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要花好长时间把我们弄醒,给我们醒酒,好让我们能够上台演出。” “你的意思是——” “那个晚上,我喝了很多酒,还吸食了可卡因,已经昏昏欲睡了。”他的目光变得迷茫,眼睛也红了,“这就是为什么那个晚上观众等了很长时间,为什么观众变得那么不耐烦,如果我没有喝醉,如果我能够按时演出-一”他的声音弱了下去,随即一个耸肩,示意“谁知道呢”。 格雷斯不想再听这些无用的借口:“告诉我阿罗乐队的事。” “简直不敢相信,”吉米摇了摇头,“约翰·劳森是你的丈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格雷斯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人的心灵真是一块奇怪的天地。会不会两个人在潜意识里知道他们都是那个可怕夜晚的幸存者? 她又回想起在海滩与杰克初次见面的情景,难道那就是命运的安排? 难道杰克想认识代表波士顿惨案的女人? “我丈夫也参加了那场演唱会吗? ”格雷斯问道。 “什么? 难道你还不知道? ’’“吉米,我们用两种方式考虑这个问题。首先,假设我什么都知道,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但实际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不告诉我真相,我也不知道,你可以保守秘密,但是我会一直调查下去的,我会去问维斯帕先生,加里森夫妇,还有里德一家。” 他抬头看了看,样子像个小孩子。 “第二种方式,我想这一点更重要,你再也忍受不了了,跑到我的家里寻求宽恕,你知道,时间到了。” 吉米把头低得更深了,格雷斯听到了抽泣声,他的身体颤抖着,格雷斯一句话也没说,她没有把手放到吉米的肩膀上进行安慰,保安也向这边看了过来,前台小姐也把目光从杂志上移开,但这里是医院,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成年人哭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又把目光移开,继续手里的活动,一分钟以后,吉米停止了哭泣。 “我们是在曼切斯特的一次演出中碰到的,”吉米边说边用袖子擦了擦鼻子,“当时我在静夜乐队,那次演出一共有四个乐队,其中一个就是阿罗乐队。这样我和你丈夫就碰上了,我们在后台喝酒聊天,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你必须理解,音乐是我的全部,我想创作出惊人的作品,想把整个音乐界都改头换面,我的吃喝拉撒睡都离不开音乐。但是劳森跟我不同,他对音乐没有那么严肃认真,只是觉得乐队好玩,仅此而已。他们有一首很棒的歌,但是演唱和编曲都很业余,劳森也没有野心把它做大做好。” 保安又吹起了口哨,前台的接待把整个头都要埋到杂志里了。一辆车开了过来,保安走出去为他指路,车朝着出口方向开去。 “阿罗乐队几个月之后就解散了。但是静夜还在。我和劳森还保持着联络,在我组建吉米·x 乐队的时候,还想请他加入。” “为什么没有? ” “我想他还不算是优秀的音乐人。” 吉米突然站了起来,把格雷斯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仍然锁定在吉米的身上,捕捉着他的目光,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原地不动了。 “没错,你丈夫那个晚上就在演唱会上,我给了他5 张前排位置的票,他带上了乐队的其他成员一起过来,还把其中的两个带到了后台。” 说到这他停下了,站在那里,眼睛盯着地面,格雷斯害怕他就说到这里了。 “你还记得那几个人是谁吗? ”格雷斯问道。 “原来的乐队成员? ” “是的。” “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是红头发。” “希拉·兰伯特。另外一个叫盖瑞·邓肯吧? ”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谢恩·阿尔沃斯呢? 他当时在吗? ” “那个弹琴的家伙? ” “是的。” “但是他没有到后台来,我只看到劳森和两个女孩。” 他闭上了双眼。 “吉米,当时发生了什么? ” 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突然间变得苍老了许多,“我当时真是累极了,我可以听到人群的呼喊,2 万人啊,他们一边鼓掌,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但是我动也不能动,我的经纪人走进来,我告诉他还需要一点时问,他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这时劳森和那两个女孩子进来了。” 吉米眨了一下眼睛,看了看格雷斯:“这里有咖啡厅吗? ” “现在肯定没有开门。” “我想喝杯咖啡。” “坚持一下吧。” 吉米开始走来走去。 