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见了。” “那么你都明白了?” “卖货的那两个人,他们的货色不是买来的。你父亲责怪他们为什么不敲屋子的正门,而去敲库房的门。他们回答说,警察正在注意他们。” “这你就明白了,你应该离开。”我对他说。 “如果我该离开,你也同样该离开。我们俩哪一个留在这里都没有好处。” “我要你陪我来,那是根据巴怕兰妈妈对我说的情况,也根据我自己的梦想和愿望,我原以为我的家庭能使我们俩都受到教育,我们也可以从此不分开;但事实并非如此。梦想……最后还是梦想,我们只好分手了。” “决不分开!” “好好听我说,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不要再加重我的痛苦了。在巴黎,如果我们碰上了伽罗福里,如果他又把你抓在手里了,你当然就不会再愿意我和你待在一起了,不是吗?那么此刻我对你讲的,正是那个时候你会对我讲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不回答。 “是这样吧?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他想了一会儿,说: “该轮到你听听我的了。好好听我说吧。在夏凡侬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家里的人在找你;我听了之后非常痛苦。我本该为了你将找到父母而高兴,可相反,我很不高兴。我没有想到你的快乐和幸福,我只想到我自己。我当时想:你有了兄弟和姐妹,你就会象爱我那样去爱他们,也可能爱他们胜过爱我;但他们有钱,他们有教养,受过好的教育,他们是些长得很漂亮的少爷、小姐,我嫉妒了。明白了吧,这就是你应该知道的,这就是我应该向你承认的真话。我要求你饶恕我,如果对这样自私的感情你也肯饶恕的话。” “啊,马西亚!” “说呀,对我说你饶恕我了。” “我真心真意地原谅你,我早就知道你的痛苦,我没有责怪过你。” “那是因为你太傻,你是个诚实的大傻瓜。应该恨那些心坏的人,过去,我的心就很坏。你所以能原谅我,那是因为你的心太好;我的心不好,所以我不会原谅我自己。我有些想法,你并没有全知道,我曾对自己说,‘我和他一道去英国,先去看看再说,他要是很得意,很神气,在他没有功夫再想到我的时候,嘿,那我就赶紧走,我要一口气跑回卢卡,去拥抱我的克里斯蒂娜。’但是你现在并不富有,并不幸福;你不但没有钱,而且你……就是说,你也并不象我们当初想象的那样会忘掉我。这样,我就不该走了,我的兄弟,我的好雷米。” 说着说着,马西亚抓住了我的手,亲了又亲;泪水充满了我的眼睛,然而,这不再是我刚才所淌出的那种苦涩的和灼痛人的泪水了。 我尽管感动得不能自己,但我还是没有放弃我的想法。 “你还是应该走,回法国去,去看望丽丝、阿根老爹和巴伯兰妈妈,去看望我的朋友们。你应该对他们讲,我为什么不能做我一心想为他们做的那些事情,为什么不能实现我的梦想和诺言。你去解释一下,我的父母并不象原先我们想象的那样富有,这就足可以使大家原谅我了。你说是不是?我的父母并不富有,这就说明了一切,对吗?贫穷并不是一种耻辱。” “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富有,你才要我走的,所以,我不走。” “马西亚,我求求你,不要加重我的痛苦了,你看,我已经苦成这个样子了。” “啊!我不强迫你对我明讲那些你认为说了之后会蒙受羞辱的话,我不是那种刁钻的人。但我也不是那种精明的人。我不精明,我的这个东西,”说到这里,马西亚停了下来用手敲敲他的脑袋,“它不灵,对钻到它里面去的东西常常不太明白;但是不要紧,我在这里还有着另外一件东西,”说到这里,马西亚又停了下来;这回,他把手放在他的心口上,“它什么都能感觉到,什么都能察觉出来。现在,你要我直说,那我就直说,并不是因为你父母穷你才要我走开的;也不是因为他们不能养活我,因为我并不需要他们负担什么费用,我可以为他们干活。是……是因为你在夜间看到了那情景之后,在为我担心。” “马西亚,不要说这些了。” “你害怕我将来也会去剪掉不是花钱买来的东西上的标签。” “啊,别说了!马西亚,我的小马西亚,别说了!” 我把羞得通红的脸藏在两只手掌中间。 “好了!如果你为我担心,”马西亚继续说,“我也为你担心。所以我对你说:‘我们一起走吧!回到法国去!