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世纪著名财政家;布雷(1710 1777),总包税人。人间喜剧第二卷拆掉另一堵墙,就把承包人以前为扩展园地而买下的小花园全都并了进来,更扩大了他的园林。住宅是路易十五式的石块建筑,C只消看看窗户下的护壁板上那些僵直、生硬的凹槽,和路易十五广场上廊柱的饰纹一模一样,也就足够说明这一点了。)一楼有个漂亮的客厅,客厅通到卧室,还有一个餐厅,餐厅和弹子房相连。在客厅和餐厅之间是楼梯,楼梯前面有个回廊,用作前厅。客厅和餐厅的门相对,门上都有雕饰,成了前厅的装饰品。厨房就在餐厅底下,走进住宅要上十级台阶。莫罗太太把住室安排在二楼,把原来的卧房改成一个小客厅。大小客厅都从公馆的旧家具中挑了一些漂亮的摆设,装潢言丽,比起一个名媛的小公馆来,肯定也毫不逊色。大客厅墙壁上挂了外蓝内白的帷幔,这是用原来接待贵宾的一张大床的帐幔改制的。古色古香的烫金木椅,蒙的是同样颜色的锦缎。白闪光缎衬里的窗帘和门帘,显得十分宽大。有些壁画是从原来的窗间壁上取下的,一些花盆架,几件时髦的漂亮家具,一些美丽的花灯,还有一盏枝形水晶吊灯,使大客厅看起来很有气派。地毯是波斯古国的产品。小客厅却完全是新式设计,按照莫罗太太的口味,改装成了一个以蓝色丝索支起的灰顶帐篷。古雅的长躺椅上摆着靠枕,脚下有放脚的软垫。还有花匠师傅剪成金字塔形的盆花,看来十分悦目。餐厅和弹子房的家具是桃花心木的。住宅周围是一片花坛,总管太太要花匠精心地栽满了花,使花坛和大花园连接起来。一排外国品种的树木撒下一片浓荫,遮蔽了下人住的平房。总管太太为了使来访的客人进出方便,还把原来堵死人间喜剧第二卷的大门换成一扇铁栅门。就是这样,莫罗夫妇巧妙地掩饰了他们所处的从属地位;尤其是因为伯爵和夫人都不来压低他们的身分,他们看起来更象是顺便为朋友代管产业的阔佬;何况德·赛里齐先生给他们的特殊照顾,也使他们能过富裕的日子,在乡下简直可以说是奢侈了。就这样,乳制品、蛋类、家禽、野味、水果、饲料、鲜花、木柴、蔬菜,总管夫妇真是要多少有多少,除了新鲜牛羊肉,陈年美酒和从殖民地进口的奢侈品外,他们简直不用花现钱买东西,就可以过王侯般的生活。饲养家禽的女工兼管烤面包。最近几年,莫罗还用自养的猪去还肉帐,同时留下自己吃的猪肉。伯爵夫人对她往日的侍女始终恩深义重。一天,也许是为了作个纪念,她又送她一辆旧式小型旅行马车。莫罗把马车油漆一新,用两匹好马来拉,同他妻子坐了出游。再说,这两匹马在园地里也可以派用场。除此以外,总管还有他自己的坐骑。他在园里的耕地足够养活他的马匹和他手下的工人;园里可以收三十万捆上等干草,伯爵随便说过一声,至少要收十万捆,于是帐上就只登记十万。用不完的干草,他卖掉一半,也不上帐。他大手大脚地用园里种植的东西喂养他自己的家禽、鸽子和奶牛;不过牛粪马粪也可以用来给园里的土地施肥。这些揩油沾光的做法,说起来也都情有可原。总管太太有一个园丁的女儿侍候,既当女仆,又当厨娘。一个饲养家禽的女工,既管牛奶房,又帮着收拾房间。莫罗还雇用一个名叫勃罗雄的退伍老兵,帮他洗马,干些粗活。在内尔维尔,绍弗里,丽山,马伏利耶,普雷罗尔和努人间喜剧第二卷万泰尔,这位美丽的总管太太到处都被人奉为上宾,人家不是不知道、就是装作不知道她的出身,因为莫罗能够帮人大忙。他仗着主人的势力,能做一些在巴黎看来是微不足道、而在乡下却是了不起的大事。一年之内,靠了他的关系,丽山和亚当岛的司法官得到任命,总护林官没有免职,丽山的军需长得到了荣誉勋位十字勋章。因此,有钱人家设宴待客,莫罗夫妇没有一次不是座上的贵宾。普雷勒的本堂神甫和镇长,每天晚上都来莫罗家打牌。如果不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要把自己的家变成一个这样舒服的安乐寓,那真是谈何容易!