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包斯考贝尔,虚构的赞巴拉王室的消夏别墅场所。微暗的火 249报,说明他觉得再这样干等下去极不明智,因此他会去尼斯.下榻在那里的天青石饭店。597—608行:我们该汇报的那种思想,等等读者在脑海中应该把这一段儿跟前面那个注释里提到的四行特殊的异文联系起来,因为仅仅一个星期过后,“Tana—gra dust”便和“我们那双高贵的手”在真正生存和真正死亡中相遇。我们的查尔斯二世若没逃出来,想必就会给处决了;他若在王宫和瑞波逊洞穴之间的路途中遭到逮捕,这种事肯定便会发生;可他在逃亡的过程中却只有少数几次觉察到命运厚实的手指在播弄他;他感觉到它们在触摸他(如同严厉的老牧羊人检查女儿的童贞一样),那是发生在那天夜里他从曼戴沃山坡湿漉漉的蕨草丛中滑下去的时候(参见第149行注释),以及次日他这位爬山的人垂头丧气地在一处更可怕的高地那里意识到有个幽灵在伴随着他的时候。那天夜里,我们的国王有好几次颓坐在地上,绝望地打算等到破晓时再走,这样他便可以少受些折磨地摆脱逃亡时所遇到的任何危险。(可我眼下关切的则是另一个查尔斯,另一个身量超过两码高的黑汉子。)不过这一切看来都只是属于肉体或神经上的折磨,而我了解得很清楚,我的国王若被抓住判处极刑,给拉出去枪毙,想必会像第606—608行诗中所表现的那样:他会傲然沉着地环视四周的人,接着他250 纳博科夫小说全集便会嘲笑那些不如我们的人,乐意取笑那些热诚投靠的白痴,只是为了好玩儿,冲他们的眼睛啐唾沫容我用一句有点反达尔文进化论的格言来结束这个重要的注释:杀人者一向在品质上不如遭他杀害的人。603行:倾听远方鸡鸣谆不禁叫人想起埃德赛尔·福符.芏最近一首诗中描绘的绝妙景象:经常在公鸡啼鸣,从黎明破晓和朦胧的谷场抖落出火焰之时谷场(赞巴拉语是ITluwarl)是谷仓边上那块场地。609--614行:谁也救助不了,等等草稿上这段儿原是609 没人能救助这个让死神抓住的流亡者,他在这个美国热浪滚滚而湖湿的夜晚赤条条躺在他碰巧投宿的那家旅馆里:五彩缤纷的亮光透过百叶窗条纹微暗的火 251探索他那病榻——往日的魔术师个个带来灵丹妙药——而生命却飞快消失。这几行相当完整地描述了我在力图把这些注释协调好那一时期“碰巧投宿的那家旅馆”,那是一座小木屋,带有一间用砖石覆盖的浴室。起初我遭到收音机放送的魔鬼一般闹哄哄的音乐极大的骚扰,我还当那是来自街对面的某类游乐场——结果发现原来是一批露营的旅游者捣的鬼——我一直想趁早搬走,换个住处,可他们却抢先转移了。眼下这里,除了还有讨厌的风穿越枯萎的颤杨树发出的飒飒声之外,倒安静多了。赛达恩又成了一座鬼镇,没有夏季出游的傻瓜或暗探在盯视我;我早先见到过的那个身穿蓝色牛仔裤的小渔夫也不再站在溪流里他一向站的那块石头上了,这样或许更好。615行:两种语言英语和赞巴拉语,英语和俄语,英语和列托语①,英语和爱沙尼亚语,英语和立陶宛语,英语和俄语,英语和乌克兰语,英语和波兰语,英语和捷克语,英语和俄语,英语和匈牙利语,英语和罗马尼亚语,英语和阿尔巴尼亚语,英语和保加利亚语,英语和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英语和俄语,美国英语和欧洲英语。①列托语,即拉脱维亚语。252 纳博科夫小说全集619行:块茎芽眼那句双关语发芽了(参见第502行)。627行:那位了不起的斯达奥沃·布卢推测起来,这大概得到了布卢教授的许可;尽管如此,把一个真人插入他需遵循创造力来虚构的环境里,甭管多么惬意,多么闹着玩儿,这种手法还是给人一种异常庸俗乏味的印象,尤其是因为诗中其他真实生活中的人物,除去几名家庭成员之外,当然用的都是假名。斯达奥沃·布卢(Starover Blue)这个姓名无疑最具诱惑力。