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于法律对我的约束。您就为我的不幸而受惩罚吧,您就满足于知道我们为此而共同受苦吧。但丁不曾与贝阿特丽克丝重逢,彼特拉克从不曾占有洛尔Ⅲ。这些不幸只袭击伟大的心灵。啊!如果我被抛弃,如果我千倍地蒙羞受辱,如果你的贝阿特丽克丝不为冷酷无情的社交界——她将感到极端可恶的社交界——所承认,如果她成为最低贱的女人!……那么,可爱的孩子,”她拿起他的手,说,“你会晓得,她是最好的女人,她一定能靠在你的身上一直升入天国。但是,那时候,朋友,”她向卡利斯特投过一道令他销魂的目光,“你要想把她推入大海,就一定要推下去:被你爱过之后,我死而无怨了!”卡利斯特搂住贝阿特丽克丝的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为了证实这些甜言蜜语,德·罗什菲德太太以最贞洁最羞怯的方式在卡利斯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他们走下石峰,慢步往回走,边走边闲谈,象彼此心心相印、互相完全理解的人那样。她,以为有了安宁,他,不再怀疑自己的幸福,但两人都想错了。卡利斯特根据卡米叶的观察,希望孔蒂会对①洛尔·德·诺沃(约130s 1348),曾经是彼特拉克所倾慕的少女;后成为萨德夫人,她死后,彼特拉克写过许多诗歌怀念她。人间喜剧第四卷这个离开贝阿特丽克丝的机会感到高兴。侯爵夫人呢,她态度暖昧,听之任之,期待着侥幸。卡利斯特过于天真,过于多情,不会制造侥幸。他们衙怀着无比酣畅的心情,从花园的边门进入了图希庄园。卡利斯特事先取了花园边门的钥匙。现在是傍晚六点钟左右。醉人的清香,温柔的空气,傍晚橙黄色的光线,无不与他们的心情和充满柔情蜜意的谈话协调一致。他们的步调相同而均匀,象情人的步履,他们的行动说明他们的思想完全合拍。图希庄园里是那么宁静,院门开关的声音一响,整个花园到处都听得见。由于卡利斯特和贝阿特丽克丝互相要说的话都已说完,也由于令人兴奋的散步已经使他们感到疲倦,他们慢慢地倘徉,什么话也不说。突然,在一条小径的转弯处,贝阿特丽克丝大惊失色,这种看到一条蛇才会产生的惊慌之状,使尚未弄清惊慌原因的卡利斯特吓得愣住了。在一棵枝桠倒垂的白蜡树下,孔蒂和卡米叶·莫潘正坐在长凳上谈天。侯爵夫人内心的痉挛和颤抖想抑制也抑制不住,卡利斯特这时才明白这女人是多么爱他。她刚刚升起她和他之间的栏木,无疑是还要让自己卖几天俏,再越过栏木去。顷刻间,一场悲剧在两个人的内心深处全面爆发开来了。“您大概没料到我这么快就来吧。”艺术家一面对贝阿特丽克丝说,一面向她伸出胳臂。侯爵夫人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卡利斯特的胳臂,挽起孔蒂的胳臂。孔蒂这样不顾面子,急急忙忙让她从一只胳臂换到另一只胳臂,破坏她的第二次爱情,卡利斯特觉得不堪忍受。他以极其冷淡的态度同他的情敌互致问候,然后便扑到长凳人间喜剧第四卷上在卡米叶身边坐下,他感到心乱如麻:知道贝阿特丽克丝是那么爱他,他本想纵身跳到艺术家面前,对艺术家说贝阿特丽克丝是属于他的;可是,由于这可怜女子已经为她一时间犯下的所有错误付出了代价,她内心的慌乱反映了她所忍受的一切,卡利斯特深深为之感动,因而象她一样迫不得已,愣在那里,呆若木鸡。这两种相反的意念使他心里动荡不安,上下翻腾,自从爱上贝阿特丽克丝,他已经领略过这种心情。德·罗什菲德太太和孔蒂从卡利斯特和卡米叶坐着的长凳前面走过,侯爵夫人眼睛看着她的情敌,并向她投过一道妇女会用来表达任何感情的可怕的目光。