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要我修理你。”“你敢!”两个孩子扭在一起,泰德被逼到桌子边,桌上一碗蛋摇摇欲坠。“嗐,到厨房外面去!”赖姆塞太太一边喊道。~边将孩子们推进去,关上门,然后捡拾地上的锡罐,清扫破瓷。“只要再两天。”她心里想;他们就要回学校去,想一想就叫做母亲的觉得如登天堂。她依稀记得一位女专栏作家说过这样的谑言:女人~年里头只有六个快乐的日子,每逢假期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赖姆塞太太手里扫着心爱的餐具碎片,心头禁不住为这句话点头。想想五个礼拜之前,她是以多么喜悦的心情期待儿子们回家,现在呢?“啊,明天,”她每次对着自己说;“明天毕尔和泰德就要问学校去了。简直让我等不及了!”五个礼拜前,她在车站迎接他们时的心情是多么欢欣。孩子们的感情又是多么的激动!他们兴奋地在屋子里和花园里,又跑又跳。她还特别烤了一个蛋糕给他们配茶。而如今--她所期待的又是什么呢?~个完全平静的日子。无需忙着煮饭,也没有做不完的杂事。她爱孩子--他们是好孩子,那是不用多说的。她为他们感到骄傲,但他们也真累人,一会吵着喝,一会儿吵着吃,精力旺盛,闹声不绝于耳。就在这时候,她听见沙哑的叫声,警觉地扭过头,没事。他们到外面园子里去了。这样子好些,那儿有的是空间让他们活动,可是他们可能会干扰到邻居,她祈祷他们不要去招意黑姆太太的猫。她这样担心,坦白说,并非为了猫的缘故,而是因为黑姆太太园子周围的铁丝很容易钩破衣服。她匆匆对早已准备好在化妆台上的急救箱瞥了一眼,这倒不是她对精力旺盛的儿童期的自然意外过分的大惊小怪.事实上,意外发生后她不变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啦!叫你们不要在客厅里流血,要流就到厨房去,那里有塑胶地板,我可以清洗。”蓦然一声尖叫半途停了下来,跟着阒然无声,赖姆塞太太心头一提,这样寂静太不自然了。她踟躇地立在那里,手中拿着扫起碎瓷的备箕。厨房的门打开了,毕尔站着,十一岁的脸孔上露出一种不寻常的兴奋表情。“妈,”他说,“外面有探长和另一个。”“噢,”赖姆塞太太松了一口气说,“亲爱的,他有什么事吗?”“他要找你,”毕尔说,“我看一定是关于谋杀的事。你知道,佩玛繻小姐的家,昨天发生的事。”“我不知道他为何来找我。”赖姆塞太太的声音里有些许懊恼。生活就是这样,一事未了又一事,她心里想着。偏偏探长选在这尴尬的时候,让她如何来得及弄好马铃薯准备爱尔兰炖肉?“嗐,好吧,”她叹了一声说,“我就来了。”她将碎瓷投入水槽下的垃圾筒里,洗洗手,把头发掠顺,正准备跟毕尔出去,毕尔早已不耐烦地说;“噢,快啊!妈。”赖姆塞太大走进起居室,毕尔紧紧贴在旁边。室里站着两个男人。小儿子泰德招呼着他们,瞪着两只钦慕的大眼睛。“赖姆塞太太吗?”“早安。”“孩子们一定告诉过你,我是哈卡斯特探长。”“实在抱歉,”赖姆塞太太说;“非常不凑巧。今早特别忙碌。需要很多时间吗?”“不要,几分钟就好了,”哈卡斯特探长保证地说,“我们可以坐下来吗?”“哦,是的,请坐,请坐。”赖姆塞太太坐在一张高背椅上,不耐烦地看着他们。她心里怀疑,恐怕不只几分钟吧。“你们两个可以不必留在这里。”哈卡斯特堆着笑脸。“咦,我们才不走。”毕尔说。“我们不走。”泰德回响着。“我们要听你说。“毕尔说。“是啊!”泰德又加了一句。“流了好多血吧?”毕尔说。“那人是小偷吗?”泰德说。“不要说话,孩子们,”赖姆塞太太说,“你们没听见--哈卡斯特先生的话吗?他并不需要你们。”“我们不走,”毕尔说,“我们要听。”哈卡斯特走到门口,打开门,望着孩子们。“出去。”只有两个字,平静地说出来,却具有莫大的权威。两个孩子乖乖地站起来,拖着脚步,走出房间。“实在不简单,”赖姆塞太太打从心底佩服地说,可是我为什么做不来呢?”