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半小时的时间梳洗用餐。我要先警告你,接下来的测验十分危险。”“我不怕。”“你还是考虑一下。”到了实验室门口,药剂师又警告了她一次:“你不要不把我提醒你的放在心上。”“我不会退缩的。”“随便你吧。拿去。”他给了她一根开叉的棍子,“进实验室去,用里面的药材配一副药。”药剂师说完,待奈菲莉进入之后,随后关上了门。实验室里有一张矮桌,上面摆了几个小玻璃瓶,靠窗边最远的角落里,有一个紧闭的竹篓,篓盖编织得不密,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奈菲莉往后退了几步,篓里的竟然是一条奎蛇。这种蛇毒性极烈,但它的毒液所调制出来的药方,对治疗出血、神经失调与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却非常有效。现在,她终于了解药剂师的意思了。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她镇定地将篓盖掀开。篓中的蛇也十分谨慎,并没有立刻钻出巢穴。奈菲莉动也不动,专注地看着蛇爬到篓子边缘,然后爬到地面。这条蛇约一公尺长,动作极为迅速,头上的两只角好像随时会从前额进出来似的,充满了挑战的意昧。奈菲莉紧紧握着棍子,身子往蛇的左侧移动,企图用棍子开叉的部位嵌住蛇头。手往下插的同时,她闭上了眼睛:要是失败的话,蛇就会顺着棍子而上攻击她。突然,她感觉到蛇身在她手下愤怒地窜动。她成功了。她跪下来,抓住蛇头的后方。她要让它吐出珍贵的毒液。※※※坐上了往底比斯去的船后,奈菲莉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几名医生各自就他们的专长向她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以便验收她的学习成果。奈菲莉一向很能适应新环境,即使发生了再怎么料想不到的事,她也绝对不惊慌。人世的一切突发状况与人心的变化多端,她都能以平常心面对。她很少注意自己,为的是要更仔细专注地观察大自然的力量与奥秘。她当然也希望过幸福的生活,但是厄运逆境却击不倒她,反而更能促使她走出阴霾,追求欢乐。对那些折磨她的人,她从来不怀怨愤之心,她从医的决心,不正是因为他们才更加坚定、稳固的吗?重回故乡底比斯,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这里的天空比孟斐斯还蓝,空气也更清新。总有一天,她会回来陪伴父母亲,每天再到童年的乡间小路上散步。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托给布拉尼照顾的小猴子。帮她开大门的是两个理了光头的祭司,高高的围墙背后有几间神庙,医生的授职仪式就在这里举行。这里是女神穆特掌管的领地,“穆特”两字既是“母亲”也是“死亡”的意思。迎接奈菲莉的医生会长说:“我收到了萨伊斯医学院的报告,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接受考验。”“我愿意。”“做最后决定的将不是我们人类。现在你要静心冥思,因为召唤你的将是另一世的评审。”会长在奈菲莉的颈间接上一条打了十三个结的绳子,然后叫她跪下。“医生的秘密(所有的执业医生都熟知“医生的秘密”一文,这是医学的基础)在于认识心脏。所有有形与无形的血管,皆从心脏散布到全身各个器官,所以当把手放在病患的头上、颈上、颈背、手臂上、腿上或身体其他部位,为他听诊时,记得要先倾听心跳脉搏的声音,然后要确定心脏的位置正确、心跳正常,要知道身体内布满了管道,这些管道除了输送空气、血液、水、泪液、精液与粪便外,也有气运行。你要特别保持血管与淋巴的洁净。