她避免同卡利斯特的目光相遇,装出在听孔蒂说话的样子。孔蒂好象在同她说笑话。“他们能互相说些什么呢?”卡利斯特问卡米叶。“亲爱的孩子,你还不了解在爱消失之后男人对女人仍拥有可怕的权利!贝阿特丽克丝不能拒绝他的手。他大概在嘲笑她的爱情,他一定从你们的态度上,从你们出现在他面前的方式上猜出来了。”“他嘲笑她?……”性情急躁的年轻人说。“你不要着急,”卡米叶说,“否则你就会失去仅有的好机会。如果他有点儿过分伤害贝阿特丽克丝的自尊心,贝阿特丽克丝会把他象虫子一样踏死在脚下。但他很狡猾,他会做得很聪明。他不会相信骄傲的德·罗什菲德太太能做出对他不忠的事来。如果看见一个男子长得英俊就爱上他,那这个女子就太堕落了!他会在她面前把你描绘成一个受虚荣心驱使的孩子:想占有一位侯爵夫人,并主宰两个女人的命运。最后,他会用尖刻的话来讽刺她,说出种种叫她无地自容的假人间喜剧第四卷设。于是,贝阿特丽克丝便被迫用违心的否认来回答他,他也就利用这一点来维持对贝阿特丽克丝的控制。”“啊!”卡利斯特说,“他不爱贝阿特丽克丝。而我,我可以让她自由选择:爱情包含了选择,随时都在选择,天天证实选择。第二天证实头一天的选择,并使我们的兴味更浓。过几天,他就见不到我们了。那么是谁让他回到这里来的呢?”“是记者们的恶作剧。”卡米叶说。“他指望获得成功的歌剧失败了,而且彻底失败了。‘既失去名声又失去情妇,很不幸啊!’这句话克洛德·维尼翁可能在家里说的,大概挑动了他的虚荣心。以卑下的感情为基础的爱是残酷的。我问过他,可是谁能了解一个天性如此虚伪、如此表里不一的人呢?他似乎对自己的贫困和爱情已经感到厌倦,对生活已经失去兴味。他已经懊悔同侯爵夫人的关系如此公开,在谈起他过去的幸福时,他给我编了一首哀歌,哀歌编得太妙了点儿,所以就不真实了。无疑,他希望趁我听了他的奉承话而感到高兴的时候,从我这儿骗取你们恋爱的秘密。”“那又怎样呢?”卡利斯特说,看到贝阿特丽克丝和孔蒂走了过来,已不再听卡米叶说话。卡米叶出于谨慎,处于守势,既没有泄露卡利斯特的秘密,也没有泄露贝阿特丽克丝的隐私。艺术家是个谁都要欺骗的人,所以德·图希小姐要卡利斯特提防着他。“亲爱的孩子,”她对他说,“现在对你来说是最危险的时刻,需要你所缺少的谨慎和灵巧。你会被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给耍了的,因为我现在无法帮你的忙了。”开晚饭的铃声响了。孔蒂走过来把胳臂让卡米叶挽着,贝人间喜剧第四卷阿特丽克丝挽起卡利斯特的胳臂。卡米叶让侯爵夫人先进餐厅,侯爵夫人得以看了卡利斯特一眼,把一只手放在嘴唇上,表示要他绝对慎言。在餐桌上,孔蒂兴致极高。也许这是试探德·罗什菲德太太的方式,德·罗什菲德太太做戏做得并不象。如果卖弄风情,她可能迷惑住孔蒂,可是如果表现得多情,心底的秘密就会被猜着。狡猾的孔蒂没有使她为难,装着似乎没有看见她的窘态。在吃饭后果点时,他把话题引到女人身上,夸奖女人感情的高尚。他说,这样的女子准备使我们在事业上获得成功,为我们牺牲一切,自己承担不幸,女子胜过男子的地方是忠贞,除非严重损害了她们的自尊心,否则她们是不会离开第一个情人的,她们看重第一个情人如同看重自己的荣誉一样,第二次恋爱是丢睑的事,以及诸如此类的话。他满口的『二义道德,把女人奉若神明,而一颗破碎的心却在那里受痛苦煎熬。只有卡米叶和贝阿特丽克丝懂得他在滔滔不绝的赞美里所包含的尖酸刻薄的挖苦。有时候,她们俩面孔羞得通红,但她们不得不克制自己。她们饭后互相挽着胳臂回到卡米叶房里去,一致同意从不点灯的大客厅走,因为在那儿可以单独呆一会儿。