但她再一想,她是孩子们的母亲。她听说过,她的孩子到了外面就和在家里完全不一样。做母亲的总是比较纵容孩子,然而别人毕竟不是自己,不愿意看见不听话的孩子。但是孩子在家彬彬有礼,出外却惹事生非,引人告议,恐怕更糟糕吧--是的,一定更糟糕。当哈卡斯特探长折回来坐下时,她想起来他们今天来访的目的。“如果你们想知道十九号昨天发生的事,”她紧张不安地说;“我真地无法帮上什么忙,探长。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甚至不认得住在那屋子里的人。”“住在那房子里的是一位佩玛繻小姐,她眼睛失明,在亚伦堡学院工作。”“噢,是这样子啊,”赖姆寒太太说,“胡同那一边的人,我恐怕一个也不认得。”“昨天下午十二点半至三点钟之间,你本人在家吗?”“哦,在的,”赖姆塞太太说,“我得煮饭,但是三点钟之前我出门了,。我带孩子们去看电影。”探长从口袋里抽出照片,递给她--“请你告诉我,过去看见过这个人吗?”赖姆塞略示兴趣地瞧着照片。“没有,”她说,“没有,我想没见过。我不记得我是否确实见过这个人。”“他不会来过你家--推销保险,或诸如此类的事?”赖姆塞太太比先前更肯定地摇头。“没有,没有,我确定没有。”“他的名字--我们握有一点线索--叫寇里。R·H·寇里。”他期待地看着她。赖姆塞太太再度摇摇头。“孩子放假的期间,我实在没有空闲去留意别的事。”她表示抱歉地说。“啊,假日总是最忙的时候,是个是?”探长说,“你家孩子很好,蛮有精神的,有时不免会野了一些。”赖姆塞太太不加否定地笑了一笑。“就是说哟,”她说,“把人搞得累死了,不过他们到底还是好孩子。”“我看也是如此,”探长说,“两个人都很乖,很聪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离开之前,我想和他们说几句话。孩子有时候会注意到大人不会去注意的事。”“我看不会罢,”赖姆塞太太说,“我们两家又非毗邻而居。”“可是你们两家的后花园却是相对的。”“嗯,不错;”赖姆塞太太同意地说,“但还是隔离着。”“你认识住在二十号的黑姆大大吗?”“可以说是认识,”赖姆塞太太回答,“为了猫和其他事情的缘故。”“你喜欢猫?”“不,不,”赖姆塞太太说,“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指抱怨。”“哦,我明白了。有人在说话。抱怨什么呢?”赖姆塞太太脸上一红。“问题出在--”她略为提高嗓音说,“一个人这样子养猫--十四只,不是怪人便是疯子。我喜欢猫,以前我们自己也养了一只虎班猫,很善于捕鼠。可是那女人却是神经兮兮的,自己特别弄食物给它们吃不说,还让那些可怜的东西失去自己的生活,猫当然永远想要逃走,如果我也是她养的猫,我也会逃走。说真的,孩子实在挺乖的,他们根本不舍去欺侮小猫。我是说,猫自然能够好好照顾自己,它们是非常敏感的动物,你得合理对待它们。”“你说得很对。”探长说,“这些假日,你要照顾他们,一定忙极了。他们何时回学校去呢?”“后天。“赖姆塞太太回答。“希望那时候你能好好地休息。”“我一定要让自己好好地懒一阵子。”她说。一直默默地在旁边作笔记的年轻人,突然开了口,教她吓了一跳。“你应该找个外国女孩来你们家做事,”他说,“所谓‘attp air’(互惠的),她到你们家来做些零工,然后你教她英文。”“这倒是可以试试看的,”赖姆塞太太盘算着。她又说;“可是我总觉得外国人不易相处。我先生常常笑我,当然罗,他懂得比我多!我不如他那样经常出国旅行。”“他现在不在家吧?”哈卡斯特说。“是的--他在八月初便去瑞典。他是个建筑工程师。真遗憾,,孩子刚放假;他就得离开。他对待孩子很好,比孩子还喜欢玩电动火车。廊道和房间里有时候到处散落着玩具,常常要叫人跌倒。”她又摇摇头说,“男人就像小孩子。”口气里透露着几分宠爱。“他何时回来,赖姆塞太太?”