“蓝天那边的星”显然很适合当作一位天文学家的姓名,尽管这个姓名其实跟苍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他爷爷而给他取的,老先生是一位俄罗斯starover(顺便说一下,重音在末一音节),也就是说,一位旧信徒(一名分裂教会派成员),他姓Sinyavin(辛耶文),源自俄语siniy(蓝)。这位辛耶文从萨拉托夫①移居到西雅图②,婚后得一子,那个儿子后来把他的姓改为布卢(Blue,蓝),跟一位归化美国的卡舒布人③斯黛拉·拉祖契克结了婚。于是就这样传宗接代下来了。爱开玩笑的谢德把“了不起”这个形容词赠给①萨拉托夫,俄罗斯伏尔加河下游一港口城市。@西雅图,美国华盛顿州西部港口城市。⑤卡舒布人·波兰维斯杜拉河口卡舒比亚地区的斯拉夫人。微暗的火 253诚实的斯达奥沃·布卢,也许会使他感到惊讶。笔者为此也深受感动,借此谨向那位和蔼可亲的怪家伙略表敬意;他在校园里赢得人人爱戴,学生们还给他取了个Starbottle(星星酒瓶)上校的绰号,显然是因为他出奇地好酒贪杯。总之,我们这位诗人周围毕竟还有一些其他了不起的人物——譬如,那位杰出的赞巴拉研究学者奥斯卡·纳托什达格。629行:禽兽的命运诗人在这个短语上面写了下面这几个字,可又划掉了:疯子的命运不少赞巴拉神学家探索过疯子灵魂的最终归宿,大都认为:就连那最疯狂的头脑里,尽管有大量犯了病的粒子,仍然保存着一个清醒健全的基本粒子;它在人死后还活着,而且在那充斥着胆怯的傻瓜和体面的笨蛋的世界给远远甩在后面之后,还会突然展现一阵,也可说是爆发一阵健康而得意的响亮笑声。就我个人而言,我不认识任何一个疯子,却听说过纽卫镇上一些有趣的实例(那个被链子锁在灰柱子上的疯婆子说:“连我也在阿卡迪这个世外桃源啊!”)。例如有个学生发了疯。一个非常可靠的学院老勤杂工有一天竟在放映室里向一位易受惊吓的女学生展示某样她无疑已见过更好样品的玩艺儿;不过,在所有那些疯子当中,我最喜爱的一个例子是埃克斯顿一名铁路员工所犯的疯病,赫太太给我描述254 纳博科夫小说全集了那个家伙的妄想症。赫尔利家有一天为暑期班学生举办了一次盛大晚会;我那第二批乒乓球伙伴当中有一位是赫尔利家的男孩的哥们儿,带我前去赴会,因为我知道我那位诗人要在那个场合朗诵点儿诗,我兴奋不已,而且忐忑不安地相信那可能是有关我的赞巴拉那首诗(结果却是他的一位默默无闻的朋友写的一首默默无闻的诗——我的谢德素来对不走运的人非常友好)。如果我说我在那伙人当中鹤立鸡群,再也没有哪次比这次更感到“失落”了,相信读者诸君对此会加以理解的,不过我在赫家认识的人不多,这倒也是确实的。我面带微笑,手里拿着一杯鸡尾酒,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最后发现我那位诗人的脑袋和赫太太光亮的棕色发髻在两把毗邻的椅子后背上方。我朝他俩后背走过去那当儿,听见他正在反驳她刚说过的话:“这个字眼儿用得不当,”他说。“您不该把它用在一个蓄意抛弃过去那种毫不幸福的生活而拿辉煌的想象来取代的人身上。那只是用左手翻开新的·页,重新开始生活罢了。,,我轻轻拍拍我朋友的脑袋瓜子,同时朝爱贝丝拉·赫微微点『下头。诗人用呆滞的目光望着我。她开口道:“金波特先生,您得帮我们一个忙。我坚持认为,那人叫什么来着,老——您知道,就是埃克斯顿铁路站上那个老头儿,他居然认为自己是上帝,并且开始更改火车路线,其实是个疯子,可是约翰却管他叫做一位同行诗人。,,“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大伙儿个个都是诗人,夫人,,,我一边答道,一边划着一根火柴递给我的朋友,他叼着烟斗,正用双手摸拍自己身上各处呐。微暗的火 255我不敢说这句平凡的异文值得加以评注;说真的,全部有关来世预备学院活动这一段儿,如果那些干巴巴的诗句稍微精炼点儿,倒也颇具《休迪布拉斯》①风格咧。662行:谁在这么晚的风雨之夜还在疾驶这一行,说真的,整个这一段(第653—664行)暗指歌德@那首名诗,诗中描述恶尔精③,那个出没于小精灵的桤木林中的头发灰白的妖怪,爱上了一个天黑了还在赶路的旅客的娇嫩男孩儿。