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地位同等的人,帕梅拉!你在信中那样肆无忌惮地评论我的品格,至少那时候你一定认为你是与我地位同等的人。”“先生,”我答道,“如果你没有让我有理由那样毫无顾忌,那我本来是不会那样做的。先生,您知道,原因在前,结果在后。” “你很善于诡辩,帕梅拉,”他说,“我们男人到学校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我们的才智生来就跟女人的相等,那么我们在受教育时就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免去许多辛苦了。因为天性教给你们女人的东西,我们男人经过长期工作与学习也是难以达到的。不过,”他继续说道,“我想,我可以冒昧地认为,你的才智应当一半归功于我,因为你是从我这里得到机会,对你的才智进行了无害练习的,这些练习无疑磨练了你别出心裁的巧思妙想。” “先生,”我答道,“如果这些您高兴称之为无害的练习我能免去不做,那么我真高兴能像甲虫那么愚笨。”“不过,帕梅拉,那样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热爱你了。”“不过,先生,那样我就会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和幸福快乐了。”“嗯,可能是那样,也可能不是那样,那时你就会给一位笨头笨脑的庄稼汉当老婆了。” “先生,那时我将会安乐满足,清白无邪,这比当一位公主但却不是安乐满足、清白无邪的要好。”“可能不是那样,”他说,“因为你长着那漂亮的面孔,我们一些捕捉狐狸的猎人,眼光敏锐,是会把你找出来的;尽管你有那些想入非非的念头(也许那时这些念头在你心中也不会很强烈了),但他们还是会跟那位庄稼汉的老婆寻欢作乐的,比我跟我母亲的帕梅拉在一起时要快乐得多。”“先生,”我说,“我希望你把事情完全看错了。我的爸爸妈妈从我婴儿时代起就把贞洁的道理灌输到我的心中。您的母亲,我亲爱、善良的夫人发现我明白这些道理,要不然我就不会荣幸地得到她的嘉奖了。啊,如果这位亲爱的夫人现在还活着该多好啊!” “唔,不过,”他迅速地重新说道,仿佛想飞快地离开这个话题似的,”在你巧妙策划逃走以后所写的那些东西,我一定要看。”“先生,如果我能阻止,您确实不应该看。”“最使我高兴的事,”他说,“莫过于发现在你所有的策划中,你说的都是实话;在你所有那些小小的诡计中,也很少故意说谎。现在,我希望你继续采取这种值得赞许的态度来回答我的问题那么就让我来了解一下,你是从哪里得到笔、纸张和墨水的呢?朱克斯太太警惕性很高,每次只给你两张纸呀。请把真实情况告诉我。” “我会告诉您,先生。原先我没想到我像现在这样需要它们;不过,当我离开您家的时候,善良的朗曼先生在我的请求下,把每样东西都给了我一些。”“是的,是的,”他说,“一定是善良的朗曼先生!你所有的同伙们,每一位都是善良的;而我那些忠于职守,服从我命令和服从我本人的仆人,你在信件中都把他们描绘成像魔鬼一样邪恶。” “先生,”我说,“希望您不要生气,按照您那些仆人实际所扮演的角色来看,难道您认为他们并不像我所描绘的那样坏吗?” “我不会忘记提出我的问题,”他说。“请告诉我,你把你的纸、笔和墨水藏在什么地方?” “先生,有些藏在这个地方,有些藏在那个地方;如果有一些被发现了,我总还会留下另外一些。”“你这就是个好女孩子!我喜欢你这种可爱的诚实态度。现在请告诉我,你所写下的其他东西,那些冒失无礼的日记,你把它们藏到哪里呢?”“先生,我必须请求您原谅我,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说,“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我要知道它们,我要看到它们!”“先生,您这个要求太难于接受了,”我说,“我坦率地说,只要我能做到,那我就不会让您看到它们。” 他这时坐下来,握住我的双手,说,“说得很好,漂亮的帕梅拉,我想你做得到!不过我不会让你做得到。快告诉我,它们在你的衣袋中吗?”“不是,先生,”我说,这时我的心都要跳到嘴巴里来了。“我知道你决不会彻头彻尾地撒谎,但却躲躲闪闪,含糊其辞!没有一位耶稣会会员能比你更狡猾的了①。现在请回答我,你衣服里面围在腰部的带子中有个口袋,它们也不在那口袋里吗?”“不在,先生,”我说。“它们不在你的胸衣里吗?”他问。“不在,先生,”我答道,“请别再问别的问题了,先生,请原谅,您问我许多次我也不会告诉您。” ①耶稣会:天主教的宗教团体,由西班牙人伊格内修斯·罗耀拉于1530年创建。安东尼·雪莉于1601年指责它的教旨含糊不清。 “哦,”他说,“我有个办法来对付你的不会。国外当犯人不肯招供时,就拷打他们,直到他们招供为止,我可以仿效这种做法。”“但是先生,”我说,“请问这种做法是合理、公道、正当的吗?我并不是个犯人。” “啊我的女孩子!”他说,“许多清白无辜的人都曾受到拷打。快让我知道它们在哪里,这样你就可以避免国外称为拷问的对待了。” “先生,”我说,“英国不实行拷打。我希望您不会把这种做法引进来。”“说得好极了!”这位不规矩的先生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英国,当犯人不肯向我们求饶时,我们可以作为一次极大的惩罚,把他们折磨死或折磨到他们求饶为止;因此,帕梅拉,如果你不肯说出,那你就一定会遭到这样的惩罚。” 我眼睛中满含着泪水。我说,“先生,这是很残酷的!很暴虐的!”