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哩。”“真没办法,我们大家都要结婚,”马克西姆朝壁炉旁边一张椅子上一坐,说,“我也快要有个马克西姆伯爵夫人了。”“噢!我真想见见她!……”匈兹太太嚷道,“请允许我把克洛德·维尼翁先生介绍给您。”她说,“克洛德·维尼翁先生。德·特拉伊先生!……”“啊!是您抛弃了卡米叶·莫潘,文学旅店的老板,进修道院了吧?……”马克西姆大声说,“爱您不成就皈依上帝!①梅兰伯爵夫人(1789 1882),法国著名法学家、政治家梅兰·德·杜埃(1754 1828)的儿媳。人间喜剧第四卷……我还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荣誉。德·图希小姐待您,先生,象路易十四……”“瞧人家是怎么瞎编胡诌的!……”克洛德·维尼翁回答,“她把自己的财产用来赎杜·恺尼克先生家的土地了,您不知道吧?……若是她知道卡利斯特同她原来的女友相好……(马克西姆碰了碰批评家的脚,提醒他德·罗什菲德先生来了。)我想,她可能会从修道院里出来,从她手中把他夺回去。”“确实,罗什菲德,我的朋友,”马克西姆发现他的提醒未能拦住克洛德·维尼翁的话头,便说,“我要是你呀,我就把妻子的财产还给妻子,免得社交界的人以为她是迫不得已才抓住卡利斯特不放的。”“马克西姆说得有道理,”匈兹太太看着阿蒂尔说。阿蒂尔面孔红到了耳根,“虽说我帮您赚了几万法郎年金,可是您不会很好地使用。我给妻子和丈夫造了福,是个垫脚石!......,,“我从来没有这么想。”侯爵回答说,“不过,应该首先是个绅士,然后才是丈夫。”“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时候应当慷慨吧。”马克西姆说。“阿蒂尔,”奥蕾莉说,“马克西姆说得对……你知道吗,我的老好人,我们的大量股票同库蒂尔的股票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瞅着玻璃镜子,看谁进来了,“必须投放及时。”库蒂尔后面跟着斐诺。又过了一会儿,所有的客人都在匈兹太太公馆的天蓝和金黄色的幽雅客厅里聚齐了。自从罗什菲德给他的尼侬二世买了这幢寓所以来,艺术家们把他们的这座旅店称做匈兹太太公馆。拉帕菲林最后一个到达,马人间喜剧第四卷克西姆见他进来就向他走过去,把他拉到一扇窗下,交给他二十张银行钞票。“尤其是,孩子,不要舍不得花这些钱哟。”他以浪荡子特有的风度说。“这钱仿佛是您给的,只有您才有本事把它的价值增加一倍!……”拉帕菲林说。“你拿定主意了吗?”“既然我拿了钱。”年轻的伯爵以高傲和开玩笑的口吻回答。“好吧,拿当在这儿,两天之后,他将把你介绍给德·罗什菲德侯爵夫人。”他低声对拉帕菲林说。拉帕菲林听到侯爵夫人的名字吓了一跳。“一定要心里想着非常爱她。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你拼命喝葡萄酒,喝甜烧酒!我叫奥蕾莉让你坐在拿当旁边。不过,孩子,我们现在必须天天夜里凌晨一点在玛德莱娜林荫道碰头,你向我汇报你的进展情况,我给你指示。”“一定来,师傅……”年轻的伯爵欠了欠身,说。“你怎么让我们跟一个穿戴得象餐馆首席侍者的怪人一起吃饭?”马克西姆指着隆斯雷对匈兹太太低声说。“你从没见过这位遗产继承人吗?阿朗松城的杜·隆斯雷。”“先生,”马克西姆对法比安说,“您一定认识我的朋友埃斯格里尼翁吧?”“维克蒂尼安早已不认识我了。”法比安回答,“不过我们小时候非常熟。”人间喜剧第四卷只有在巴黎这些大肆挥霍的女人家里才有这样的盛宴,因为菜肴之精美连最挑剔的人也感到吃惊。有位交际花象匈兹太太一样美丽、富有。