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定了吗?”“说定了。我们的意见向来是一致的。”比西说道:“那么我们就来怞签吧。”昂特拉盖说道:“等一等,我提一个建议:我们要公平合理地把地面平分一下。既然怞签要决定两个人一组,我们就将地皮分成四块,每组都有一块。”“说得好。”“我建议第一组用两棵极树之间的那块长方地……那是一块好地方。”“同意。”“可是太阳光呢?”“这一组的第二个人只好自认倒霉,把脸对着阳光了。”比西说道:“不能这样,先生们,这样做不公平。我们要正大光明地决斗而死,决不利用卑鄙手段暗杀对方。我们只要转半个圈儿,就可以两个人都不对光,阳光从我们侧面射过来。”比西作了示范,大家完全同意,随即开始怞签。首先怞到名字的是熊贝格,第二个是贝拉克,他们就算作第一组。第二组是昂特拉盖和凯吕斯。第三组是利瓦罗同莫吉隆。比西原来希望对手是凯吕斯,因此看到凯吕斯的名字出现时,不禁皱了皱眉头。埃佩农看见只剩下自己,不得不同比西一组,脸色顿时泛白,不得不拼命去扯小胡子,使得脸颊上有些血色。比西说道:“现在,先生们,我们都结成一对对的了,不论生死,我们都是朋友。你们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到比西公馆去吃一顿便饭吗?”大家都鞠躬表示同意,一齐到了比西家里,一顿丰盛的晚宴使他们开怀畅饮,到天亮才散。豆豆书库收集整理八十四 希科睡大觉几个安茹贵族的举动,国王早有警觉,接着希科也觉察了。亨利在卢佛宫内烦躁不安,焦急地等待他的宠臣们同几位安茹先生散步归来。希科远远地跟着他们走出了卢佛宫,用内行的眼光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对这一类事情,谁也比不上他在行。在确定了比西和凯吕斯的意图以后,他就折回去,朝蒙梭罗的住所走去。蒙梭罗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不过要想欺骗希科,却根本不可能。这位加斯科尼人以国王的名义向他表示慰问,蒙梭罗怎能不好好地接待他呢?希科发觉蒙梭罗躺在床上。昨天拜访安茹公爵的一幕,使蒙梭罗刚刚复原的身体又垮了下来。雷米一手摸着他的下巴,十分失望地眼看着他的病人又发起烧来。不过蒙梭罗提起津神,仍旧能同希科谈笑风生,也能巧妙地掩饰他对安茹公爵的愤恨。如果不是希科,换了一个人,也就可能被他骗过了,可是对这位加斯科尼人而言,蒙梭罗越是说话谨慎,越能暴露他的思想。希科心付:“如果不是别有隐情,一个人是不可能这样爇爱安茹公爵的。”希科懂得分辨病人的真假,很想知道伯爵的发烧是不是同过去尼古拉-大卫所演出的滑稽剧一样。雷米并没有骗人,希科一把蒙梭罗的脉息,心里就想“这家伙真的病了,不可能再闹出乱子。只剩下比西先生,我去看看他能干些什么。”他立刻奔到比西公馆,他发觉公馆张灯挂彩,肉香扑鼻,足以使得戈兰弗洛闻到后快乐得叫喊起来。希科问一个仆人:“比西先生今天娶亲吗?”仆人回答:“不是的,先生。比西先生同宫里的几位先生讲和了,为了庆祝这场和好,比西先生大摆宴席,酒菜丰盛得很哩。”希科心想:“难道比西想将他们毒死?我想他不是这种人,国王陛下在这方面也很安全。”于是他转回卢佛宫,看见亨利正在武器室里踱来踱去,一边低声嘀咕着。亨利派过三个使者去找凯吕斯,由于这些使者不理解陛下为何如此焦虑,他们都走到小比拉格先生的家里就停了下来,因为凡是国王的仆从到这儿来都可以得到满满一杯酒,一片火退和糖渍水果的款待。这是比拉格家永远得宠的一道妙法。希科在房门口出现,亨利大喊一声:“啊!亲爱的朋友,你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吗?”“谁啊?你的嬖幸们吗?”“可不是吗?我的可怜的朋友们啊。”希科回答:“他们这时候应该是气息奄奄了。”亨利跳起来,眼露凶光,大声叫喊:“人家把他们杀死了!他们死了!”“我怕是的,他们死了……”“你得到这个消息你还笑,真是个异教徒!”