“我从来不知道。”她叹了一口气说,“很难说得准--”声音有点颤抖。柯林敏锐地看着她。“我们不能再耽搁你的时间了。”哈卡斯特站起来。“或许你的孩子可以带我们看看你们家的花园?”毕尔和泰德一直等在廊道里,立刻发出声音。“当然,”华尔抱歉地说,“但我们家花园不算大。”威尔布朗姆胡同六十二号的花园,可以看得出来从前曾花过力气布置过。园子的~边种了一长方条的大丽花和紫菀,然后是一块剪得不整齐的草坪,小径上的草已经长得够剪除两次了,代表现代科学的飞机和太空梭模型抛散各处,看起来已经用坏了。园子的尽头有一株苹果树,结着好看的红苹果,旁边则是一株梨树。“就是那家。”泰德指着两棵果树之间的空间,佩玛繻小姐房子的后面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就是发生谋杀案的十九 号。”“这儿的视界很好,”探长说,“可是我想,如果从楼上看一定更佳。”“不错,”毕尔说,“昨天我们要是在楼上探望的话就好了,可惜没有。”“我们去看电影。”泰德说。“有没有找到指纹?”毕尔问。“有,但没有什么用处。你们昨天有没有到过园子里?”“噢,有的,进进出出的,”毕尔说,“但是一整个早上,我们没听见,也没看见什么。”“昨天下午如果我们在家的话,就会听见尖叫声,”泰德露出失望的神情,“好可怕的叫声啊!”“你们认得佩玛繻小姐吗?就是住在那房子里的妇人。”孩子们互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她是个瞎子。”泰德说;“但是她在花园里来去自如,如常人一样,甩不着手杖。有一次她把球丢还给我们,丢得很不错。”“你们昨天都没见过她?”孩子们摇摇头。“早上看不见她的,她早上都不在家,”毕尔解释说,“通常她都在喝了下午茶之后才到园子里来。”柯林正在察看沿着小径躺在地上的水管,水管一端接着屋内的龙头,另一端就垂在梨树附近的角落里。“我从来不知道梨树需要浇水。”他说。“噢,那个......”毕尔看起来有点尴尬。“若非如此,便是......”柯林说,“如果你们爬上这棵树-一”他盯着孩子们,突然露齿而笑地说,“你们便可以用水射着猫玩,对不对?”孩子们的脚磨着地上的碎石,眼睛转向别处。“你们是不是这样干的?”柯林问。“啊,这个,”毕尔说,“但这是不会伤它们,这不像弹弓一样。”他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看你们以前一定用过弹弓”“只玩一下而已,”泰德说,“我们并未真地用它去打任何东西。”“总之,你们玩水管可玩得快乐,”柯林说,“后来黑姆太太便过来抱怨了,是不是?”“她一向喜欢责怨别人。”毕尔说。“我猜,谋杀案发生之后,你们一定企图寻找线索吧?”哈卡斯特说。两个男孩面面相觑。“你们看完电影回来之后,听说发生凶杀案,八成一定穿过篱笆,进入十九号的花园,四处瞧个痛快。”“呃--”毕尔谨慎地停住口。“事情总是这么发生的,”哈卡斯特认真地说,“也许你们发现了我们所疏忽的东西。倘若你们--呃--把捡拾到的什么东西,拿给我们看,我将十分感激。”毕尔下定决心。“泰德,你去把它拿来。”他说。泰德听话地跑开了。“恐怕我们所找到的并不是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毕尔坦白说,“我们--只是自以为重要罢了。”他不安地望着哈卡斯特。“这个我十分了解,”探长说,“警方的大部分工作都是这样的,常常令人失望的较多。”毕尔仿佛放心了许多。泰德跑着回来,递上一条又破又脏,打了结的手伯。哈卡斯将解开结,摊开里面包扎的东西。两个男孩站在他身边,一边一个。一截断裂的杯子的把手,一片柳条状瓷器的破片,一辆破馒子,一只生锈的叉子,一个硬币,一个晒衣夹,一小块红色玻璃,半支剪刀。“很有意思的一些东西。”探长严肃地说。他看着孩子们渴望的脸孔,心里觉得同情,随手拉起那片玻璃。