“没关系,”他答道,“你知道,这只不过像一位魔鬼罢了。我对你已做了这么多你认为是穷凶极恶的事情,在这以后,我将进一步做的事情不应当使你感到吃惊。” “但是,先生,”我说(我极为害怕的是,他已有一些想法,认为那些信件是在我身上),“如果您要这样不讲道理地让我服从您,那就让我上楼去,把它们重新读一遍,看看在给您看过的信件之后我写了些什么。” “我要看到它们全部,”他说,“如果你已写到今天,那就到今天为止!或者至少到这个星期为止。但是,帕梅拉,请对我说实话,它们是在楼上吗?”我感到更为惊恐。他看到了我慌张的表情。“请对我说实话,”他说。“唔,先生,”我答道,“我有时把它们藏在花园中的干土里;有时藏在这里,有时藏在那里;那些在您手中的信件曾经在花园里的玫瑰树丛下埋了好几天。”“狡猾的女孩子,”他说,“这跟我的问题没有什么关系。它们不在你身上吗?”“如果我必须从墙毡后面把它们取下来,您是不是想要看看是在哪个房间?”“愈加狡猾了!”他说。“这是对我问题的答复吗?我已经在楼上和你内室里每个地方都搜找过,但却都没有找到;因此我要知道它们在哪里。现在,”他说,“我认为它们是在你身上;我这一生从没有脱过一个女孩子的衣服,但现在我要开始把我漂亮帕梅拉的衣服剥掉了;我希望我不要花多少功夫就会发现它们。”他开始拔掉我围巾上的别针。 我哭了,并抵抗着说,“您不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先生,请考虑一下!先生,请考虑一下!”“也请你考虑一下,”他说,“因为我要看这些信。但是,”这位邪恶的坏蛋(有什么人像这样卑劣的!)说,“它们也许是用袜带系在你的膝盖上;”然后他就弯下身子。我极为惊恐地跪在地上,但在几秒钟内却说不出话来。他看到我快要昏过去,似乎感到惊慌了。“如果我让你上楼去,”他说,“你能不能用你的荣誉担保,把它们拿下来,不要进行任何删节,也不要拿走一封信?”“我会把它们拿下来的,先生。”“用你的荣誉担保?”“是的,先生。” 于是他把我扶起来,让我上楼去,我一路苦恼地哭着。 我走进内室,在那里坐下来;我回忆起各种事情;想起要把信件交出去我忍受不了,想起要由我自己来把衣服脱掉(为了把信件从衣服中拆出来,是必须把衣服脱下来的)我也忍受不了,所以我就写了下面的一封短笺。 “先生, “我担心,对一位十分独断专行的先生进行劝导将会毫无意义。您极为非法地取得了对我的控制权,现在又极为粗鲁地行使它。我从您那里受到的对待简直忍受不了;我对今后还会遭受到的痛苦忧心忡忡,也难以忍受。先生,请让我恳求您,不要坚持我要履行诺言,那是您逼迫我许下的。不过,如果您一定要坚持,那么请允许我把时间推迟到明天早上,这样我可以把我的信件通读一遍,看看我交到您手中的东西哪些对我是不利的;如果一定要这样办,我将到那时把它们交给您,不作丝毫增补或减缩。” 不到半个钟头,他派朱克斯太太上楼来索取我已答应给予的信件;我把上面这个便条交她带给他。他读过之后,捎来口信说,我必须严格信守诺言,并容许我推迟到明天早上,但是我必须把他所期望得到的东西交给他,不要让他再次提出要求。 因此我就把衬裙脱下,心中十分痛苦地把信件拆出。我写下的东西数量很多,我将稍稍提一下它们的内容,因为我也许不能再得到它们供你们阅读了。 这些信件开始时叙述我从窗子中钻出去,把裙子和围巾扔进池塘。当我发现后门的锁已经换掉时,大失所望;我设法从门上翻越出去;但是砖头松动了,我掉落到地上,有几块砖翻滚下来,打到了我身上,使我惨重受伤;因为,亲爱的父亲和母亲,当时发生的情况就是这样。然后我叙述,当我发现不能逃走,又害怕今后会受到苛刻对待时,心中产生了十分邪恶的念头,曾想到投水自尽;我对这件事情进行了悲伤的反省。朱克斯太太发现我时是怎样对待我的。主人打猎时怎样几乎被淹死;尽管他对我不好,但我仍为他的危险担忧。然后我叙述朱克斯太太的邪恶报告,她用这来恐吓我,说要把我嫁给一位外貌丑陋的瑞士人,他将在结婚的那一天把我卖给我的主人。她对我说话的态度卑劣得像伦敦妓女一样。我看到为迎接主人来到所进行的准备工作,忧心忡忡。她怀疑我又要逃走时恶劣地对待我;主人令人恐惧地来到这里;他残酷地、十分残酷地对待我;朱克斯太太侮辱我。他妒忌威廉斯先生;卑劣的朱克斯太太教唆主人来糟蹋我。我把到这里为止的信件装到一个包包里,希望这会使他感到满意。但我担心他还不会满足,于是又把包含以下内容的信件装到另一个包包中。 他对我提出了建议,我抄了一个副本。他建议给我一包金子、华美的衣服、戒指、耳环,还有一个我说不出一年有多大收入的庄园;并给你们两人,亲爱的父母亲,每年五十英镑供你们生活;条件是我将成为他的情妇,同时还暗示,也许他在一年结束后会跟我结婚。所有这些建议全都是极为卑劣的。他还威胁说,如果我不依从,那么他不答应给我任何东西就来糟蹋我。接着是我复信的抄件。我在复信中怀着正当的嫌恶,拒绝了他的一切建议;但是我在结尾的时候,以尽量动人的态度请求他仁慈地宽恕我。接着我叙述他生气的态度以及朱克斯太太对此提出的邪恶建议。他试图让我到他的卧室中去;我拒绝前去。我与讨厌的朱克斯太太闲聊;她在闲聊中很邪恶,并使用了侮辱性的语言。我写了两张便条,仿佛要到教堂去,为他的改邪归正和我的安全无恙而进行祈祷,朱克斯太太把这两张便条抢走,并巴结讨好地拿给主人看。我的一个自白:尽管他恶劣地对待我,我却不能恨他。我为威廉斯先生感到忧虑。主人想出一个糟蹋我的可怕奸计;他穿着一位女仆的衣服,把自己乔装打扮起来,待在我的房间中,这位女仆是跟我与朱克斯太太同睡在一起的。我怎样由于昏迷过去而幸免于难。朱克斯太太在这桩糟糕透顶的事件中扮演了极为可恶的角色。主人在我处于险境时怎样似乎受到感动,并克制自己,没有实施他那卑鄙的阴谋。我在以后的一两天中怎样生病,以及他怎样表现得似乎和善亲切。