病发时,便会干扰气的运行,你要能借由观察表像深入探查病因。此外,对病人要真诚,诊断后只有三种可能,要老实告诉他们:‘你的病我知道,我会为你治疗’、‘你的病我会尽力而为’或者‘你的病我无能为力’。现在,迎接你的命运吧。”※※※神庙里一片寂然。奈菲莉跪坐在地,双手置于膝上,双眼闭合,等待着。这时候的她已然飘出时空之外,虚心的沉思使她不再焦虑。自古以来,埃及的祭司医生团体便一直致力于疾病的治疗,对他们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两名祭司扶她站起来。面前那道雪松木门开了,里面是一间小教堂。方才那两名祭司不再陪她进去。她独自一人,心里没有惧怕也没有希望,进到了长方形的内室,身形隐没在黑暗中。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了。突然,奈菲莉感觉到有人潜伏在漆黑之中看着她。尽管她双臂紧贴着身体两侧,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并不因恐惧而放弃。她已经靠自己的力量到了这里,现在,她也要靠自己的力量自卫。忽然,从神殿顶上射下了一道光,照在靠着内墙的闪长岩雕像上。这尊雕像雕的是塞克美女神直立行走的模样。这头慑人的母狮每到岁末年终,就会散播各种疫气、疾病与毒菌,企图消灭人类。这些病害到处流传,致使人类面临痛苦与死亡。只有医生有能力对抗这个可怕的女神,而她却也是医生的守护神,惟有她才能教给他们医术与药方的秘密。奈菲莉经常听说,凡是正面注视塞克美女神的人都会死。因此她应该垂下双眼,不去看这尊奇特的神像,避开这头愤怒母狮的脸(阿拉伯人之所以没有毁掉这尊塞克美像,其实是因为他们害怕的缘故;他们称她为“卡纳克的食人女魔”。wωw奇Qìsuu書còm网现今在普塔赫神庙里还能欣赏到这尊雕像)才对,但她却反而抬起头来。奈菲莉注视着塞克美。她祈求女神能够感应到自己从医的使命,求她透视自己内心最深处,看清她的真诚。那道光越来越强、照亮了整尊石像,光芒亮得让奈菲莉睁不开眼。这时候、奇迹出现了,可怕的母狮露出了微笑。※※※底比斯医生会会员集合在一间宽广的柱子大厅里,大厅中央有一个水池。会长走向奈菲莉,问道:“对于医治病患,你有强烈的企图心吗?”“女神可以为我作证。”“我们要向别人提出建议,首先必须自己亲身经历。”会长拿出一个装满谈红色液体的杯子,“这是一杯毒汁。喝了之后,先辨识出毒性,再加以诊断。正确的话,你便可以得到解药自救,否则就只有死亡了。塞克美是不会让埃及有坏医生存在的。”奈菲莉于是接过了杯子。会长让她有最后选择的机会,“你也可以选择不喝,马上离开现场。”即使如此,她还是慢慢地喝下了苦苦的汁液,希望能察觉它的毒性。※※※送葬队伍沿着神庙的围墙往尼罗河方向前进,队伍后面跟着一群丧家雇来的哭丧妇。放着石棺的拖车,前头有一只牛拉引着。在神庙顶上,奈菲莉正挣扎在生死边缘。尽管全身软绵绵的,她仍然能感受到太阳照在身上又暖又舒服的感觉。“你还会冷几个小时,不过你的体内不会有任何毒性残留。你的判断快速而准确,让我们所有的会员赞叹不已。”“我如果错了,你们会救我吗?”会长没有回答,只嘱咐说:“要想照顾别人,就必须对自己残忍。你复原之后,马上回孟斐斯接受第一份职务。旅途中,一定会有艰难险阻。像你这么年轻、天分又高的医生,多少会招来忌妒,因此你可要张大眼睛,慎防人心。”神庙上头有几只燕子飞舞着。奈菲莉想起了老师布拉尼,那个对她倾囊相授的救命恩人。第十章帕札尔越来越无法专心工作,每个象形文字里,他都会看到奈菲莉的脸。书记官拿了二十几片粘土板给他,“这些是军械库上个月雇用的工匠名单,我们要确定一下每个人都没有犯罪记录。”“用什么方法最快?”“查大监狱的登记簿。”“你可以去办吗?”“那要等明天了。今天我得早一点回家,我女儿过生日。”亚洛心情愉快地说。“那就祝你玩得尽兴了,亚洛。”