正是在她家一次类似的晚宴上,帕格尼尼曾经声称,他在任何一位君主家里都未曾尝过这样的佳肴美馔,在任何一位亲王家里也未曾喝过这样的上等好酒;他从未听到过这种风趣的谈话,也从未见到过这样言丽堂皇的排场。马克西姆和匈兹太太在十点钟左右丢下客人,首先回到了客厅。其他客人已经无所顾忌地谈着趣闻轶事,彼此吹嘘自己的本事,发粘的嘴唇不断呷着小酒杯,舍不得一饮而尽。“好啊,孩子,”马克西姆说,“你没有弄错,是的,我是为了你美丽的眼睛来的,是一笔大买卖:你必须离开阿蒂尔,我负责让他送你二十万法郎。”“这个可怜的人,我为什么要离开他呢?”“为了让你同阿朗松来的那个傻瓜结婚,专门为了这个。他已经是法官,我将让人家任命他为庭长,接替勃龙代的父亲——他快八十二岁了。如果你引导有方,你丈夫将成为议员。你们将变成知名人士,你可以压倒杜·勃吕埃伯爵夫人......,,“决不可能!”匈兹太太说,“她是伯爵夫人。”“隆斯雷是当伯爵的料吗?……”“你看,他有纹章呢。”奥蕾莉边说,边从挂在壁炉旁边的一只漂亮的提包里寻出一封信,拿给马克西姆看。“这是什么意思?瞧这些梳子。”“上下对半分,上半部白底衬着三把红色梳子,三串青枝人间喜剧第四卷绿叶的紫葡萄;梳子上二下一,葡萄上一下二,交叉排列;下半部蓝底衬着四支金黄色翎毛,对角交叉排列。冠饰上的格言是精忠报国。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们家在路易十五治下被封为贵族。祖上开绒线铺儿。外祖母家做葡萄酒买卖发了财。获得爵位的杜·隆斯雷大概是法院的书记官……亲爱的孩子,我向你保证,你若是能够摆脱掉阿蒂尔,杜·隆斯雷家将来至少是男爵。孩子,你明白吗,如果你想做庭长夫人,让人家忘记匈兹太太,你得在外酋泡上五、六年……这家伙瞧你时的那副目光,已清楚地说明了他的意图,你已经逮住他了……”“没有。”奥蕾莉回答说,“我曾表示愿意嫁给他,可是他象交易所公报上的烧酒价格一样,四平八稳,无动于衷。”“我负责叫他下决心,如果他喝醉了……去看看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没必要去看,大家都不说话了,我只听见毕西沃一个人在夸夸其谈,没有人听他的。可是,我了解阿蒂尔,他觉得对毕西沃应该以礼相待。他眼睛合上了还会看着他。”“那么,我们回餐厅去吧……”“可是!我这样做是为了谁呀,马克西姆?”匈兹太太突然问。“为了德·罗什菲德太太。”马克西姆直截了当回答,“阿蒂尔在你手里一天,她就不可能回到他身边去。问题是要她去管理她那个家,享受那四十万法郎的年金!”“她只出我二十万法郎?……既然是她,我要三十万。怎么,我照顾了她的孩子和丈夫,什么事情都顶着她的位子,她人间喜剧第四卷还在经济上跟我斤斤计较!喏,亲爱的,那样我就可能有一百万了。此外,如果你答应我阿朗松法庭庭长的职位,我做杜·隆斯雷太太就能露头角了……”“好。”马克西姆说。“在这个小城市里,人家会找我麻烦吗?……”奥蕾莉冷静地嚷道,“我听埃斯格里尼翁和杜·瓦诺布勒经常谈起这个酋,仿佛我已经在那里生活过一样。”“如果我保证你得到贵族的支持呢?……”“啊!马克西姆,你叫我太来劲了!……是的,不过,鸽子不肯飞呀……”“他那古铜色的面孔非常丑陋,鬓角长得象猪鬓,看上去象头小野猪,尽管长着一副猛禽的眼睛。这倒是世界上最好的庭长形象。你放心吧!十分钟之后,他就会在你面前唱《魔电罗伯特》第四场里伊莎贝尔唱的调儿:‘我跪在你的脚下!……’但,你要负责把阿蒂尔打发到贝阿特丽克丝那里去……”“这不容易,但,几个人一起做,一定办得到……”十点半钟左右,客人们回到客厅来喝咖啡。马克西姆跟库蒂尔在角落里谈话。马克西姆为了不让任何人听见,说话声音很低,但法比安却在凝神倾听。