找巴伯兰妈妈、丽丝和你的朋友们去!’” “办不到!我父母对你来说,可能毫无意义、毫无价值,你也不欠他们什么;而我呢,他们是我的父母,我应该留下,和他们在一起。” “你的父母!这个瘫痪的老头是你的祖父!这个倒在桌子上睡觉的女人,是你的母亲!” 我猛地站了起来,用命令的、不再是恳求的口吻喊道: “住嘴!马西亚,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话!你讲的是我的祖父和母亲,我应该孝敬他们,爱他们。” “假如他们真正是你的父母,那你就应该这么做;但是,他们如果不是你的祖父,也不是你的父母,那你难道也同样去孝敬他们和爱他们吗?” “你没有听见我父亲讲述的那一段经过吗?” “故事能证明什么?他们失掉了一个你这样年龄的孩子,他们在找他,找到了一个年龄一样大的,就是那么回事。” “你忘了,人家把他们的孩子偷走后,扔掉孩子的地方是在勃勒得依街,我恰好是在这条街上被发现的;再加上孩子的丢失、被扔掉和被发现都在同一天。” “为什么同一天就不可能有两个孩子都被人扔在勃勒得依大街上呢?警察局长打发德里斯科尔到夏凡侬去,难道他在这件事情上就肯定不会弄错吗?这种事情是可能的。” “荒谬!” “也许是吧。我说的和我解释的都可能是荒谬的,但那是因为我说不清楚,解释不清楚;那是因为我的脑子笨,要是换一个人,他就会把事情解释得比我清楚、比我合理了。并不是事情荒谬,是我这个人太笨。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唉,不,不是事情没有解释清楚,而是还有许多事情你根本没有解释。” “最后,你还应该注意到,你一点也不象你的父亲和母亲,你的头发也同你的兄弟姐妹们的完全不一样,你要注意听着,他们的头发是一模一样的金黄色,而你的为什么不是?另外,还有一点也很奇怪,这样的穷人,怎样花得起那么多钱去找一个孩子?依我看,这些理由都足以说明,你不是德里斯科尔家的人。我知道,我蠢,人家也常常指着我这么说,说我的脑瓜太笨。但是你不姓德里斯科尔,你不应该和德里斯科尔一家待在一起。如果你对我说的全然不顾,一定要和他们在一起,那我也留下。不过你应该给巴伯兰妈妈写封信,让她确切地告诉我们,包裹你的襁褓是个什么样子。当我们收到她的信之后,你就去问问你那所谓的父亲,那样我们也许就能把事情看得清楚一些。直到那个时候以前,我哪儿也不去,只和你待在一块。如果需要干活,我们就一起去干。” “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敲马西亚的头呢?” 他凄然地笑了。 “那也不会是最难受的吧,为朋友挨几下接会感到很疼吗?”第十五章 卡比遭诱骗 整整一天,我们一直在这美丽的公园里散步和聊天,中午只买了块面包充饥,我们回到红狮院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了。 我父亲已经回来,母亲的酒也早就醒了。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都没有责备我们在外面玩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是在吃过晚饭后,父亲说他有话要对我和马西亚讲,并把我们叫到壁炉前,这理所当然地招致了我祖父的一阵咕噜咕噜的低吼。这个老人,为了守住他的地盘,发出的声音是很凶猛的。 “你们讲讲在法国是怎么谋生的?”父亲问。 我回答了他的问题,也就是说,我讲了我和马西亚的经历。 “那你们从来不怕饿死吗?” “从来没有怕过。我们不但能自己谋生,而且还挣钱买过一头奶牛。”马西亚用一种拍着胸脯打保票的口气说。 这回,轮到马西亚说话了,他把买牛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看来你们还有点能耐。”父亲说,“表演给我看看,你们有些什么本事。” 我拿起竖琴奏了一曲,当然不是那支丽丝爱听的那不勒斯歌曲。 “好,很好。”父亲称赞道,“马西亚会什么?” 马西亚先用小提琴拉了一支曲子,又用短号吹了另外一支。 短号激起了围在我们四周的孩子们的掌声。 “那么卡比呢?”我父亲问,“它演什么?我想你们随身拖着一条狗,总不是光为了解解闷的吧,它起码也应该能自食其力。” 我对卡比的技艺一直是感到骄傲的,而且,不仅为它,也为维泰利斯感到骄傲。我要它表演了它的节目中的几套把戏。