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想过以后,就把碗盘端到厨房里去亲自动手去洗,可是总是洗不干净。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洗个碗盘都这样困难吗?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去洗,总算是洗完了。正当他一个一个地用抹布揩干净的时候,偶然抬头一看,看见窗子外边,有两个可疑的人影。 “哎呀!” 那两个人,正从厨房后院的篱笆外边的小路上慢慢走过来。 当他们走近了,爱德华看清楚他们两个人是谁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碗从手里滑下,掉在地上打碎了。 “哎呀!是约翰·霍布斯和雨果,他们一定是来追赶我的呀!” 他慌慌张张的一句话都没对这家人说,就冲出门外拼命向前跑去,钻进竹篱笆跑进森林里面,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隐居的老人 不过,已经太迟了。 爱德华在森林里面稍微停了一下,心惊胆战地环顾四周,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两个人在追赶的样子,这一定是他们两个人,跨过农家的篱笆又赶到这里来了。他们好像已经看到他的样子。 “糟糕!” 爱德华拼命地跑进森林更深处去了。在昨天逃跑的时候,只有雨果一个人,那时自己和他跑的方向是相反的,才有些放心。眼前的情形,却大不相同了。现在有最可怕的约翰和雨果一起跟踪着自己。 爱德华这么一想,害怕得很.就更加拼命的继续向前跑,幸亏刚在农家吃过早饭,力气充沛,跑起来很快。 最后,爱德华跑得筋疲力尽,才靠着大树坐下来,暂时放了心。现在究竟跑了有多少路了,自己也搞不清楚,举目四望,眼界所及是一片森林;侧耳倾听,只听见风吹树枝的摇曳声。 爱德华这才安下心来,本来想立刻到森林外边去打听前往亨顿庄园应当怎样走法,但又恐怕被那两个坏蛋看见,所以就决心今晚在森林里面过一夜,明天早晨再上路。 于是爱德华强忍悲哀和痛苦,找到一块暖和的低洼地方,在枯草里面躺下来休息。 但是当他忍耐到日落以后,风越来越大,风吹树叶的响声,再不能使他平静地待下去了,突然感觉到森林中的可怕。 “哎,无论怎么破烂的地方都可以,就是像昨天的小牛棚也好,真想有那样的一个地方再住一晚。” 爱德华慌忙穿过森林,最初以为走不了多远就会走到大路上的,哪晓得越走森林越深,走到半路天就完全黑了。 “哦,在漆黑的夜晚,独自一个人逃亡,真是可怕。今天晚上,又要在这里过夜了。哎!”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爱德华忽然高兴得叫了起来: “啊,灯光!” 而且,那灯光离他不远。那里有一栋破烂的小屋,灯光是从门口照射出来的。 爱德华因为已经懂得了人世的可怖,所以就小心翼翼地挨近门那边,去窥探屋里的情形,想弄清楚究竟是怎样的人家。他听见里面好像有个男人正在做祈祷的样子,不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偷偷地窥视了一番,那是一间小房子,地上是没有铺地板的泥土地,墙角里有一个堆着稻草和破毛毯的床。在另外一边的墙角,有一张三只脚的小桌子,火炉里还有没烧完的柴在冒着烟。在靠墙壁的地方设有一座挂着十字架的祭坛,上边是用木箱堆起来的。箱子上点着一根蜡烛,旁边放着圣经和一个髑髅。 “髑髅!” 爱德华吓得毛骨悚然,仔细一看那的确是一座祭坛。一个老年人、身穿羊皮长袍,胡子头发都像雪一样的白了,虔诚地跪在那里祈祷。 “这一定是放弃尘世生活的隐士。这一下,我可得救了!” 爱德华觉得非常放心,大门虽然开着,但他还是礼貌地敲了几下门,老人听见敲门声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看着他大声说: “进来!