根据匈兹太太、库蒂尔和杜·隆斯雷的情况,下面这段谈话对野心勃勃的诺曼底人会产生什么效果是不难想象的。“亲爱的,如果您做人乖巧,您就会接受德·罗什菲德太太叫人给您的一大笔款子,呆到一个边远的酋里去。您可以用奥蕾莉的一百万法郎做保证金,您娶她就可以同她平分财人间喜剧第四卷产;如果您有本事处理事务,您将成为议员。我将来只要您在议会里投我一票,作为我曾经救过您的报答。”“在您的麾下当一名小兵,我将永远感到光彩。”“啊!亲爱的,您真是幸运啊!您想想看,奥蕾莉迷上了那个阿朗松的诺曼底人,她要求封他男爵,让他当他那个城里的法庭庭长并授予他四级荣誉勋位。这个蠢货没本事看出匈兹太太的价值,她一气之下倒可让您走运。因此,您不要让这个聪明的姑娘有时间考虑。至于我,我来给您点火加温。”马克西姆离开心花怒放的库蒂尔,对拉帕菲林说:“你愿意乘我的车跟我一起走吗,孩子?”十一点钟了。奥蕾莉家只剩下了库蒂尔、法比安和罗什菲德。阿蒂尔坐在安乐椅上睡着了。库蒂尔和法比安都试图支走对方,但都未达到目的。匈兹太太最后对库蒂尔说:“亲爱的,明天见!”库蒂尔从好的方面理解这句话,便先走了,从而结束了这场斗争。“小姐,”法比安低声说,“您婉转地向我提出建议时,看到我陷入沉思,请不要以为我是有什么犹豫。可是,您不了解我的母亲,她是万万不会同意我的婚事的……”“您已经到了可以正式要求父母同意结婚的年龄,亲爱的,”奥蕾莉不客气地回答说,“您如果害怕妈妈,那就不合我的要求……”“若瑟菲娜!”遗产继承人用右臂大胆搂住匈兹太太的腰,亲切地说,“我想,您是爱我的吧?”“那又怎么呢?”“也许我们能说服母亲,获得的东西比同意结婚还要多。”人间喜剧第四卷“怎样才能做到呢?”“如果您肯运用您的信誉……”“让人家封你为男爵,授予你四级荣誉勋位,任命你当法庭庭长,是吗,我的孩子?……你听着,我一生干过许多事,正正派派的事儿我也能够做!我能够做贤惠的女人,忠实的妻子,帮助我丈夫爬上很高的社会地位。但是,我要他爱我,全心全意地爱我,目不斜视,心无他用,甚至无一丝邪念……你做得到吗?……你不要轻率发誓,这是你一辈子的事,亲爱的。”“有您这样的人做妻子,我无需考虑,一言为定。”法比安说,匈兹太太目光象安的列斯群岛的甜烧酒一样令他陶醉。“你一辈子不会为这句话后悔的,亲爱的,你将成为法国贵族院的议员……至于这个可怜的老头,”她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罗什菲德,继续说,“从今天起,宝盖头下一个元字,完了!”这话说得如此之妙,如此之好,法比安一把抱住匈兹太太,使劲地、热烈地吻了她一下,幸福和名利欲的狂热代替了爱的陶醉和酒的微醺。“亲爱的孩子,”她说,“从现在起,你要考虑同你妻子一起好好做人。不要扮演情人的角色。让我体面地跳出火坑。库蒂尔,他还自以为可以得一大笔钱,要发财了呢!”“我讨厌这个人,”法比安说,“我不想再见到他。”“我以后不再接待他就是了。”交际花摆出一副假正经的小模样儿回答说,“现在我们已经谈妥了,我的法比安,你走吧,已经一点钟了。”人间喜剧第四卷奥蕾莉和阿蒂尔一直十分美满幸福的同居生活,自从演了刚才这折戏之后,便进入了内战阶段。这种内战在所有家庭里都是由于夫妻一方暗中另有打算造成的。就在第二天,阿蒂尔独自醒来,发现匈兹太太十分冷淡,这类女人都会来这一套。“夜里发生什么事啦?”他吃午饭时看着奥蕾莉问。“在巴黎就是这样嘛。”她说,“睡下去的时候天下雨,第二天石子路面就干了,地面都上了冻,尘土都扬起来了。您要刷子吗?……”“你怎么啦,亲爱的孩子?”“找您侵大个子的妻子去吧……”“我妻子?……”可怜的侯爵大声说。“难道我看不出您把马克西姆带到我这儿来的意图吗?……您想同德·罗什菲德太太和好,她也许是为了儿子而需要您……我呢,您说我机灵,我早劝您把她的财产还给她!