也和往常一样,它格外受到在场的“小贵宾”们的欢迎。 “这狗真是棵摇钱树。”我父亲说。 看到我父亲对卡比这样称赞,我就把卡比夸奖了一番,我说我敢保证,它在很短时间内就能学会别人教给它的一切,甚至一般的狗不会的,它也会。 我父亲把我的话译成英文,他似乎还加了几句我不懂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我母亲笑了,孩子们笑了,我祖父也笑了。祖父眨眨眼,连连惊呼“好狗①”,这句英国话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但我发现卡比并没有显出什么得意的样子。 ① 原文是英语。 “既然如此,”我父亲继续说,“我有个建议,不过马西亚应该先说一下,他愿不愿意留在英国,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我愿意和雷米在一起。”马西亚回答。 啊,这个马西亚,他远比他自己说的要机灵,他是如此机灵,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吧! 我父亲猜不透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因而对马西亚的回答表示满意。 “既然这样,”他说:“我就来说一说我的建议吧。我们不是有钱人,大家都得干活才有饭吃。你们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撂下自己正在忙着的活儿专门赶到我的家门口来买东西的,是不是?所以到了夏天,我们要跑遍英格兰,让孩子们专门跑到一些人的家门口去推销我的商品;可是到了冬天,象现在这样,我们就没有什么大生意好做了;我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还在伦敦,雷米和马西亚就应该到小街小巷去演奏,我敢肯定,他们马上就可以每天都挣到大钱,尤其是因为圣诞节和除夕这样的年终节日已经临近,夜间到一家家门口去唱歌的时候快到了,去祝福节日、祝福这些守岁的人吧!去唱‘圣诞之夜’歌和赞美歌吧!这在我们英国叫‘韦茨’①,这正是你们这样能唱会拉的孩子们挣钱的好机会。但是,总不能让摇钱树卡比闲着吧,在这个世界上,浪费是万万要不得的,因此,让阿合和南德带着卡比去表演节目。” ① 原文是英语,“韦茨”是这个词的音译,指圣诞之夜到各家门口去唱歌的歌咏队。 “卡比只有跟我搭档才能演好,”我急忙说,“把我和它分开是不合适的。” “阿仑和南德会教它的,你放心,你们这样一分开,大家可以多挣几个钱。”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这样做一点好处也没有。再说,我和马西亚的进帐也会减少。我们和卡比在一起,挣的钱可就多啦。” “我们就说到这里吧。”父亲对我说,“我说该做什么,大家就得做什么,而且要立刻去做,这是家规,我要你也和所有的人一样遵守它。” 既然不许可反驳,我只好一句话也不说,但我暗自想道,我为卡比也设想过一些美梦,但它们实现的时候竟也如此悲惨,同我为自己所设想的美梦一样,都落了个可悲的下场。可怜的卡比,我们就要分手了,多么叫我心疼。 我们回大车去睡觉。父亲今晚没有把我们反锁在里面。 我已经上床躺下了,马西亚脱衣服总是比我慢一点,他过来贴着我的耳朵悄悄说: “你看,被你称作父亲的那个人,不止是要孩子们替他干活,还要狗替他挣钱,这总该叫你睁开眼睛了吧?我们明天就给巴伯兰妈妈写信。” 可是,第二天我必须训练卡比。我把它抱在怀里,不时吻吻他的鼻子,向它轻声地、耐心地解释我对它的期望。可怜的狗!它是在用怎样的眼光看着我!在用怎样的神气听着我! 我把牵狗的绳子放到阿合手中,又作了进一步的解释。卡比真是条聪明、温顺的好狗,它跟随我的两个弟弟走了,脸上露出悲哀的样子,然而决没有反抗的意思。 我和马西亚呢,我父亲要亲自带我们到一个赚大钱的地方去。我们穿过整个伦敦,来到了这个都市的一个地方,那里尽是带有柱廊的漂亮住宅和两旁有花园的好看的林荫马路;我发现在这些有着宽阔的人行道的漂亮马路上,根本没有衣衫褴褛和面黄肌瘦的穷人,只有服饰艳丽的阔人家的太太和那些车身亮得如同玻璃、由头上扑了粉的魁伟的车夫驾着的、套上骏马的华贵马车。 伦敦西区距离贝司纳尔格林很远,因此我们很晚才回到红狮院。当我又见到卡比的时候,我的心放下来了,它虽然满身污泥,但神态是欢乐的。 