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我要叫她后悔一辈子,连她的子孙也感到后悔……”“啊!是她!……”贝阿特丽克丝大声说,“这件事,我一定要报复她!”“要报复,您就必须重新夺回您的丈夫,而我能够叫他同您重修旧好。”年轻人对侯爵夫人说。这样开始的谈话,一直进行到凌晨两点钟。卡利斯特插不上嘴,一句话也未能同贝阿特丽克丝单独说上。他多次按捺不住,想发脾气,但看看贝阿特丽克丝的眼色,又都克制了下去。拉帕菲林并不爱贝阿特丽克丝,但他高雅的趣味、过人的才智、不凡的风度与卡利斯特的平庸适成对照。卡利斯特在沙发椅上扭来扭去,象条蠕动的毛虫,他三次站起身来,想揍拉帕菲林一记耳光。当卡利斯特第三次立起身,冲到情敌面前去的时候,年轻的伯爵对他说了句“男爵先生,您不舒服吗?……”这句话使卡利斯特在一张椅子上又坐下了,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侯爵夫人象赛莉梅娜Ⅲ那样无拘无束地同年轻的伯爵聊天,①赛莉梅娜,莫里哀的喜剧《恨世者》中的人物。人间喜剧第四卷仿佛不知道卡利斯特在场一样。拉帕菲林做得绝妙,说了句极其风趣的话便告辞而去,丢下两个失和的情人。就这样,马克西姆巧施诡计,分别在德·罗什菲德先生和太太的私生活里点燃了不睦之火。第二天,年轻的伯爵在赛马俱乐部里打惠斯特牌,手气极佳。马克西姆从他那里得知昨晚的戏获得了成功,便到拉布吕耶尔街匈兹太太公馆去打听奥蕾莉事情进行得如何。“我亲爱的,”匈兹太太看到马克西姆笑嘻嘻地说,“我已经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可是罗什菲德不可救药。我在结束我的风流生涯时,发现机智是这种生涯的一大不幸。”“这话是什么意思,请解释给我听听……”“首先,亲爱的朋友,一个星期来,我天天揭阿蒂尔的短处,天天用最尖刻的话刺他,天天用我们这一行所熟习的难听话损他。可是他用父亲般的温和口气对我说:‘我待你这么好,我真心爱你,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对他说:‘亲爱的,您想错了,您使我感到厌倦。’这可怜的人回答我说:‘嗯,你不是有巴黎最聪明、最漂亮的小伙子们给你消闲解闷儿吗?’我失败了。这时,我觉得我是爱他的……”“啊!”马克西姆说。“有什么办法!这由不得自己。这样斯文,叫人无法抗拒。我换了个办法。我跟那个粗鲁的法官——我那变得象阿蒂尔一样温顺的未婚夫——撒娇卖俏,让他呆在罗什菲德的位置上,可是我发现他蠢头蠢脑。我真烦死了!……不得不让法比安在场,为了让人家捉住我同他……”人间喜剧第四卷“那好呀,就这么做呀!……”马克西姆大声嚷道,“说说看,罗什菲德当场捉住了你以后又怎样呢?……”“你不明白,我的好先生。按照你的吩咐,结婚的通告已经公布了,我们的婚约也潦潦草草地签了字,这样洛雷特圣母院就没什么可指责的了。既然有了结婚的允诺,也就不怕偷嘴了……可怜的阿蒂尔突然发现法比安和我偷情,便踮起脚尖悄悄地退到餐厅里去,佯装咳嗽,撞击椅子,弄得扑通扑通震天响。法比安这个大傻瓜怕了起来,我又不能把什么都对他说了……亲爱的马克西姆,现在事情就进行到这个程度Ⅲ一天早晨,阿蒂尔走进我的房间,看见我们俩睡在一起,他居然对我说:‘孩子们,夜里睡得好吗?”’马克西姆点点头,摆弄了一阵子手杖,说:“我了解这种人。你现在应当这样做:干脆把阿蒂尔抛弃掉,把大门紧紧关上。你再重演同法比安的那出戏……”“这真是个苦差事!我毕竞没有正式结婚,还没有资格......,,“阿蒂尔当场捉住你的时候,你要跟他以眼还眼。”马克西姆继续说,“如果他发火,事情就好办了。如果他还撞椅子弄得扑通扑通响,那就更好解决了……”“怎么解决法?”①此诗句从高乃依的名剧《西拿》中一句台词变化而来,原句是“美丽的爱米莉,现在事情就进行到这个程度。”