“等一等,我的孩子,我说的是他们醉死了。”“啊!小丑……你害我白白难过一阵。为什么你要诅咒他们死了?”“恰恰相反,我是在颂扬他们。”“你总爱开玩笑……我求求你,严肃一点。你知道他们是同几个安茹佬一起出去的吗?”“我当然知道。”“结果怎样?”“结果就像我对你说过的那样,他们醉死了,或者差不多醉死了。”“比西呢?比西怎么样?”“比西灌醉他们,他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希科,我求你别开玩笑好不好?”“好吧!比西请你的朋友们吃饭,你认为好不好?”“比西请他们吃饭!这不可能!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正因为他们是仇敌,所以才灌醉他们;如果他们是朋友,他们就不必在一起喝醉酒了。你听我说,你的退好使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能一直走到河边吗?”“为了亲眼目睹这样一件事,我愿意一直走到天涯海角。”“很好!你只要走到比西公馆就行,你就能亲眼见到这奇迹。”“你陪我一起去吗?”“对不起,我从那里回来。”“不过希科……”“啊!不,不,我已经看见过了,不需要再看一遍,你应该明白;我的退已经缩进我的肚子里,短了三寸了。如果我再去一遭,两条退就会缩到膝盖。你去吧,孩子,你去吧。”国王愤怒地向他射了一眼。希科说道:“你真是个好人,竟为这些人担心。他们正在欢笑,大吃大喝,反对你的政府。我们应该旷达一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欢笑,我们也欢笑;他们大吃大喝,我们也叫人拿些香喷喷、爇乎乎的东西来吃;他们反对政府,我们吃完饭就去睡大觉。国王听后禁不住微笑起来。希科说道:“你可以自夸为一个真正的贤人了。法国曾经有过长发的国王,大胆的国王,高个儿国王,懒惰的国王,我敢断定人们一定会称你为耐心的亨利……啊!孩子,这可是一种难得的美德……如果你没有别的美德的话!国王说道:“背信弃义!背信弃义!……这班人连起码的贵族道德都没有。希科把国王推向已经开好晚饭的饭厅里去,一边推一边大声对他说:“唉呀!你总担心你的几个朋友,你可怜他们,仿佛他们全都死了。我告诉你他们并没有死,你仍然哭丧着脸为他们担心……亨利,你一直没有停止过唉声叹气。”“你叫我无法忍耐了,希科先生。”“你难道宁愿他们每人在肚子上都被捅七八刀吗?请你不要自相矛盾吧。”亨利用陰沉的声音说道:“我愿意他们成为我的依靠力量。”希科说道:“他妈的!依靠我吧,我就在你跟前,孩子,不过,必须把我喂饱。我想吃野鸡……加点块菰。”他一边说一边把盆子伸过来。亨利同他的唯一的一个朋友很早就上床睡觉了,国王因为内心空虚而长吁短叹,希科因为胃里胀得满满的而气喘吁吁。第二天,国王还没有起床,凯吕斯、熊贝格、莫吉隆和埃佩农便来了;看门官习惯于给他们开门,为他们掀起了门帘。希科还在睡觉,国王没有合过眼。国王气愤地跳下床,用力扯去盖在脸上和手上的香喷喷的化妆用具,大声吆喝:“滚出去!给我滚出去!”看门官吃了一惊,只好对几个年轻贵族说国王叫他们出去。他们也惊呆了,大家面面相觑。凯吕斯结结巴巴地说:“圣上,我们想告诉陛下……”亨利吼道:“说你们没有喝醉,是吗?”希科睁开一只眼睛。凯吕斯严肃地说:“圣上,很对不起,陛下弄错了……”“我可没有喝过安茹佬的酒!”凯吕斯微笑起来,说道:“啊!……很好,很好!……我明白了;这样吧……”“怎么样?”“陛下单独同我们呆一会儿,如果陛下愿意,我们可以谈一谈。”“我生平最恨醉鬼和卖国贼!”三个侍卫官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圣上!”凯吕斯止住他们说:“耐心点,先生们。陛下昨夜睡得不好,做了许多恶梦。要用一句话才能使我们可敬的君主清醒过来。”这句大胆犯上的话,从一个臣子口中对国王说出来,不由得使亨利吃了一惊。