他要求我宽恕朱克斯太太。在这之后,他怎样装出十分亲切的态度,在花园中向我粗鲁地提出要求,但是我逃避了。我怎样憎恨他。 然后我写到,他怎样表现得对我十分亲切;他称赞我,并使我对他终于弃恶从善产生极大希望。这在我心中产生了过分触动感情的亲切印象;虽然他曾经十分苛刻地对待我,但我开始担心我自己对他怀有好感。他怎样妒忌威廉斯先生;我怎样正当地阐明我的态度,消除他在这个问题上对我的怀疑。当他使我对他的善心好意抱着极大希望时,他怎样更为冷淡地离开了我。我在这个艰难的时刻发表了毫无顾忌的看法。 这些信件把事态的发展从星期四(我被监禁的第20天)叙述到星期三(我被监禁的第41天)。我决定在这里结束;因为接下去只留下星期四、星期五和星期六的情况需要进行叙述;星期四他动身到斯坦福去参加一个舞会,星期五是关于一位吉普赛人的古怪事情;今天是星期六,他参加斯坦福舞会以后回来了。但是如果他坚决要看我所写的一切东西,那么我今后将没有心情再拿起笔来了。 这两包信件我已准备好在明天早上对付他。我在信中写到他时确实一直是毫无顾忌的;但他本人应对那负责,因为我写的只不过是真实情况;我真但愿在我笔下他过去值得让我把他写成一位品德较好的人,这不仅是为了我的缘故,而且也是为了他的缘故。 星期日上午 我记得他曾给我捎来口信说,我必须把我的信件拿去给他,而不要让他再次向我提出要求。这是一件我迫不得已非做不可的事,我想我采取的态度最好是向他表明一下,我并不想故意不满足他的愿望,他派朱克斯太太来告诉我,他今天上午不去教堂,现已到花园里去;虽然我心情十分沉重,尽量忍耐着,但还是带着两包信去了。我走进花园时,看到他在一条人行道上走着,于是就挑了另一条人行道,这样可以不会显得太冒失无礼。 他很快就发现我,说,“帕梅拉,我昨天答应了你的请求,你是不是期待我来请求你履行你答应我的条件呢?如果你想到你的诺言和我对你善良的态度,那你为什么要走那条人行道呢?”瞧,他还说什么善良呢!我心里这样想。“先生,”我答道,一边穿过道路去侍候他,“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知道该不该打断您的沉思。” “这是真实情况吗?”他说,“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先生,”我答道,“我毫不怀疑您有时有很好的想法,虽然那不是对于我的!”“我真但愿,”他说,“我不像现在这样把你想得这么好才是。但是信在哪里呢?我敢说,你昨天是把它们放在身上,因为你在那些现在我这里的信中说,你担心你如果没有逃走会被搜查,所以你将把你所写的信埋在花园里。”他又说,“这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借口来搜查你;昨天我对我自己生气了一整夜,后悔没有把你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剥掉,直到我找到这些信件为止。现在我希望你到这里来,最好是决心愚弄我,而不是爽爽快快地把它们交给我;因为请你相信,我巴不得还是由我本人把它们找出来。” 我不喜欢这种谈话方式;我想最好是打断它,于是就把第一个包包从衣袋中抽出来,“先生,”我说,“既然您不能原谅我,非要我拿给您看不可,那么这就是您要的一包信;它叙述了我企图逃走但却徒劳无效的经过,以及这一企图几乎要产生的可怕后果;一直到您向我提出的那些邪恶的建议条款。至于在那以后所发生的一切情况您都已了解了。” 他正要开口说话,但我想转移他的念头,除了那个包包之外,不让他想得到更多的信件,就说,“先生,我在信中毫无顾忌地对您进行了评论,当您读到这些段落时,我必须请求您多加包涵,并请您考虑到当时的各种原因。如果您愿意原封不动地把它们退还给我,那将是十分宽宏大度的,我将认为这是个极大的恩惠,而且是个良好的预兆。” 他把包包拿过去,立即启了封。“别再谈你的预兆了!”他答道。“这使我感到很遗憾,”我很严肃地说道,并正要走开。“你现在到哪里去?”他问。“我到屋子里去,先生,这样您可以不受打扰地阅读它们(因为您要阅读它们)。”他把它们放进衣袋,说,“除了这些之外,你还有更多的信件。我相信你有。请老实告诉我。”“我承认我有,先生。但是它们所包含的内容您跟我了解得一样清楚。”“但是我不了解你对事情的看法。因此,如果你不想由我本人来搜找它们,那就把它们给我吧。”“唔,冷酷无情的先生,如果一定要这样,那么它们就在这里。” 于是我从衣袋中取出第二个包包,像前一个包包一样,它是封好的,上面还有以下的题词:从那邪恶的建议条款起,中间叙述那插劣的企图,直到星期四,我被监禁的第四十二天为止。“是不是上个星期四?”“是的,先生;现在您好像决心要看我所写的一切东西,这样我将寻找其他方法来消磨时间了。” “我要求你务必继续写下去,”他说,“你可以相信,在这些信件之后,除非发生十分异乎寻常的事情,否则我将不会再问你要任何信件了。如果你肯写信给你父亲去索取那些信件来让我阅读,那么我很可能会把它们全都退还给你。因此我希望你会那样做。” 这个希望稍稍鼓励我继续把我的日记潦潦草草地写下去;但是,为了防止发生最坏的情况,当它们积聚到相当多的数量时,我会想出个法子把它们藏起来;这样我就可以说,它们不在我身上,但要是先前我这样说,那就不是说实话了。 然后他把我领到池塘旁边;他在那个斜坡上坐下,让我坐在他身旁。“喂,”他说,“这就是你的策划中的部分场面,也是你狡猾地把一些衣服扔进去的地方,因此我将在这里看看你对这一部分的叙述。”