一个贵妇人的女仆,如果有几分姿色,而且又会撒娇,结婚之后,总是喜欢模仿她的女主人,所以总管太太也把伯爵夫人的那一套照搬到乡下来了。她穿的是价钱奇贵的半统靴,而且只有天气晴朗的时候才不坐车出门。虽然她丈夫只给她五百法郎买化妆品,但这个数目在乡下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尤其是在使用得当的时候。因此,这位头发金黄、容光焕发的总管太太,虽然将近三十六岁,还是显得娇小玲珑、苗条可爱,尽管生了三个孩子,还在故作少女的姿态,装出王妃的派头。当她坐着马车到丽山去的时候,如果碰到一个外乡人问道:“这是谁呀?”要是有个不识相的本地人回答说:“这是普雷勒的总管太太,”莫罗太太准会气得要命。她喜欢人家把她当作堡邸的女主人。在乡下,她喜欢装得象个贵妇人一样,以老乡的保护人自居。事实也已证明,她丈夫在伯爵面前说话能起作用,有点产业的人都不敢小瞧她,在农民眼里,她更显得是个大人物了。再说,艾斯黛尔(这是她的芳名)从来不管田产的事,就象证券经纪人的妻子不管证券交易一样,人间喜剧第二卷甚至连家务和财务也都要靠丈夫。她相信他有办法,万万没有想到,这样过了十七年的美好生活,还会受到什么威胁。可是,一听到伯爵打算修复豪华的普雷勒公馆,她觉得形势不妙,好景不长,就怂恿她的丈夫和莱杰暗中勾结,以便搬到亚当岛去住。在她旧日的女主人跟前,她又得恢复几乎是女仆的从属地位,那实在是太难堪了。再说,她的女主人看到她在小公馆里模仿贵妇人的体面生活,也会笑话她的。雷贝尔家和莫罗家结下不可解的冤仇,是因为德·雷贝尔太太刺到了莫罗太太的痛处。雷贝尔家刚到这里的时候,莫罗太太怕这个娘家姓德·科鲁瓦的贵妇人一来,就会贬低她自己的地位,于是首先恶语伤人。德·雷贝尔太太也不示弱,向全乡人泄露了,也可能是揭穿了莫罗太太的老底。女仆这两个字立刻不胫而走,口口相传。在丽山、亚当岛、马伏利耶、香摈、内尔维尔、绍弗里、巴耶、穆瓦塞勒,那些看见莫罗一家就眼红的人,哪能不散布流言蜚语?结果雷贝尔太太点起的这一把火,不少火星都落到莫罗家里来了。因此四年来,雷贝尔夫妇一直受到漂亮的总管太太排挤,受到莫罗一伙的恶意攻击,要不是报仇的念头支持着他们,在这个地方他们是待不到今天的。莫罗夫妇和建筑师葛兰杜关系很好,他们得到葛兰杜的通知,不久要来一位画师,给大画家施奈尔刚绘完的壁画的边缘加绘一些花草图案。施奈尔推荐的画师,就是和弥斯蒂格里同来的那个旅客。因此,两天以来,莫罗太太一直处在临战状态,可以说是引颈相望。一个艺术家在几个星期之内都要和她同席,当然会要增加开销。施奈尔和夫人住在公馆人间喜剧第二卷里的时候,伯爵有过吩咐,要把他们当作伯爵大人一样款待。葛兰杜是和莫罗夫妇同席用餐的,他对这位大艺术家表现得如此崇敬,结果总管也罢,他的妻子也罢,对大画家都不敢随随便便,不拘礼节。加上当地的贵族阔佬,个个大摆宴席,争先恐后邀请施奈尔夫妇赏光,因此,莫罗太太对于座上客中有位画家,也非常引以为荣,就在地方上大吹大擂,把她所等待的画师,说成是一个能和施奈尔分庭抗礼的大艺术家,借以抬高自己的身价。这位漂亮的总管太太在头两天已经换过两次新装,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是不要以为她就只有这两手,既然明知星期六艺术家要来吃晚饭,她怎么会不留一手花样翻新的高招呢?所以她就穿上古铜色的半统皮靴和苏格兰细纱袜,一件细条子的粉红长裙,腰间束一条有金扣的粉红雕花皮腰带,颈上挂一个小小的金质十字架,赤裸的胳膊上戴着丝绒花饰(德·赛里齐夫人也是这样袒露出她美丽的双臂的),这样一来,莫罗太太看起来就象是一位巴黎上流社会的贵妇人了。