“这个我要了,也许可以找出一点线索来。”柯林拿起硬币端详研究。“那不是英国钱。”泰德说。“是的,”柯林说,“不是英国钱币。”他瞧瞧哈卡斯特。“把这个也拿了吧。”他建议道。“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哈卡斯特故作神秘地说。孩子们高兴地一口答应。第十一章“赖姆塞。”柯林若有所思。“他怎么啦?”“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如此而已。他经常出国棗这点值得注意。他的妻子说他是个建筑工程师,仿佛她所知道的就是这一点。”“她是个好女人。”哈卡斯特说。“是的棗但不是一个快乐的女人。”“就是因为疲倦的关系吧。小孩子是很累人的。”“恐怕不只这样。”“你要找的人,绝不会是有家累的那种人。”哈卡斯特表示怀疑。“很难讲,”树林说,“孩子有时候事实上是一种掩饰,如果你知道,必然觉得惊奇。一个寡妇带着孩子,生活艰苦,总是愿意有人能够照顾她的。”“我看她不是那类人。”哈卡斯特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说生活在罪之中,亲爱的朋友。我指的是,她曾同意做‘赖姆塞太太’,提供背景。当然,他得向她编造故事,譬如说,他是我方间谍活动的一点。横竖高唱爱国大调就是。”哈卡斯特摇摇头。“柯林,你们所生存的世界真是古怪。”他说。“是的,我们确实如此。我想,你是知道的。有一天我会离开的......有人根本忘掉了什么是什么,谁是谁。这些人有一半是两边工作的,到头来竟不知道自己真正是站在哪一边。各种标准都黏在一起了棗啊,不谈这个,办事罢!”“我们最好拜访一下马克诺顿家。”哈卡斯特停在六十三号门口又说:“他家花园有一角和十九号的相接棗和布兰德一样。”“你对马家知道多少?”“不多棗他们大概是一年前搬来的。夫妇年纪都很大---我想是退休教授,他喜欢园艺。”前面花园植了许多玫瑰树,窗口下密密地种了一床番红花o一位脸色愉悦,穿着色彩明亮、印花罩衫的年轻女人出来开门;“请问,有何贵事吗?” “终于找到了有外国人帮助的。”哈卡斯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递上名片。“警察!”年轻女人说着,向后退了两步,看着哈卡斯特,仿佛他是监狱里的恶人。“马克诺顿太太在家吗?”“在。”她领着他们进入客厅,客厅俯望着花园。厅里没有半个人。 “她在楼上。”年轻女人的脸上不再堆着笑意。她走进廊道,大声呼喊:“马克诺顿夫人,马克诺顿夫人。”一个声音在另一回应着:“什么事啊?葛蕾特。”“警察来找你棗两个。我把他们安置在客厅了。”楼上传来~阵模糊的疾走声音:“噢,天啊,噢,天啊,发生了什么事?”接着是脚步的啪嗒声,而后马克诺顿太太带着忧虑的表情走进来,哈卡斯特立即感觉得到,马太太平日一定是经常挂着这到忧虑的神情。“噢,天啊,”她再度呼道,“噢,天啊。探长棗怎么回事棗哦,是哈卡斯特探长。”她看着名片。“有何贵事吗?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是说那件谋杀案,我想是为了这事吧?我是说,不会是为了电视执照的事吧?”哈卡斯特对她说明了来意。“真是令人惊异的事。”马克诺顿太太说着;喘了一口气,又说,“光天白日里,竟然闯入人家房子行窃,竟然是趁着有人在家的时候。可是这种事今天是经常可以听到的,都是发生在大白天里的。啊,我有几个朋友棗中午外出吃饭,有人开来一辆家具搬运车,将房子里大小家具一律搬个精光。同一条街的人都看到了,然而谁也不会想到那是‘闯空门’。昨天我确实听到有人尖叫的声音,但是安格斯说那是赖姆塞太太的孩子在鬼叫。他们常常在园子里模仿太空船,或是火箭,或是原子弹的噪音,有时候听起来真怕人。”哈卡斯特再次掏出照片。 、“马克诺顿太太,你见过这个人吗?”