“先生,”我说,“那就请让我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走走;因为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忍受不了。”“别走远了,”他说。 当他读到我猜想是我叙述砖头落到我身上的段落时,他站起来,走到后门,看看墙上损坏的部分;因为至今还没有把它修好;接着他一边继续阅读,一边朝我走来;然后他把我的手拉过去,放在他的胳膊下面。 “啊我的女孩子,”他说,“这是个很动人的故事。这是个不顾死活的企图;如果你真逃出去了,那你就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因为你要走的道路是很糟糕、很荒凉的;而且我已采取了一些措施,不论你想要到哪里去,我都一定会把你弄到我手中的。” “先生,我所冒的一切危险,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跟我所担心的事情比起来,都算不了一回事。恳请您根据这一点来判断——”“想入非非的女孩子!”他打断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接着继续读下去。 他读到我关于上帝使我能逃脱危险的想法时,十分严肃。他读到我对投水自尽一事的反复思考时,说,“请轻轻地走到前面去,”然后好像很受感动,把脸转了过去,背着我;我为这个良好的迹象祝福,并开始对他看到我这部分伤心的经历不那么后悔了。 他读完我从我自己软弱消沉的情绪中逃出时的一些想法和感想以后,把信件放进衣袋,挽着我的腰,说,“啊,我亲爱的女孩子!我读了你这悲伤的故事,心中深受感动。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可能发生的事情,那我确实会伤心断肠。我看你受到了过分粗暴的对待;你在那危险的时刻经受了考验,真是幸运。” 然后他亲切地把我搂在怀中。“我说,我的帕梅拉,让我们从这可恶的池塘边走开吧,我再也不能高高兴兴地看见它了。过去由于我不能以爱来感动你,”他又说,“我就想以恐怖来吓唬你,使你只好服从我的意愿;朱克斯太太对我也太顺从了,到头来几乎都要把我这女孩子的命给断送了。” “啊先生,”我说,“我有理由为我亲爱的父母亲、为善良的老夫人祝福,是他们让我受到了宗教的教育;要不是这个缘故,我已不止一次地试图采取那悲观绝望的行动了。有些可怜的人被沮丧的情绪所征服,眼中又不畏惧上帝,结果就抛弃了自己的生命,让它归于毁灭,我对这并不奇怪。” “请吻我一下,亲爱的女孩子,”他说,“请对我说,你宽恕我把你投入这么深重的危险与痛苦之中。如果我的思想保持着现在这个状态;如果我看完你以前所写的信以及我衣袋中的这些信之后没有理由来改变我现在的看法;那么我将作出努力,不顾社会的指责,让我的帕梅拉为她所遭受的苦难得到补偿,这些苦难都是我给她造成的;只要我这一生有能力,我一定会这样做。” 这时候我所感到的快乐情绪,简直压制不住。但是,当一个意想不到的巨大幸福展现在一个人眼前,而这幸福又难以确定时,忧虑往往总是与希望交织在一起的。这时我心中想到了假结婚,“啊先生,”我说,“你嘱咐我期待什么呢?您可怜的仆人决不希望遭人妒忌,并让您丧失荣誉!因此,先生,请允许我回到我的爸爸妈妈那里去,这就是我应该提出的全部要求。” 他突然暴跳如雷。“当我甘心乐意作出让步的时刻,难道你就这样回答我吗?拘泥呆板、刚愎自用、不合时宜的帕梅拉!滚吧,别出现在我眼前;就像你处在痛苦状态时知道怎样行事一样,你也得知道,当出现充满希望的前景时,你该怎样行事。在你明白这一点之前,别让我对你产生丝毫好感。” 我大吃一惊,本想要说话,但他却跺着脚,说,“滚吧,我告诉你。我不能忍受这种想入非非、荒唐可笑的愚蠢。” “我只说一句话,”我说,“先生,我求求您,我只说一句话。” 他怒气冲天地从我身边转开,从另一条小路走去。我怀着十分沉重的心情,走进屋子。我担心我确实是愚蠢地不合时宜;但是如果这是他玩弄的一种手腕(我怕是这样),用这来为假结婚鸣锣开道(毫无疑问,他心中充满了各种打算),那么我想我就没有太多需要自责的地方。 我上楼到我的内室中,写了这么多。直到午饭准备好的时候,他一直在踱着步,此刻正坐下吃饭。朱克斯太太告诉我,他专心致志地想着心事,显得很不高兴;她问我,对他做了什么事了? 现在我又害怕见到他了!我的忧虑不安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三点钟 他还在极大的暴怒之中。他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旅行用的四轮轻便马车准备好。我纳闷,接着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我确实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请看,地位高贵的人是多么专横跋扈!那些身份显赫的人们要光火时,地位低微的人就不应该插进去说一句话!一个地位不相等的年轻姑娘即使是跟这样一个人结了婚,她的日子又将会多么难过!善良的老夫人,他亲爱的母亲,最初就把他惯坏了。我听说,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不许任何人指责他或反驳他,因此他不惯于受人管束,也不能容忍对他激烈的意愿有丝毫违抗。这是地位高贵的人们该享有的一种福气!他们以出身和财产自豪,并由此得到许多好处。 就是如此,就是如此!这要到哪里才能结束啊!朱克斯太太刚才从他那里到我这里来,说,我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宅第!