……噢!我现在明白您的打算了!五年了,先生对我感到厌倦了。我长得胖,贝阿特丽克丝苗条,您会变心的。我知道有人喜欢骨瘦如柴的女人,您并不是第一个。您的贝阿特丽克丝况且混得不错。有些男人就是喜欢衣裳架子,您也是这种男人。再说,您想把杜·恺尼克先生打发走。那可是个胜利哟!……这样会提高您的声望。人家一定会谈起这件事的!您将成为一名英雄!”匈兹太太不容阿蒂尔申辩,冷嘲热讽没有个完。下午两点,她说有人请她吃晚饭,她请她的负心人独自去意大利剧362 人间喜剧第四卷院,她要去昂必居喜剧院Ⅲ看首场演出并结识一位可爱的女人——卢斯托的情妇德·拉博德赖太太。阿蒂尔为了表示对他亲爱的奥蕾莉忠贞不渝和对自己妻子的强烈反感,建议明天就动身去意大利,到罗马、那不勒斯或佛罗伦萨(随便奥蕾莉选择)去过恩爱夫妻的生活,同时送她六万法郎年金。“这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她说,“这并不妨碍您同您妻子和好,您做得到的。”阿蒂尔和奥蕾莉之间极不愉快的谈话到此为止,两人分了手,一个去俱乐部消磨时间,吃晚饭,一个去更衣,准备晚上同法比安两人单独在一起。德·罗什菲德在俱乐部遇见马克西姆,叫苦不迭,仿佛看到满园春色被一夜风雨摧残殆尽,感到无比痛心。马克西姆彬彬有礼,倾听侯爵诉苦,心里却在想其他事情。“在这种事上,亲爱的,你要听听我的意见。”他回答,“你让奥蕾莉发现你是多么爱她,这样做是不对的。让我把你介绍给安东尼亚太太吧。这个人心肠好。匈兹姑娘将变成十足的小伙子,你会看到的……你的匈兹今年三十七岁,而安东尼亚太太还不到三十六岁!多么好的女人啊!她呀,不光是有头脑!……还是我的学生。如果匈兹太太继续趾高气扬,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我确实不知道。”①昂必居喜剧院,巴黎历史最悠久的剧院之一,始建于一七六九年,一八二七年毁于大火,后在圣马丁大街重建。人间喜剧第四卷“她可能想结婚,若是那样,她离开你是什么也挡不住的。她租给你用了六年之后,是完全有权利这么做的,这个女人……不过,你如果肯听我的意见,还有更好的做法。你妻子现在比圣乔治区所有的匈兹和安东尼亚都要好千百倍。这件事不容易成功,但也不是办不到的。她现在可能会使你象奥尔恭Ⅲ一样幸福!不管怎样,你若是不想让人家看上去象个傻瓜,今天晚上一定要到安东尼亚家去吃宵夜。”“不去,我太喜欢奥蕾莉了,我不愿意她有丝毫可以责备我的地方。”“啊!亲爱的,你给自己安排了什么样的生活呀!……”马克西姆大声说。“十一点钟了,她大概已经从昂必居喜剧院回来了。”罗什菲德走出俱乐部的时候说。他大吼一声,叫马车夫以最快速度把他拉到拉布吕耶尔街。匈兹太太已经明确吩咐,先生完全可以进来,仿佛他和太太串通好的一样。但是,太太听见先生进了房子,故意把盥洗间的门关得震天响,就象偷人的老婆出其不意被丈夫撞见时那样,以便让先生听见。接着,先生和太太刚开始说话,女仆便将法比安故意忘在钢琴角上的帽子笨手笨脚地拿走。“你没有去昂必居喜剧院呀,亲爱的?”“没有去,亲爱的,我改变了主意,在家弹琴来着。”“谁来看你啦?……”侯爵看见女仆把帽子取走,客客气①莫里哀的喜剧《伪君子》中的人物。人间喜剧第四卷气地说。“没有人来看我呀。”阿蒂尔听到这种无所顾忌的谎言,低下了头。他甘心受辱,俯首通过卡夫丁轭形门Ⅲ。惟其真心相爱,才会有这种没骨气的怯懦表现。阿蒂尔在匈兹太太面前的表现,同萨宾娜在卡利斯特面前的表现,卡利斯特在贝阿特丽克丝面前的表现,一模一样。一个星期之内,年轻、聪明、英俊的夏尔 爱德华·吕斯蒂柯里·拉帕菲林伯爵,由蛹变成了蝶。他是题为《浪荡王孙》一场中的主人公吲,我们就无需在这里描绘他的外貌和性格了。