不过,这是神圣的地方,凡是心地不纯洁的人不准进来。否则,立即会受到神惩罚的。” 爱德华认为自己并未做过什么坏事,所以就大踏步地走了进去。老人以粗暴的口气说道: “嗯,进来啦!你是做什么的?” “以前我是王子,现在我是国王。” 爱德华以比较冷淡的口气,这样回答。 于是老人立即在房里踱来踱去,说道: “哦,你是国王吗?嗯,嗯,欢迎你来。以前也曾有几个人,来访问过这神圣的地方,但都是些卑微不足道的家伙,我都把他们赶出去了。像你这样肯舍弃王位,身穿破烂衣服,想过静修生活的国王,我很欢迎。你是全世界国王中最杰出的国王。嗯,你来得对极了。这里才是最适合国王居住的地方哩!” 爱德华没想到老人竟极大地误会了自己,想要说明一下。但是老人不给他机会,又继续说道: “嗯,嗯,伟大的国王,住在这个地方,就可以免除世俗的一切烦恼。你可以跟我一块儿阅读圣书。祈祷神明,吃面包屑和草根,过清净的生活。绝对不用担心有什么人来找你。如果有人来了,我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把他挡回去。” 老人的话已说完,但他的口中仍在喃喃低语,同时又在房里走来走去,看都不看一下爱德华的脸。 爱德华心里想,现在是时候了,就大声他说了一句: “现在,听我讲吧!” 接着,他就把自己的经过情形讲给老人听。他现在才发现这个老人是个老怪物,自己对他解说了半天,哪晓得他还是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着,一点儿都没有听自己讲话的样子。爱德华终于发火了: “喂,我讲的话,你是在听呢?还是没有在听?你的态度,太没有礼貌了!” 这么一来,老人也大叫道: “别,别开民我现在有一件秘密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 “好,注意听着!” 老人忽然把腰弯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旁边,察看了一下外边的情形后,又把敞开的大门关好,悄悄回到爱德华旁边来,用很小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你可别害怕。……我是天使长!” 爱德华惊讶得从火炉旁边跳起来,心想:“这样还不如让那两个坏蛋逮住比较好些,我为什么会跑到这个疯子家里来呢?” 老人把这话讲明了以后很是高兴,又笑眯眯他说道: “国王,你好好听着!在五年前的某一夜,从老远的天上奉命而来的天使们,驾临这间小屋里,授我以天使长的职位。当时穿过夜晚的天空,从天上降下一道光线,照到我的额角上,银光灿烂使人目眩。于是我就担任了天使长的职位。” 讲到这里,老人忽然变得非常生气的样子,说道: “不过,只是就任天使长,我绝不满足。因为上帝在二十年前就答应过我,将来让我当教皇。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所以没有当成教皇,而只充任了天使长。你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呢?就是那个家伙!那个暴君!那个坏蛋国王!” 老人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发牢骚,后来大概是疲乏了,砰的一声就坐在火炉旁边,有气无力地问道: “国王,你饿不饿?” “饿了。” “哦,那么,跟我一块儿吃饭吧,我也饿了。” 老人就马上拿出面包给爱德华吃,自己也开始吃了起来。虽然是很难吃的黑面包,可是爱德华因为太饿了,也只好勉强啃着果腹。这里的气氛虽然很恐怖,总比在寒冷可怕的森林里饿着肚子要好得多。 吃完饭以后,爱德华困得要命。老人看到了,就说: “啊,国王,你在打瞌睡吗?好,好,到这边来,好好地休息吧。” 他一边说一边领着爱德华,走进隔壁的小房间,指着角落的一张床,要爱德华去睡觉。 