“我不能让孔蒂侮辱我,不能同意他对我的看法。”贝阿特丽克丝小声说,“苦役犯总是受自己难友的统治。我完蛋了,不得不回到爱情的苦役中去。是您把我重新推进去的!啊!您让他来得太晚了,晚了一天,或来得太早了,早了一天。我承认您有作家的坏才:报复是彻底的,结局是完美的。”“我能对您说我要写信给孔蒂,可要真动笔写……我却做不到!”卡米叶大声说。“你心里痛苦,我原谅你。”人间喜剧第四卷“卡利斯特会怎么样呢?”侯爵夫人出于十分幼稚的自尊,说。“孔蒂要带您走,是吗?”卡米叶问。“啊!您以为胜利了吗?”贝阿特丽克丝大声说。侯爵夫人是板着面孔气冲冲地向卡米叶说这种难听话的。卡米叶努力以虚伪的伤心表情来掩盖她内心的快乐,可是,她眼里的神采揭穿了她那愁眉苦睑的表情,贝阿特丽克丝对面部表情是很在行的!三个星期来,她们在小客厅里的那张长沙发上搬演过许许多多的喜剧,充满种种矛盾感情的内心悲剧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因此,当这两位女子在这张长沙发上坐下,借着灯光互相打量时,已是最后一次互相察言观色了:她们都看出深仇大恨已经把她们分开。“卡利斯特留给你了,”贝阿特丽克丝盯着她朋友的面孔对她说,“但我已经铭刻在他的心里,任何女人也不能把我从他心里赶走。”卡米叶用马扎兰的侄女对路易十四说的那句名言来回敬她:“你统治,你爱他,你走了!”Ⅲ她以一种特有的讽刺口吻说这几句话,刺伤了侯爵夫人的心。在这尖锐激烈的场面中,她们俩谁也没有注意到卡利斯特和孔蒂不在。艺术家和他的情敌没有离开餐桌,他要求卡利斯特陪陪他,把一瓶香摈酒喝完。①马扎兰(1 60¨_1 661),红衣主教,法王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的首相。路易十四爱上了他的侄女玛丽·曼奇尼(1650 1714),准备娶她为妻,但遭马扎兰反对。她的原话是:“您是国王,您哭吧,我走了。”人间喜剧第四卷“我们有话要说。”艺术家说,免得卡利斯特寻找任何借口拒绝留下。考虑到他们各自的身分,年轻的布列塔尼人不得不接受这个要求。“亲爱的,”当这可怜的孩子喝了两杯酒之后,音乐家以亲切的口吻说,“我们是两个好小伙子,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我来这里不是出于不信任。贝阿特丽克丝爱我。”他做了一个得意的手势。“可我呢,我不再爱她了。我赶来不是为了把她带走,而是为了和她断绝关系,把断绝关系的主动权让给她。您年轻,您不知道,当一个人自己感到是刽子手而装出牺牲者的模样是多么无聊。青年人大发雷霆,吵吵嚷嚷离开一个女人,常常看不起她,并因而遭到忌恨。但,聪明人让女人主动和他们断绝关系,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使女人既感到后悔又有一种甜滋滋的优越感。失去心上人的宠爱不是不可补救的,而抛弃心上人则是无法挽救的。您还不知道——幸好您不知道,在我们生活中,荒唐的诺言使我们多么尴尬。为了献殷勤,我们不得不用荒唐的诺言编成活结套住自己的脖子,为的是填补空虚的幸福,而女人们也就侵乎乎地接受了。于是彼此山盟海誓,永不变心。如果我们和一个女子有了艳遇,我们少不得要彬彬有礼地对她说我们愿意同她白头偕老。她们一方面希望丈夫健康长寿,一方面好象十分焦急地等待丈夫死亡。丈夫一死,有些外酋女人,或者相当愚蠢或者相当爱开玩笑的顽固女人就会跑来对您说:‘瞧,现在我自由了!’我们谁都不自由。