您会不胜钦佩谢德的灵巧手法,也就是说钦佩他把那首民谣一些不完整的韵律(心中的三音节节拍)转换成他那种一轻一重的两音节抑扬格诗句:662 Who r ides so Iate in the n ight an(i the w ind(谁在这风雨之夜这么晚还在疾驶)663…………………………………664 1t is the father with his ch ild(那是父亲和他的孩子)歌德那首诗开宗明义的头两行,译成我那祖国的语言则①《休迪布拉斯》,17世纪英国作家塞缪尔·巴特勒以嘲弄性的仿英雄诗写成的一首嘲讽清教徒的讽刺诗。②歌德(1 749…1832),德国诗人,代表作有《少年维持之烦恼》和《浮士德》.此处指他的诗作《恶尔精》。⑧恶尔精,日尔曼民间传说中的鬼怪,是个长胡于并戴金色王冠的巨人,专作戏谑坏事,对小孩尤甚。256 纳博科夫小说全集现出最为精美的风格,额外还附带一种意想不到的韵脚(法译文也如此,例如vent--enfant[风——孩子]):Ret w oren ok sp oz on n tttt ut v ett?Eto est v otchez ut ril id ik d ett。另一个传说中的统治者,那位赞巴拉末代国王,为了获得自由而不得不爬越黑压压的山峦和荆棘丛生地带时,一直在用赞巴拉语和德语反复默诵这两行萦绕于心头的诗句,以此作为行进中的疲惫焦急的即兴伴奏。671—672行:《野性的海马》参见勃朗宁①那首诗《我已故的公爵夫人》②仔细阅读那首诗,然后谴责这种流行的手法.那就是从往昔或多或少出名的诗篇中拣出一句短语来作自己的散文集或诗集——或者,唉,一首长诗——的题名。这种题名拥有一种奢华的魅力,也许代表了陈年佳酿或妖娆名妓而让人接①罗伯特·勃朗宁(1812--1889),英国诗人.突破传统题材范围,采用创新的戏剧独自形式和心理描写手法写作。代表作有《环与书》、《安德利亚.台尔·沙托》和《我已故的公爵夫人》等。②勃朗宁在《我巳故的公爵夫人》中描写一位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公爵杀死了自己的夫人,准备再婚,对象是一位伯爵的千金。为了确定嫁妆应给多少,伯爵派了一位使者去谈判,公爵领着使者参观他的收藏品,其中有他已故夫人的画像和铜铸的驯马(请注意这尊海神,/正在驯服一匹野性的海马,/据说它可是件宝贝咧……),勃朗宁在诗中把那类工于心计、阴谋杀人而又拿艺术作为掩饰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大贵族的性格写活丁。微暗的火 257受,却只会贬低作者本人的才华,拿不费劲的文学引喻取代了本人独创的想象力,并把那种装饰华丽的责任推卸到名作家半身胸像的肩上,因为谁都可以信手快速翻阅《仲夏夜之梦》或《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者也许《十四行诗》,轻而易举地从中拈出自己所需的词儿。678行:翻译成法文其中有两篇译文发表在《新加拿大评论》8月号上,那期刊物在7月份末一个星期那段哀伤和精神混乱的时期出现在学院城书店里,我出于礼貌而没把我看后写在小日记本上的一些评注拿给希碧尔看。她翻译了多恩鳏居时所作的著名的《神圣体十四行诗》的第十首,其中有两句是:Death be not proud, though some have callle theeMighty and dreadful,for,thou art nol so(死神,你莫骄傲,尽管有人说你如何强大,如何可怕,你并不是这样①)可叹的是法译文中突然在第二行中多余地喊出“ah,Mort,”(啊,死神,)这样的惊呼,而把一行诗中间的停顿凝结住了,译文如下:①此处引用的是杨周翰先生译文。