虽然这是一张又脏又硬的床,但总比没地方睡觉好得多。好久没有在床上睡觉了,当爱德华一躺下去的时候,老人就替他把破毛毯盖上,又亲切他说了一声: “晚安。” 老人这才回到隔壁的火炉旁边去。 他转回来以后,就以呆滞的眼神看着前面,像在考虑着重大的心事。不久,他的眼睛忽然又炯炯发光起来,随后马上站起来,走到隔壁房间门口,以天使长的严肃声调问道: “你的确是国王吗?” 国王从床上模糊地答道: “是的。” “你是哪国的国王?” “嗯。嗯?你问什么?” “你是哪国的国王?” “英国的——” “什么,你说是英国的!嗯,那么,亨利八世死了吗?” “啊,对了。我是他的儿子。请你不要再问了。我困得很……” 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两只眼睛像野兽般地闪着凶恶的光。他用沙哑的声调说道: “你晓不晓得,把我们赶出来,使我们无家可归的,就是你的父王亨利八世?” 躺在床上的爱德华,什么话都没说。老人悄悄走过去,凝望着他的脸。 他已经睡得很熟了。 “嗯,你睡了,睡得很好……” 老人自言自语,脸上现出微笑,又退回到隔壁房间里去找东西。找了好半天,才找出一把生锈了的菜刀和一块磨刀石。 “嗯,好不容易找到了。” 老人又这样小声他说了一句,就把它拿到火炉旁边,嘴里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开始蘑起刀来。 这时,外边刮着大风,森林的树枝时时发出嘘——嘘——的声音。 不过,爱德华的耳朵和老人的耳朵,都没有听到这种声音。爱德华沉沉地睡着了,而老人专心地在磨刀。 不久,老人用手指头试了试刀锋,咧嘴一笑,喃喃低语道: “嗯,刀锋已经磨得很利了。可以砍得动了……” 接着,他又继续磨刀,嘴里还是叽哩咕噜地叨念着,心里想: “这老家伙把我们整得好惨哟!可恶的亨利八世!……但是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掉进十八层地狱里去了。我没有亲自杀死那家伙,真是遗憾,还好,他的儿子跑来了。哼,我本来会当教皇的,现在只能做一个天使长,这都是那小子的老子干的好事。他压迫我们宗教团体,毁坏我们的教堂,把我逼到这里来这时,喀哒响了一声,是爱德华睡在隔壁破床上翻身的声音。 老人大吃一惊,偷偷地跑去一看,爱德华仍睡得很熟,呼吸也很均匀。 “嗯,他睡得很好。不过,等一会儿我动手杀他的时候,他如果喊叫起来,岂不碍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老人考虑了一下,就在房间里找来了很多破布和绳子,悄悄地把爱德华的两只脚牢牢地绑在床上,又把他的两只胳膊捆在一起。 “行了,这样一来,他一点儿都不能动弹了。万一不行,再把他的嘴堵塞起来,就不碍事了。” 爱德华还在做梦,什么也不知道。老人又回到火炉旁边,继续磨刀。 敲门的声音 又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夜己将尽,天也快亮了。老人就像大蜘蛛在玩弄被黏在蛛网上的蝴蝶一样,面露残酷而得意的表情,一面盯着爱德华这边看,一面加紧磨刀,把刀磨得闪闪发光,很满意地瞧着刀说: “天也快亮了,我期待了一辈子的报仇的机会到了,把仇敌的儿子杀了吧!” 他突然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进隔壁房里,把破棉絮塞进爱德华的嘴里,再用布条把他捆绑起来。 “呜,呜……” 爱德华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在蜡烛光的照耀下眼前是一幅可怕的光景,啊!闪闪发光的菜刀,正对着自己的喉咙;自己的手脚,被绑得牢牢的,嘴里塞满了棉絮,想叫也叫不出声来。 他这时候什么办法也施展不出来,只能以充满了恐怖、愤怒和怨恨的眼睛,瞪着那像魔鬼般的老人而已。 “亨利八世的儿子,你就做最后的祈祷吧!” 