到了底楼,我们穿过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间里几乎全是穿黑白衣服的诚实者。我停下脚步,眼光从人群中掠过,有人抱成一团,互相倚靠,满脸泪水,有人则一个人静静地靠在墙上或者坐在角落里,眼神或是空洞,或是盯着远处的某一点发愣。 “我们迫不得已杀了好多人。”尤莱亚捏了捏我的胳膊,小声说道,“光是进门就必须杀掉那么多人,我们没的选。” “我知道。”我答。 克里斯蒂娜的母亲和妹妹坐在房间的右侧,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屋子的左边,一个男孩手搭在一个中年女子的肩膀上,这男孩的深色头发在荧光灯下闪着光亮,定眼一看,竟是皮特和他母亲。 “他在这儿干什么?”我问。 “那个胆小鬼等扫荡结束后才来。”尤莱亚声音带着不屑,“听说他爸死了,不过看来他妈倒是没什么事。” 皮特忽然回过头,刹那间与我眼光碰在一起,可瞬间又移开了。我本想同情这个救过我命的男孩,可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恨意已退,剩下的全是漠然。 “怎么停下来了?”特蕾莎问道,“快走。” 经过会议室,我们来到了大厅。我曾在这里拥抱过迦勒,现在早已物是人非。曾经挂在墙上的珍宁的大照片已碎成一片,零落地散在地上。烟雾笼罩着已被烧成灰烬的书架。电脑都被砸烂,碎片杂乱地散在地面上,一片混乱。 大厅中央,一些没有逃脱的博学者和没战死的无畏派叛徒席地而坐。我在人群中扫视一遍,看有没有熟悉的面孔,却在后面看到了迦勒,他神情恍惚,一脸茫然。我忙移开目光。 “翠丝!”克里斯蒂娜和卡拉并肩坐在人群的前几排,腿上缠着绷带。她朝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泡汤了?”她轻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 她轻叹口气,抬起胳膊搂住了我,我心中流过一阵暖意,差点感动地哭出来。可我和克里斯蒂娜是战友,是一起作战的好朋友,不是一同抱头哭泣的人。想到这,我忍住了泪水。 “我看到你妈妈和妹妹在那边。”我说。 “是啊,我也看到了,她们还好。”她应道。 “那太好了。对了,你腿怎么样了?”我关切地问。 “腿没事。卡拉说没事,出的血也不是很多。幸好一个博学派护士在被逮捕前,往自己口袋里塞了些止痛药、抗菌剂,还有绷带,伤口不算很疼。”她说。卡拉在她身侧,正专注地检查另一个博学者的胳膊,“对了,马库斯呢?” “不知道。我们分开行动了。他应该来了呀,也可能已经被他们弄死了。” “说心里话,他们要是杀了他,我可不会觉得意外。”她说。 大厅里有好一会儿都很嘈杂,人们串来串去,无派别的士兵来回巡逻。又有一些穿蓝衣服的博学者被拎了进来。过了一阵子,大厅里安静下来。接着我看到了他,托比亚斯从楼梯口走来。 我使劲儿咬了咬嘴唇,克制着自己不去乱想,不去想胸腔中那冷冰冰的感觉,不去想我头上悬着的沉重压力。他恨我,他不信我。 他从我们身边走过,都没看我一眼,克里斯蒂娜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我回过头看向他,他走到迦勒身前停住脚,抓住他的胳膊就要拖起来,迦勒起初还挣扎了一会儿,可他哪是托比亚斯的对手,根本无法挣脱。 “怎么了?”迦勒惊慌地说,“你想干什么?” “去给我解除珍宁实验室的安全系统,”托比亚斯头也不回地说道,“无派别者要用她的电脑。” 我心里一沉,下一步他们就是毁掉那台电脑。托比亚斯和迦勒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克里斯蒂娜浑身无力地靠着我,我也倚着她,就这样,在人群中,我们两个互相依偎。“知道么,珍宁已激活了无畏派所有的传输器。”克里斯蒂娜开口对我说,“大约十分钟前,一队无派别者的小分队从无私派区域出来晚了,遭到情境模拟控制下的无畏者偷袭。无派别者好像赢了,不过射杀一群意识受控的人不知算不算得上赢。” “是啊。”我没什么好说的。