她还戴上一顶漂亮的意大利草帽,帽子上装饰着一束纳蒂埃花店买来的玫瑰,帽缘下露出珠帘似的金黄鬈发。她吩咐厨房做一顿精致的晚餐,再看了一遍房间里的陈设,然后装作散步似的走到大院的花坛前面,在马车经过的时候,恰好象堡邸主妇似的亭亭玉立在那里,头上还撑一把小巧玲珑的阳伞,阳伞也是粉红色的,里面衬了白绸,边上还有流苏。一见皮埃罗坦把弥斯蒂格里的千奇百怪的包裹搬进公馆的门房,而没有看到一个旅客露面,艾斯黛尔失望而归,懊悔她又白白地打扮了一番。象大多数存心打扮得象过节的人一样,她也闲人间喜剧第二卷得无聊,只好待在客厅里捱时间,等待丽山班车。班车虽然是下午一点钟才从巴黎出发,却只比皮埃罗坦晚一个钟头就经过这里。于是她又折回家去,却不知那两位艺术家此刻正在郑重其事地梳洗打扮哩。原来那位年轻的画师和弥斯蒂格里向园丁打听过情况,听到园丁对漂亮的莫罗太太赞不绝口,两个人都觉得必须好好化化妆(这是画室里的术语),就穿起他们最高级的服装来,准备去总管家登门拜访。带他们去的是莫罗的大儿子雅克,他是个胆大包天的孩子,穿着英国式漂亮的翻领上衣,放假期间住在他母亲当家作主的领地上,真是如鱼得水。“妈妈,”他说,“施奈尔先生介绍的两位艺术家来了。”客人意外的光临使莫罗太太格外高兴,她站起来,叫儿子给客人把椅子挪上前,就开始卖弄风骚了。“妈妈,小于松也来了,和爸爸在一起,”孩子在母亲耳边又说了一句,“我去给你把他带来……”“别忙,你们先一起玩玩吧,”他的母亲说。仅从别忙这两个字,两个艺术家就看透了他们同车来的小旅伴是个微不足道的客人,这里面还透露出一个后母对继子的厌恶情绪。的确,莫罗太太结婚已经十七年,不会不知道总管对克拉帕尔太太和小于松的一片深情,她对这母子二人恨得如此露骨,连总管以前都不敢贸然把奥斯卡叫到普雷勒来。“我的丈夫和我,”她对两位艺术家开口说,“我们是你们二位的东道主。我们很喜欢艺术,尤其喜欢艺术家,”她故作献媚的姿态,接着说道,“因此,请你们在这里不必客气。在人间喜剧第二卷乡下,你们二位知道,大家都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惯了的,否则,那就太没有意思了。我们曾经招待过施奈尔先生......,,弥斯蒂格里调皮地瞧瞧他的同伴。“你们当然认识他罗?”艾斯黛尔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谁不认得他呢,夫人!”画师答道。“他是个吓吓有名u的大人物,”弥斯蒂格里接口说。“葛兰杜先生提到过您的大名,”莫罗太太道,“可是我......,,“约瑟夫·勃里杜,”画师答道,他急于弄清楚他在和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打交道。弥斯蒂格里对漂亮的总管太太说起话来以东道主自居的口气,心里开始起了反感;但是他和勃里杜都在等着看一个泄漏天机的姿式,等着听一句暴露本来面目的言语,就是那种狗嘴里装象牙似的不伦不类的字眼。画家对可笑的人物是天生的冷眼旁观者,他们一见可笑的形象,立刻抓住不放,把它当作画笔的饲料。这两个艺术家头一眼就看见了艾斯黛尔的粗手大脚,原来她是圣洛附近的农家姑娘;然后,她一不小心又漏出了一两句女仆的口头禅,遣词造句,也和高雅的服装不太相称,于是画师和他的学徒马上抓住了孤狸尾巴;他们只递了个眼色,就彼此心照不宣,假装正正经经地和艾斯黛尔谈起话来,这样,他们可以称心如意地在这里住些日子。“您喜欢艺术,夫人,说不定您自己对艺术也很有修养①应该是“赫赫有名”,弥斯蒂格里故意说成“吓吓有名”。人间喜剧第二卷吧?”约瑟夫·勃里杜说道。“不。我受的教育虽然还不算太差,但到底是商业性的;不过我对艺术的感情非常深厚细致,连施奈尔先生画完一张画,都要我去提提意见呢。”