老人把菜刀举得高高的,对准着他满脸狞笑地这样说。 “呜……呜……” 爱德华拼命用力挣扎,绳索不仅一根都没有断掉,连松都没有松。现在只能任凭人家的宰割,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的眼泪顺着面颊直往下流,悔恨昨晚不该到这里来。老人幸灾乐祸地讥讽道: “哦,哭了吗?不行,太迟了,哭也没有用。这是你的老子亨利做坏事的报应啊,你是我们宗教团体破坏者的儿子啊!你的老子妨碍我当教皇,把我赶到森林里,使我不得不退居天使长的职位。暴君的儿子啊!你和你的老子一块儿到地狱里去吧。哦,哦,天亮了。你就断了一切求生的念头,把眼睛闭起来吧!” 老人把菜刀握紧。爱德华的生命,现在正似风前残烛一样。 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咚咚咚地拼命在敲门。 “喂,开门,开门。快点开门。……喂,如果不赶快开门,我就把门打破了!” 老人猛地把莱刀朝地下一扔,把自己身上穿的羊皮袍子脱下来,盖住爱德华的脸,又把小房间的门扣上,这才走到外面的房间去。 “开门啊!”这大叫的声音,是爱德华一生中所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 那是麦尔斯·亨顿的声音! “啊,啊,亨顿!” 爱德华虽然想这样喊叫,但是嘴张不开。他不仅嘴被堵塞住了,上面又绑有布条儿,而且又被羊皮袍子盖着,怎么能够发出声音来呢? 不久,爱德华只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声: “快点说,小孩在什么地方?” “小孩?什么小孩?” “不要装算,快说老实话。我刚才在森林的那边捉到拐骗小孩的两个歹徒,他们已经招认了,在他们追赶孩子的时候,发现孩子的足迹,证明是到这里来了。你明白了吧?想瞒也瞒不住的,赶快把小孩交出来。我是这小孩的保护人啊。” “我明白了,你是说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小鬼吧?那就对了,昨天晚上,他在这里睡了一夜,天刚亮我就派他到前面村子办事去了。” “什么?有事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你等一会儿好了。不过这孩子游荡惯了,也许一去不回也未可知。如果你急着找他,最好是马上追去,不然,他或许会跑掉了,反而误了你的事。” “哎呀,这倒奇怪了。老先生,你在扯谎吧?那孩子不是这种人,他是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去跑腿的。如果你要叫他做事,他一定会斥责你失礼的。老先生,你的胡子长得很漂亮,但你的谎言却不高明,那孩子是不会服你的。” “对,你说得不错。那孩子确是这么样一个人。不过,在我面前,他是抬不起头来的。所以,我的命令他不能反抗的,他已高高兴兴地为我跑腿去了。” “老先生,你虽然是住在这座森林中,看起来却好像是个很有地位的教士咧。” “嗯,我本来就不是俗人嘛。” “不是俗人?这是什么意思?” “好,那么我就把秘密告诉你吧。不过,绝对不要跟别人讲。” 老人的眼睛闪闪发亮,附在亨顿耳边小声说道: “我是天使长啊!” 听到这话,亨顿大吃一惊,这才明白这老人是怎么回事。当时心里想: “哎呀,天啊!这样看来,那个自称国王的爱德华真的乖乖地奉命到村子里跑腿去了。这真是‘疯子遇到神经病’,两雄相会,在这座孤独的小房子里,彼此显耀权威,这出好戏真可惜没有赶上。哦,现在不是想这些闲事的时候。我应该赶快决定,到底是该相信这个老疯子的话,在这里等那孩子回来呢?还是出去找他好呢?……” 当亨顿交叉着胳膊考虑的时候,耳朵就听到: “呜……嗯……” 一种很轻微的声音,弄不清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亨顿很奇怪,侧耳倾听。