见《西拿》第一幕第三场。人间喜剧第四卷“那你就发脾气呀,你对他说:‘我原以为您爱我,尊重我,可是您对我已经无动于衷了,连忌妒心都没有了……’你会知道怎么说的。‘如果马克西姆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拿我做例子),他会立刻杀死他的情敌[1尔哭出来)。而法比安时巴他同法比安相比,使他感到羞愧),我喜欢他,他也许会拔出匕首来杀死您的。啊!这才是爱呢!所以,您听着,别了,晚安,回您的公馆去吧,我嫁给法比安了,我姓他的姓了!他不顾他的老娘反对了!……’最后,你……”“晓得了!晓得了!我会做得非常出色的!”匈兹太太大声说,“啊!马克西姆不愧为马克西姆,如同德·玛赛不愧为德·玛赛一样。”“拉帕菲林比我强。”德·特拉伊伯爵谦虚地说,“他进行得很顺利。”“他有三寸不烂之舌,可是你有手腕,有势力!有硬功!也有软功!”匈兹太太说。“拉帕菲林什么功夫都有,他城府深,有教养,而我是大老粗。”马克西姆说,“我去拜会了拉斯蒂涅,他立即同掌玺大臣谈妥,法比安任职一年后将被任命为法庭庭长并授予他四级荣誉勋位。”“我一定做个虔诚的教徒!”匈兹太太回答说。她这句话说得字字真切,以便获得马克西姆的赞同。“神甫比我们有用。”马克西姆立即应道。“啊!真的吗?”匈兹太太问,“那我在外酋一定能遇到可说话的人,我已经开始演我的角色了。法比安已告诉他母亲圣宠启迪了我,他谈到我的一百万法郎和他的庭长职务,使人间喜剧第四卷老太太着了迷。她同意我们跟她住在一起,向儿子讨我的画像,并把她自己的画像寄给了我。要是爱神看见她的画像,那一定会……厥倒的!你走吧,马克西姆,今天晚上我要叫我那可怜的人儿死了心。这样做真叫我心碎。”两天以后,夏尔 爱德华在赛马俱乐部门口对马克西姆说:“成了!”德·特拉伊伯爵听了微微一笑。这话里包含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常常是出于报复的人才干得出来的悲剧。“我们去听罗什菲德诉苦吧。”马克西姆说,“你和奥蕾莉,你们都达到了目的!奥蕾莉已经把阿蒂尔赶出门了。现在必须哄着他点儿,让他给杜·隆斯雷太太三十万法郎并同他妻子重新和好。我们要向他证明贝阿特丽克丝比奥蕾莉强。”“我们离预计的期限大概还有十天时间。”夏尔 爱德华狡猾地说,“凭心而论,我们做得并不过分。现在我认识了侯爵夫人,这可怜虫还得让人偷呢!”“事情闹开了,你将怎么办?”“只要有时间,总会想出办法来的。我有思想准备,会干得更加出色。”两位浪子一起走进了大厅,发见德·罗什菲德侯爵老了两岁。他没有穿紧身马夹,失去了风度,胡子很长。“你好哇,亲爱的侯爵?……”马克西姆说。“啊!亲爱的,我这辈子完蛋了……”阿蒂尔讲了有十分钟,马克西姆一本正经地听着,心里却想着他一星期后就要举行的婚礼。人间喜剧第四卷“亲爱的阿蒂尔,我早把我所知道的拴住奥蕾莉的唯一办法告诉了你,而你不肯……”“什么办法?”“我不是曾经建议你到安东尼亚那里去吃夜宵吗?”“的确……有什么办法!我爱……你谈情说爱就象格里西埃Ⅲ摆弄剑术一样。”“听我说,阿蒂尔,付给她小公馆的三十万法郎,我保证你的日子过得比她好……我看见阿瞿达想跟我说几句话,以后我再跟你谈那位你不认识的美人儿。”马克西姆丢下这位无法安慰的人,向那位需要安慰的家庭的代表走去。“亲爱的,”另一位侯爵跟马克西姆咬耳朵,低声说:“公爵夫人急得要命。卡利斯特悄悄地收拾了箱子,领了出国护照。萨宾娜想要跟踪这两个出走的情人,出其不意抓住贝阿特丽克丝,同她拼了。萨宾娜有孕在身,这会变成一种相当危险的欲望,因为她已经公然去买手枪了。”“请告诉公爵夫人,德·罗什菲德太太不会出走的,再过半个月,一切都会圆满结束。现在,阿瞿达,你的手呢?无论是你,也无论是我,我们什么也没有说过,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佩服命运!