马克诺顿太太吞人似地瞪着照片。“我想我见过这个人。是的,是的,我敢肯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说是来我们家向我推销十四卷百科全书的那个吧?或是来推销新型吸尘器的人吧?我和他没谈什么,他便到前面花园去缠我先生。安格斯正在埋种球茎,不喜欢人家打扰他,然而那人却不停地说他所推销的东西有什么好处,说它可以吸窗帘上的尘埃,也可以清除楼梯台阶,以及各种椅垫坐褥。安格斯只是看着他说:‘它会种球茎吗?”那人愣了一下便掉头走了,真教我笑死了。”“那么你确定他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嗯,这个,我没有十分把握,”马克诺顿太太说,“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年轻多了,让我想想看,但不管怎样,我是见过这张脸孔的。是的,我愈着愈觉得他曾经来过我们家推销东西。”“是保险罢?”“不,不,不是保险。这类事情都是由我先生照料的,所有的险我们都保过了。不是的。然而无论如何棗我愈看这张照片棗”但是哈卡斯特的心里并未获得什么鼓励,也许更糟。经验告诉他,马克诺顿太太是那种容易莫名地兴奋的人,尤其地极希望自己曾经看见和谋杀案有关的人。她把照片看得愈久,愈自以为自己看过这样的人。他叹了一口气。“我想,他开的是一辆货车,”马克诺顿太太说,“但我就是想不起何时见过他。是一辆面包店的货车吧,我想。”“你昨天没有看见他吧,有吗?”马克诺顿太太的脸有些黯然。她掠一掠蓬乱如浪的灰发。“不,不,不是昨天,”她说,“至少棗”她顿了半晌又说:“我想不是咱。”然后她的脸孔亮了一些接着说;“也许我先生会记得。““他在家吗?”“噢,他在外面园子里。”她指指窗外,这时有一位年纪稍大的男人正在小径上推着独轮手车。“或许我们可以到外面和他谈谈。”她领着他们穿过侧门,进入花园。”马克诺顿先生满脸汗水。“安格斯,这两位先生是警察局来的,”他的太太喘着气说,“是为佩玛繻小姐的谋杀案而来的。他们有一张死者的照片。你知道吗?我确实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是不是就是上周来我们家问有没有古董要卖的那个人?”“让我瞧瞧,”马克诺顿先生说,“请你拿着好吗?”他对哈卡斯特说,“我手上沾着泥土,不方便。”他瞥了照片一眼,“从来没见过这家伙。”“你的邻居说你很喜欢园艺。”哈卡斯特说。“谁说的棗不是赖姆塞太太把?”“不,是布兰德先生。”安格斯·马克诺顿嗤了一声。“布兰德不懂什么叫园艺,”他说,“他只会挖洞,然后把秋海棠、天竺葵和山梗菜填植下去,装饰装饰而已。那不是园艺,那种花公园里一样可以活。你对灌木有兴趣吗?探长。当然现在不是栽种的时候,可是我这儿有一两株,却是活下来了,令人惊奇罢2他们说这种灌木只有在丹奉和康瓦才栽得成。”“我恐怕算不得是一个园丁。”哈卡斯特说。马克诺顿看着他,仿佛一个艺术家看着一个说他不懂得艺术,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嗯,现在我恐怕得和你谈一些比较没趣的事。”哈卡斯特说。“没关系,是关于昨天的事罢,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花园里。”“真的?”“这个,我是说当那女孩尖叫的时候, 我人在园子里。”“当时你做了什么?”“嗯,”马克诺顿十分腼腆地说,“我什么也没做,我以为那是赖姆塞家的孩子在鬼叫。那两个小鬼真讨厌,总是又闹又吵,吵个没停。”“但是这个尖叫声传来的方向不一样啊?”“是不错,如果这些讨厌的小鬼留在他们家园子里的话,但是你知道,他们不是。他们经常穿越别人的篱笆,攀过矮墙,到处追逐着黑姆太太那些可怜的小猫。