书记官走了以后,帕札尔把刚才写完的戴尼斯的出庭通知和起诉要点又看了一次。不一会儿,眼有些花了,人也累了,便去喂睡在办公室门外的北风吃东西,然后带着勇士出门去。他信步走到一个安静的社区,就在教育国家未来精英的书记官学校旁边。忽然一声门响打破了寂静,接着传来一阵喧哗声,混杂着笛子和铃鼓的声音。勇士竖起了耳朵,帕札尔也停下脚步。原本只是互骂,后来则变成互殴,还不时听到痛苦的尖叫声。勇士最痛恨暴力了,此时更是紧紧地缩在主人的脚边。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着书记官服饰的年轻人,从学校围墙上跳进巷子里,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往他这边奔来,嘴里还一边大声朗诵着歌词,那是一首为那些登徒子所写的淫秽歌曲。当他跑过法官跟前时,月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苏提!”帕札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着的人也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子,“谁叫我?”“当然是我了,这里又没有别人。”“人就快追上来了,他们想把我碎尸万段。我们快跑吧!”帕札尔便听话地跟着他跑。勇士也兴奋地加入,可是它没想到这两个男人如此没用,才没几分钟,就因为喘不过气而停下来了。“苏提……真的是你?”“我也没想到会是你啊,帕札尔!再加点油,我们就安全了。”他们最后躲进一间空仓库,虽然位于尼罗河边,但是离武装卫兵巡逻的地区倒还远得很。帕札尔喘着气说:“我希望我们很快能再见面,可是是在不同的情况下。”苏提却是兴致盎然,“这种事真是太好玩了,不骗你!我刚刚才从监狱里逃出来。”“监狱?你是说著名的孟斐斯书记官学校?”帕札尔瞪大了眼。“在那里我迟早会无聊死。”“可是五年前,你离开村子的时候,不是很想成为文人吗?”“为了能进城,我什么借口都编得出来。惟一痛苦的是要离开你这个惟一的朋友。”“我们在老家时说有多快乐就有快乐,对不对?”帕札尔显然又怀念起村子来了。苏提在地上直躺了下来。“对,是很快乐……但我们都长大了!在村子里玩乐,过真正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不可能了。孟斐斯,我有我的梦想!”“你实现这个梦想了吗?”“刚开始我很有耐心学习、用功、读书、写字、聆听具有启发性的教导、去认识一切存在的事物、造物者所创造的一切、托特所记录的一切、天空的自然现象、大地的丰富蕴藏、山中所隐藏的、流水所冲走的、地面上所生长的(苏提念的是一本智慧书中的开头,这些书是书记学校必修必抄写的)……多无聊啊!幸好,很快地,我就常常光顾啤酒店了。”“那种声色场所?”帕札尔几乎不认得眼前这个儿时玩伴了。“别这么道学了,帕札尔。”“以前你比我还爱看书的。”“天啊!”苏提开始抱怨起来,“什么书啊,什么智慧格言啊,他们已经在我耳边唠叨五年了。难不成你要我也像那些老师一样?‘爱你的书要像爱母亲一样,因为世上没有比书更重要的东西,圣贤书有如金字塔,文具盒则是书的孩子。要听从更有智慧的人的建议,要去读他们存留在书中的言词,要成为一个知识分子,不要偷懒,也不要游手好闲,要用知识灌溉心灵。’我背书的功力不错吧?”“说得真好。”听到帕札尔衷心钦佩的语气,苏提却嗤之以鼻,“全是盲人的幻想!”“快说,今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听他这么一问,苏提大笑起来。从前那个活泼好动的开心果,已经变成一个高大男人了。乌黑的长发,率直的眼神,大嗓门,整个人好像熊熊烈火般地生气盎然。“今天我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晚会。”