在这之前,他一直过着穷日子,以丹东式的大胆来弥补亏空,不过债他是还的。后来他听了马克西姆的意见,买了一辆矮座小马车,参加了赛马俱乐部和格拉蒙街的俱乐部,变成了高雅人士。最后,他在《辩论报》上发表了一篇小说,在巴黎,昙花一现的人物皆来势汹汹。职业作家需经数年努力和成功才能获得的名声,他在几天之内凭这篇小说就出了名。拿当深信伯爵再也不会发表其他作品了,所以在德·罗什菲德太太面前对这位举止优雅、放荡不羁的青年赞不绝口,以致贝阿特丽克丝被诗人讲得心驰神往,表示想见一见这位年轻风雅、出类拔萃的浪子头目。“我知道他爱您爱到了荒唐的程度,一定非常乐意到这儿①公元前三二一年,萨姆尼特人在卡夫丁峡谷大败罗马军队,强迫俘虏俯首钻过轭形门。②见《人司喜剧》巴黎生活场景。——作者原注。人间喜剧第四卷来。”拿当回答。“听说,他什么荒唐事都干过。”“什么荒唐事都干过?没有,”拿当回答说,“爱一位名门淑女的荒唐事儿他还没干过。”马克西姆同漂亮的夏尔 爱德华伯爵在意大利人大街咖啡馆里进行阴谋策划的六天之后,这位青年首次踏进了库尔塞勒街的鸽子寓。为了接待这位青年,贝阿特丽克丝选择了卡利斯特必须和妻子一起去参加社交活动的那个晚上。造化大概是开玩笑吧,拉帕菲林生就一副带着淡淡哀愁的面孔。你在遇到他的时候,或者你在我们这部冗长的风俗史中读到《浪荡王孙》的时候,特别是,如果你想象一下愿意在这初次见面时帮他一把的引荐人的绝妙表演,你就会完全理解这位才气横溢、热情奔放的青年在一个晚上所取得的成功了。拿当是个好伙伴,他象珠宝商兜售首饰,使首饰上的钻石闪闪发光那样,让年轻的伯爵大显身手。拉帕菲林适可而止,首先告辞,让拿当和侯爵夫人继续一起闲聊,确信这位值得钦佩的著名作家会同他合作。拿当看出侯爵夫人已经神魂颠倒,便以闪烁其词的办法挑动她自己也不自知的好奇心,点燃她心中的欲火。拿当暗示,拉帕菲林获得女人欢心不完全是因为他才智出众,而是他恋爱有术,技艺高强,并把他捧得很高很高。我们在这里看到物极必反规律的又一作用:它引起种种感情危机,产生那么多的古怪现象,以致我们有时不得不提醒一下。交际花们——包括所有被人家这样称呼以及每隔四分之一世纪就被人家换个名称的这类女性,个个心里都保持着一个强烈的愿望:恢复自己的自由,一心一意、规规366 人间喜剧第四卷矩矩、不卑不亢地爱一个人,并为之牺牲一切Ⅲ。她们是站在此山望那山,强烈地感到这种需要,以致在她们当中,不曾多次渴望通过爱来表现贞操的人是很罕见的。她们尽管遭到种种令人寒心的欺骗也不气馁。相反,那些为教育和地位所不允许,为贵族出身所约束,生活在优裕之中,拥有贤妻良母名声的女子,却向爱的热带地区——当然是悄悄地——滑过去。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女性,心里都藏着一个小小的愿望:此是向往贞洁,彼是向往放荡。—由一雅克·卢梭是首先大胆指出这一点的人。于此,是尚未熄灭的圣洁之光的残辉;于彼,则是我们始祖身上泥土的遗迹。吲拿当以极其巧妙的手法挑逗狮子的这只爪子,牵动魔电的这根头发。侯爵夫人认真考虑起来,怀疑她是否一直受了自己头脑的欺骗,她所受的教育是否完全。堕落!……也许就是什么都想知道。第二天,贝阿特丽克丝仿佛看清了卡利斯特是怎样的人:一个忠诚而完美的世家子弟,但既无激情又无才华。在巴黎,一个所谓的聪明人,应当象喷泉流水一样才华横溢,因为上流社会的人和巴黎人一般都是聪明的。可是,卡利斯特爱得过深,过于专一,没有看出贝阿特丽克丝的变化,也没有施展新的本事来满足她。他与昨天晚上的拉帕菲林相比,不禁黯然失色,不能使贪婪的贝阿特丽克丝产生丝毫的激动。强烈的爱是难以填满的欲壑,早晚总会垮台的。尽管这①参词《烟花女荣辱记》。——作者原注。②《圣经·创世记》云上帝用泥土造人,故作者有此说。