“就象莫里哀请拉福蕾提意见一样,”弥斯蒂格里说。莫罗太太不知道拉福蕾是个女仆,竟然欠身答谢,这暴露了她的无知,简直把挖苦当作恭维了。“他怎么没有提出给您描一描?”勃里杜说道,“画家看见美人,总是馋得神魂颠倒的啊!”…咬一咬,u’这是什么意思?”莫罗太太好象一个受到冒犯的女王,怒形于色地质问道。“这是画室里用的字眼,我们勾个头像,就说是画一幅素描,”弥斯蒂格里委婉地解释道,“我们只画美人的头像,因此俗话说:恨不得一口把美人儿咽下去!意思就是她美得可以入画。”“原来这个字眼还有来历!”她说道,并且卖弄风情地向弥斯蒂格里飞了一个媚眼。“我的学生莱翁·德·洛拉先生,”勃里杜说,“画起像来真是惟妙惟肖。美丽的夫人,如果趁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他能够给您留个纪念,画下您令人神魂颠倒的头像来,那真是他莫大的幸福了。”约瑟夫·勃里杜对弥斯蒂格里使了一个眼色,仿佛是说:①法语crouuer本意是嚼、咬,但也作“素描”解,莫罗夫人不匿绘画,因而误解。人间喜剧第二卷“好啦,再进一步吧!她已经有点意思了,这个女人。”看见这个眼色,莱翁·德·洛拉溜到长沙发上,挨到艾斯黛尔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她也就顺水推舟,让他握着。“啊!为了给您丈夫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夫人,如果您愿意让我偷偷地画上几次,那我一定使出平生的本领,画出超人的杰作来。您是多么美丽,多么娇艳,多么令人倾倒!……有您这样的模特儿,一个没有才能的画家也会变成天才!您的眼睛里有取之不尽的……”“我们还要把您亲爱的孩子们画进装饰图案里,”约瑟夫打断弥斯蒂格里的话头说。“那还不如画在我的客厅里呢,不过,那是不是不太合适?”她用卖弄风情的神气瞧着勃里杜说。“夫人,美人是画家崇拜的无冕之王,我们对她无不唯命是听。”“这两个人真是可爱,”莫罗太太心里想,然后问道,“你们喜欢逛逛吗?黄昏时候,晚饭以后,坐着马车,在树林里......,,“哈!哈!哈!哈!哈!”弥斯蒂格里每听一句,就发出一声心醉神迷的大笑,“这样一来,普雷勒不是变成人间乐园了吗?”“还有一个夏娃,一个金发的年轻美人作伴,”勃里杜跟着说。莫罗太太得意洋洋,正神游于七重天上,忽然象风筝一样,被绳子一拉,又回到现实生活中来了。“太太!”女仆象一颗子弹似的冲进来,口里喊道。人间喜剧第二卷“什么事,罗萨莉,谁教你这样不等叫唤就擅自进来的?”罗萨莉好象根本没有听见这句责问,就在女主人耳边说道:“伯爵先生到公馆里来了。”“他找我吗?”总管太太反问道。“不,太太……可是……他要他的箱子和他房间的钥匙。”“叫人给他好了,”她说时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来掩饰她的慌张。“妈妈,奥斯卡·于松来了!”她最小的儿子领着奥斯卡,口里喊道。奥斯卡睑红得象朵罂粟花,一见两个衣冠楚楚的画师,就不敢再往前走了。“你到底来了,我的小奥斯卡,”艾斯黛尔绷着睑说,“你怎么不去换件干净衣服?”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打量了一眼就说,“你穿得这样通遢,难道你母亲从来没有让你见过客人?”“啊!”弥斯蒂格里毫不饶人地说道,“一个未来的外交官应该有点家当呀!……两套衣服总比一套好些u。”“未来的外交官?”莫罗太太大声问道。这时,可怜的奥斯卡含着眼泪,瞧瞧勃里杜,又瞧瞧莱翁。“这是在路上开的一个小玩笑,”约瑟夫回答,他觉得奥斯卡怪可怜的,有心帮他渡过难关。