“在学校里面?”“没错,在学校里面!我那些同学几乎每个都太阴沉、太缺乏生气、太没个性了,他们需要喝点酒才能忘掉宝贵的课业。于是我们又是呕吐又是唱歌的!那些优等生不但头戴花环,还把肚皮当鼓敲呢。”苏提站了起来,接着又说,“这下惹得学监带着棍棒闯了进来。我哪会承认,但同学硬是把我供了出来,我只好逃了。”帕札尔惊呆了,“你会被退学的!”“那样最好!反正我又不是当书记官的料。不去伤害任何人,不去折磨别人的心,不让别人贫困痛苦……算了,我放弃这个属于圣贤的乌托邦世界。我多么渴望有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冒险!”“什么样的冒险?”“我还不知道,不,我知道了,从军。那样我就可以到世界各国历险,并接触到其他不同的人了。”“你这是在冒生命的危险。”“冒险之后,我才会更珍惜我的生命。如果我死亡会摧毁一切,那么又何必架构生命呢?相信我,帕札尔,我们应该把握青春、及时行乐。我们虽然比不上蝴蝶,但至少也要懂得追寻美丽的花朵。”一旁的勇士低低咆哮了一声。帕札尔机警地说:“有人来了,我们走吧。”“我的头好晕。”帕札尔于是伸出手臂,苏提用力攀住,才勉强站起来。“靠在我身上。”他对苏提说。“你一点都没变,帕札尔,你还是像岩石一样坚定。”“你是我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他们走出仓库,摸着墙走进曲折复杂的巷道之中。“幸好有你,他们找不到我了。”夜凉中,苏提的酒醒了,“我再也不是书记官了,你呢?”“我实在不敢坦白说。”帕札尔显得有点顾虑。“你是通缉犯?”“不是。”“走私商人?”“也不是。”“那你是专门抢劫善良百姓的?”“我是法官。”苏提一听愣住了,他扶着帕札尔的肩膀,定定注视着他。“你这是在取笑我?”“怎么会?”“说的也是。法官耶……奥塞利斯神啊,太不可思议了!你可以派人去抓坏人?”苏提羡慕地问。“我有这个权力。”“小法官还是大法官?”“小法官,可是是在孟斐斯。我带你去我家,你就安全了。”“你这样没有犯法吗?”“又没有人告你。”“要是有呢?”“友谊就是一项神圣的律法,我若是背叛朋友,也就没有资格当法官了。”于是两人互相鼓励了一番。“帕札尔,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我以性命担保一定帮忙到底。”“苏提,这句话我们已经说过了。以前在村子里把血融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比兄弟还亲了。”“对了……你手下有警察吗?”“有两个,一个努比亚人,另一个是一只狒狒,两个都一样可怕。”苏提心中一凛。“放心,你最多只会被学校退学。只要没犯什么严重过失,就轮不到我管。”“能再见到你真好,帕札尔。”苏提向勇士挑战,看看谁跑得快,勇士便绕着他蹦跳不停,这是它最喜欢的乐子了。看他们处得如此融洽,帕札尔心里很是开心。勇士有好的判断力,苏提则有一颗宽大的心。不过,他对于好友的思考模式与生活态度却不敢苟同,甚至担心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后悔莫及,但他知道苏提对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俩若是合作,必能因个性的互补而发觉更多真相。苏提走到帕札尔家门口,看门的驴子并未有任何阻挡的意思。进办公室后,纸和书板勾起了他不愉快的回忆,因此脚也不停便往楼上走。“这里虽不是什么王宫大宅,不过倒也有模有样。你一个人住吗?”“也不能说是一个人,北风和勇士就住在隔壁。”“我说的是女人。”“我工作量那么大……”帕札尔讪然说道。“帕札尔老兄啊!你该不会还……守身如玉吧?”“的确是的。”苏提这么一开玩笑,他更难为情了。