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发表这十一封书信,但愿能为我们创造条件,有一天能在这里将它们重新公布出来。这位女子思想很有锋芒,看上去心地又很善良。在她的鼓舞下,可怜的私人秘书具有真正英雄气概的情感在这些书信中得到了充分表达。两颗自由的灵魂感到相互应和默契,每个人都通过自己的想象,把这些信件想得比实际上还要美好。因此,象一个吝啬电只靠银行的纸票活着一样,爱乃斯特全靠这些充满温情的信纸度日。在莫黛斯特心里,一开始,她为在一个颇有名气的人生活中卷起了波澜而感到快乐,为虽然相距遥远,但是自己成了另一个人生活的主要目标而感到快乐。现在,随之而来的,是深沉的爱情。爱乃斯特善良的心正好与卡那利的名气相互补充。可叹的是,常常需要两个人才能构成一个完美的情人,就象在文学上只有借助于几个性格相似的人的特点,才能构成一个舆型一样。“这个人在心灵方面大概合我的理想,可我又觉得爱那个人,他纯粹是感官方面的理想人物!”在沙龙里进行了亲切的交谈以后,这样的话,女人不是说了不知多少遍了么!这一段通信关系道路虽然曲折,但是已经将这两位恋人带到了“锦鸡岛”…。下面是莫黛斯特写的最后一封信,它已①锦鸡岛又名会谈岛,是法国和西班牙共管的比达索瓦河中一小岛。一六五九年在这里签订了比利牛斯条约,并议定了路易十四和玛丽·泰蕾丝的婚姻。人间喜剧第一卷经使人能遥望到这个岛屿了。书信十二致德卡那利先生请您星期日到勒阿弗尔来。中午一点的弥撒以后,您走进教堂,在教堂里转一、两圈,然后走出教堂。不要向任何人说任何话,不要向任何人提任何问题。您要把一朵白玫瑰花插在胸前的扣眼里。然后您就返回巴黎,您会得到答复。这个答复不会如您想的那样,因为我已经对您说过,我对将来还没有把握……可是,假如我根本没见过您就答应您,那我岂不是个真正的疯子么?见到您以后,我也可能拒绝您。但是不会伤害您:我一定继续隐姓埋名。这封信发出的时间,正是莫黛斯特和杜梅之间进行那场毫无结果的较量的前一天。这场较量,我们前面刚刚叙述过。那时,兴高采烈的莫黛斯特正在迫切地等待着星期天的到来。到了那一日,将要由眼睛来评判理智和感情到底谁对谁错。这是女子一生中一个最庄严的时刻,三个月的心灵交流又使这一时刻变得那样富于浪漫情调,最狂热的少女所殷切希望的也莫过于此了。除了她的母亲,其余所有的人都把这种因焦急等待而呈现出的迟钝麻木,当成是天真无邪的平静心情。无论家规和宗教的羁绊多么强大有力,朱丽·德·埃棠芝、克拉丽莎这样的人总是有的;象斟得过满的酒杯,稍有不同寻人间喜剧第一卷常的压力,酒浆便会溢出杯外的那种丰富的心灵,总是有的。莫黛斯特竭尽全力将自己感情洋溢的青春活力压抑下去,不让人看见自己的真面目,不是做得很出色么?还要加上一句,她时时记起她姐姐的遭遇,这比一切社会的阻力更有力量。姐姐象用钢铁武装了她的意志,她绝不背弃父亲和家庭。可是她内心却是怎样的思潮起伏啊!一位母亲怎么能揣测不到这些呢?第二天近午时分,莫黛斯特和杜梅夫人搀扶米尼翁夫人坐在花丛里一条长凳上晒太阳。盲老太太将她苍白而憔悴的睑转向大洋一边,吸进海水的气味,抓住在她身边的莫黛斯特的手。就在她盘问女儿的时候,她内心仍然斗争激烈:是谅解呢,还是训斥?她确实看出了莫黛斯特在恋爱。可是,正如那个假卡那利觉得她与众不同一样,母亲也觉得莫黛斯特是个例外。“但愿你父亲能及时回来!”她怀着母爱的温存说道,“如果他还迟迟不归,在他所爱的人当中,恐怕就只能见到你一个了!莫黛斯特,你再答应我一次,你永远不离开他,好吗?”莫黛斯特将母亲的双手托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一面回答道:“要我再对你说一次么?”“啊!我的孩子,我要求你这样做,是因为我自己就是为了跟随丈夫而离开了自己的父亲!