我因重新见到卡比而感到如此高兴,连忙用干草给它擦了又擦,还用羊皮袄把它裹起来,让它睡在我的床上。我们两个谁为了谁而感到这样欣慰,这是不容易说清楚的。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我和马西亚每天早出晚归,在这个区或那个区演我们的节目,至于卡比,它每天都由阿合和南德带着出去,它有它的节目要演。但是,有一天晚上,我父亲对我说,我第二天可以带卡比出去,因为这一天他要把阿仑和南德留在家里。 这件事使我们高兴极了,我和马西亚商定,打算第二天靠卡比去好好挣一笔钱,好让父亲从此把卡比永远还给我们。既然这是关系到夺回卡比的大事,我们决定哪怕再辛苦也要把明天的节目演好。 早上,我们给卡比认真地打扮了一番;吃罢早饭,我们便向那个由经验告诉我们的、有着最“肯掏钱的贵宾”的区出发。要去那里,我们必须在伦敦作一次自东向西的穿行,也就是说,要经过霍尔本街和牛津街。 但是很不幸,浓雾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消散了,这对于我们这次行动的成功性是不利的。这个天,只有伦敦上空才有的这样的一个天,是一大片桔黄色的蒸汽般的云层,街上弥漫着灰色的烟雾,几步以外你就看不见东西了;没有人走到街上来,他们宁肯在窗背后听我们演奏,他们几乎看不见卡比。一想到这一天的计划可能要落空,我们感到很恼火,马西亚就骂开了,“这该死的‘雾①’!”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几分钟之后,雾给我们帮了大忙。 ① 原文是英语。 我们走得很快,让卡比紧跟在我们后面;这种时候,最好不要用绳子控它,因为只要向它发一声名熟悉的口哨声,它一定会奔跑着跟上来的,这比用牢固的链子强拉着它快跑要好。我们很快到霍尔本街。大家知道,霍尔本街位于伦敦的繁华的商业区,它在伦敦是行人最多的街道之一。我突然发现后面的卡比不见了。它怎么啦?真奇怪!我走到一条小街的尽头停下来等它。雾很大,能见度很低,所以我只好轻轻吹着它听得懂的口哨。我心里有点担心,生怕别人偷走了卡比。正在这个时候,它奔过来了,嘴里衔着一双羊毛袜子,尾巴摇个不停。它把前肢趴在我身上,把袜子递给我,让我接住。它似乎有点洋洋得意,好象成功地演完了一场难度很大的节目后,来向我请赏似的。 这一切全是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发生的,我被弄糊涂了。马西亚一手迅速接过袜子,一手把我拉到小街上。 “快走!”他对我说,“但别跑!” 过了几分钟,马西亚才向我说明逃走的理由。 “刚才我和你一样,正嘀咕这袜子是怎么来的,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小偷在哪里?’这小偷,你知道,就是卡比。没有这场浓雾,我们早已被当作小偷抓起来了。” 我完全明白过来了,我惊呆了。他们竟把善良诚实的卡比变成了小偷卡比。 “咱们快回家!”我对马西亚说,“你用绳子把卡比拴好。” 马西亚一句话也不说,我们迅速回到了红狮院。 父亲、母亲和孩子们正围坐在桌子旁忙着叠布。我把袜子往桌上一扔,阿仓和南德见了高兴得笑了起来。 “这是双袜子,”我说,“是卡比刚偷来的;有人把卡比教成了小偷,我希望这不过是为了好玩才这样做的吧!” 我讲的时候,人有点发抖,但我的语调从来也没有这个时候那样的坚定。 “假如不是为了好玩,”父亲问,“那你又打算怎样呢?我要你把话说清楚。” “我就用绳子把卡比的脖子捆上,尽管我喜欢它,我还是要把它淹死在泰晤士河里;我不愿意让它成为小偷,我自己也不愿意做贼。如果我现在知道,我和卡比总有一天会变成小偷的话,那我这就带着它一块儿去淹死在这条河里。” 我父亲死死盯着我的面孔,做了个由激怒引起的、好象要把我掐死的动作,我感到他那双眼睛在烧灼我。然而,我不低头,不闭眼。他的紧绷着的脸慢慢地松开了。 “你说得有道理,这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他说,“所以,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种事情,卡比从今以后只和你一块儿出门。”第十六章 漂亮襁褓的疑团 我想同我的弟弟阿伦和南德亲近,但他们总是用敌意来报答我;我为他们做的一切事情,他们一概不欢迎。