……”“公爵夫人已经让我把手放在圣经和十字架上发誓守口如瓶了。”①格里西埃(1791 1865),巴黎的一位剑术教师。作者在写这部小说时格里西埃刚在巴黎蒙马特尔区开办剑术馆不久。人间喜剧第四卷“一个月之后,你会接待我的妻子吗?……”“非常高兴。”“一定会皆大欢喜。”马克西姆回答说,“不过,请告诉公爵夫人,她去意大利的旅行要推迟六个星期,事情与杜·恺尼克先生有关,原因你以后会知道的。”“什么事?……”阿瞿达瞅着拉帕菲林问。“在动身前要解决一下苏格拉底Ⅲ的那句话:‘我们欠埃斯科拉底俄斯吲一只公鸡。’吲您的连襟要还一下鸡冠债。”拉帕菲林泰然自若地回答。在随后的十天里,卡利斯特一直怒火中烧,由于爱贝阿特丽克丝爱得真切,更加怒不可遏。贝阿特丽克丝对他的这种感情是了解的。马克西姆·德·特拉伊向德·葛朗利厄公爵夫人原原本本、毫无掩饰地描绘了卡利斯特的这种感情。凡是正常的人一辈子当中大概都有过一次这种不能自己的狂热感情吧。侯爵夫人则感到自己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征服了,被一位青年征服了。这青年不把她的身分放在眼里,他同她一样是贵族出身,看她的时候目光凌厉,冷静;她使出女人的最大本事也难以获得他赞许的微笑。总之,她成了暴君欺压的对象,这位暴君每次同她告别时都弄得她哭哭啼啼,自尊心受到伤害,并相信是自己错了。夏尔 爱德华做给德·罗什菲德太太看的戏,正是六个①苏格拉底(公元前470 399),希腊哲学家。②埃斯科拉底俄斯,希腊神话中的医神。③花柳病俗称鸡冠疮,苏格拉底这句话影射人们得了花柳病。人间喜剧第四卷月以来德·罗什菲德太太做给卡利斯特看的戏。贝阿特丽克丝自从在意大利剧院当众受辱以来,就不曾同杜·恺尼克先生一起外出过,因为她提出了这样的建议:“您喜爱上流社会和您的妻子胜于喜爱我,这说明您并不爱我。你若是想要证明您爱我,您就为我牺牲您的妻子和上流社会。抛弃萨宾娜,我们一起住到瑞士、意大利,或者德国去!”她凭借这强硬的最后通谍,建立了一道女流们报之以冷淡、轻蔑和傲视的封锁线。她自以为这样就摆脱了卡利斯特,认为他任何时候都不敢同葛朗利厄一家决裂。抛弃拥有德·图希小姐赠与的财产的萨宾娜,那不是注定贫穷,自作自受吗?可是急得发疯的卡利斯特瞒着别人领了出国护照,并请他母亲给他寄来一大笔款子。在这笔款子寄到之前,他监视着贝阿特丽克丝,布列塔尼人的忌妒感情猛烈地冲击着他。拉帕菲林在俱乐部里把这重要情况告诉马克西姆之后的第九天,男爵终于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三万法郎,急忙赶到贝阿特丽克丝那里,想冲破封锁线,赶走拉帕菲林,跟他息了怒的意中人一起离开巴黎。这是一种艰难的选择:尚有些许自尊心的女子,要么永远堕落下去,不再能够自拔,要么改邪归正,重新做人。迄今为止,德·罗什菲德太太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道德的女子,心里却爱上了两个人。可是,既爱夏尔 爱德华,又接受卡利斯特的爱,她就会失去自尊:因为说谎的开始,也就是不顾羞耻的开始。她曾经委身卡利斯特,因此任何力量都不能阻止这位布列塔尼人跪在她面前,流淌彻底悔恨的眼泪。女人间喜剧第四卷子们熄灭爱情的冷酷无情的态度,许多人都感到惊讶。但是,她们如果不用这种办法来与过去告别,人生对她们来说就没有尊严了,一旦堕入致命的放荡生活,就再也不能自拔了。处在这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如果拉帕菲林来了,她就有可能得救。可是,老安东尼的精明毁了她。她听到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便对卡利斯特说:“有客人来了!”