……我父亲孤身一人,只有我一个孩子……上帝在生活中惩罚我,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呢?……我要求于你的,是你要按照父亲的心愿嫁人,在你的心目中给他留一个位置,不要为你的幸福而将他牺牲,始终让他生活在家庭之中。我失明以前,已经将遗嘱写好奇给人间喜剧第一卷他,由他来执行。我嘱咐他将他的财产全部保留起来,倒不是我对你有什么不放心,而是谁能相信一个女婿呢?女儿,你说我这样做是否合情合理呢?一瞥青睐定我终身。美貌是那么骗人的东西,对我倒是说了实话。可怜的孩子,如果你也遇上这种情形,你也和母亲一样为外表所吸引,偶然发现了一个男子,那你一定要让你父亲去仔细了解一下这个人,看看他品行如何,心眼好不好,原来的经历怎么样。向我发誓吧!”“没有父亲的同意,我绝不结婚!”莫黛斯特应答道。听到这个答复,母亲半天没说一句话。她那僵尸一般的面容说明,她正用盲人的方式,仔细琢磨着女儿答话时的语气,思考着这句答话。“你明白吧,我的孩子,”米尼翁夫人沉默良久以后,终于又开口说道,“卡罗琳娜的过失叫我慢慢受罪死去,你若是再出了毛病,你父亲就活不成了。我了解他,他会开枪自杀,对他来说,在人世间,就再也无所谓生趣和幸福了……”莫黛斯特离开母亲走了几步。过了一会才又返回。“你为什么离开我呀?”米尼翁夫人问道。“妈妈,你叫我忍不住流泪了,”莫黛斯特回答道。“好吧,我的小天使,亲我一下。在这附近,你谁也不爱么?……没有什么人对你献殷勤么?”她一直让莫黛斯特坐在自己膝上,心贴着心,这样问她。“没有,亲爱的妈妈,”小孤狸回答。“你能向我发誓吗?”“啊,当然!……”莫黛斯特高声叫道。人间喜剧第一卷米尼翁夫人再没有说什么,但她还是将信将疑。“不管怎么说,如果你自己相中一个丈夫,一定会让你父亲知道的吧?”她又说道。“这事我已经答应过我姐姐,也答应过你了,妈妈。我每时每刻都在手指上看到‘思念贝蒂娜吧!’这几个字,你说我还会犯下什么过失呢?……可怜的姐姐!”一听到莫黛斯特道出“可怜的姐姐!”几个字,母女间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母亲那无神无光的双眼,老泪纵横。莫黛斯特跪在米尼翁夫人面前,对她说:“原谅我,原谅我吧,妈妈!”但仍然止不住老妇人的泪水。这时候,善良的杜梅正迈着急促的步伐,爬上安古维尔小山的山坡。这在银钱总管的生活中,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往日,三封信带来了破产;如今,一封信又带回了好运。就在那天早晨,杜梅从一个来自中国海域的船长那里,第一次得到了他的东家、他唯一的朋友的消息。致原米尼翁商号银钱总管杜梅先生亲爱的杜梅:借着这艘船即将起航的机会,我给你写这封信。除非航海中有什么变故,此船到达后不久,我乘坐的船只也会随之来到。我不愿意和我这只船分离,因为对这艘船我已经习惯了。从前我对你说过:“没有消息,就是平安无事!”你见了这封信的第一句话,一定会欣喜若狂的。这句话就是:“我至少已经赚了七百万!”我这次将财产人间喜剧第一卷带回,三分之一是靛蓝染料,三分之一是伦敦和巴黎的有价证券,另外的三分之一是黄灿灿的金子。你给我寄的钱,使我达到了我自己原定的数目。我希望给我的女儿每人二百万,同时我自己也能过上舒适的生活。我为广州一些商号做鸦片批发买卖,这儿每一家商号都比我言十倍。你们在欧洲,简直想不到中国的言商该有多么言!我往来于小亚细亚与广州之间,从小亚细亚低价弄到鸦片,然后运到广州,全部卖给做鸦片生意的公司。最后一次远征,我到了马来亚群岛。在那里,我得以用鸦片制品换了这些头等货色的靛蓝染料。因此,我也许还可以多赚五、六十万法郎,因为我计算这些染料的价值时,只算了投进去的资本。我的身体一直很好,一点病也没生过。为自己的子女奋斗就是这样!从第二年开始,我就有了自己的“米尼翁”号,一艘可载货七百吨的漂亮双桅横帆船,用柚木造成,双层,铆钉全是铜的,一切房舱设备都按我的意思定做。