“好吧,”我说,“但是,又要把我拉到哪里去?”“嗯,您的家,”她说,“到您的爸爸妈妈那里去。”“会是这样吗?”我说,“不,不,我怀疑,我哪会有那样幸福!毫无疑问,现在又在策划什么恶劣的阴谋了!肯定是这样!一定是的,朱克斯太太,”我说,“他没有找到一个比你更坏的女管家!” 你们不难想到,她十分生气,嘟嘟囔囔地从我身边走开了。 她又上楼来了。“你准备好了吗?”她说。“哎呀我的天哪!”我说,“您真性急;我听到这件事还不到一刻钟。不过我很快就会准备好;因为我要带走的东西很少,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需要告别的要好朋友会耽误我。”然而,我却像一个傻瓜一样,情不自禁地哀声痛哭起来。“请到楼下去问一下,”我说,“我那些信件是否可以还给我?” 我不知道怎么去想,也不知道怎么进行判断;但是直到我跪在你们的面前,请求你们两人为我祝福之前,我决不相信我是要去跟你们团聚。他对我这样大发雷霆我感到很遗憾!我想我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我看到,马车已经拉出来了,马也拉出来了,丑陋可怕的科尔布兰德即将跨上马背。这一切将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我现在已完全准备好了;只等待着关于我的信件的答复。于是我把留下的几封信塞进胸间,可是我说过什么过分的话了吗? 第二卷 日记(续) 星期日夜间,将近九点钟 唔,亲爱的父母亲,我现在是在一个贫穷小村中一个小旅馆里,你们会相信吗?这个小村几乎像你们住的小村一样,我不久就会了解到它的名称。罗宾让我放心,他奉命把我拉到你们那里去。啊,希望他说实话,不要再欺骗我!不过由于没有其他事情好做,我就将以写信来消磨时间(我相信,如果我上床去睡觉,那么今天我将会彻夜难眠,连小睡一会儿也不会有)。我经历的事情是写到今天下午三点钟中断的,我将从中断的地方继续往下写。 朱克斯太太上楼来到我跟前,这样回答我关于信件的问题:“主人说,他还不想去读它们,因为唯恐信中所写的什么事情会使他感动,从而改变决心。但是,如果他认为值得一读,那他以后会把它们送到你父亲家里还给你。不过,”她说,“这里是我从你那里借来的钱;我觉得,我跟你的关系现在已完全结束了。” 她看到我哭,就说,“你后悔了吗?”“后悔什么?”我说。“不,我不能说,”她答道,“不过他一定是受到了你的冷嘲热讽,要不然他不会这样火冒万丈。啊!”她举起手,继续说道,“有个魔鬼附在你身上!但我希望现在将会把它打垮了。”“我也希望这样,”我说。“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朱克斯太太。” 她拉起吊窗,说,“我去喊罗宾来取你的旅行包;连人带东西一道走!我很高兴,你要走了!”“朱克斯太太,”我答道,“我不想浪费口音对您说什么话;不过,”这时我对她行了个很低的屈膝礼,“您对我所表示的这一切善言厚礼我衷心地感谢。因此,再见!请相信,我不会把旅行包带走;除了我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这些装在围巾里很少的一点东西(那是我随身带来的)外,我不会带走其他任何物品。”在这段时间中,虽然主人几次想要我穿其他衣服,可是我却一直穿我带来的衣服。然而我却把纸、墨水和笔收好,准备带走。 我下楼去;当我经过客厅时,她走进去,说,“先生,在这女孩子走开之前,您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吧!”虽然我没有看见他,但是我听见他回答道,“朱克斯太太,谁嘱咐您用这种态度把她称为这女孩子的?她触犯的只是我!” “请先生原谅,”这位女坏蛋说,“但如果我是先生,那我不能让她这样一根毫毛也没有损伤就走了,因为您为她耗费了多少心血呀。”“我以前就跟您说过,别谈这个了!”他说,“什么!我有充分证据,贞洁是她唯一引以自豪的东西。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让她丧失它呢?不,”他又说,“尽管她刚愎自用,荒唐可笑,但还是让她走吧;她保持清白之身离开这里是理所应得的,她应当那样。” 这些善良的话语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听后万分高兴,因此不自觉地推开门,跪在门边,两手交叉,向上举起,说,“愿上帝保佑先生!愿万能的上帝由于您这善良的态度保佑先生!我只要活在人世,就将为您祈祷;我的爸爸妈妈也将为您祈祷!” 他转身离开我,走进他的内室,把门关上。其实他不需要那样做,因为我本来也不会再走近他的! 我确实没有说过什么过分的话,竟会使他这样暴跳如雷。 我想我并不愿意离开这座宅第。你们能相信这点吗?我纳闷,我出了什么事啦?我感觉到一些十分奇怪的东西,我的心是多么沉重!我纳闷,我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了?但是他那善良的态度是多么出乎意料!我想原因就全在那里了!可是我仍旧有着一颗奇怪的心。我不能像古代那些口出怒言的以色列人那样,他们曾在埃及从事劳役,吃苦受难,但离开以后却渴望吃到埃及的葱头和大蒜①。啊,你这反抗作乱、难以控制的心,当我回到父亲那里时,我要为你这些奇怪的情绪严厉地责备你;如果我发现你那里有什么不应该有的东西,那么你看好啦,如果严格的节制、祈祷与苦行能够压低你的锐气,那我一定会那样做。 ①据《圣经》载,上帝帮助摩西和亚伦把以色列人带出埃及,到土地肥沃的巴勒斯坦去。