格雷斯接着问道:“他们进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到的后台,我从来也没有给过他们通行证,但是突然间劳森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问候他,说很高兴见到他,但是,我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怎么了? ” “劳森他疯了,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好像喝得比我还多,开始推我,威胁我,冲我大喊大叫,说我是小偷。” “小偷? ” 吉米点了点头,“说的都是废话.他说——”他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格雷斯,“他说我偷了他的歌。” “什么歌? ” “‘淡淡的墨迹’。” 格雷斯动也没有动,恐惧席卷了全身,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 “劳森和乐队的另外一个成员谢恩·阿尔沃斯一起写了一首歌,叫t 看不见的墨迹’,这两首歌只是名字比较相似而已,你还记得‘淡淡的墨迹,这首歌词吗? ” 格雷斯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这两首歌不仅名字相似,而且内容也很像,都是讲人的记忆是如何地脆弱,但是仅此而已,我跟约翰解释了,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无论我说什么都遭到他的嘲讽,他不停地推我,还有一个女孩子,就是那个黑头发的,不时地在旁边教唆,说要打断我的腿,我大声呼救,劳森给了我一拳,你还记得当时的报道说我也受伤了吗? ” 格雷斯再次点了点头。 “但受伤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丈夫,他那一拳打到我的下巴,然后又跳到我的身上,说要杀了我,还要把我碎尸万段,我竭尽全力把他推开。,,格雷斯的心跳开始加速,浑身发冷.她摒住呼吸,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时局面有些失控,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让你丈夫冷静下来,她说这样做不值得,请求他把一切都忘掉,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冲我笑,然后~然后他就拿出一把刀。” 格雷斯摇了摇头。 “他说要刺向我的心脏,你还记得我说当时我完全喝多了,但是看到刀子,我的酒全醒了,下回你要让那个醉鬼清醒过来,就拿把刀在他胸前晃一晃。”吉米又沉默了。 “那你做了什么? ” 这是自己说的话吗? 格雷斯没有把握,是她的声音,但是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微弱而空旷。 吉米也似乎回到了过去:“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的,我反抗,把刀抢了过来,我们开始厮打,女孩子们开始尖叫,拼命地把我们拉开,但是,当我们都滚到地板上的时候,我听到了枪响。” 格雷斯仍然在摇头,不能是杰克,杰克不会出现在演唱会上,绝对不会。 那个晚上他——“你知道枪声震耳欲聋,尤其是子弹从你耳边呼啸而过,现场一下子炸了锅,到处是尖叫声,接着又是两枪,有可能是三枪,不是屋子里,是外面,叫喊声此起彼伏,劳森不动了,地板上都是血,他的背部中弹了,我把他推开,然后看到那个保安,高登·迈克肯兹,仍然举着枪。” 格雷斯闭上了眼睛:“等一下,你是说高登·迈克肯兹开的第一枪? ” 吉米点了点头,“他听到了争吵声,听到我喊救命一一”吉米的声音慢慢减弱,“我们对视了几秒钟,两个女孩子开始哭喊起来,但是他们的声音已经被人群的声音淹没了,那种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过,是最可怕的声音,像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嚎叫,里面充满了惊慌,充满了恐惧,我想你应该记得。” 格雷斯想不起来了,脑部的创伤已经把那段痛苦的记忆删除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以便吉米能够继续说下去。 “高登·迈克肯兹站在那儿愣了几秒,然后就跑开了,两个女孩抓住劳森,把他拖到外面。”吉米耸了耸肩,“剩下的你就应该知道了。” 格雷斯努力地回忆着,试着把这一切都拼凑起来,把它和现实生活联系起来,当时格雷斯就站在舞台的另一侧,距离舞台只有几英尺的距离,杰克,她的丈夫,居然也在那儿,这怎么可能呢? “不,”格雷斯说道。 “不什么? ” “我还不知道结局。” 吉米什么也没说。 “吉米,你的故事到这儿还没有说完,阿罗乐队有四个人,我查过了,在那次踩踏事件之后的两个月,有人雇杀手把一个乐队成员,盖瑞·邓肯杀掉了’,我的丈夫,就是你说打你的人,也跑到了国外,剪掉了胡子,改名叫杰克了。