这又值一笔钱。过着海员的生活,为做好生意进行各种活动,为了成为远洋航行船长一类的人操持各种大事,使我保持了健康的体魄。跟你谈这些,不就等于跟你谈我的两个女儿和我亲爱的妻子么!我希望,抢走了我的贝蒂娜的那个恶棍得知我破产的消息以后,会对她撒手,让迷途的羔羊回到我们的小别墅。这个孩子的嫁妆,难道不需要更加优厚么!这三年中,我家中三个女的和你,我的杜梅,你们四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我心中。杜梅,你也言了。除了我的财产以外,我还给你留了一份,数字可达五十六万法郎,我人间喜剧第一卷用汇票寄给你。我在纽约时就已经通知蒙日诺银号,由他们亲自支付给你。再过几个月,我就要与你们大家重逢,我希望你们身体都很健康。现在我告诉你,亲爱的杜梅,我之所以只给你一个人写信,是因为我想对我的好运气暂时保密,让你给我的天使们作些思想准备,准备享受迎接我归来的快乐。我对经商已经厌倦,我想离开勒阿弗尔。选两个女婿的事对我关系重大。我打算把拉巴斯蒂的土地和城堡赎回,凑成一宗每年至少收入十万法郎的长子世袭财产…,然后请求国王恩准,让我的一个女婿来继承我的姓氏和我的贵族头衔。我们因为富有的名声在外而遭到大祸,我可怜的杜梅,这你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桩祸事使我失去了一个女儿的声誉。这种事屡见不鲜:有一次我船上带了一个人回爪哇,他也是一位最不幸的父亲:这个可怜的荷兰巨商,家产有九百万,可是两个女儿都被恶棍夺走。我们两人在船上象孩子一样抱头痛哭。所以,这次我不希望人家知道我有多少财富。我将不在勒阿弗尔下船,而在马赛下船。我的副手卡斯塔努是个普罗旺斯人,从前给我家干过事,这次我也叫他发了一笔小财。他将按照我的指示去赎回拉巴斯蒂领地。我呢,通过蒙日诺商号作中间人,将靛蓝售出。我将我的本金存入法兰西银行,然后再回来见你们。只留下大约值一百万的商品作为公开的财产,让人家以为①一八一七年四月二十五日颁布的法律规定,要继承公爵头衔必须有三万法郎的年收入,伯爵头衔要两万法郎,男爵头衔要一万法郎。人间喜剧第一卷我的女儿每人只有二十万法郎。从我的女婿里,挑选一个配得上继承我的姓氏、我的家徽、我的封号的,和我们一起生活,这将是我的大事。我希望这两个女婿都象你我一样,经过考验,坚定忠诚,一定得是老实人。我的老朋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一分钟。我想,我那位心地善良、品德出众的妻子,你的妻子和你,你们三个人一定在我女儿周围修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樊篱,在给我留下的这个天使纯净的额头上,我可以印上充满希望的亲吻。贝蒂娜卡罗琳娜,如果你们已经设法补救了她的过失,也会时来运转。杜梅,我们一起打过仗,一起经过商,现在我们要一起务农,你将是我们的总管。这对你是否合适呢?我的老朋友,你对我的家人怎样行事,对我的成就是说出去还是缄口不言,由你自己作主。我相信你会小心从事。你觉得说什么合适,就说什么好了。四年中,人的性格发生多大变化都是可能的。我请你决断,因为我很担心我的妻子对自己女儿过分溺爱。再见吧,我的老朋友。请你告诉我的女儿和我的妻子,我没有哪一天不从早到晚在心底拥抱她们。过几天还会奇一张四万法郎的私人汇票去,那是给我的女儿和妻子的。你的东家和朋友夏尔米尼翁“你父亲到了,”米尼翁夫人对她女儿说。“你怎么看得出来呢,妈妈?”莫黛斯特问道。人间喜剧第一卷“只有给我们送这个消息,才能叫杜梅跑起来。”莫黛斯特因为堕入沉思,竞然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杜梅到来。“胜利了!”