而她似乎也明白了。 “对了,我腿受伤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啊?”她问道。 我便讲起了之后的事,从两扇门的蓝光走廊,到情境模拟,从无畏派训练室场景到我开枪射死自己。当然,我没有提到威尔的幻影。 “等等,你是说那是没有传输器的情境模拟吗?” 我微蹙双眉,心里也泛起嘀咕。对这个情境模拟,我从未疑惑过,尤其是身处其中时,当然也没有时间怀疑:“实验室若能识别出人的身份来,它肯定储存了所有人的信息,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呈现出不同的模拟情境。” 现在想珍宁是怎么给实验室设置安全措施的没任何用处。可既然我解决最大问题的尝试已经失败,找到新的问题来解决,让自己好歹有点用处总是好的。 克里斯蒂娜挺了挺身体,她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传输器是不是含在这毒气中?” 我倒从未想过这点。 “托莉是怎么进去的?她又不是分歧者。” 我歪歪头:“真不知道。” 我心里默想,或许她是分歧者。她弟弟就是分歧者,而在经历了他的遭遇之后,她或许永远不会承认自己也是,不论分歧者的地位发生怎样的变化。 人都是被一层又一层的秘密堆砌起来的。你觉得看透了他们,懂了他们,却不知他们真正的动机藏在内心深处你看不到的地方。你永远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可有时又不得不选择信任他们。 接着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她突然又说了句:“假如判决我们有罪,你觉得他们会拿我们怎样?” “听实话吗?” “这种时候谁还想听实话呀。” 我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我觉得他们肯定会喂我们很多很多的蛋糕,还让我们睡到自然醒。” 她大笑起来。我克制着自己,生怕若是笑了,眼泪也就随之而来。 一声划破寂静的惊呼传入耳中,我好奇地探过头,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琳恩!”尤莱亚惊慌地呼叫着。他飞奔到门口,两个无畏者抬着一个临时担架,好像是书架子做的,琳恩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双手交握,搭在肚子上。 我吓得一下子跳起来,正欲不顾后果地冲过去,却被几个无派别者拿枪挡住了。我举起双手,一动都不敢动地立着,静静观察着那边的一切。 尤莱亚绕着坐着的战犯急急地走着,指着一位满头银发、神色严肃的博学派女子,急匆匆地说:“你,你,快过来。” 那女子站起身,双手拂了拂裤子,迈起轻快的步子,走到人群边上,满脸期许地盯着尤莱亚。 “你是医生吗?”他问。 “是的,我是医生。”她说。 “那快救她!”他满脸阴郁地说,“她受伤了。” 医生走到琳恩身旁,先让抬着她的两个无畏者放下担架,又蹲在她身前。 “亲爱的,请你移开手,让我看一下伤口。”她轻声说道。 “不行,不行,好痛。”琳恩轻吟道。 “我知道你很痛,”医生说,“可你不移开手,我就没法检查你的伤口。” 尤莱亚走到医生对面屈膝蹲下,帮着医生轻轻地把琳恩的手移开。医生把琳恩的衣衫撩开,子弹伤口露了出来。伤口本身只不过是一个红色的圆形小孔,可小孔的周围却是一大片乌青,青里带黑,我头一次看到颜色如此深的瘀青。 医生抿了抿嘴,我知道,琳恩应该是救不回来了。 “救她!”尤莱亚激动地说,“你要救她,快救她!” “很不幸。”医生抬头看着他说,“你们放火烧了楼上的医院,我无能为力。” “可还有其他医院啊!”他神色愈加激动,声音几近发狂,“快去其他医院拿些医用器具啊,必须要救她!” “她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医生轻声说道,“你们若不是遇什么烧什么,我还可以试一试,现在既然都这样了,我束手无策。” “快给我闭嘴!”