还有,根据谢恩·阿尔沃斯妈妈的说法,谢恩也跑得了国外,但是我认为这个母亲在撒谎,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希拉·兰伯特,也改了名字,她的丈夫最近被谋杀了,而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吉米摇了摇头:“这些我都不知道r 。” “你认为这是巧合吗? ” “不,我想不是,”吉米说道,“也许他们害怕事情会败露,你记得几个月以后发生的事吗? 每个人都想报仇,他们害怕会坐牢,也许情况更糟。” 格雷斯摇了摇头说:“那么你呢? 吉米? ” “我怎么了? ”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 ” 吉米没有回答。 “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没有任何过错,而是被攻击的人,那为什么你不向警方说明情况? ” 吉米的嘴长得大大的,然后又闭上了:“这件事情闹大了,高登·迈克肯兹也被卷了进来,后来还成了英雄,还记得吗? 如果我说是他开了第一枪,那么你想会发生什么呢? ” “这么说,这么多年来你都保守这个秘密,是为了保护高登·迈克肯兹? ” 吉米没有回答。 “为什么,吉米? 为什么你不把这些说出来? 为什么你要逃跑? ,,吉米回避了格雷斯的目光,“好了,我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我要回家了。” 格雷斯走进了一步:“你偷了那首歌,是不是? ” “不是,我没有。” 但是现在格雷斯看出来了:“这就是你感到内疚的原因,是你偷了那首歌,如果你没有,什么也不会发生。” 吉米还是拼命地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你要逃走,你没有喝醉,只是因为偷了别人的歌而感到紧张,那次在曼彻斯特演出的时候,你就很喜欢他们的歌,是你偷了那首歌。,,吉米还是摇头,但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是很相似——,,格雷斯打断了他的话:“吉米,你准备把这个秘密藏多久? ,,他看了看格雷斯,没有作声。 “淡淡的墨迹’在那次踩踏时间以后卖得更好了,估计有几百万张的销量,谁拿了那笔钱? ” 吉米摇了摇头:“格雷斯,你错了。” “你已经知道我嫁给了杰克·劳森? ” “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 “所以那天你来我家,是想试探一下我知道多少,对不对? ,,吉米还是摇头,眼泪已经留下来了:“不是那样的,我从来没有想伤害任何人。” “谁杀了盖瑞·邓肯? ” “我真的不知道。” “是不是她想说出真相,然后就遭到毒手? 然后15年以后,希拉.兰伯特也就是后来的吉琳·多德,也想说出来,但是她的丈夫成了替罪羊? 吉米,是不是这样? 她知道你回来了吗? ” “我必须离开了。” 格雷斯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不能再消失了,还有很多没有解释清楚。” “我知道,”吉米的声音几乎是祈求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吉米推开了格雷斯,跑到外面,格雷斯在后面拼命地喊:“站住! 抓住他! ”但是她根本不指望那个保安能采取什么行动,吉米已经跑出去了,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格雷斯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枪声,连续三声枪响,划破了静谧的夜空,前台接待小姐扔下手中的报纸赶紧抓起电话,那个保安也不再吹口哨了,立刻冲到门外,格雷斯也跟在后面。 当他们出去的时候,一辆车沿着出口快速地划过,转眼就消失了。根本看不清车上坐的是谁,但是她应该猜到了,保安跑到尸体旁,两个医生也赶紧跑出来,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已经过去15年了,波士顿惨案还是杀害了这个最神秘的受害者。 第五十二章 格雷斯心想,也许我们不应该知道真相,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仍然有很多的疑问,最后还有很多问题找不到答案,但是有什么用呢? 现在已经有太多的人死去了。 吉米·X ,他的真名叫詹姆士·泽维尔·法名顿,胸部连中三枪死去。 维德·劳鲁的尸体也在纽约市的一个公交汽车站附近被发现,死亡时间距离他获释还不到24小时,子弹是近距离地穿过脑部,有一条很重要的线索:维德·劳鲁在皇冠酒店开完记者招待会以后,被《纽约日报》的一个记者跟踪,根据他的证词,劳鲁跟一个人上了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之后维德‘劳鲁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根据记者的描述,那个人就是格拉姆。 