“小家伙想跟我们一样开玩笑,他也大吹牛皮,”弥斯蒂①从俗语“两个主意总比一个好些”变化而来。390 人间喜剧第二卷格里毫不容情地说,“现在,他却好象驴落平川了u。”“太太,”罗萨莉又回到客厅门口说:“大人吩咐准备一桌八个人的晚餐,要在六点钟开饭。该怎么办?”在艾斯黛尔和她的头号女仆谈话的时候,两个画师和奥斯卡面面相觑,吓得手足无措。“大人,哪一位大人呀?”约瑟夫·勃里杜问道。“就是德·赛里齐伯爵大人,”小莫罗回答。“难道他也会坐公共马车来?”莱翁·德·洛拉说。“啊!”奥斯卡说,“德·赛里齐伯爵总是坐四驾大马车的。”“德·赛里齐伯爵先生是怎样来的?”当莫罗太太神魂不定地回到她的座位上时,画师向她问道。“我也莫名其妙,”她说,“既不晓得大人为什么来,也搞不清楚他来干什么。偏偏莫罗又不在家!”“大人请施奈尔先生到公馆去,”一个园丁来对约瑟夫说,“他请您赏光和他一起吃晚饭,也请弥斯蒂格里先生光临。”“糟了!”学徒笑着说。“那个在皮埃罗坦的马车上给我们当作大阔佬的就是伯爵。俗话说得好:踏破铁鞋无益(觅)处。”奥斯卡吓得呆若木鸡,一知道事实真相,他觉得他的嘴里比海水还要苦了。“你还对他胡说什么他的妻子有情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疾病哩!”弥斯蒂格里对奥斯卡说道。④这句成语原来是“受罪的灵魂”,法文“灵魂”和“驴”音近,“受罪”和“平川”形近。人间喜剧第二卷“你们说什么呀?”总管太太看着这两个艺术家边走边笑奥斯卡的样子,不禁叫了起来。奥斯卡好象雷劈了一般,目瞪口呆,一言不发,不管莫罗太太怎样质问,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地捏,拚命地摇,他仍然什么也听不进去。最后,莫罗太太一无所得,只好让他待在客厅里,因为罗萨莉又来叫她,说要桌布餐巾,要银质餐具,还要她亲自去督促下人执行伯爵吩咐办的杂事。仆人、园丁、门房和他老婆,大家全都穿梭一般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因为主人突然从天而降了。的确,伯爵在“地窖”下车之后,顺着一条他认识的小路往上走,早在莫罗之前,就已经到了护林人住的房子。护林人一见自己真正的主人,不禁愕然不知所措。“莫罗是不是在这里?这不是他的马吗?”德·赛里齐先生问道。“不在,大人;不过,他晚饭前要到穆利诺去,所以把马留在这里,等他在公馆里办完事再来。”护林人不知道这个回答的重要性。在目前的情况下,在一个明眼人看来,这等于证明了伯爵所怀疑的一切。“如果你还在乎你这个差事的话,”伯爵对护林人说,“你就赶快骑这匹马到丽山去,我要写个条子,你去交给马格隆先生。”伯爵走进房子,写了几个字,把字条折起来,折得不可能偷偷拆开而不被发觉,他一见护林人上了马,就把条子交给他。“不准对任何人提这件事!”他说,“至于你呢,太太,”他人间喜剧第二卷又对护林人的老婆说,“要是莫罗找不到他的马,觉得奇怪,你就对他说,是我骑走了。”于是伯爵匆匆朝花园走去,他作了个手势,花园的铁栅门就打开了。虽然一个人对宦海浮沉,感情起伏,算计失误,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到了伯爵这个年龄还能谈情说爱的人,对于背信弃义的事,反倒没有什么准备。德·赛里齐先生多么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受了莫罗的骗啊!马车到达圣布里斯的时候,他还以为莫罗不是莱杰和公证人的同伙,只不过是给他们拉了过去而已。因此,在客店门前,当他听到莱杰老爹和客店老板谈话的时候,他还只想好好申斥他的总管一顿,就宽恕他算了。