他从旁边的无派别者手中抢过一把枪,瞄准医生的胸口,大声喝道,“烧了你们医院的人又不是我!她是我朋友,快救我朋友,我……我只是……” “尤里,”琳恩虚弱地说,“不要说了,没用了。” 尤莱亚扔掉手中的枪,抓住了琳恩的手,嘴唇已抖得不成样子。 “我也是她朋友,”我对着举枪指着我的人哀求道,“能不能去那边再用枪指着我?” 他们让开一条路,我冲到琳恩身旁,抓住她另一只手。满手都是黏稠的血。顾不得被枪抵住头,我盯着琳恩的脸庞,她的脸色已由煞白变成了蜡黄。 她却只盯着尤莱亚,仿佛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没有死在情境模拟控制下真是万幸。”她虚弱地说。 “你现在也不会死的,不会的。”他说。 “别傻了。尤里,听我说,我也很爱她,真的很爱她。” “你爱谁?”他的声音都变了。 “马琳。”琳恩弱弱地说。 “是啊,我们都爱她。”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手才在我手中垂下来。我把手放回她的腹部,又伸手从尤莱亚手中接过她另一只手,同样放好。他眼里泪光闪闪,慌忙抹了一把。在琳恩的身体上方,我们的目光相遇。 “你应该去告诉桑娜和赫克特。”我说。 “是啊。”他抽了下鼻子,掌心贴着琳恩的脸。不知那里还有没有温度。我不想伸手去摸她,却发现已经不是这样。 我站起身,朝克里斯蒂娜走去。 第四十七章 无派别者的野心 我的心不断将我拉回有关琳恩的记忆,试图说服我她已不在人世。每次那些画面袭来,我都极力克制着自己把它们抵开。若是我没被当成叛徒或被扣上别的什么罪名处死,其他新领导有新的决定;又或者现在我努力保持心思空净,假装这个空间是唯一曾经存在的东西,也是未来唯一存在的事物,也许我会停止这么做。这听起来不容易,其实很简单,我学会了避开痛苦。 时间似乎过去了好一会儿,哈里森跟在托莉身后踏进大厅。托莉一瘸一拐地移向一把椅子。她刚刚把刀刺入珍宁体内,身手那样灵敏,我险些忘了她腿上有枪伤。 一个无畏者背上驮着珍宁的尸体,紧跟着他俩的脚步走进大厅。他走到博学者和无畏派叛徒人群前的桌旁,把背上的尸体甩到桌上,就像扔了一块石头一样。 喘息声和低语声从身后传来,却没有啜泣。看来,珍宁这个领导也不值得他们伤心落泪。 我细细打量着桌上的尸身,死亡让原本就不高的她变得更矮小。这个女人,身高比我高不了几厘米,头发也只比我深一点,却冷漠无情,杀人不眨眼。可现在的她,面容安静,甚至带着几分安详,怎么看都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没有良知的人。 这个女人要比我想象中复杂百倍,仅仅出于极度扭曲的保护本能,就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她认为过于危险的秘密扩散。一个身影打断了我的思绪,约翰娜·瑞斯走进大厅,全身被雨水湿透,红色的衣服上,一团深色的血迹隐隐现出。无派别者手持枪支立在两侧,可她神情淡然,好像没看到他们和他们手中的枪械。 “嗨,”她对托莉和哈里森说,“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没想到友好派的领导说话竟也言简意赅啊,”托莉露出一丝警觉的笑,“这不会有悖贵派宣言吗?” “你如果真的熟悉友好派的规则,就该知道他们并没有正式领导这一说。”约翰娜的声音仍然缓和而坚定,“可惜我已不是友好派的代表了,为了来这里,我不得不退出了。” “是吗,我看到你带着那一小队维和人员到哪儿都插一脚。”托莉讥讽道。 “没错。我们策划好了的。”约翰娜道,“插一脚的我们站在枪林弹雨和无辜人群中间,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她的脸色红润起来,我突然觉得,约翰娜·瑞斯依旧美艳动人。此刻,这道伤疤并未减损她的美丽,反而带给她别样的美,就如琳恩那寸头短发,就像托比亚斯作为盔甲携带在身的回忆,也像母亲穿着无私派灰袍也无法遮掩的清秀。 “既然你还算有雅量,能不能给友好派捎个信儿?”托莉问道。 “我不想看着你和你的手下按照你们自己的理念胡乱执行判决,”约翰娜说,“不过,我会派人回去送信的。” “很好。烦请告诉他们,我们的社会很快就会建立全新的政府制度,他们完全排除在代表席之外,算是对他们中立态度的惩戒吧。当然,他们还要继续负责整个城市的粮食生产和运输工作,但必须受领导派别的监视。” 那一瞬间,我以为约翰娜会大发雷霆,冲过去掐住托莉的脖子,可她只是挺了挺身体,淡淡地说:“就这些吗?” “是的。” “好。”她说,“我要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你是不会让从友好派来这里照顾伤者的吧?” 托莉瞪了她一眼。 “果然没猜错,”约翰娜说,“但你要记住,受压迫的人可能有一天会比你强大。” 她转身走出大厅。 我心头微微一颤,她这话只不过是个底气很弱的威胁而已,却一直回旋在我的脑际。好像她这话不仅指向友好派,还有另一个受压迫的群体——无派别者。 我环视了一下大厅,眼光掠过无畏派和无派别士兵,却发现了些端倪。 “克里斯蒂娜,无派别者把所有的枪都收缴起来了。” 她看看四周,又看看我,眉头紧锁。 我忽然想起特蕾莎手中拿着一把枪,又要走了尤莱亚的手枪,又想起托比亚斯双唇抿成一条线的样子,这恰是他对我有关无畏者与无派别者联盟问题的拒而不答。 伊芙琳走进大厅,神情举止俨然一副女王回归的样子。托比亚斯并没跟在她身后,他能去哪儿呢? 伊芙琳站在珍宁·马修斯尸体躺着的桌子旁,爱德华跛着脚跟在她身后。伊芙琳举起枪,瞄准落在地上的珍宁画像,啪地开了一枪。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伊芙琳扔掉手中的枪。枪落在桌子上,恰巧在珍宁头边。 “谢谢,”她开口了,“想必大家都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下面由我来告诉大家。” 托莉坐在椅子上,挺了挺身体,身子微微朝伊芙琳的方向倾斜,好像要说些什么,只可惜伊芙琳压根儿就没给她机会,一副完全没注意她的样子。 “我宣布,长久以来用无数人性命堆砌起来的派别制度,此刻正式废除。”伊芙琳说,“对大家来说,起初肯定很难适应,这点我们给予深深的理解,可是——” “我们?”托莉一脸震惊,打断了伊芙琳的话,“废除?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了,”伊芙琳的眼光头一次瞥向托莉,“贵派几周前还联手博学派,喧嚷着限制无派别人群的物资供应。你们的立场间接导致了无私派的被毁,如此联盟从现在起将不复存在。” 伊芙琳嘴角边露出一抹浅笑。 “若还想用武力对付我们,奉劝你还是省省吧,你们已没有兵器了。” 听到这话,我瞟了一眼人群,每个无派别者都高举枪支,平均分布在大厅四周,他们的人一直排到楼梯口。我们已被全部包围。 这真是一步聪明有序的棋,我差点没笑出来。 “我们的一半兵力已接到我的指示,一旦你们那一半军队完成任务,就会收缴他们的枪械。”伊芙琳得意地说,“看来收缴行动很成功。不好意思,我欺骗利用了你,可我们内心深处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毕竟派别制度已存在上百年,各位也像对自己亲妈一样依赖于它。请大家放宽心,我们会帮助大家向新时代过渡。” “帮助大家?”托莉猛地起身朝伊芙琳走去,脚步摇晃,伊芙琳没有丝毫惊恐之色,静静地拿起手枪,指向托莉。 “我饿了十几年的肚子,可不是为了向一个瘸腿的无畏派女人让步。”伊芙琳说,“你马上给我坐在前无畏派人群中,否则休怪手枪无眼。” 伊芙琳胳膊上青筋暴起,肌肉凸现,眼睛里没有半点珍宁那样的冷漠,却透露着深谋远虑、审视评估、精心策划的心机。这个女子,宛若浴火后的钢铁,怎么就曾屈服在马库斯手下?难道曾经的她并非如此强硬? 托莉站在伊芙琳的枪口下怔了一下,又瘸着腿朝后走去,走向大厅的另一头。 “在扫荡博学派中出了一份力气的人会有重赏,而阻碍我们行动的人会依罪行大小量刑处罚。”说最后一句话时,伊芙琳的声音蓦地高出几个分贝,她的声音飘了这么远仍然掷地有声,让我惊讶得很。 