“我啊,早就破身了。在村子里的时候,因为有几个张牙舞爪的恶妇守着,所以没事发生。但到了孟斐斯,可就海阔天空了。第一次做爱是跟一个娇小的努比亚女人,之前她就已经身经百战了,你不知道,第一次享受到那种乐趣时,简直幸福得快要死掉了,她教我怎样爱抚、怎样恢复体力玩一些让两人都能尽兴的游戏。第二次是跟学校守卫的未婚妻,她想趁还没嫁人前先尝尝那滋味,哈哈哈,她那丰满的双峰,美妙的臀部就像涨水前尼罗河中的小岛,她不但教了我不少细腻的技巧,还跟我一起大声尖叫哩。后来,我又找上了两个在啤酒店工作的叙利亚女孩,这次的经验可真是空前绝后,帕札尔,她们的手柔细得有如香脂一般,就连她们的脚轻轻拂过肌肤,也会叫人兴奋地颤抖不已……”苏提不断爆出雷般的笑声,这让帕札尔无法再作矜持,只好陪着好友笑了一阵。“不是我吹牛,光是听我的猎艳名单,烦都能烦死你。没办法,不抱着女人我就睡不着。贞洁是一种可耻的毛病,一定要赶快医治。从明天起,你的事就交给我吧。”“呃……”帕札尔不知如何启齿。苏提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你不愿意?”“我还有文件要处理……”“帕札尔,你说谎的技术还是没有进步。你呀,根本就是恋爱了,你想保留给你的爱人,对不对?”心事被好友一语道破,帕札尔避重就轻地说道:“通常都是我责问人的。”“这可不是责问!我并不相信什么伟大的爱情,不过,既然是你,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不然你也不会又是法官,又是我的朋友了。这个美人儿叫什么名字?”“我……她什么都不知道,很可能只是我自作多情。”帕札尔急急辩解道。“她结婚了?”“你开什么玩笑?”“不,我是认真的。我的名单里刚好还少个贤妻良母。我不会刻意寻找,因为我还有点道德良心,但如果机会自动送上门,我当然不会错过。”“通奸是要受法律制裁的。”帕札尔警告他说。“那也得有人发现才行。爱情的最高原则就是要懂得不作声,当然嬉戏的时候是例外。我不逼你说出心上人是谁,我会自己去找出答案,必要时会帮你一把。”苏提躺到席子上,头下放了个枕头,想再确定一次,“你真的是法官?”“我不会骗你。”“那么我需要你的一点建议。”帕札尔心想他大概是有了麻烦,便暗暗向托特祈祷,希望苏提所犯的罪是他的权限所及。“是这样的,上个礼拜我勾引了一名寡妇,她三十岁,有着柔软的身躯和火辣辣的嘴唇,丈夫在世时经常虐待她,因此丈夫一死,她就解脱了。我们在一起非常快活,她交代我到市场上去卖一头乳猪。”“她经营农庄?”“只是养了几头牲畜。”“结果你拿乳猪去换了什么?”“问题就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换。昨天晚上,那头可怜的猪已经被我们烤来吃掉了。我虽然对自己的魅力信心十足,可是那个年轻寡妇很吝啬,对家产也斤斤计较。要是我空手而返,她恐怕会告我偷窃。”“还有什么其他问题?”“欠了别人一点钱,但全是些小事。现在我最担心的是这头乳猪。”“你安心睡觉吧。”帕札尔边安慰他边站起来。“你上哪去?”苏提问道。“我到办公室去参考一些档案,应该有解决的办法。”第十一章苏提实在爬不起来,但他非得在天亮前离开帕礼尔的住处不可。帕札尔的点子虽然有点风险,却是上上之策。挣扎了半天,这个法官拿了一桶清水往他朋友头上泼,这才总算让他清醒过来。苏提走到市中心,市场里已经有许多村夫农妇在准备摊子,摆上他们的农产品了,再过不久,第一批买菜的主妇就要来了。他钻进菜农群中,在距离养鸡场数公尺处蹲下来,他想夺取的宝物就在那里面,一只五彩斑斓的公鸡。公鸡在埃及人眼里并非养鸡场之王,而只是一只过于趾高气扬的愚蠢家禽罢了。苏提一等猎物走近,便迅速抓住它的脖子,并紧捏着不让它发出任何怪声。这番举动确实相当冒险,若是被人抓个正着,铁定要进监狱。