中尉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夫人,上校从未生过病,他回来了……他乘‘米尼翁’号回来了!这‘米尼翁’号是他自己的船,很漂亮,加上他对我说的船上的货,大概要值八、之十万法郎呢!可是他嘱咐你们一定要严加保密。咱们那个去世的小姑娘从前出的事,早就叫他伤透心了!”“他心里容得下一个坟墓了,”米尼翁夫人说道。“他说发生这桩祸事,就是因为家中豪言引起了年轻人的贪欲,我觉得这也十分可能……可怜的上校还以为能在我们中间重见那只迷途的羔羊呢……咱们自个儿高兴吧,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一点风声。如果可能的话,甚至对拉图奈尔也不要说。——小姐,”他附在莫黛斯特耳边说道,“给你父亲写一封信,把家里失去亲人和这件事带来的悲惨后果都告诉他,好叫他对于将要面临的可怕场面有个思想准备。我负责在他回到勒阿弗尔之前,将这封信交到他手里,反正他非路过巴黎不行。给他详详细细地写吧,你反正来得及。下星期一我大概要到巴黎去,到时候我把信带走……”莫黛斯特真怕卡那利和杜梅会碰到一块,她想上楼回房写信,并且推迟那个约会。“小姐,请告诉我,”杜梅拦住莫黛斯特的去路,极为谦恭地说下去,“您父亲与自己的女儿久别重逢时,您心里除了父亲走时您对他、对您母亲所怀的情感以外,是否没有任何其他的情感?”人间喜剧第一卷 313“我早已向我的姐姐,向我的母亲,也向我自己发过誓,我一定要成为父亲的安慰,父亲的幸福和光荣,而且——一定做到!”莫黛斯特向杜梅投过骄傲而轻蔑的一瞥,对答道,“知道父亲不久就要回到我们身边,我心里非常高兴。请您不要用侮辱性的怀疑来破坏我的快乐吧!一个少女的心要跳动,是阻挡不住的,您总不至于希望我是个僵尸吧?”她说道,“我这个人属于我的家庭,我的心属于我自己。如果我爱上了谁,我的父母会知道的。现在您满意了吧,先生?”“谢谢您,小姐,”杜梅回答道,“您算是让我拣回了一条命!不过,您即使打我的嘴巴,也完全可以叫我‘杜梅’嘛!”“你能向我发誓,”母亲说道,“你从未与任何一个年轻人搭过话,也不曾相互看过一眼吗?”“我可以发誓,母亲,”莫黛斯特象调皮的姑娘那样微微一笑,望着正在端详她的杜梅说。“她说不定在装蒜!”莫黛斯特进屋以后,杜梅高声叫道。“我的女儿可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母亲回答,“可她是不会撒谎的。”“那好,那咱们就放心吧!”中尉接口说道,“咱们就想着不幸已经与咱们了账了吧!”“这也是上帝的意志!”米尼翁夫人对答道,“杜梅,你会看到的。我却只会听到了……我的幸福里也带着不少忧愁呢!”此刻的莫黛斯特,虽然为父亲的归来感到高兴,可是也314 人间喜剧第一卷象佩莱特看到自己的鸡蛋摔碎了一样心中悲伤。…她所希望的财产远比杜梅宣布的要多。因为有了这位诗人,她变得雄心勃勃了。她在第二封信中曾向他谈过六百万这个数目。她希望至少也得有一半吧!两件高兴事使她心情激动,但因她相对说来比较穷,却又勾起她淡淡的哀愁。在这两种情绪的冲击之下,她坐到了钢琴旁。钢琴,这是少女的知心人,她们向它倾诉自己的愤懑、自己的向往,通过琴声的细微差别,将这些情绪一一表达出来。杜梅正在窗下散步,一面和他妻子聊天。他把他们财产的秘密告诉了她,问她有什么要求,有什么希望,有什么打算。杜梅夫人象她丈夫一样,除了米尼翁家的人以外,便没有别的亲人。夫妻俩决定,如果德·拉巴斯蒂伯爵到普罗旺斯去,他们也到普罗旺斯去居住。他们死后,莫黛斯特的哪一个孩子需要财产,就把他们的财产留给谁。“你们听听莫黛斯特弹琴吧!”米尼翁夫人对他们说道,“只有一个堕入情网的姑娘,才会没学过乐理却能谱出这样的旋律来……”房屋可以毁于火灾,财产可以沉入水底,父亲可以长途跋涉归来,王国可以崩溃,霍乱可以将整座城市吞噬,但是一个少女的爱情还会继续飞翔,就象大自然循环往复,就象①典出拉封丹寓言《卖牛奶的女人和牛奶罐》:佩莱特将牛奶罐项在头上,进城去卖牛奶,一路上盘算着用卖牛奶的钱买鸡蛋孵小鸡;卖掉小鸡以后再买猪;卖掉猪以后,再买母牛……。