她身后通往楼梯口的门突然推开,托比亚斯走了进来,马库斯和迦勒跟在他身后,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说几乎,是因为我注意到他了,因为我将自己训练成这样,一切以他为中心。那双带着铬圈鞋孔的黑色运动鞋一步步走近,停在了我身边。他在我肩旁低下头。 我侧头看他,以为会在他眼中看到冷漠和毫不让步。 可我错了。 伊芙琳一直没住嘴,可我的世界已屏蔽了她的声音,眼中也只有他。 “你说得对。”托比亚斯调整好姿势,微微笑着,柔声说,“我相信你,只是有时候需要点提醒。”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忽然间,博学派大厅里所有的液晶屏幕——确切点说,是所有未被毁坏的液晶屏幕——亮了起来,一个投影仪也投在珍宁·马修斯肖像曾挂着的地方。 伊芙琳正说得起劲,也停下来。托比亚斯抓起我的手,扶我站起身。 “这是什么?”伊芙琳问。 “这就是能改变一切的资料。”托比亚斯对我一人说道。 我的双腿因松懈和理解而微微抖动。 “你做到了?”我问。 “是你做到了,我只是逼迦勒和我们合作而已。” 我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嘴唇压向他的双唇。他双手捧着我的脸,忘情地回吻着。我贴向他,又贴向他,直到我们间一丁点空隙都不存在。我们之间的所有秘密、所有怀疑,这一刻,全部粉碎,希望这种信任一直存在,直到永远。 一个声音响起。 我们松开对方,转头看向墙面。一个留着棕色短发的女子出现,她双手交叠,坐在一个铁桌子后面,身后光线幽暗,这场景我也不知在何地。 “大家好,”她开口说话了,“我叫阿曼达·里特,这段视频资料分享的一切只限于你们应该知道的。我统领一个为正义与和平而战的组织。过去的几十年来,战争的形式日趋严重,维护和平几乎变得不可能。而一切,都是因为这个。” 墙面上投过一张张图片,切换得过快,几乎看不清,只看到一个男人跪在地上,而一个神情冰冷的女人拿枪抵住他的脑门。 画面上,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拴着脖子吊在电线杆上。 地面上有个和房子一般大小的洞,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尸体。 其他的画面不停地从眼前闪过,只看到鲜血、森森白骨,只看到死亡与残忍,只看到木然的脸、无神的双眸、惊恐的眼神。 就这样看着,我心中无比压抑,快要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时,那个叫阿曼达的女子又出现在画面上。 “你们肯定不记得这些画面,”她说,“如果你觉得这残忍至极的行为只是恐怖组织或专制政府所为,只能说猜对了一部分。本视频中大约半数的行凶者可能就是你的邻居、亲戚或同事。我们的敌人并非某个组织,而是人性——至少是演变而成的天性。” 原来,珍宁就是为了不让我们了解这些才去奴役人们的意识,才不惜大开杀戒。她是为了让我们无知又安全地生活在城市围栏之内。 我有些理解她的想法。 “所以你们的存在异常重要,”阿曼达继续说着,“我们对人性的暴力和残忍只能治标不治本,而你们就是解决问题的根源。” “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我们创设了全新的生活方式。你们与我们完全隔离,你们的水资源、科学技术和社会结构完全不受我们的影响。我们采用了一种新的方式形成了全新的社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我们大多数人早已沦丧的道德观念在你们中重生。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你们改变我们无力改变的事。” “我录下本视频,只想让大家明白什么时候应该来帮我们。当人群中出现大批个性比一般人灵活的人时,时机就到了。你们应该叫这群人为分歧者。