没有任何人被逮捕。但是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格雷斯很清楚卡尔·维斯帕为什么那么做,他的儿子已经死了15年了,但是他还没有忘记那件事,也许对于维斯帕来说,时间并不能改变任何事。 泼马特警长试图起诉他,但是维斯帕作案的手法很隐蔽,没有任何破绽。 在吉米被枪杀以后,泼马特和邓肯来到医院,格雷斯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他们,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泼马特也提到了在地下室地板上发现的字:谢恩·阿尔沃斯。 “那是什么意思呢? ”格雷斯问道。 “我们也正在寻找证据,但有可能,地下室关的不只你丈夫一个人。” 这就说通了,格雷斯想到,15年过去了,照片上的每个人都回来了。 凌晨4 点钟,格雷斯又回到了病床上,房间里一片漆黑,这时门开了,一个黑影静悄悄地滑了过来,他以为格雷斯已经睡着了,那一刻格雷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个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像15年前那样,这时格雷斯说活了:“你好,卡尔。” “感觉怎么样了? ”维斯帕问道。 “是你杀了吉米·x ” 长时间的沉默,黑影没有动,“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说话了,“你知道的,是他的错。” “很难相信。” 维斯帕不再阴沉着脸:“你看到太多不该看的东西。” 格雷斯试着坐起来,但是她的肋骨很不合作:“你是怎么找到吉米的? ” “通过维德·劳鲁。”他说道。 “你也杀_ 『他? ” “格雷斯,你想报仇吗? 你想知道真相吗? ” 现在只有维斯帕最想知道真相了,但是格雷斯认为,真相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够了,复仇和正义也不够。 “维德·劳鲁在出狱的前一天给我打了电话,”维斯帕说,“他问我是否可以谈一谈。” “谈什么? ” “他也没有说,所以我让格拉姆到城里接他,他来到我的家,开始的时候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很理解我的痛苦,还说突然间找到了内心的平和,不想再复仇了,我根本不想听这些话,只是想让他说重点。” “他说了吗? ” “是的,”他的脸还在黑暗里,格雷斯不想开灯,“他告诉我,高登·迈克肯兹三个月前曾经到监狱看望过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 格雷斯点了点头,现在她明白_r:“高登·迈克肯兹是癌症晚期。” “没错,他在临死的时候想换得一张天堂的入场券,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维斯帕歪着头笑了,“人在临死的时候做出的事真是太奇妙了,想想也真是具有讽刺意味÷他在不用付出代价的时候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如果你听信了他请求原谅的废话,真是中了他的奸计。” 格雷斯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做出任何评论。 “高登·迈克肯兹应该受到谴责,他负责后台的安全.完全被两个漂亮姑娘吸引了,所以让她们进去,他说劳森是在两个姑娘的掩护下溜进后台的.这些你都知道吧。” “知道一些。” “那你也知道是高登·迈克肯兹开枪打的你丈夫? ” “是的。” “这也是骚乱引起的原因,高登·迈克肯兹在那次事故之后与吉米·x 见了面。他们说好保持沉默,但是他们有些担心杰克的伤势与那些姑娘会不会泄露秘密,但是那三个人好像失踪了。” “这么说每个人都选择了沉默? ” “非常正确,高登·迈克肯兹后来成为了英雄,还在波士顿警察局谋得了一份差事,最后升任了局长,当然这些都来自于他那晚的英雄行为。” “当高登承认了这些,劳鲁又有何反应呢? ” “你认为呢? 他当然揭开真相,想出狱报仇,洗刷自己的冤屈。” “那为什么后来劳鲁没有说出来呢? ” “哼,他当然说了,”维斯帕笑着说,“让你猜三次,他都对谁说了? ” 格雷斯想了一下说:“他的律师。” 维斯帕伸出手拍了拍她:“真聪明,奖励你一个娃娃。” “但是桑德拉·库娃是如何说服劳鲁保持沉默的? ” “噢,这部分真是精彩极了,真的要称赞那个优秀的律师,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她的客户与自己的弟弟。” “怎么样呢? ”格雷斯焦急地问道。 “她告诉劳鲁,如果他不说出真相,会有更大的机会获得保释。” “我不明白了。” “你也不太知道保释的真正含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