问题就出在谁也不出面讲一声,他们的母亲也无力管教,只要父亲不在家,孩子便野起来一”“我知道赖姆塞先生经常出国。”“据我所知,是个建筑工程师,”马克诺顿先生暧昧地说,“人经常在国外,做水坝的①。我不是在骂人,亲爱的,”他对妻子保证说,“我是指他的工作而言,或者有时候建油管这一类的工程。我也不十分清楚。他到瑞典去了,恐怕要待好一阵子,留给孩子的妈一堆的工作棗煮饭洗衣棗瞎,难怪孩子会变野。他们不是坏孩子,只是需要一点管教。”“除了听见尖叫声,你还看见什么没有?何时的事呢?”在英文里水坝(dam )和咒骂(damn)两字发音一样。“我不知道,”马克诺顿先生说,“每次到园子里来,我都先除掉手表。前几天水管被辗坏了,花了好大工夫才修理好。亲爱的,那时候是几点钟呢?你听到了,不是吗?”“一定是两点半的时候,也许罢棗至少在我们饭后半个小时。”“哦,是这样,那么你们何时吃午餐?”“一点半棗“马克诺顿太太说:“如果运气不错的话。那个丹麦女孩一点时间概念也没有。”“餐后棗你有没有午睡呢?”“有时候有,今天没有。我得把做了一半的事情了结,我在整理一些东西,添加堆肥。”“真是不简单,做堆肥。”哈卡斯特一本正经地说。马克诺顿先生的脸上立刻亮了起来。“确实不简单。瞎,我纠正不少人的观念。他们都是用化学肥料!不要命啦!你来看看。”他热烈地拉着哈卡斯特的手臂,推着手车,沿着小径,来到与十九号花园分隔的篱笆边。一堆混合肥料,大大方方地堆在太阳下,四周以紫丁香围得着。马克诺顿先生把手车推进旁边的小棚子里,椰子里整齐地放着各种工具。”你把东西整理得井然有序。”哈卡斯特赞美道。“工具一定要爱惜的。”马克诺顿说。哈卡斯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十九号。篱笆的另一边,是玫瑰交植的小径,一直通到屋角。“当你在这儿做堆肥的时候,可曾看见有人在十九号花园里,或是在室内窗边张望,或是任何诸如此类的事?”马克诺顿摇摇头。“什么也没看见,”他说,“抱歉,不能帮上什么忙,探长。”“你知道的,安格斯,”他的妻子说,“我相信我确实看见个人影藏匿在十九号的花园里。”“亲爱的,我认为你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她的丈夫坚决地说,“我也没有。”“那女人不断地说她看见那个,又看见这个。”当他们回到车内时,哈卡斯特喃喃地抱怨着。“你不以为她认得照片里的人吧?”哈卡斯特摇摇头说;“我很怀疑。她只是想把自己想成那样子而已,这种证人我太了解了。如果我再盯间下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是的。”“当然,她可以说在公共汽车上,或是什么地方,那人就坐在她对面,那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认为如何?”“我也是这么想。”“没有什么收获,”哈卡斯特叹了一,一口气说,“当然;有些事情实在古怪得很。譬如说,那黑姆大大尽管全神贯注于她的猫咪,然而对于邻居的事却几乎一无所知,未免太不可能;而且,对于谋杀竟然那般不在意。”’“她就是那种含含糊糊的女人。”一没有心的女人!”哈卡斯特说,“当你碰到这种女人?/P>啊,什么失火、窃盗、杀人,就是发生在她的身边,她也不会去注意。”“那些铁丝网以及维多利亚式的灌木丛,把她围得其为紧密,你难以看见什么。”他们回到了警察局。哈卡斯特对他的朋友露齿笑道:“哦,蓝姆警佐,你可以卸职了。”“不再去访问了吗?”目前不需要,但过些时候我还得再走一趟,可是不带你去”“那么,今天早上谢谢你啦。我这些笔记,你能不能找人把它抄下来?”他递上笔记。“你说侦讯是在后天吧?什么时间?”“十一点。”“好,我到时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