等分歧者在人群中所占的比例比较大,无私派领导就应该给友好派发出指令,让友好派永远地打开城市大门,结束你们长久以来的与世隔绝。” 这就是我父母想要做的事。他们想用我们所学到的去帮助外面的人,直到生命燃尽,他们还在恪守着无私派的特性。 “本视频只对无私派领导开放。”阿曼达又说,“你们将拥有一个全新的未来,但不要忘记我们。” 她的嘴角绽出一丝笑容。 “我也将成为你们中的一员。和大家一样,我自愿忘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乡。我会有全新的身份,虚假的记忆和虚假的过去。为了让大家相信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会告诉你们我将要使用的新名字。” 她的微笑更灿烂了,那一瞬间,我觉得她很面熟。 “我的新名字叫伊迪斯·普勒尔,”她说,“为了新的未来,我很高兴我能忘却许多记忆。” 普勒尔。 视频忽然停住,投影仪在墙面上打出一片蓝光。我紧紧抓住托比亚斯的手,有一瞬间,屋里寂静如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突然间,喊叫声打破了这沉默。 感 谢 感谢上帝信守承诺。 谢谢你们: 尼尔森,试读者、永远的支持者、摄影师、挚友,以及最重要的身份:我的先生……海滩男孩说得好:天知道没有你我该如何是好。 感谢乔安娜·沃尔普,您是最棒的经纪人兼好友。感谢我出色的编辑莫莉·奥尼尔,谢谢您为此书不知疲倦的全力付出。感谢凯瑟琳·特根,谢谢您的善解人意与精益求精。感谢KT Books所有工作人员的支持。 感谢苏珊·杰弗斯,安德里亚·科里,还有杰出的布伦娜·法兰兹塔女士,谢谢你们为我留意遣词造句;感谢乔尔·泰普及艾米·瑞恩,谢谢你们让此书如此精美;感谢吉恩·麦克恩尼及阿尔法·黄,是你们把这些书销售到我始料未及的远方。 感谢杰西卡·伯格,苏珊娜·伯利安,巴布·菲茨西蒙斯,劳伦·弗劳尔,凯特·杰克逊,苏珊·卡茨,艾莉森·里斯诺,凯西·麦金太尔,戴安娜·诺顿,科林·奥康奈尔,奥布里·帕克斯-弗里德,安德里亚·帕本海默,谢娜·拉莫斯,帕蒂·罗萨迪,珊迪·罗斯通,珍妮·谢里丹,梅根·萨格鲁,莫莉·托马斯,艾莉森·沃斯特以及哈珀柯林斯所有参与人员,包括影音、设计、财务、国际销售、存货报表、法律、管理评论、营销、在线营销、宣传、制作、销售、学校及图书馆营销、特别销售及版权界的各位,感谢你们在书刊业务以及我所创作的书籍上那超凡绝伦的工作。 感谢所有老师、图书馆工作人员和书商,大力支持我的书。感谢书评博客、书评人,以及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不同年龄阶段的读者。或许我这么想有点片面,但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读者是最棒的。 感谢劳拉·艾利希,谢谢您那么多的写作智慧。感谢我的作家朋友们——说起创作界里对我好的人,恐怕几张纸都列不完,你们是我最好的同伴。感谢艾莉丝,玛丽·凯瑟琳,玛罗琳及丹尼尔——有你们这些朋友是我的幸运。感谢南茜·科菲,谢谢您的真知灼见和超凡智慧。感谢我那了不起的电影团队,博雅·夏巴赞和史蒂夫·扬格,感谢顶峰影业,感谢“小红车”,感谢埃文·多尔蒂,谢谢你们把我笔下的世界演活。 感谢我的家人:我的无敌老妈-心理医生-拉拉队队长,老弗兰克,卡尔,英格丽,小弗兰克,坎蒂丝,麦考尔和戴夫。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人,真高兴有你们在身旁。感谢贝斯和达尔比,是你们以无比的毅力给我带来不敢奢望的广大读者。感谢沙斯-巴斯和Sha-neni,谢谢你们在罗马尼亚对我们的细心照顾。我还要向罗杰,特雷佛,泰勒,雷切尔,佛瑞德,比利和祖母致谢,感谢你们把我视为你们中的一员。Multumesc/K·z…到Cluj-Napoca/Kolozsvar,感谢我在那里得到的所有灵感,我一定会再回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