这是爱德华在他们两个人谈话的时候,使出全身的力量,好不容易才把盖在脸上的羊皮袍抖落到地上去,从被塞着的嘴巴里拼命向亨顿求救,并发出呻吟声。 但是,老人还在装糊涂,答道: “你是说听到什么响声了吗?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不,听到了。的确听到有响声。” “哦,那么,也许是马的嘶叫声?你不是把马拴在门外吗?” “不错,我带有马和骡子。我本打算自己骑马,让那孩子骑骡子。不过,刚才绝不是马或骡子的嘶叫声。” “那么,是不是马和骡子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呢?它们如果合唱起来,自然就变成这种怪声怪调的呀。” “不,不管马也好,骡子也好,这些都没有关系。我实在是太担心那个孩子了。对不起,天使长,那孩子是朝哪条路走的?请您告诉我好了。我是个急性子的人,再也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好,好,我告诉你。那么,我们一块儿到前边去再说吧。” 老人心想:“这下子可好了。”就马上把亨顿带出房门去。 “呜呜……” 爱德华躺在床上,感到绝望极了。本来以为可以获救的,哪晓得这一线希望转瞬即逝。他想,自己的呻吟声应该能进入亨顿耳朵里,岂料还是被老人骗过去。他倾听着远去的马蹄声音,不禁痛恨万分。 完了,马上就要被人家杀了,倒不如…… 爱德华下了最悲壮的决心,使出所有的力量开始滚动,他像发了疯似的滚来滚去,打算把捆着他的绳索滚断,即使把自己的手脚弄断也在所不惜。 这时,他听到一阵猛烈的开门声音,心想:糟糕,老人回来了! 当爱德华万念俱灰,心里正在着急的时候,他向门口一瞧,不是那个老人,而是约翰·霍布斯和雨果两个人。 “小鬼被绑起来了。” “我还活着呢!”爱德华喃喃自语。 “你放心吧,我们一块儿逃走。” 他们立刻替爱德华松了绑,一人一边挽着他走出门外,逃向森林中去了。 爱德华被他们两个人拉着走,本来想高声喊叫亨顿的名字,而且塞住嘴巴的东西也已经掏出来了,可是因为没有力气,只能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正在这个时候,听到从后边传来有马蹄的响声。掉头一看,正是麦尔斯·亨顿骑马追来。他不相信老人的话,赶快回转到这边来,刚巧碰见两个坏蛋和爱德华,正从那栋小房子跑出来,就随后赶上。 “啊,啊,亨顿来了!我的忠臣亨顿来了!亨顿骑马赶来了!” 爱德华在这九死一生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已忘记了疲乏,勇气大增,拼命挣开了两个坏蛋的手。这时,亨顿在后面大叫道: “歹徒们,我这回再也不能饶你们了,非要你们的狗命不可!”约翰和雨果,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便朝着特别浓密的森林深处,没命地逃走了。“啊!亨顿,你来得正好!” 爱德华欢呼着,朝着跳下马的亨顿跑过去,两手紧紧地环抱着他,眼泪直流。 亨顿的故乡 三十分钟以后。 亨顿骑着马,爱德华骑着骡子,由森林外边的道路一直朝着东方前进。 这自然是往亨顿的故乡肯特郡去的。 亨顿救了爱德华以后,并没有去追赶两个歹徒。他找到了骡子让爱德华骑上,立刻走出森林。这时,爱德华的精神,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两个人边赶路边谈话,爱德华把老人的计谋告诉了亨顿。亨顿听了,又惊又气。 当天,两个人赶了一天的路,天黑的时候抵达某一乡镇,住在客栈里。两个人的关系还保持跟从前一样,当爱德华吃饭的时候,亨顿就在旁边侍候着。因为以前曾经特准亨顿在“小国王”面前就坐,所以在其余的时候,亨顿还是相当舒服的。 第二天,还是继续赶路,到了第三天中午,亨顿笑逐颜开他说道: “陛下请看,前边就是我的村庄,最靠左边,您可以看见一座巨大的宅邸,那就是我父亲的宅邸。