258 纳博科夫小说全集Ne soit pas fi÷re,Mort!Quoique certains te disentEt puissante ef terrible,ah,Mort,tu rle l'es pas另外,(第2~3行)那种尾韵“so--overthrow”幸好在法语里容易找到对称的“pas~bas”,但是(第1—4行)法译文中的内韵“disent—prise”却不尽如人意,因为这在1617年左右的法文十四行诗里会给看成严重违反了视觉规则,叫人难以接受。限于篇幅我在此不能~一列举那期加拿大刊物刊登的圣保罗大教堂教长①斥责死神那首名诗的法译文其他误译和含混之处,那死神不只是“命运”和“机会”的奴隶,也是我们(“君主”和“亡命徒”)的奴隶②。另一首诗,安德鲁·马伏尔的《哀叹幼鹿之死的仙女》,看来在技巧上更难以填塞成法文诗。如果说,埃隆戴尔小姐在译多恩作品时完全有道理拿法语的亚历山大格律③来适应英语的五音步诗体,然而她在这里宁取Iqmpair~,以9音节来适应马伏尔的8音节,这是否恰当则值得怀疑。下列诗句:And,quite regardless of my smart,①约翰·多恩1621年起任圣保罗大教堂教长。②此处指多恩那首诗的第9行:你是命运、机会、君主、亡命徒的奴隶。③亚历山大格律,每行含6音步或12音步抑扬格,三音步后一停顿亦为此格式。④法语,奇数。微暗的火259Left me his fawn but took his heart(而且相当无视我的痛苦,留给我他的幼鹿,却带走了他的心。)译成了如下法文:Et se moquant bien de ma douleurMe laissa son faon,mais pris son eoeur遗憾的是译者尽管颇有韵律学修养,却没能设法把她那头法国幼鹿的长腿合拢起来略显短些,也没想到用“sans Iemoindre egard pour”这样的词句来译“相当无视”。另外下列对句:The lore was far more better thanThe lore of false and cruel man(你的爱远比虚伪和残酷的人的爱强得多)尽管逐字译成:QHe ton amour&ait fort meilleurQu’amour d Ihomme cruel et trompeur却没有一眼看上去就会显出成语化那样纯净的特色。最260 纳博科夫小说全集后那优美的结尾:Had it lived long it would have beenLilies without,roses within(它若活得长久,想必就会是外表似百合花.内心如玫瑰)我们这位女士译成如下法文:11 aurait 6te,s'il eut longtempsVecu,lys dehors,roses dedans。其中不仅有一处谬误,而且还有译者犯了闯停车线①那类违法过失。这两行倒可以用我们神奇的赞巴拉语(了不起的康玛尔称它为“镜子语言”)多么优美地摹拟并押上韵呀!Id wodo bin,war id lev lan,Indran iz til Ut roz nitran。680行:洛丽塔①停车线(stop sign),西方城市在十字路口设有停车线标志,车辆驶越十字路口前必须先在停车线前停住,司机视前方左右无车辆行驶方开过去,或横行道上也正有车驶来在停车线前停住,则谁先到谁先行。违反者罚款。微暗的火 26l在美国,主要飓风都给冠以女性名字。这里使用阴性称号,与其说是给人以悍妇和老泼妇这类女性的印象,倒不如说是出于一般职业上的应用习惯。正如任何一样机器玩艺儿,在它心爱的使用者眼中,都是她;无论是大火还是小火(哪怕是“微暗”的火),在消防队员眼中,也都是她;水对热情的管子工来说,同样是她。我们这位诗人干吗给1958年那次飓风起了一个不大使用的(有时只给鹦鹉取的)西班牙名字,而不用琳达或洛伊丝,这就闹不明白了。681行:阴郁的俄国佬充当间谍这种阴郁实在不是由于什么玄奥的或种族的因素促成的。