不过呢,帕札尔之所以让他找这名商人下手,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这名商人犯了欺诈罪,本来就该赔给受害人相当于一只公鸡价值的东西。法官并没有减轻他的刑责,只不过将程序稍加变动。案子的受害人是政府机关,苏提则是代理人。他挟着公鸡,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到那位年轻寡妇的农场,她正在喂鸡。他兴奋地举起公鸡说:“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她转过身,满心欢喜地说道:“咦!不错的交易喔!”“老实说,费了我一番唇舌呢。”“我也相信,这么大一只公鸡至少可以换三头乳猪了。”寡妇放下饲料袋,抓住公鸡便放到母鸡群中,然后柔声对苏提说:“苏提,我现在忽然觉得全身热烘烘的,你想不想感觉一下?”“谁会拒绝这么诱人的提议呢?”说着说着,两人便搂搂抱抱进寡妇房中去了。※※※帕札尔一直觉得不舒服,整个人懒洋洋的,完全提不起精神,感觉也变得迟钝麻木。原本每天晚上他都会津津有昧地读着古代伟大作家的著作,如今这些作品竟也无法使他获得慰藉。他心中这股莫名的绝望瞒过了书记官亚洛,却逃不过老师的双眼。布拉尼关心地问道:“帕札尔,你是不是生病了?”“只是有点累。”“你应该把工作量减少一点。”“我觉得案子一件接着一件,好像永远审不完。”老师于是带着鼓励的语气安慰他说:“他们只是想考验你,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我的极限到了。”帕札尔泄气地说。“这可不一定,也许你这个样子并不是因为工作过度呢?”帕札尔听老医生这么说,脸色显得犹豫,却不答话。老医生接着又说:“我最优秀的学生通过测验了。”“奈菲莉?”“萨伊斯和底比斯的两次测试,她都成功通过了。”“那么她现在是医生喽!”“是啊,真是一件大喜事。”老医生高兴地说,语气中不无骄傲。“她会在哪儿执业?”“刚开始会在孟斐斯。明天我要为她开一个小小的庆祝会,你来不来?”※※※戴尼斯乘着轿子来到帕札尔的办公室前,这次与法官会晤,虽然问题有点麻烦,但是比起前几天和妻子的冲突,倒也成了小事一桩。他实在不能忍受妻子竟然骂自己无能、没见识、麻雀一只(由于麻雀总是大量聚集、聪噪不停,因此被视为负面的象征)。其实,她亲自找过门殿长老,还不是一样没用?以前只要他出马,从来就没有失败过。但这一次,为什么老法官就不听他的呢?省大法官不仅没有调走那个小法官,竟还允许他开出合法的传票传自己出庭,把他贬低得跟孟斐斯一般平民没有两样!正因为戴尼斯洞察力不够敏锐,才会害得夫妻两人被贬为嫌疑犯,受到这个来自乡下、前途黯淡、却一心严格执法的法官的制裁。北风阻立在通道上。戴尼斯想用手肘把驴子撞开,却见它龇牙例嘴的,只好退回去,气愤地喊道:“把这头畜生赶走,别挡我的路。”书记官亚洛听见怒吼声,赶紧跑出办公室,拉任驴子的尾巴,可是北风只听帕札尔的话。戴尼斯通过时,远远避开驴子,生怕弄脏了自己珍贵的服饰。办公室里,帕札尔正倾着身子在看一份文件,见戴尼斯进来便说:“请坐。”戴尼斯四下寻找座位,却没有一处合他的意。“帕札尔法官,老实说,我前来应讯,很给你面子了。”“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帕札尔并不领情。“一定要有第三者在场吗?”戴尼斯斜睨着书记官问道。亚洛也识趣地站起来,准备离开。“我想早点回家,我女儿……”话还没说完,帕札尔便下令:“书记官,我叫你记录的时候你就原原本本记下来。”亚洛只得缩到角落里去,希望他们暂时忘了他的存在,因为戴尼斯绝不会在受到这种待遇之后还闷不吭声,而假使他要对法官进行报复,书记宫必然也会连带遭殃。“帕札尔法官,我真的很忙,我今天本来并不打算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