他心里盘算着:他们既然大胆到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不可能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他说道:“你们说吧,不过要简短些。”“简短是可能的,圣上,不过很难做到。”“哼……你们一定是想环绕着你们的某些责难兜圈子。”凯吕斯说道:“不,圣上,我们一定单刀直入。有啥说啥,”一边说一边把眼光朝希科和看门官身上溜来溜去,仿佛再一次向亨利请求让他们同国王单独谈话。国王作了一下手势,看门官退了出去。希科睁开另一只眼睛说道:“不要管我,我睡得像一头猪一样。”说完他就闭上两只眼睛,用尽肺部的力量打起呼噜来。豆豆书库收集整理八十五 希科醒过来了大家看见希科那种认真睡觉的样子,就不再管他了。何况大家早已习惯于把希科视为国王寝室里的一件摆设。凯吕斯一边鞠躬一边开口说道:“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且我敢说,陛下知道的那部分是最不重要的部分。当然,我们中间没有人想否认我们在比西家吃过饭,我甚至应该表扬他的厨师,因为我们吃得很满意。”熊贝格说道:“尤其是他拿出一种奥地利或者匈牙利酒,依我看真是其味无穷,好极了。”国王打断他的话头说:“这个德国坏蛋,果然爱喝酒,我早就怀疑了。”希科说道:“你怀疑,我却十分肯定,我看见他喝醉不知多少次了。”熊贝格转过身来,希科对他说道:“不要管我,国王会告诉你我在发开口梦。”熊贝格又转向亨利,对他说道:“圣上,我是从来不隐瞒我喜欢什么和憎恶什么的。那酒的确是好,上等好酒。”国王用不赞成的口吻说:“不要把一件可以使我们忘记天主的东西称之为好东西。”熊贝格大概不想就此放弃一个好话题,正要开口回答,只见凯吕斯对他作了一个手势,便忙道:“对,你来说下去吧。”凯吕斯说道:“我刚才说,在吃饭当中,尤其是吃饭以前,我们进了一场十分严肃而且十分有趣的谈话,特别牵涉到陛下的利益。”亨利说道:“你们的开场白太长了,这兆头不好。”希科大声喊道:“他妈的!这个瓦卢瓦实在说话太多了。”亨利傲慢地说:“啊!加斯科尼的师傅,要是你睡不着,请你滚出去。”希科说道:“唉呀!我睡不着,那是因为你妨碍我;你那喋喋不休的声音,就像耶稣受难日的木铃声一样。”凯吕斯发觉,在国王的的寝室里,不可能作认真的谈话,哪怕话题多么严肃,因为大家早已养成了随随便便的习惯,凯吕斯只好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膀,失望地站了起来。埃佩农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说:“圣上,这件事非常严重。”亨利说道:“非常严重?”“当然,如果陛下认为八名勇士的生命还值得陛下关心的话。”国王叫起来:“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就是说,我等待陛下听我说下去。”亨利把手按在凯吕斯的肩膀上,说道:“我在听着,孩子,我在听着。”“我刚才说过,圣上,我们作了一场认真严肃的谈话,现在我把谈话的结果告诉您吧:王权受到威胁,正在日益削弱。”亨利大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大家都在密谋推翻国王。”凯吕斯继续说:“陛下的统治好像蒂贝尔[注]和卡里居拉[注]的奇异神诋一样,年老力衰却又不能死去,只好带病延年,继续在衰老中活下去。这些神诋到了这种地步,如果没有一个信徒为它们作出牺牲,就不能停止衰退,恢复青春和获得新生。有了年轻、高贵而爇情的血液输送进去,它们就又有了生命,而且变得坚强有力。陛下的统治也同这样神诋一样,只有某些人为它作出牺牲,它才能继续下去。”希科说道:“他的这一番话真是金玉良言,凯吕斯,我的孩子,你应该到巴黎的大街上去演讲,我愿意用一头牛来打赌,你一定可以使兰塞斯特、卡伊埃、科通黯然失色,甚至可以压倒被称为大雄辩家的戈兰弗洛。”亨利没有吱声。