为了防止情敌之间闹事,她向门口奔去。为人谨慎的安东尼对夏尔爱德华说:“侯爵夫人出去了!”夏尔爱德华前来并非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听到这句话。贝阿特丽克丝从老仆人那里得知是年轻的伯爵来访,以及老仆人的回答之后,说:“好!”她走回客厅的时候,暗自说道:“我做修女去!”卡利斯特放肆打开窗户,看见了他的情敌。“谁来啦?”他问。“不知道,安东尼还在楼下。”“是拉帕菲林……”“也许是……”“你爱他,所以看我不顺眼……我看见他了!……”“你看见他啦?……”“我打开了窗子……”贝阿特丽克丝象死人一般跌倒在沙发上。于是,她作了让步,以便有个回旋余地。她借口要处理一些事务,把动身人间喜剧第四卷的日期推迟到一个星期以后,并决心只要能平息拉帕菲林的怒气,就不再让卡利斯特到她这里来,脱离了社会大列车奔驰的轨道的这些人,心里精细的盘算和极度的烦恼就是这个样子。卡利斯特走后,她感到极其不幸,受到极大侮辱,便上床躺下:她感到不舒服。她觉得激烈的思想斗争令她痛苦不已,生理上也产生了强烈的反应。她派人去把医生请来,同时,叫人把下面这封信送到拉帕菲林家去。她在信里狠狠地报复了卡利斯特:我的朋友,我失望之极,请来看我。您的来访本可以结束我一生最可怕的恶梦之一,把我从一个我憎恨并且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的人手中解脱出来,可是安东尼把您打发走了。您是世上我唯一喜爱的人。尽管不幸得很,我不能如我所企望的那样讨您喜欢,您仍将是我唯一喜爱的人……这样开始的这封信,她一共写了四页,信的结尾热情奔放,过于浪漫,不堪付梓。可是,她的口气是那么低三下四,以致她最后写道:“我够温顺了吧?啊!为了证明我是多么爱你,我不惜作出任何牺牲!”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无论是对卡利斯特还是对孔蒂,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第二天,年轻的伯爵到侯爵夫人家来的时候,她正在洗澡。安东尼请他稍等片刻,受到爱的饥渴的驱使,卡利斯特很早就来了,这次轮着他被打发走了。当他怀着绝望的心情重新登上马车时,年轻的伯爵在窗口看着他。“啊!夏尔,”侯爵夫人走进客厅说, “您毁了我了!人间喜剧第四卷●●●●●●,,“我非常明白,夫人。”拉帕菲林冷静地回答,“您曾发誓只爱我一个人,您曾提议给我一纸文书,写明您自杀的理由,以便我一旦发现您不忠实可以毒死您,而无需担心受到法律的制裁,好象上层人物需要求助于毒药来报仇似的。您在信中写道:为了证明我是多么爱你,我不惜作出任何牺牲!……那么,您毁了我了!这句话,我发现与信上的那个结尾有矛盾……我现在要知道您是否已经有了同杜·恺尼克断绝关系的勇气……”“哎呀,你已经提前对他进行了报复。”她说,跳上去搂着他的脖子, “这种事,你和我,我们永远是利害一致的......,,“夫人,”这位头号浪子冷冷地说,“如果您愿意把我当作朋友,我同意,但条件……”“条件t”“是的,条件如下:您一定要同德·罗什菲德先生重新和好,恢复您身分的荣誉,回到安茹街您那漂亮的公馆里去,在那里当巴黎的女王——只要您让罗什菲德演个政治家的角色,并在待人接物时表现出埃斯巴太太的那种灵活性和韧性,您就能够做到这点。我有幸为之献身的女子应当具有这样的地位……”“可是您忘了必须取得德·罗什菲德先生的同意。”“啊!亲爱的孩子,”拉帕菲林回答说,“我们已经使他有了与您破镜重圆的思想准备,我已经以我世家子弟的荣誉向他保证,您比圣乔治区所有的匈兹太太都要好,您得维护我人间喜剧第四卷的荣誉……”在一个星期里,卡利斯特天天去贝阿特丽克丝那里,安东尼总是装出一副忧伤的样子说:“侯爵夫人病情严重,”不让他进门。