在我们最得意的时候,或者当我们沉醉在精心安排的幸福之中的时候,死者会人间喜剧第四卷成为我们无法摆脱的精神负担。我看出来了,您爱贝阿特丽克丝。我先使她处于这样一种境地:她要既可同您调情,又不失她神圣的尊严,哪怕只是为了同卡米叶·莫潘这位天使逗乐。所以,亲爱的,您爱她吧,您这样就帮了我的忙,我巴不得她对我态度凶暴。惟恐她自尊自重和守贞操。尽管我出于善意,要做这种对调情人的事儿,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遇到这类情况,要看谁不采取主动。在这件事上,刚才在绕着草坪散步的时候,我对她说我什么都知道并祝她幸福。可是,她生气了!我眼下爱上了我们最年轻美貌的歌剧演员法尔孔小姐,我想娶她为妻!是的,我目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所以,当您到巴黎来的时候,您会看到我已经用侯爵夫人换了一位王后。”天真的卡利斯特满睑喜气洋洋,承认他爱贝阿特丽克丝,这正是孔蒂想知道的。世上没有一个人在看到自己的爱情受到情敌威胁的时候,不重新燃烧起爱情的火焰,不管他对爱情已经感到怎样乏味,道德可能怎样堕落。男人愿意抛弃一个女人,而不愿意被女人抛弃。当情人们走到这一绝境的时候,男女双方都竭力保持主动权,因为伤害自尊心留下的痕迹太深。也许问题关系到社会在这种感情中所制造的一切,与其说是珍惜自尊心,还不如说珍惜未来要受到攻击的生活本身:似乎人们要失去的是本钱而不是利息。在艺术家的盘问下,卡利斯特把三个星期来图希庄园里所发生的事统统讲了出来,并对表面和蔼可亲、心里七窍生烟的孔蒂感到非常满意。“我们上楼去吧。”他说,“女人们疑心重,她们可能不明人间喜剧第四卷白我们为什么在一起而不吵架,可能跑来偷听我们谈话。亲爱的孩子,我将给您大大帮忙。我要显得忌妒、粗暴,叫侯爵夫人受不了,我要一直怀疑她对我不忠;要促使女人对您不忠,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您将得到幸福,我将得到自由。今天晚上,您演不开心的情人,我做多疑和爱吃醋的汉子。您为这个天使属于一个粗人而抱不平吧,您哭吧。您年轻,您哭得出来。唉!我呀,我哭不出来了,这一大优点没有了。”卡利斯特和孔蒂回到楼上。年轻的情敌请音乐家唱支歌,音乐家便唱了那首著名的《在曙光升起之前》Ⅲ。对歌唱家们来说,这是一首最出色的曲子,吕比尼本人没有一次唱的时候不激动得颤抖,孔蒂也经常获得成功。但今天晚上,孔蒂唱得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成功,因为他今晚心潮澎湃,感情饱满。卡利斯特听得入了迷。在唱这首咏叹调的第一句歌词时,艺术家就向侯爵夫人投去一道目光。这道目光使歌词的含意变得很冷酷,贝阿特丽克丝听出来了。弹伴奏的卡米叶猜到了这个使贝阿特丽克丝低下头去的命令的意义,她看了看卡利斯特,心想这孩子不听她的劝告,上了当了。到这位心花怒放的布列塔尼小伙子走过去向贝阿特丽克丝告别,吻她的手并以一种自信和诡诈的模样同她握手的时候,卡米叶便确信无疑了。就在卡利斯特回到盖朗德的时候,女仆和男仆正在往孔蒂的旅行马车上装行李,按照孔蒂的吩咐,明天①意大利作曲家西马罗沙(1了4卜l 8叫)的歌剧《秘密结婚》第二幕中的一首曲子。人间喜剧第四卷一清早就用卡米叶的马把贝阿特丽克丝送到驿车站去。德·罗什菲德夫人借着朦胧的曙光看了看盖朗德,显现在微光中的一座座塔楼在晨曦中闪耀,她沉浸在伤感之中:她在这儿留下了生活中最美的一朵花儿,一场纯洁无邪的姑娘们梦寐以求的那种爱情。