那不过是那种充满民族主义的情绪外表和一种乡土自卑感罢了——这两种情绪可怕的混合,正是赞巴拉人在极端分子统治下的典型心态,也是俄罗斯人在苏联政权下的典型特征。思想概念在现代俄罗斯全都像机械切割的单色板块,稍有细微差别即被视作违法,空隙全给堵塞,弯处全给扎扎实实踩平。然而,俄罗斯人并非个个都是阴沉沉的。我们那新政府聘请来协助搜寻王室珍宝的两名莫斯科年轻专家就是嘻嘻哈哈蛮欢闹的。那些极端分子相信珍宝保管大臣布兰德男爵在从北塔楼跳下去或者摔下去之前,已经把那些珍宝妥善藏好,这一点他们倒是猜对了,可他们却不晓得他有过一个帮手,而且错误地认为应该在王宫里搜寻那些宝贝,因为白发苍苍的布兰德在一命归阴之前压根儿就没离开过王宫一步。我可以262 纳博科夫小说全集怀着情有可原的满意心情在这里补充一句:那些宝贝过去藏在,如今仍然藏在赞巴拉一个神秘的——相当叫人料想不到的——旮旯里呐。读者已经在(第130行的)一个注释里瞥见过那两位探宝人在干活儿。他们在国王逃跑和那个秘密通报迟迟被发现之后,继续兢兢业业挖掘搜寻,结果搞得整个儿王宫千疮百孔,部分给拆毁了,一间屋子的整堵墙一天夜里轰隆一声倒塌了,从一个没人猜疑过的壁龛里仅仅获得一个古代餐桌上使用的铜制盐罐儿和威格贝格国王的角制酒杯;可你们绝对找不到我们的王冠、项链和御杖。这完全合乎一场超凡游戏的规则,这完全是传说中那种无法改变的命数,不该责怪那两位苏联专家的功效有问题——不管怎么说,他俩后来在从事另一项任务时(参见第747行注释①>倒是取得了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他俩的姓名(大概是假名)分别为安德隆尼考夫和聂加林。您很少见到,至少在蜡像当中,很难见到再比这一对更可爱更像样儿的活宝了。人人都欣赏他俩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颏儿、基本的面部表情、一头鬈发和一嘴皓齿。英俊的安德隆尼考夫是个高个子,难得微笑,可他那微微发皱的眼窝皮肉闪现的光泽却显示他有无穷无尽的幽默感,那有模有样的鼻子两边颇有魅力的垄沟引起人们联想到王牌飞行员和智勇双全的英雄。相对来说,聂加林则是个矮个子,尽管具有堂堂男子汉的相貌,身材却显①实应为第741行注释,这里也许是原著印刷误排,也许是作者故意写误,以显示金波特的马虎。微暗的火 263得更加滚圆粗壮,时不时会展现大男孩儿那样的微笑,叫人不禁联想到那类心里瞒着什么事儿的童子军领队或者那些在电视问答比赛节目中作弊的绅士。观望那两个杰出的苏联小伙子在庭院里跑来跑去踢一个绷得挺紧的(在那种环境里显得个儿挺大而光秃秃的)灰白足球,真是一桩乐事。安德隆尼考夫会时不时用脚趾上下踮球十来次,然后踢个悬空球,只见球似火箭般冲向那惊讶而沉郁的、无害的漂白天空;聂加林则会完美地模仿迪纳摩球队①某一位了不起的守门员的动作。他俩还经常递给厨房小伙子一些耐嚼的俄罗斯糖块儿,六角形华丽包装纸上印有李子或樱桃图案,里面那层薄膜纸裹着那紫色木乃伊;众所周知,一些贪欲的乡下姑娘常常沿着drungen(满布刺藤的小径)蹑手蹑脚地去到堡垒脚下俯耳倾听,那两个凸现在夕阳映红的天空的黑身影正在防御土墙上引吭高歌既动听又感伤的二重唱军歌呐。聂加林有热情洋溢的男高音嗓子,安德隆尼考夫则有亲切的男中音歌喉;两人都脚登精美的黑革软高统靴,而苍穹却不屑一顾,体现出太空那一身铮铮铁骨。聂加林在加拿大住过,会说英语和法语;安德隆尼考夫会几句德语。两人说的那点儿赞巴拉话都带有可笑的俄国佬口音,母音含有一种说教训人的声调。在那些极端派看守眼中,他俩是冲劲儿十足的楷模;我那可爱的奥登小子有一次遭到指挥官严厉的斥责,因为他禁不住诱惑竞惟妙惟肖地模仿那两个俄国佬的步行姿态:两人一模一样地微微昂首阔步①迪纳摩球队,前苏联一支著名足球队。264 纳博科夫小说全集地走道儿,可又都是惹人注目的罗圈腿。