因长途跋涉,带出的粮食全吃光了。以色列人抱怨说,“还不如死在埃及呢。”上帝就赐给他们一种叫做吗哪的食物。后来他们往红海那条路走,心中烦躁,想到在埃及能吃到鱼、黄瓜、西瓜、青蒜、葱头和大蒜,又口出怨言说,“为什么把我们从埃及领出来,叫我们死在旷野呢?”这些怨言触怒了上帝,受到了上帝的惩罚。 他最后那番善良的话语毕竟使我受到感动,我几乎但愿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就好了;不过我又想,听到他这些话,我还是很高兴的,为了他本人的缘故,我应当高兴地往最好的方面去想。 唔,我就这样走到马车旁边,就是这同一辆马车把我拉到这里来的。“罗伯特先生,”我说,“我又来乘车了!我只不过是身份高贵人们手中的一个漂亮玩具,一只听随命运摆布、可以随意打过来打过去的网球罢了。毫无疑问,您是奉命行事。”“是的,夫人,”他说。“别称我夫人,”我说,“对于我这样一个人,您也别立正脱帽了。”“如果主人没有嘱咐我对您不要失去敬意,我本会向您尽量表示我的情谊的。”“罗伯特先生,谢谢您的好意,”我心情激动地说。 我一进了马车,科尔布兰德先生就立即来到我跟前;他骑在马背上,身前佩戴着手枪,但也脱了帽子。“怎么,先生!”我说,“您也跟我一起走吗?”“一部分路程,”他说,这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我希望,这也是出于您的一片好意,科尔布兰德先生,”我说。 我现在不必向任何人挥手绢,也不必向任何人告别;于是我就怀着这颗奇怪的、不听话的心(我从来没有感到它是这么难以对付),听任自己沉思默想着。马车起动了。当我离开两旁有榆树的人行道进入大路时,我仿佛以为我一直在做梦呢。几个钟头以前,我自言自语道,我还深受主人的宠爱,他对我说了二十多种甜言蜜语,而且还对他给我带来的不幸宽厚地表示关切,但现在我仅仅由于说了不够慎重的片言只语,就在他发出通知一个小时之后被撵出了他的家门;他的亲情善意全都转变为一片怨恨的怒火!现在,从三点钟到五点钟,我已经离开几英里了!但是,我心想,如果我是前往亲爱的父母亲那里,那么我希望,一切又会重新好转过来。 男人的心是多么奇怪啊!不是所有男人,应该说得准确些,是指这些有身份的先生们。因为,善良的母亲,虽然你的家境贫穷,但是你却交了好运气;你一直与父亲相亲相爱而相互享受着幸福!不过,主人没让朱克斯太太说我的坏话,而且不屑采纳她那些不是正派女人所应该出的主意,这一点使我感到高兴。这位卑鄙的女坏蛋有着一颗多么邪恶的心啊!我不应该过多地咒骂男人们;尽管我认为主人是坏的,但还不及这位女人一半坏!毫无疑问,她准是个不信神的人,你们说对吗? 这里与其说是个小旅馆,还不如说是一个很不像样的酒馆。我们到达这个贫穷的小地方之后,就无法再往前走了,因为天很快就黑了;罗宾本来可以加紧赶路,但他没有那样做,他不得不尽量照顾他的马。 科尔布兰德先生和罗伯特都很彬彬有礼,我看他已把我的旅行包用绳绑在马车后面。我现在用不着它,但以后我不至于两手空空,一贫如洗了。 看来我已被彻底清除了!就像朱克斯太太所说,连人带东西一道走!唔,我的经历如果好好地叙述出来,一定会成为一部令人惊奇的小说。 十点钟 罗伯特先生刚才到我这里来,请求我吃些东西。我谢谢他,但说吃不下。我要他请科尔布兰德先生上楼来。他来了;他们两人都不肯坐下,也不肯把帽子戴上。对于我这样可怜的人,这是种怎么样的嘲弄啊!我问他们,是否可以告诉我一点实情,究竟会把我怎么办。他们两人都说,罗宾奉命把我拉到我父亲家里去,科尔布兰德先生则在离我父亲家十英里之内的地方离开我,然后到另一个宅第中去,等待主人到达那里。他们说时态度一本正经,因此我不得不相信他们。 但是罗宾下楼以后,另一位却说,第二天中午当我们在朱克斯太太亲戚家休息、吃东西时,他将有一封信要交给我。“可不可以请您行个好,今天夜里让我看看它?”我问。他拒绝了我的要求,但似乎很不愿意这样做,因此我希望不久能说服他。 很好,亲爱的父亲和母亲,在我答应严格保守秘密,并不会利用信中的内容以后,我已得到这封信了。我没有损坏封印,把它打开。这里是一份抄件: “长期以来你一直盼望着能与你的父亲与母亲在一起;当这封短笺到达你手中时,你已经在前去他们身边的路途中走得很远了。我希望今后想到你的时候,将会克制住自己,不受我对你爱恋之情的丝毫影响,这种爱恋之情一直藏在我这愚蠢可笑的心中。不过,我对你并不怀有恶意,我阻留你的目的已经结束了。有一个时候我曾有意抛开其他一切考虑,高尚正直地向你求爱,但你却没有以宽厚的态度对待我。在这之后,我无意让你不必要地跟我在一起哪怕多待一个钟头。 “我还要向你承认另一个事实——如果我不是像我现在这样与你离别,而是允许你继续待在这里,直到我读完你的日记(我毫不怀疑,你在日记中毫无顾忌地谈论到我),并听到你为自己所作的蛊惑性辩解为止,那么我担心,我恐怕就不能继续保持我的决心了。我坦率地承认,这就是我决定不见你、也不听你说话的理由,因为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宠爱你这一弱点。 “由于我愚蠢可笑的爱恋,很可能要让我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我已决定克制它。但我不能不说,我但愿能希望你不要考虑马上结婚,特别是,你不要嫁给那位可恶的威廉斯。不过,现在这一切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呢?