对舆论的顾忌毁了这位女子一生中所能够和应该怀有的唯一真正的爱情。上流社会的女子服从上流社会的规矩,她们为了体统而牺牲爱情,就象有些女人为了宗教或责任而牺牲爱情一样。骄傲常常升华为美德。这样来看,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故事便成了许多女人的故事。第二天,将近中午,卡利斯特向图希庄园走来,走到昨天看见贝阿特丽克丝立在窗口的地方,他看见站在窗口的是卡米叶。卡米叶连忙下楼来迎接他。她在楼梯口对他说了这句令人伤心的话:“走了!”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卡利斯特惊问:“贝阿特丽克丝吗?”“你上了孔蒂的当。你什么也没告诉我,我无能为力。”她把这可怜的孩子领到小客厅里,他扑到长沙发上,坐在他过去经常见到侯爵夫人的地方,痛哭流涕。费利西泰抽着她那土耳其式的烟斗,什么话也没对他说。她知道,卡利斯特第一次把压在心里的痛苦发泄出来,说什么都没有用。不知如何是好的卡利斯特整个下午愣着不动。快吃晚饭的时候,卡米叶先请卡利斯特听她说话,试图劝他几句。“朋友,你给我带来了巨大的痛苦,我不象你可以从未来的美好生活求得安慰。对我来说,大地不再有春天,心灵不再有爱情。所以我必须到更高的境界里去寻找安慰。贝阿特丽克丝来到的前夕,我在这里向你描绘过她的形象。我无意人间喜剧第四卷在你面前糟蹋她,那样你会认为我忌妒的。今天,你听我说真话吧。德·罗什菲德夫人与你丝毫也不相称。她自己堕落本不需要弄得舆论哗然,不这样,她也许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她这样做头脑很清醒,是为了出风头。她属于这样一种女人:她们宁愿哄动舆论的失足而不要安宁的幸福;她们蔑视社会,社会也必然对她们报之以诟骂;她们愿意不顾一切代价让人家议论自己。她的虚荣心极强。她的财富和智慧没有能使她获得女中豪杰的地位,这是她企图通过主持沙龙征服的地位。她以为能够获得德·朗热公爵夫人和德·鲍赛昂子爵夫人的声誉,但,人们是公正的,只有真情实感才有幸得到人们的关注。会做戏的贝阿特丽克丝被认为是二流演员。她的私奔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达摩克利斯的剑Ⅲ对她的快乐并不构成威胁。再说,只要人们真诚相爱,在巴黎是很容易躲在一边享清福的。总之,她若是多情而又温柔,今晨就不会跟孔蒂走了。”卡米叶说了很久,颇令人信服,可是这最后的努力也是白费。卡利斯特做了个手势,表示他完全信赖贝阿特丽克丝,卡米叶于是住了口。卡利斯特吃不下饭,卡米叶强迫他下楼,陪着她进晚餐。一个人只见在十分年轻的时候才会发生这种难过得吃不下饭的现象。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的器官养成①据古希腊传说,达摩克利斯是叙拉古僭主迪奥尼修斯一世(公元前430367年)的宠臣,十分羡慕迪奥尼修斯的权势和富有。于是迪奥尼修斯邀他参加盛宴,用金银器皿给他摆上珍馐美味,让他坐上黄金宝座,宝座上方却用一根马鬃悬一银光闪闪的利剑。以此说明君王的幸福和安乐并不长久,每时每刻都面临着危险。人间喜剧第四卷了习惯,变得好象结实了。情绪对身体的影响不至于大到落下不治之症的程度,除非生理系统仍保持着幼时的娇嫩。成年人能顶得住可使青年人致死的巨大悲痛,不是因为他们感情淡泊,而是因为他们的器官有抵抗力。