人间喜剧第四卷一天下来感到厌倦(女人在情人身边感到厌倦的一天),贝阿特丽克丝想到马克西姆·德·特拉伊的继承人拉帕菲林和不说大话的勇夫卡利斯特可能不期而遇,不禁怕得发抖。她不知道该不该再见年轻的伯爵,可由于发生了一件决定性的事件,这道难题给解决了。贝阿特丽克丝为了避人耳目,在意大利剧院一楼一间光线暗淡的包厢里租了三分之一地方。近日来,胆子变大了的卡利斯特陪侯爵夫人来剧院看戏,并待在这间包厢里,坐在她的身后。他们总是故意来得很晚,所以谁也没有发现。贝阿特丽克丝不等最后一场戏演完便离开剧场,卡利斯特远远随在后面,照顾着她,虽说老安东尼会来接女主人的。贝阿特丽克丝这样做是出于对礼俗的尊重,出于故弄玄虚的需要——这是非教徒与教徒的区别,也是出于恐惧,害怕受辱 所有为了爱情而身败名裂的原社交界的明星都有这种恐惧,因为受辱比死亡更叫人不堪忍受。马克西姆和拉帕菲林对此做了一番研究,经过马克西姆的精心策划、留在奥林匹斯山上的娘儿们当众凌辱跌下山去的女子,使其无地自容的场面,终于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发生了。一天,德·罗什菲德太太去看《鲁齐娅》Ⅲ演出。大家知道,这出戏的最后一场是吕比尼最拿手的唱段之一。老安东尼来晚了一步,德·罗什菲德太太已经穿过通向她包厢的过道,来到剧院的前厅。通往前厅的各条楼道上挤满了漂亮的贵妇,她们或立在①《鲁齐娅》,意大利作曲家加埃塔诺·多尼采蒂(1797 1 848)的著名歌剧。一八三五年首演于那不勒斯。人间喜剧第四卷楼道上,或三五成群立在厅里,等候各自的车夫来接她们。众人的眼睛一下子同时认出了贝阿特丽克丝,三三两两的人群立即唧唧喳喳议论开来,大厅里一片嗡嗡之声。一眨眼的功夫,侯爵夫人身边的人群都躲了开去,她象个得了瘟疫的人一样,孤零零地被遗弃在大厅中间。卡利斯特发现自己的妻子就站在楼道上,不敢上前去陪伴这位被社交界遗弃的女人。贝阿特丽克丝泪汪汪地看了他两次,求他到她身边来,可是没有反应。这时,文雅、潇洒、可爱的拉帕菲林丢下身边的两位女子,走来向侯爵夫人致意并同她聊天。“请搀住我的胳臂,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我能找到您的马车。”他对她说。“您愿意同我一起度过晚上的其余时间吗?”她登上马车的时候问他,并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拉帕菲林对自己年轻的车夫说:“跟在太太的车子后面。”接着便登上了德·罗什菲德太太的马车,在她旁边坐下。卡利斯特看得目瞪口呆,两条腿似有千斤重,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正因为看见卡利斯特气得面色铁青,贝阿特丽克丝才示意年轻的伯爵上车坐在她的旁边。所有的鸽子都是白羽毛的罗伯斯比尔Ⅲ。三辆马车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来到库尔塞勒街:侯爵夫人的车子,拉帕菲林的车子,卡利斯特的车子。“啊!您在这儿?……”贝阿特丽克丝靠在年轻的伯爵胳①罗伯斯比尔在历史上被一部分人认为是心狠手毒的人物,此处谓女子平时虽温柔如鸽子,狠毒起来较之罗伯斯比尔毫不逊色。人间喜剧第四卷臂上走进客厅时,发现卡利斯特已在那里,因为卡利斯特的马车赶到他们两辆马车的前面先到了。“您认识这位先生喽?”卡利斯特气呼呼地对贝阿特丽克丝说。“十天前,德·拉帕菲林伯爵先生经拿当介绍与我结识,可是,您,先生,您认识我已经四年了……”“夫人,”夏尔 爱德华说,“是埃斯巴侯爵夫人带头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