卡利斯特从那里跑到拉帕菲林家。拉帕菲林的仆人回答说:“伯爵先生打猎去了。”布列塔尼人每次都给拉帕菲林留下一封信。第九天,拉帕菲林下条子约卡利斯特做一次解释。卡利斯特找到了他,不过他有马克西姆·德·特拉伊陪着。年轻的浪子无疑是想让马克西姆做这场戏的见证人,同时,向他显一显自己的本事。“男爵先生,”夏尔 爱德华心平气和地说,“这是您赏光写给我的六封信,它们完完整整,原封未动,没有拆开看过。自那天我从一家窗口看见您在门口(头一天您在窗口也看见我在门口)以来,知道您到处找我,我事先就知道这些信的内容了。我想,我应当不理睬无礼的挑衅。您是个情趣十分高雅的人,不能因为一位女子不再爱您而恨她,这话只是在我们之间说说而已。跟她喜爱的人找碴儿吵架,并不是重新获得她欢心的好办法。而在目前情况下,您的信件带有根本的缺陷,象诉讼代理人所说的那样,是无效的。您是位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责怪丈夫与妻子重新团圆的。德·罗什菲德先生觉得侯爵夫人的处境不体面。在库尔塞勒街您不会再见到德·罗什菲德太太了,但六个月之后,今年冬天,在罗什菲德公馆里,您会再见到她。您十分冒失地扑进了夫妻和解的事件里,而夫妻言归于好正是您自己促成的,因为德·罗什菲德太太在意大利剧院当众受辱的时候您没有救她。我曾人间喜剧第四卷替她丈夫向她转达过一些友好的建议,所以贝阿特丽克丝从意大利剧院出来的时候,让我乘坐她的马车。她当时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去把阿蒂尔找来!……”“噢!我的天哪!……”卡利斯特大声叫道,“她做得对,我不够忠诚。”“先生,不幸的是,这位可怜的阿蒂尔同一位心狠手辣的女人——匈兹太太生活在一起。长期以来,匈兹太太觉得被遗弃的时刻越来越近了。她根据贝阿特丽克丝的气色,指望着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德·罗什菲德侯爵夫人。当她发现自己的幻想成了泡影,便恼羞成怒,想一箭双雕,既报复妻子,又报复丈夫!先生,这些女人呀,为了弄瞎敌人的两只眼睛,不怕自己瞎掉一只眼睛。匈兹这女人刚离开巴黎不久,已经弄瞎了六只眼睛!……我若是不慎爱上贝阿特丽克丝,这女人就可能弄瞎八只眼睛。——您大概已经明白,您需要请眼科医生检查一下Ⅲ。”卡利斯特这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吓得面色铁青。看见卡利斯特面孔变了颜色,马克西姆不禁微微一笑。“男爵先生,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已经嫁给了那个曾为她提供报复手段的男人,您没想到吧?……噢!女人呀!……现在您明白贝阿特丽克丝要同阿蒂尔到马恩河畔诺让镇去隐①这句话暗示匈兹太太从杜·隆斯雷那里得来花柳病,传给德·罗什菲德先生,再传给贝阿特丽克丝,卡利斯特则是第三个受害者,但巴尔扎克从未暗示贝阿特丽克丝与丈夫和好后继续同卡利斯特保持关系,因此这段谈话也可能是一种策略。人间喜剧第四卷居几个月的理由了吧?他们在那里有一幢漂亮的小别墅,他们要在那里医好眼睛。这期间,人们将把他们的公馆翻修一新,侯爵夫人要在他们的公馆里炫耀一下王侯的气派。一个如此高贵、如此著名、如此和蔼的女人,成了夫妻恩爱的牺牲品。在她鼓起勇气重新承担妻子义务的时候,如果有人真心爱她,那么,象您这样崇拜她、象我这样钦佩她的人,没有其他角色可演,只能做她的朋友……如果我自作主张请德·特拉伊伯爵做这番解释的证人,请您多多原谅。不过,我确实想在这件事上把自己洗刷得一清二楚。至于我,我很愿意告诉您,虽说德·罗什菲德太太就才智而言我表示钦佩,但作为女人来说,我极感厌恶……”“好了,我们最美的梦,我们圣洁的爱,就这样告终了!”