所以,卡利斯特在痛哭了一场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和逆来顺受的态度,使卡米叶首先吓了一跳。卡利斯特在离开卡米叶回家之前,要求再看看贝阿特丽克丝住过的房间,他去把头扑在贝阿特丽克丝睡过觉的枕头上。“我做侵事了。”他边说,边同卡米叶握手,怀着沉痛的心情离开了她。回到家里,他发现家里那批常客正在打穆士牌。他整个晚上都呆在母亲旁边。神甫、杜·阿尔嘉骑士和德·庞奥埃尔小姐知道德·罗什菲德太太已经走了,都为此而感到高兴:卡利斯特就要回到他们中间来了。所以,大家看见他有点儿沉默,几乎都在暗暗地观察他。在卡利斯特这样一颗单纯诚实的心里,这场初恋的结果如何,这座古宅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料想得到。在随后几天里,卡利斯特每天照常按时到图希庄园去。他在过去有时挽着贝阿特丽克丝散步的草坪四周兜圈子。他常常独自跑到克华西克去,爬上他曾试图把她推入大海的那块岩石,在黄杨丛上一连躺上几个小时,因为他对这个石缝上的各个支点进行了一番研究,学会了爬下去爬上来。他母亲终于为他的独自乱跑、沉默寡言而感到担忧。他这样转悠了半个月,颇象一头在笼子里打转的野兽。这位失恋者的笼子,用拉封丹的话说,是贝阿特丽克丝的脚步踏过、眼睛看过的人间喜剧第四卷地方。半个月后,他不再去小海湾了。他觉得体力不支,只能走到盖朗德路上过去看见贝阿特丽克丝站在窗口的地方。用外酋人的话说,巴黎人走了。全家都为此而高兴,一点没有看出卡利斯特身上有什么痛苦和病态。两位老小姐和神甫继续执行他们的计划,挽留住夏洛特·德·凯嘉鲁埃,没有放她走。晚上,她挑逗卡利斯特,但从他那儿除了出牌的建议之外一无所获。卡利斯特整晚都坐在他母亲和他的布列塔尼未婚妻之间,受到神甫和夏洛特的姨妈的观察。他们在回家的时候闲谈起他多少有些消沉的精神状态。他们把这不幸孩子的无动于衷当作对他们计划的顺从。一天晚上,感到疲倦的卡利斯特早早回房睡觉去了。当他关上房门的时候,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牌,面面相觑。他们倾听他在房里走路的脚步声,心里惶惶不安。“卡利斯特生病了。”男爵夫人边说,边擦眼泪。“他什么病也没有,”德·庞奥埃尔小姐说,“应该立即给他办婚事。”“您以为这样会使他高兴吗?”骑士说。夏洛特神色严厉地看了杜·阿尔嘉先生一眼。尽管她姨妈袒护这位老水兵,她今天晚上觉得他格调低下,缺德,堕落,没有宗教信仰,对待他那条小母狗的态度很可笑。“明天早晨,我要教训卡利斯特一顿,”男爵说,“他整天无精打采。没有看到我的孙子,一个又白又胖的小恺尼克,戴着布列塔尼童帽躺在摇篮里,我是不想离开这世界的。”“他一句话不说,”泽菲丽娜老太太说,“不知道他有什么病。他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少,靠什么活着呢?他要是在图希人间喜剧第四卷庄园吃饭,魔电的饭菜对他是不大管用的。”“他害相思病了。”骑士畏畏缩缩地斗胆提出了这个看法。“得了!骚老头,您没有把钱放进篮子里。”德·庞奥埃尔小姐说。“您想起年轻的时候,就什么都忘了。”“你们明天上午请来和我们一起进午餐。”泽菲丽娜老太太对夏洛特和雅克琳说,“我兄弟要劝说他的儿子,不论什么事,我们都会取得一致意见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布列塔尼人可不是这样。”骑士说。第二天一早,卡利斯特就看见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夏洛特来了。