很显然,在他们的眼中,我不是他们的兄弟。 在卡比事件发生之后,我和他们之间的紧张状态就显得更加明显了。我虽然不能方便地使用英语来向他们表达我的意思,但我能使用一种颇为强烈的、也更能反映感情的表意动作,那就是让我的两个拳头来代替我说话。如果他们胆敢碰卡比的一根毫毛,他们就会发现还有我这个人在保护它,我会替它报仇雪耻。 弟弟们不认我,但我不是还有两个妹妹吗?可是,那个大的,也就是叫安妮的那个,她对我的感情并不比她的两个弟弟更好些。和他们一样,我亲近她,但我的好心换来的从来不是好报;而且,她总是天天要出点主意来跟我搞些这样那样的恶作剧。正因为这样,我应当说,她是个诡计多端的姑娘。 阿仑和南德把我推开,安妮处处捉弄我,最后只剩下小卡特一人了。她只有三岁,年纪太小,还不懂得和她的哥哥姐姐们结成一伙。她随意让我亲吻,首先是因为我让卡比给她表演各种把戏;其次是因为他们把卡比还给我以后,我常常给她带回些糖果、糕点和橘子之类的吃头。这些东西是在演出时候由小观众们送给我们的。孩子们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那是给狗吃的。”用橘子喂狗可以说是不合情理的,但是我总是怀着感激的心情去接受它们,因为这些橘子可以使我获得卡特小姐的好感。 当我下船踏上英国国土的时候,我的心中对我的家庭充满了那么多的温存的爱意;而现在,全家中只有小卡特一人允许我爱她。祖父老是在我走近他的时候朝我身边怒气冲冲地吐唾沫;父亲只是在每天晚上跟我算帐要钱的时候才理我;母亲大部分的时间不在家里;阿仑、南德和安妮仇视我;只有当我的口袋里塞满了糖果的时候,卡特才让我亲亲她。 我象从高处掉了下来,一跤跌进了万丈深渊。 尽管我起初否定了马西亚的假设,然而在一个人独自伤心地寻思着这一切的时候,我也开始对自己说:如果我真的是这个家庭的孩子,他们给予我的应当是另外一种感情,而不该是现在的这种冷漠的、甚至是敌视的态度。我没有做什么错事,他们不应该对我这样无情。 马西亚看到我整天愁眉苦脸,便猜透了我的心事,他常常装作自言自语的样子,对我说; “我很好奇,真想早点看到巴伯兰妈妈的回信。” 为了取这封“留局待领”的回信,我们改变了每天的路线,不再经西史密斯运动场去霍尔本,而是直接朝着邮政总局走去。也不知扑了多少次空,我们最后终于收到了这封期待已久的复信。 邮政总局决不是读信的好地方。我们走进了附近的一条小街,在这条小街中间有一条小夹道,我们走进这条小夹道后便停了下来。我先让自己的心平静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巴伯兰妈妈的回信,这封信自然是由夏凡侬的本堂神父代写的。 我亲爱的小雷米: 我对你信中告诉我的那些情况,感到惊骇和愤慨。因为按照我那可怜的巴伯兰在勃勒得依街把你捡回来以后所经常说的那些话来看;从我和那个找你的人交谈的情况来看;我认为你的父母的财产状况是富裕的,甚至是极其富裕的。 我的这种想法可以从巴伯兰把你带到夏凡侬时你穿戴的样式上得到确证;因为你当时身上穿的是只有富家婴孩才穿得起的婴儿衣服。你要我向你描述当时裹着你的襁褓的样子,这对我是很容易做到的;考虑到当人家来向我讨还孩子的时候,这些婴儿穿的衣服对辨认是有用处的;我又始终相信这一天总会到来,因此,我把它们一直很好地保存到现在。 首先应当说的是,你没有什么襁褓。我过去曾经对你提到过襁褓,那是习惯上的说法,因为按照我们本地的习惯,婴儿总是包在襁褓里的;但是,你当时并不是用襁褓包着的,你穿的是衣服,你并没有襁褓。 那时穿在你身上的几件衣服是:一只花边软帽,由于它太精致、太漂亮,因而一眼看去就能知道这是件不同寻常的东西;你身上穿的是件在领子和袖口上都镶着花边的细布内衣;此外,还有法兰绒尿布,白羊毛小袜子,用白毛线结的、带着小丝带的小鞋子,一件白色法兰绒小长袍和一件带着风帽的白色开司米小大衣;风帽的衬里是绸的,外面绣了漂亮的花。 你被抱回到我家里来的时候所用的那块布的尿布,并不是你原来的尿布,那是因为你原来的那块叫你尿湿了,有人在警察局长那里给你换上了一块布的;原来的那块法兰绒尿布现在我也保存着。 最后还得补充一句:这些东西都没有标记,法兰绒尿布和内衣上原来大概都是绣着标志的;按照通常的习惯,标志是绣在衣角上的,但是人们发现在你的内衣上和尿布上,都有一只角被剪掉了,这说明有人耍尽了手腕,想使调查无法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