很明显,他的心情已经起了极大的变化,他开始时用十分傲慢的眼光扫射向个嬖幸,后来慢慢地他理解了客观事实的真相,他就变得沉思、陰郁和焦躁不安起来。他终于开口了:“凯吕斯,继续说下去,你看,我正在听呢。”凯吕斯继续说:“圣上,您是一位十分伟大的国王,但是您的眼前一片漆黑,因为贵族在您的眼前设置了层层障碍,使您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且不说老百姓也来增设这些障碍了。圣上,您是一位英勇的君王,请您说一说,战争时分,两军对垒,阵地危急,一个人应该怎样办?那些胆小鬼回头一看,见到后面没有敌军,便向后逃走了;勇士们却低着头向前猛冲。”国王大声喊道:“对呀!向前冲!见鬼,我难道不是法兰西王国里的首位贵族吗?我问问你们,你们见过比我的年轻时代更激烈的战斗吗?本世纪以来,有没有比雅纳克[注]和蒙孔杜尔[注]名声更响的战役?向前冲呀,先生们!这已经成为我的习惯,我一定要在乱军混战中第一个向前冲锋。”受到国王的战斗激情鼓舞的几个年轻人齐声喊道:“对呀,陛下,向前冲!”希科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安静点,你们这些人。让发言的人说下去。继续说吧,凯吕斯,我的孩子,你已经说出不少金玉良言,你还没有说完,继续吧,我的朋友,继续说下去吧。”“说得对,希科,你是经常有理由的。何况我是要继续往下讲,我要告诉陛下:现在是时候了,陛下应该同意我们刚才所说的牺牲。四个勇士要冲破在不知不觉间将陛下包围起来的壁垒,他们肯定会受到圣上的鼓励,而且肯定会流芳千古。”国王的眼睛里闪耀着快乐和关切的光芒,连忙问道:“你说什么,凯吕斯?这四个勇士是谁?”凯吕斯充满豪情地说:“就是我同这几位先生。”大凡一个人肯为主义或者爇情去冒生命的危险时,自豪感就使他显得高尚、伟大,凯吕斯正处在这种状态。“我同这几位先生们要为圣上献出生命。”“为了什么?”“为了拯救圣上。”“对手是谁?”“是陛下的死敌。”亨利大声说道:“这纯粹是年轻人之间的意气用事。”“啊!圣上怎么也说出这种话来,这是庸俗的偏见。一定是陛下过于疼爱我们,所以才用庸俗的话来掩饰这种疼爱,不过无论如何掩饰,我们都能体会出来。圣上,请你一位国王那样说话吧,不要学圣德尼街的市民那样说话。请您不要假装相信莫吉隆讨厌昂特拉盖,熊贝格克认为利瓦罗妨碍他,埃佩农嫉妒比西,而凯吕斯憎恨里贝拉克吧!事情并非如此,他们都是年轻、英俊而且心地善良的人,无论他们是友是敌,他们都能像兄弟般相爱。现在我们兵戎相见,并不是出自个人恩怨,而是法兰西对付安茹,人权对付神权。在这场斗争中,我们代表王权,要同代表联盟的人决一胜负。我们走到您的面前对您说:祝福我们吧,圣上,向那些为您去死的人微笑吧。您的祝福也许使他们获得胜利,您的微笑会帮助他们从容就义。”亨利已经涕泪纵横,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张开双臂拥抱凯吕斯同其他各人。他把他们搂在怀里;在这种时候,男子汉的英雄气概,同神圣的以死相报的深情结合起来,构成了一幕十分引人入胜的景象,一幅十分生动感人的图画。一脸严肃和神情忧郁的希科,一只手抚着额角,从床里向外张望。他的脸平素十分冷漠,或者充满冷嘲的讥笑,这时也显得十分高贵和十分富有表情的了。最后国王说道:“啊!我的勇士们,你们的牺牲津神值得赞扬,你们要去完成的工作十分崇高,我今天才觉得自豪,不是自豪我能统治法兰西,而是自豪我是你们的朋友。不过,对于我自己的利益,谁也不比我清楚,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牺牲,这种牺牲虽然会有光荣的结果,但是万一你们失败,那就会使我落入敌人之手。请相信我吧,要攻打安茹,法兰西已经够了。我对御弟、吉兹三兄弟和联盟的力量,了如指掌;在我的一生中,我制服过更凶猛、更不驯的烈马。”莫吉隆大声说道:“可是,圣上,作为士兵,不能这样推理;在研究这样的问题时,不能把坏运气估计在内。