这时,男爵已在饭厅里结束了有关婚姻大事的宏论。卡利斯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知道,姑妈、父亲、母亲以及他们的朋友都愚昧无知。他吸收了科学的成果,处于孤立地位,家常话已经说不来了。所以,他只要求父亲给他几天时间考虑考虑。男爵高兴得直搓手,把这好消息附耳告诉男爵夫人,使她放了心。午饭吃得很开心。男爵向夏洛特使了个眼色,夏洛特显得活泼而愉快。杜·恺尼克家和凯嘉鲁埃家同意结亲的消息,通过加斯兰的口传遍了全城。午饭后,卡利斯特从大厅出去,走下台阶,来到花园里,后面跟着夏洛特。他让她挽着自己的胳臂,把她领到花园尽头的紫藤架下。老人们站在窗口,怀着一种疼爱的感情看着他们。未婚夫一句话不说,夏洛特相当着急,她转过身朝向宅子漂亮的正面,借此和卡利斯特搭讪,说:“他们瞅着我们呢!”“我们说话他们听不见。”他回答。“听不见,可是看得见呀。”人间喜剧第四卷“我们坐下来,夏洛特。”卡利斯特拉起她的手,亲切地说。“过去你们家的旗帜就挂在这根螺旋形的柱子上,是真的吗?”夏洛特问,她仔细端详着这座房子,好象是她自己的一样,“房子真气派!住在里面多幸福啊!房子内部,您要重新布置一下,是吗,卡利斯特?”“我没时间,亲爱的夏洛特。”小伙子回答,他拿起她的双手吻了吻,“我要把我心里的秘密告诉您。我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您见过,她也爱我,我爱她爱得太深了,不能再使另一个人幸福。我知道,从我们童年起,父母就给我们定了亲。”“可她是有夫之妇呀,卡利斯特。”夏洛特说。“我等着。”小伙子说。“那我也等着。”夏洛特眼泪汪汪地说,“您不会长期爱她的,据说她已跟了一个唱歌的……”“您嫁人吧,亲爱的夏洛特。”卡利斯特接下去说,“有了您姨妈送给您的财产,在布列塔尼这是一笔巨大的财产,您可以挑到一个比我好的人……您一定会找到一个有爵位的丈夫。我把您带到一边来,不是要对您说您已经知道的事,而是以我们童年友谊的名义,恳求您承担断绝我们关系的责任,拒绝嫁给我,就说您不愿意嫁给一个心已给了别人的人,我爱别人至少可以作为您的借口,不会对您有丝毫损害。您不知道,活着对我来说多么难挨!任何斗争我都受不了,我已经精疲力竭,象一个失去灵魂,失去生活信仰的人。如果不是担心我死掉会给母亲和姑妈造成痛苦,我可能已经投海自杀了。自从寻死的欲望变得无法抑制的那天起,我就不再到人间喜剧第四卷克华西克的岩岸边去了。请您不要对他们提起这点。我们分手吧,夏洛特。”他捧住姑娘的头,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然后,他沿着通山墙的小路走出院子,溜到卡米叶那里去。他在卡米叶那里一直待到半夜。他凌晨一点回到家里时,母亲还在织着绒绣等他。他轻手轻脚地进入屋内,握了握母亲的手,问:“夏洛特走了吗?”“她明天和她姨妈一起走,两个人都很失望。到爱尔兰去吧,卡利斯特。”她说。“我想逃到那儿去想了多少回呀!”他说。“啊!”男爵夫人大声说。“和贝阿特丽克丝一起。”他补充说。夏洛特走后的几天里,卡利斯特天天陪杜·阿尔嘉骑士去林荫道散步。他坐在林荫道上的一张长凳上晒太阳,从图希庄园屋顶上的风标直到海边的礁石——涨潮时在暗礁上面翻腾的浪花告诉他那下面是礁石——,一派美景尽收眼底。卡利斯特现在又瘦又苍白,体力衰退,开始经常微微打寒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