她得意忘形,奶罐从头上摔下,一切梦想都烟消云散。人间喜剧第一卷 315化学上发现的那种强酸…,如果地心不能将它吸收,它就会将地球蚀穿!下面就是莫黛斯特从自己的处境中汲取灵感而创作出来的小夜曲。虽然道里阿说要在他出版的第二卷印上这几节歌词,我们仍然很有必要将它分节写出来。原因是,为了配上曲子,年轻的女艺术家对原诗作了某些改动,打乱了诗句的顿挫。诗人自己修改作品往往改得十分巧妙,使有些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女艺术家的这些改动,则可能叫这些人大吃一惊。少女之歌醒来吧,我的心,云雀在歌唱,迎着太阳抖动着翅膀。不要再沉睡,我的心,紫罗兰已向上帝吐出 醒的芬芳!鲜花朵朵,生机勃勃,英姿飒爽,睁开眼睛,互相张望。花萼中露水点点,啊!一日的珍珠,可当明镜巧梳妆。空气清新,顿悟攻瑰天使①可能指硝酸。一八四0年前后,化学家库勒曼、德维尔等人正在研究硝酸。人间喜剧第一卷深友降临,祝福群芳;你看,姹紫嫣红,繁花朵朵,为她开放。醒来吧,我的心,云雀在歌唱,迎着太阳抖动着翅膀。再不沉睡了,我的心!紫罗兰已向上帝捧出哇醒的芬芳。既然排字技术的进步允许将曲谱排出,我们便将莫黛斯特的曲子展示如下,乐曲的表达美妙动人,其魅力不亚于人们赞赏备至的大歌唱家,这种魅力,任何排字技术,哪怕是象形的或有声的,也永远表达不出来。“真好听!”杜梅夫人说道,“莫黛斯特富有音乐天才,这是没说的了……”“她魔电附身了,”银钱总管大叫起来。母亲的怀疑已在他心中扎下了根,使他浑身颤抖。“她爱上谁了,”米尼翁夫人反复念叨。米尼翁夫人把这支歌作为不容置疑的证据,终于使银钱总管和她自己一样,确信莫黛斯特偷偷地爱上了什么人。银钱总管因东家即将归来以及在外几年卓有成就而产生的快乐心境,也一扫而光。这可怜的布列塔尼人下山回勒阿弗尔,到哥本海姆商号里续继干自己的活去了。回家吃晚饭以前,他从拉图奈尔家经过。在那里,他表示很为这件事担心,再次要求他们给予帮助。人间喜剧第一卷“对,亲爱的朋友,”杜梅离开公证人时站在他家门口说,“我和米尼翁夫人看法一致:她在恋爱,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其余的事,那就只有魔电知道了!我这回算名誉扫地了!”“别难过,杜梅,”小矮个公证人回答,“我们这些人团结一致,总抵得过这个小姑娘吧!而且,凡是恋爱的姑娘,在一定的时间内,总要干上一桩冒失事暴露自己的。今天晚上我们再商量商量。”就这样,所有对米尼翁家族忠心耿耿的人,又跟前一天进行那项实验以前一样忧心忡忡了。老兵还以为那项实验肯定具有决定性意义呢!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结果一无所获,这使杜梅的良心很受刺激。不猜出这个谜底,他根本不想动身到巴黎去领回自己的财富。对这些心地善良的人说来,感情比切身利益更加宝贵。此刻他们每个人都在想,上校回来,一见贝蒂娜死了,妻子瞎了,莫黛斯特若是又失去了贞洁,他很可能伤心而死。可怜的杜梅,他的绝望情绪深深感染了拉图奈尔夫妇,以致他们把当天上午送别儿子埃克絮佩上船去巴黎这件事都忘记了。等到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吃晚饭的时候,拉图奈尔先生、夫人和比查,又作出种种的假设,把这个问题翻过来掉过去想了许久。“莫黛斯特爱的要是勒阿弗尔的什么人,”拉图奈尔夫人说,“她昨天一定会浑身发抖的。所以,她的情人是在别处。”“她今天早晨还当着杜梅的面,向她母亲发誓来着,”公证人说道,“说她没有和任何人交谈过,也没有瞧过谁一眼......,,“那她是跟我的恋爱方式一模一样了?”