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俄罗斯风尚一度在赞巴拉朝廷里相当流行,但那是个不同的风尚——一个痛恨暴君、市侩、非正义和残酷的风尚,那个渴望自由的、绅士淑女的风尚。我们还能补充说,敬爱的查尔斯可以自夸有点儿俄罗斯血统咧。在中世纪,他的两位祖先曾经娶了诺夫哥罗德①的公主为妻。他的高祖母(1799--1800年执政的)雅鲁佳王后有一半俄罗斯血统,历史学家大都相信雅鲁佳的独生子伊戈尔并不是(1798——1799年执政的)末代乌兰国王之子,而是她跟她的情人、她的goliart(弄臣)、俄罗斯冒险家郝丁斯基的爱情果实,那名俄国佬还是个天才诗人,据说业余时间伪造了一首俄罗斯古代chanson de geste~,而一般都认为那其实是12世纪一位匿名吟游诗人的创作。682行:兰无疑是一位现代的弗拉·潘道夫⑧。我不记得在谢德家中见到过任何一幅那样的画像。要么就是谢德脑海中有那样一幅照相般逼真的肖像画吧?钢琴上倒是放有那样一张照片,①诺夫哥罗德,一个以诺夫哥罗德为中心的封建王国,1136年脱离基辅独立,1478年被并入莫斯科大公国。@法语,武功歌③弗拉t潘道夫,英国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诗作《我已故的公爵夫人》中的一位假想的画家的名字,当时画家多为教士,故姓前有弗拉(Fra,即教兄)称号。微暗的火 265谢德书房里也另有一张。那位女士若屈尊答复了我提问的一些紧要问题,那想必会对谢德和他朋友的读者多么美好啊。691行:那一袭击约翰·谢德(1958年10月17日)心脏病发作那天,恰是那位乔装打扮的国王抵达美国那一天,后者从一架由蒙塔柯特上校驾驶的包机上跳伞降落在巴尔的摩①附近一处闹花粉病、野花杂草丛生的旷野上,那里的黄鹂可长得一点也不像黄鹂。时间给掐得准极了,他还在跟那个他不熟悉的法国制奇妙玩艺儿较量,想法儿挣脱出来时,一辆从西尔维娅·奥唐奈尔的庄园开来的罗尔斯·罗伊斯牌高级轿车便在一条路上沿着灌木丛朝他那个绿色丝织品驶过来,厚实的轮胎不大情愿地上下颠动,闪闪发光的车身慢慢移动。我倒很乐意详细谈谈降落伞降落那档子事,可是(那与其说是一种有用的运送方式,倒不如说是纯属一桩传统的伤心事儿罢了),严格来说,那在《微暗的火》这些注释里并不需要。英国籍司机金斯莱是个绝对忠诚的老家臣,尽力把那个折迭得乱七八糟的庞大降落伞塞进汽车后身的行李箱;我呢,坐在他提供给我的一根顶端可以打开来当坐凳的手杖上歇会儿,一边呷着一杯从车内酒吧那儿给端过来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搀了水的苏格兰威士忌,一边(在那种曾使当年抵达美国的夏多布①巴尔的摩,美国马里兰州中北部一港口城市。266 纳博科夫小说全集里昂①感到欢欣喜悦的蟋蟀热烈欢迎的鸣叫声以及黄色和紫酱色两种蝴蝶飞舞的旋涡中)浏览《纽约时报》上西尔维娅用红笔浑然有力而胡乱勾出来的一则报道“著名诗人”住院治疗的纽卫镇通讯。我一直盼望见到那位我喜爱的美国诗人,那当儿确信他在春季开学之前早就——呜呼哀哉了,不过那种失望心情却只比内心接受这种遗憾而耸耸肩的感情稍强一点罢了;我甩掉那份报纸,怀着一股生气勃勃的狂喜心情——尽管鼻子有点充血——环顾四周。旷野那边的层层绿色草皮升向一片色彩斑斓的矮丛林;人的视线可以越过丛林上方眺望到那座庄园大厦的白色顶端;云朵与蓝天相交融。我突然间不断打起喷嚏来了。金斯莱又给我拿来一杯酒,我谢绝了,接着便以平等待人的民主姿态跟他并排坐在汽车前座上,驶离那里。我那位女主人,由于要到非洲一个特殊地点去游历,事先打了一种特殊的防疫针而起了反应,身体欠安,正躺在床上休息呐。我问候道,“您好,贵体无恙吧?”她却轻声答道安第斯山脉②那边的风景真是甭提多美了,接着用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