只是因为我早已把你看成是我的妻子,而你又很快地摆脱了你的第一位丈夫;由于我宠爱你的这个弱点不是很快就能消失,因此我希望,为了纪念我,你不会拒绝遵守每一位正派女人失去丈夫时所要遵守的礼节,就是说,你将会对我的骨灰表示十二个月的敬意,虽然这仅仅是表示敬意而已①。 ①正派的女人在丈夫死去12个月内不再嫁人。B先生把自己比作帕梅拉死去的第一个丈夫,希望她在12个月内不要和别人结婚。 “我将信守诺言,把你的日记归还给你。我已为我的好奇心付出了十分昂贵的代价,如果你知道它们让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那你就可以认为,你本人已对我作了极为充分的报复了。 “我本来只想写几行字,但却已写成很长的篇幅了。我现在将设法让我散漫杂乱的心镇静下来,恢复理智,并不辞辛劳地去弥合你在我家庭所造成的裂痕;让我告诉你,虽然我能宽恕你,但我却永远不能宽恕我的姐姐和我家里的仆人们;我一定要在某个地方宣泄心中的怨恨。 “我毫不怀疑,你除了有必要为自己辩护外,一定会谨慎地克制自己,不会对我进行揭露;为了这个缘故,我但愿会得到你的原谅,我也将原谅我自己。因为我是,而且将永远是 对你感情深厚、表示良好祝愿的人” 当我估计会有什么新阴谋时,这封信使我深为感动。他在这里明白地承认,他对我有很高的评价,并解释了他对我采取严酷态度的原因。这么看来,这邪恶吉普赛人的故事似乎完全是虚构的,它简直已把我给毁了!啊亲爱的父母亲,请宽恕我!因为我伤心地发现,我的心过去对他太不公平,把他看得太坏了;现在我发现他能够做到十分坦率、十分富于感情,不仅如此,而且能够做到十分高尚正直,我完全被征服了。不过,我没有理由期望得到这样的好运气。但我确实必须向你们承认,这世界上除了他,我将永远不能考虑其他任何人了!你们会说,我太不自量了!确实是这样;但是我想,爱情并不是一件想有就会有的事情——爱情,我确实是这样说了!我希望它不要来,至少希望它不要发展到把我弄得十分焦急不安的地步!我不知道它是怎样来的,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它却像一个窃贼一样,偷偷地、偷偷地爬进我的心窝;在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它看来就像是爱情了。 由于为时已经过晚,而且我的命运已经这样绝对地、不可改变地决定了,所以我真但愿没有收到这封信,也没有听到他站在我这一边对那位卑劣的女人说话;因为那样一来,我就会由于十分幸运地从他故意策划的奸计中逃脱出来而感到庆幸了;但是现在,我可以说,我可怜的心已被弄得乱七八糟,我已经从我的监狱中逃了出来,但却再次成为一名囚徒了①。 ①指成为爱情的囚徒。 既然事实已是如此,我只好希望一切都会导向最好的结果;在你们谨慎的忠告和虔诚的祈祷下,我将能克服这个弱点。不过毫无疑问,我亲爱的先生,我将在比十二个月更长的时间内成为一名真正的寡妇,向您的骨灰表示敬意,而且不仅仅是敬意而已!啊这亲爱的请求!多么温柔亲切,多么情深意切啊!啊如果我曾是这个国家最高贵的公爵夫人那该多好啊!那样我就能够向他表示我的感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恩惠的重压下(它将把我压死),我感到万分痛苦;如果我真是一位公爵夫人,那么我将在整个一生中以我忠实的爱情、愉快的尊敬与服从来报答他的恩惠,否则我就将永远不能报答它了! 请宽恕吧!亲爱的父亲,我恳求你宽恕你们可怜的女儿!我多么伤心地发现,这考验对我是多么艰难啊!我年纪很轻,没有成熟,思想上没有防备,这些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成为原谅我的理由?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我也不懂得这样深受感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是我要祷告,我要听从上帝的意志以及你们良好的教导和榜样,我希望这将会使我战胜这艰巨的考验。 然而,啊,我这叛逆不忠、叛逆不忠的心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你怎么能事先不通知我,就要给我带来这样的磨难啊!你怎么能丝毫不跟你的女主人商量,就这样擅自成为一名傲慢的入侵者呢!不过对你的惩罚将是最先和最重的;唔,你这背信弃义的叛逆者!你曾经十分顽强地坚守岗位,抵抗住那极为猛烈的、公然的、我原以为仅仅是危险的攻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还没等向你劝降,你就整个儿非常软弱地向一位曾经苛刻对待过我的人认输投降了!你应当为此而受到惩罚! 归根结蒂,我对自身弱点的这一自白,一定不能拿给你们看,或者一定要把它从我所写的东西中撕去。〔备忘:我回家时,要考虑这件事。) 星期一上午,十一点钟 我们刚刚到达朱克斯太太亲戚经营的一个小旅馆。我最初受到的问候十分无礼——问我是怎么喜欢上那位乡绅的?我控制不住自己,说,“鲁莽无礼的女人,你开小旅馆,就是用这样放肆的态度接待旅客吗?”她说,她只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并请求我原谅;罗宾与科尔布兰德先生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十分恭敬地走上前来,再次请求我原谅。 科尔布兰德先生在这里,当着罗宾的面,把那封信正儿八经地交给了我;在这之前我已为了这个目的先把信退还给他了。