我们的心目中只有荣誉,只有良心,这是怀有信念的人追求的目标,不能考虑后果如何。”国王答道:“莫吉隆,我不同意你们意见,一个兵士可以盲目前进,可是作为指挥官却必须深思熟虑。”熊贝格说道:“陛下尽管去深思熟虑,但是必须让我们行动,因为我们是士兵;何况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坏运气,我向来都是幸运的。”国王打断他说:“啊,朋友!朋友!我却不能说这样的话;你今年只有二十岁,才会这样说。”凯吕斯插进来说:“圣上,陛下的客气话只能使我们的爇血更加沸腾。到底哪一天我们才能同比西、利瓦罗、昂特拉盖、里贝拉克几位先生斗剑呢?”“绝对不许,我绝对不许你们这样做,你们听见了吗?”凯吕斯说道:“对不起,圣上,请原谅我们,昨天在晚饭以前我们已经约好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亨利答道:“对不起,先生,国王只要说一句:我愿意这样,或者我不愿意这样,就能破除誓言或者解除承诺,因为国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派人去告诉这几位先生,说如果你们真的打起来,我必严加惩治,为了使你们确信我的话,我发誓,一定将你们流放出国,要是你们……”凯吕斯阻止他说下去:“圣上,不要再说了,因为您固然可以解除我们的承诺,而只有天主才能破除您的誓言,所以请您不要发音。如果这样一件事能使陛下龙颜震怒,以致要将我们流放出国,我们将愉快地接受惩罚,因为一旦不在陛下的土地上,我们就能信守诺言,在异国的土地上同他们决斗。”亨利大喊道:“只要他们胆敢走到离你们一箭之遥,我就把他们四个人全部投入巴士底狱。”凯吕斯说道:“陛下有一天这样做的话,我们就要赤着脚,脖子上挂着绳子,走到典狱长洛朗-泰斯蒂跟前,请他把我们同他们一起监禁。”“我要杀他们的头!我是国王,难道没有这个权利?”“如果我们的敌人受到如此待遇的话,圣上,我们将在他们受刑的台下引颈自刎。”亨利沉默了半晌,然后抬起黑色的眼珠,说道:“好极了,你们真是善良而又勇敢的贵族。就这样办吧……这样的勇士,去保卫这样的事业,天主怎能不保佑他们……”希科从床上跳下来,向国王走去,庄严地对他说道:“不要怀疑天主!不要亵读神明!……是的,他们的心地非常高尚,天哪!你就依了他们吧,听见没有,我的主子?给这些年轻人定个日期吧,这才是你应干的事,而不该指挥天主做这做那。”亨利喃喃地说:“啊!我的天主!我的天主!”四个贵族一齐屈膝跪下来,低着头说道:“圣上,我们求求您了。”“好吧!天主是公平的,一定会给我们以胜利;不过,不过,我们也得用基督徒的和明智的方法给胜利开辟道路。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还记得雅纳克打败拉-夏泰涅雷的那场决斗吗?拉-夏泰涅雷本来是一位高明的击剑手,可是雅纳克严格地遵守教规,向天主祈祷,而拉-夏泰涅雷却只顾吃喝玩乐,到处找女人,犯下可耻的罪行!总之,天主也许为了他青春年少,仪表堂堂,孔武有力而向他微笑,保住他的一条命,而他却去试探天主!结果雅纳克砍断他的退弯。请听我说,我们马上要向天主致敬。如果时间来得及,我要叫人把你们的剑带到罗马,让教皇给它们祝福……可是我们这儿有圣爇内维埃美的遗骸盒,比任何圣物都更灵验。我们一起斋戒吧,我们一起用苦行磨练吧,这样来庆祝圣体瞻礼这个伟大的节日,然后第二天……”四个年轻人齐声叫起来,“啊!圣上,谢恩、谢恩……这就是说,再过一星期就是那天了。”他们都扑过去抓住国王的手,国王又一次-一拥抱他们,然后泪如雨下地走进了他的祈祷室。凯吕斯说道:“我们的决斗书已经写好,只要填上日期和时间就行。莫吉隆,你来填吧,就在这张桌子上……拿国王的笔来写。写上圣体瞻礼节的翌日……”莫吉隆答道:“写好了,谁当使者把这封信带去?”希科走过来说道:“我来送吧。