比查说道。人间喜剧第一卷“你怎么恋爱的呢,我可怜的小伙子?”拉图奈尔夫人问道。“夫人,”小罗锅回答,“我一个人远距离单相思,差不多从这里到星星那么远……”“那你怎么办呢,傻瓜?”拉图奈尔夫人微笑着问道。“啊!夫人,”比查回答说,“我后背上那个东西,你们以为是鼓包,实际上那是我的翅膀套!”“啊,原来你的印章该这么解释啊!”公证人大叫起来。文书的印章是一颗星,在星星下面可以读到这么几个字:Fulgells,sequar!…这是德·沙蒂约内家族的铭言。“一个美人儿和一个其丑无比的女子,可能存有同样的戒心,”比查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莫黛斯特相当聪明,对于只因自己美貌而被人受慕,是要浑身发抖的。”驼背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再说他们之所以如此,完全是社会所造成。在大自然的规划中,弱者或者生不逢时的生命,就应该完蛋。脊椎骨弯曲或扭曲,使这些从外表上看低人一等的人,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眼光。这种眼光,神经流体比正常人堆积得多,而且就在神经流体形成和发生作用的中心,象一束光线一样进发出来,使人的内心世界变得非常丰富。这会产生很大的力量,有时通过磁性感应能够测出。但是最常见的情形,是这种力量通过精神世界的空间时便消失了。请你找找看,是否有哪一个驼背人不具有某项超人的本领!他们要么有机灵快活的天性,要么恶毒透顶,要么特别善良。正①拉丁文:闪闪发光的人哪,我永远跟随着你人间喜剧第一卷象艺术之神的手再巧,也不会唤醒工具的意识一样,这些其实得天独厚的生命,自己并不自觉。他们为了活下去,必须对各种障碍进行不间断的斗争。他们善于将力量集中起来去搏斗。如果在搏斗中尚未将力量消耗殆尽,他们便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比查的情况就是如此。大概就是由于这个缘故,许多迷信、民间习惯都由地精、可怕的侏儒、奇形怪状的女妖而来,拉伯雷称他们是从盛着稀有药剂和香膏的瓶中放出的怪物。所以,比查几乎完全猜透了莫黛斯特的秘密。何况他又是个无望的情人,随时准备送掉性命的奴仆,就象那些孤孤单单被抛弃在俄罗斯茫茫雪原上仍然高呼“皇帝万岁!”的士兵一样。他怀着好奇心,考虑自己如何单枪匹马而又出其不意地探得莫黛斯特的秘密。他们到木屋别墅去的时候,他跟随着主人夫妇,心事重重。因为他设下了一个陷阱,要逮住那个姑娘,可是又要让这个陷阱避开那些专注的眼睛、竖起的耳朵。这种方法大抵是相互对视一下,或是突然抓住一丝轻微的抖动,好比一个外科大夫,将手指伸到一个尚未发现的痛处以试探病人的反应。这天晚上,哥本海姆没有来,比查和杜梅先生搭档,对家是拉图奈尔夫妇。快到九点钟的时候,莫黛斯特走开,去安排她母亲上床睡觉的事。这时,米尼翁夫人和她的朋友们可以推心置腹地谈话了。这个可怜的文书,他也确信莫黛斯特爱上了什么人,而且为此而心情沮丧,于是对旁人的这场辩论,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正象前一天哥本海姆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毫不相干一样。“喂,比查,你怎么啦?”拉图奈尔夫人感到好生奇怪,便叫嚷起来,“你那样子,倒象死了爹妈似的……”人间喜剧第一卷听到这句话,弃儿顿时泪水夺眶而出。他的父亲是个瑞舆水手,将他抛弃。他的母亲也在医院里伤心而死。“世界上只有你们是我的亲人,”他哽咽着回答,“你们的同情和怜悯是至诚的,我不会失去这种感情,我永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