陛下或许认为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它有七十个房间,里面有三十几名男仆女婢。” “你不是有一个心眼很坏,名叫修的弟弟吗?” “是的!啊,您的记性真好,不过我再也不会受修的骗了。父亲跟我约好脱离父子关系的三年期限早已过去了,我可以回来了,而且阿瑟哥哥对我很好。哦,对了,还有一桩事,我还没有讲给陛下听呢,我们家里有一个养女,名叫爱迪斯。父亲早就答应将她给我做妻子。陛下,请您赏光,让爱迪斯能荣幸接待您。她是一个面貌漂亮、性情温柔的好女子。从幼年时候起,我们俩就很要好……” 亨顿边笑边讲,不觉已经抵达壮丽的宅邸了。两个人仍旧骑着马和骡,走进门内,经过花园,最后抵达宅邸的大门口。 亨顿跳下马来,牵着爱德华的手,走进宽敞的大厅。当他看见有一个青年坐在壁炉旁边椅子上的时候,就很高兴地跑过去,伸出手叫道: “哦,亲爱的弟弟,你好吧!我已经平安回家了。爸爸、哥哥可好?都在后边吗?” 哪晓得那个青年——修,不仅不和亨顿握手,反而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显出非常惊愕的表情,一刹那间,又突然改变为诧异和不认识的样子,一本正经他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大概弄错了吧。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你,我一点都不认识你。” “喂,喂,别开玩笑吧。难道你连哥哥——麦尔斯·亨顿的相貌都忘记了吗?” 修狞笑道: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故意跟我开玩笑。麦尔斯·亨顿早就死了。我不是在大白天里碰到鬼吧?” 这时,麦尔斯再也忍不住了,大叫道: “喂,修,你当真认为是这样吗?” “当然是真的,我的哥哥麦尔斯,早在七年前到外国打仗阵亡了。当时,外国还有通知寄回家来呢!” “你说谎!唉,我不跟你说了,你让我见见爸爸和哥哥吧!” 修就更加装模作样他说: “我的父亲和兄长,跟你这家伙毫无关系,你为什么要见他们呢?他们两个人早就去世了。” 亨顿听到这个坏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几乎昏了过去,极力镇静自己,说道: “什么?爸爸和哥哥都不在了!唉,十几年来想重见他们的愿望,一下子破灭了,如今什么都完了!想不到就只剩下你这个坏蛋弟弟,真是好人不长寿!那么,爱迪斯总在吧,她也死了吗?” “哼,你这家伙对于我家里的情形,倒很清楚咧!” “别胡说!爱迪斯怎么样了?” “哦,她很好,她还在。” “是吗?这就好了。只要跟爱迪斯见面,她就会晓得我是谁了。你这家伙,明明晓得我是准,故意要装糊涂。你以为你的阴谋诡计,我不知道吗?好,赶快把爱迪斯叫出来!” “这是怎么搞的!竟会有这样荒谬绝伦的事情!真使人意想不到!” 亨顿继续不断的这样喃喃自语着,很激动、气愤地在房里踱来踱去。 这时、坐在房间角落里的爱德华安慰他道: “亨顿,不要难过。由于自己的权利被人剥夺而悲叹的人,世界上也不只你一个人。眼前就有一位与你同病相怜的人在这里。” 亨顿不禁很气愤他说道: “什么?陛下,请您不要以为我是冒充的。” “我绝对没有怀疑你。” “谢谢您。” “你不是也怀疑我的身份吗?” 当亨顿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有一个服饰华丽的贵妇,跟在修的后面走进房里来了。一大群男女仆役,接着也走进来了。 贵妇人的容貌,的确美丽可爱。不过她的表情充满了悲伤,一直低着头瞧着地板,就像被拖往刑场的犯人一样,慢慢地走了过来。 麦尔斯·亨顿一看见她,就用充满了热情的声音叫道: “咳,爱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