卡利斯特说,他第一次了解到这么多情况,大吃一惊,深感失望。“以幻灭告终,”马克西姆大声说,“或者说得更难听一点,以药瓶子告终!没有一个人的初恋不是一场春梦。啊!男爵先生,人身上所有圣洁的东西只有在天堂里才能存在!……这就是我们这些浪荡子及时行乐,玩世不恭的理由。我呀,我对这个问题进行过深入的研究。您瞧,我昨天结婚了,对妻子将忠贞不渝,我也劝您与杜·恺尼克太太重修旧好,不过……在三个月之后。您不要对贝阿特丽克丝念念不舍,她是舆型的爱虚荣的女人,意志薄弱,轻浮风骚;这是个缺少心计的埃斯巴太太,是个胡作非为、心肠冷酷而又没有头脑的女人。德·罗什菲德太太只爱德·罗什菲德太太。她会把您同杜·恺尼克太太永远拆开,然后会把您抛弃而毫无内疚。总人间喜剧第四卷之,既非恶贯满盈,又非道德完美。”“我不同意你的看法,马克西姆。”拉帕菲林说,“她将是巴黎最好的家庭主妇。”卡利斯特跟夏尔 爱德华和马克西姆·德·特拉伊互相握手,感谢他们消除了他的幻想,然后告辞而去。三天以后,德·葛朗利厄公爵夫人突然一大早来到萨宾娜家(自从进行会谈的那个上午以来,她还一直没见到女儿。),发现卡利斯特浸在浴缸里,萨宾娜坐在旁边忙着给新内衣绣新花饰。“哎,孩子们,你们在做什么呀?”慈祥的公爵夫人问。“没有什么,亲爱的妈妈。”萨宾娜回答说,抬起头,用喜悦的目光瞅着母亲。“我们演了《两只鸽子》的寓言故事Ⅲ!就这些,没有别的。”卡利斯特向妻子伸出手,亲热地搂着她。一八三八——一八四四年。张裕禾译①《两只鸽子》,《拉封丹寓言诗》卷九第二篇,云两鸽同巢,其中一只对家居生活感到厌倦,外出旅行,经历了种种风险,差点送命,最后又飞回老巢。爱情经历了痛苦之后显得更加甜蜜。384 人间喜剧第四卷三十岁的女人献给画家路易.布朗热①最初的失误一八一三年四月初,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早晨,巴黎人今年还是头一次遇上马路没有污泥、天空没有乌云的日子。中午前,一辆双轮轻车套着两匹快马跑过卡斯蒂利奥内路,驶入里沃利街,停靠在许多车辆后面。这里是斐扬平台吲正中央新近打开的栅栏门。驾驭这辆轻便马车的人看上去忧心忡忡、满面病容,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覆盖在发黄的头顶上,显出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他把绳扔给骑马的随车跟班,下车去抱车上的一位少女。少女娇小美貌,引起了在平台上散①路易·布朗热(1806 1867),法国画家,一八三六年曾为巴尔扎克画一肖像:巴尔扎克身穿修道士式睡袍,交叉双臂站立着。一八三七年展出,现藏凡尔赛博物馆。巴尔扎克对这幅画非常满意,认为画出了他不屈不挠的意志和性格。②十八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君主立宪派经常在杜伊勒里宫附近圣奥诺雷街的斐扬修道院集会,被称为斐扬派,集会的广场被称为斐扬平台。杜伊勒里王宫今改建为公园。斐扬平台位于杜伊勒里公园和里沃利街之司。人间喜剧第四卷步的闲人的注意。小巧的姑娘站在车沿,高高兴兴地让赶车人拦腰抱住,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赶车人把她抱到人行道上,并没有弄皱她那绿色棱纹布连衫裙的花边。即便是情人也不会如此细心周到。此人大概是这位年轻姑娘的父亲,因为她没有向他道谢便亲呢地挽起他的手臂,急忙拽他走进花园。老父亲注意到几个青年人赞美的眼色,一时睑上愁云消散。他年事已高,尽管男子到了这个年纪只能满足于自欺欺人的欢乐以保持虚荣,但他依然微微一笑。“人家还以为你是我的妻子哩。”他凑着少女的耳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