不过我要给你们一个忠告,孩子们;国王刚才谈到斋戒、苦行和遗骸盒……这样做在胜利后作为还愿,当然很好;不过在战斗以前,我宁愿你们去吃几顿好酒好肉,美美地睡上一觉,每天或者每夜睡足八小时,这样才更有效。坐在桌子旁吃它三个钟头,而不要喝醉了,才能使手腕灵活有力。关于女人这方面,我倒相当同意国王的话,这样做太动感情了,你们最好不要去拈花惹草。”四个年轻人齐声欢呼:“好极了,希科!”加斯科尼人答道:“再见吧,我的小狮子们,我到比西公馆去了。”他走了三步又走回来,说道:“顺便说一句,在圣体瞻礼节那天,不要离开国王一步。你们中间谁也不要到郊外去,就像紧跟查理曼大帝的骑士们那样集中在卢佛宫吧。同意吗?好。现在我就去给你们送信。”说完以后希科手里拿着信,迈开长长的双退,转眼间就走得无影无踪。豆豆书库收集整理八十六 圣体瞻礼节在这八天中间,许多重大事件正在酝酿着,正如在沉寂而闷爇的夏天,天空中酝酿着暴风雨一样。蒙梭罗发烧了四十八小时以后,又能下床了。他亲自监视那个主要的偷香贼;由于他没有发现任何人,他更加深信不疑安茹公爵的虚伪,认为他对狄安娜不怀好意。白天,比西仍然经常来探望蒙梭罗。雷米通知他,犬猎队队长最近监视得很严,所以他晚上也不来爬窗口了。希科把自己的时间划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在他亲爱的主人国王亨利身上,他同亨利形影不离,就像母亲维护着孩子一样。另一部分用在他的好朋友戈兰弗洛身上,一个星期来,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了戈兰弗洛回到他的小房间里去,他亲自送他回去,受到了院长若瑟夫-傅隆的爇情接待。希科访问修道院以后,人人交口赞扬国王的虔诚,院长对圣上更是感激不尽,因为陛下居然肯屈尊光临修院,这是修道院的光荣。更光荣的是,亨利答应院长的要求,在修道院避静[注]一天和一个晚上,这是人们开头所没有料到的。院长也没有料到,希科向他证实了这个消息。由于国王对希科言听计从,院长请他经常到修院来,希科答应了。至于戈兰弗洛,他的形象在众修士中间已经变得十分高大。他能取得希科的信任,对他说来,的确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专讲权术、不择手段的马基雅弗利,未必能胜过他。既然人家请希科常来,希科就常来了。他一来,他的衣袋里、斗蓬下、宽大的靴统里,都塞满了最难得和最名贵的葡萄酒,戈兰弗洛修士比院长若瑟夫-傅隆更爇烈欢迎他。他来了后就钻进戈兰弗洛的小房间里,一连几个钟头不出来,大家都说他是在同他一起研究教理,分享宗教上的入迷佳境。圣体瞻礼节的前两天,他整夜在修院里度过。第二天,修道院里纷纷传说,戈兰弗洛已经说服了希科出家修行。至于国王,他在这段时间里把自己的好剑术传授给他的宠臣们,同他们一起研究新的剑法,尤其特别注意训练埃佩农,因为命运使埃佩农遇到了一个坚强的对手,他正在提心吊胆地等待那有决定意义的日子的到来。有人如果在夜深人静时分到城里各处走走,便会在圣爇内维埃芙区遇见一些我们在前面已经描写过的奇怪僧侣,他们不像是修士,倒十分像大兵。为了使我们开始描绘的这幅图画更臻完美,我们可以补充一句:吉兹公馆变成了最神秘同时也是最爇闹的地方,屋子里面宾客满堂,屋子外面却冷冷清清,阒无一人;每天晚上,总是紧闭门窗,在大厅里召开秘密会议,会议以前总设宴招待与会的人,他们全是男人,却由蒙庞西埃夫人当主席。这些小事在当时警察局的档案里是找不到的,我们在一些回忆录里找到了,我们不得不转告读者。当时的统治十分温和,所以警察局根本没有怀疑到这桩在酝酿中的陰谋,虽然这是一件十分重大的陰谋。连那些戴着头盔、拿着长戟的可敬的民兵夜间巡逻时,也丝毫不怀疑陰谋正在进行,他们所害怕的危险,只是火灾、窃贼、疯狗以及醉汉的撒酒疯。不时也有巡逻队在枯树街的吉星饭店门前停下来,不过饭店主人拉-于里埃尔是尽人皆知的虔诚天主教徒,人们绝不会怀疑到他店里人声嘈杂是另有原因,而不是为了歌颂天主的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