奇怪的是,自从奥斯卡当众泄露这位拿破仑的行政官光荣地积劳成疾的隐私之后,他的心腹人的背信弃义行为反倒只成了一段不值得放在心上的插曲。如此严格保守的秘密只可能是莫罗泄露出去的,他不是同德·赛里齐夫人往日的侍女,就是同督政时代的美人嘲笑过他的恩人。因此,走上这条近路的时候,这位法兰西贵族议员,这位国家大臣,竞象个年轻人一般哭了起来。他已经流尽他最后的眼泪了!但一个人的各种感情同时受到这样厉害、这样沉重的打击,连这位如此沉得住气的大人物走进花园的时候,也显得象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了。当莫罗来问到他的马时,护林人的老婆回答说:“伯爵先生刚骑走了。”“谁呀!伯爵先生吗?”他大声问道。“德·赛里齐伯爵大人,我们的东家,”她说,“他说不定已经在公馆里了,”她又说了一句,免得总管多问。总管对这人间喜剧第二卷件事一点摸不着头脑,转身就向公馆走去。但是他马上又折了回来,因为他的东家不告而来,行动反常,他总觉其中必有缘故。他再来找护林人的老婆打听,把她吓坏了。她觉得自己在伯爵和总管之间左右为难,好象给老虎钳夹住一般,爽性关起门来,躲在房里,要等丈夫回家才肯开门。莫罗越来越心神不定,虽然他穿的是长统靴,也赶快跑到门房来,这才打听到伯爵正在更衣。他又碰到罗萨莉,她对他说:“大人请了七个客人吃晚饭……”于是莫罗朝自己的房子走去,忽然看见饲养家禽的女仆在和一个漂亮的年轻人拌嘴。“伯爵先生吩咐了,要请米纳的副官,一位上校!”这个可怜的女仆叫道。“我可不是上校呀,”乔治答道。“那您是不是乔治呢?”“什么事呀?”总管插进来说。“我叫乔治·马雷斯特,我父亲是圣马丁大街有钱的五金批发商,我是公证人克罗塔先生的第二帮办,是克罗塔先生派我到德·赛里齐伯爵先生这里来的。”“唁,我只是照大人吩咐的讲:‘如果有一个叫做采尔尼乔治的上校来了,就请他在接待室等一等。他是米纳的副官,坐皮埃罗坦的马车来的。”’“跟爵爷可不能随便闹着玩,”总管说,“去吧,先生……不过,大人怎么没有通知我就来了?伯爵先生又怎么会知道您是坐皮埃罗坦的马车来的呢?”人间喜剧第二卷“不消说,”帮办答道,“伯爵是和我同车来的,要不是一个年轻人客气地让座的话,他还得在皮埃罗坦的马车上当兔子呢!”“在皮埃罗坦的马车上当兔子?……”总管和饲养家禽的女仆叫起来。“我敢这样说,就是根据这个姑娘刚才讲的话,”乔治·马雷斯特又说。“怎么回事?……”莫罗问道。“啊!事情是这样的,”帮办大声说,“为了骗骗同车的旅客,寻寻开心,我捏造了一大堆关于埃及、希腊和西班牙的故事。因为我皮靴上有马刺,我就冒充骑兵上校,这不过是说来逗笑而已。”“我问您,”莫罗说道,“您说伯爵先生和您同车而来,您说说他的模样看。”“那好说,”乔治道,“他的睑红得象耐火砖,头发完全白了,眉毛却是黑的。”“那正是他!”“那我可完蛋啦!”乔治·马雷斯特说。“为什么呢?”“我拿他的勋章开过玩笑。”“那不要紧!他不会计较的,您说不定倒使他乐了。快到公馆去吧,”莫罗说,“我也要去见大人。伯爵先生是在什么地方和您分手的?”“在山坡上。”“我简直弄糊涂了!”人间喜剧第二卷“话说回来,我只是拿他开了开玩笑,并没有得罪他,”帮办自言自语说。“您来干什么的?”总管问道。“我带来了穆利诺的卖田文契,只等签字了。”“我的天!”总管叫道,“我真的莫名其妙了。”莫罗在他主人门上敲了两下,他听见门内说:“是您吗,莫罗先生?”那时,他觉得他的心简直跳得受不了。“是的,大人。”“进来吧!”伯爵换了一条白色长裤,一双精致的长统靴,一件白背心和一件黑上衣,上衣右边闪耀着荣誉勋位大十字勋章;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