我离开他们,像是要去读信的样子,实际上我确实是去读它,因为不论读多少遍也不会嫌多;虽然为了让我的心平静下来,我最好还是设法忘掉它。我在想,我没能给你们带回一颗完好正常的心,这是很遗憾的;但它除了对我之外,对其他任何人来说都是一颗诚实的心;因为它虽然是个邪恶的东西,却没有欺骗过其他任何人。 还有更加令人惊奇的事情呢! 我刚刚坐下来,想在继续赶路之前吃点东西,这时科尔布兰德先生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啊夫人!夫人!”他说。“主人的马夫到这里来了,人和马都浑身冒汗!”我的心是多么急速地跳动啊!又怎么了?我纳闷。还会发生什么事!他走出去了,不久带着一封给我的信回来,还有一封是附寄给他的。我把门关上,看到那封给我的信内容如下(说实在的,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我的帕梅拉,我内心在斗争,想着要克制我对你的爱情,但我发现完全徒劳无效。你走了以后,我鼓起勇气看了你的日记。在你经受了可怕的诱惑和跌伤之后,朱克斯太太对你恶劣的对待使我大为伤感;但我在一个地方读到,你听到我幸免被淹死的消息时,虽然我的死亡将会给你带来自由,我对待你的态度本会使你希望得到这样的结果(因为这是符合你利益的),但你却出乎意外地表白,你不计私怨地对我表示关怀;在另一个地方我读到,你令人极为愉快地承认,虽然你受到我对你各种冷酷的对待,但你却不能恨我,而且你的承认,是用非常可爱和天真的态度表达出来的,因此,我自以为我是可以让你爱上我的;我开始后悔跟你分手;但是,上帝是我的见证人!这决不是出自卑鄙可耻的动机,而是恰恰相反;特别是当我回想起你离开我宅第时的态度时,我就更加后悔莫及了;因为你在离别时为我祈祷,并感谢我对朱克斯太太的指责;你那优美悦耳的声音依旧在我的耳边回荡,使我回忆起来十分愉快。我虽然上了床,却无法休息;深夜两点钟光景,我从床上起来,命令托马斯自己赶快收拾一下,并把跑得最快的一匹马准备好,以便带着这封信去追赶你,这封信是我立即坐下来写给你的。 “现在,亲爱的帕梅拉,请让我请求你,在收到这封信之后,嘱咐罗宾把你拉回到我的宅第中来。我本想自己动身前去,高兴地陪伴你,同你乘坐在马车中一道回来,但我的身体确实很不舒服,无法前去,我相信那是因为我心中十分苦恼所引起的,尽管我内心很高傲,但我却担心,我要同我心灵的喜悦就这样离别了(我现在觉得,你是,而且一定是,我心灵的喜悦)。 “你如回来,对你的宽厚好意我将会多么感激,这是你无法想象的;但如果你不赞同我的意见,那么你也不受任何束缚,这一点你可以从我附寄给科尔布兰德的那封没有封上的信中看到。不过,我最亲爱的女孩子,请免去我跟随你到你父亲家里去时的窘迫心情吧;如果你继续往前去,我是一定要跟随你去的,因为我觉得,没有你我就无法生活下去。 “如果你是我心目中宽宏大度的帕梅拉(直到现在为止,你一直对我十分友善,尽管我不配得到它),那么请以你的依从,让我看到你性情中的又一个优点。请让我看到,你能宽恕一个人对你屡次进行的诱惑,这个人爱你胜过爱他自己。请让我从这一点看到,你在心中并没有爱上其他人。我还想请求你再做一件事来表示你对我的关心,就是由你派遣科尔布兰德递交一封信给你的父亲,请求他把那些你通过威廉斯寄给他的信捎回到我的宅第给你;你如同意,我将会十分感谢你。你可以代我请那位善良的人放心,一切都会有幸福的结局。当我那高傲的、也许是死板的怀疑消除之后,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实现我的诺言,并使你与我本人同样幸福;因为我一定是 你的,并且只属于你的” 星期一早晨,将近三点钟 亲爱的父母亲,你们对这封信将说些什么呢?我兴奋不已的心在跳动着,甚至还自我责怪说,他原是这样一位亲爱的男子,而我最近却谴责自己向他的爱情屈服让步。可是,啊轻信的人,请当心别太轻易受骗了,我自言自语道;我们希望得到的事情,我们往往就会过分轻易地相信。这桩假结婚的事情还没有得到澄清呢;朱克斯太太,这位卑劣的朱克斯太太!还可能教唆与影响这位主人的心;他心中的高傲,他对他地位的自豪感,可能又会冒上来;一个人在这样短短的时间里会把他表白过的爱情转变为他公然承认的仇恨,由于这种仇恨的结果,他竟居然把我如此不光彩地撵出了他的家,这种人一定是太反复无常,因而是不可信赖的;虽然他现在甜言蜜语,求我回去,但即使他现在用意是高尚的,他今后仍可能会故态复萌,然后可能会更有效地欺骗我和糟蹋我。因此,啊,你这轻信、不安、跳动着的祸根①,你这样轻易地就想相信你所希望得到的事情,现在我还不能宣判你无罪。我命令你比最近要更加高度地保持警惕,不要怂恿我盲目地跟随着你那谄媚取悦的冲动行事。 ①指她的心。 我就这样可笑地跟自己的心进行着对话;然而这颗心一直就是帕梅拉呀。 下面是主人给科尔布兰德先生的信: “我相信,忠实的科尔布兰德将会原谅我给他增添的麻烦。我在给您的这封信中附了一封给安德鲁斯姑娘的信:由于正当的理由,我在信中请求她,作为对我的恩情,中断行程,不要继续前往他父亲家里去,而是立即回到布兰登宅第中来;汤姆在什么地方赶上她,就请她从什么地方返回。我希望她会赏光,答应我的请求;但如她执意要执行原定的计划继续前进,那就请罗宾执行我给他的第一个命令。把她一直送到她父亲家的门口。如果她答应我的要求,愿意回来,她也许会给您一封致她父亲的信,请他把一些信托您捎给她;如果她这样做了,那么就请您把那封信送交给安德鲁斯先生;如果他把那些信交给您了,那就请您到这里来把它们交到她手中;如果她没有把这样一封信交给您,那么,只要她愿意考虑我的请求,就请您以她健康所能允许的速度,尽快陪同她回到这个宅第中来。 我是,等等。 “经再次考虑后,我想,如果安德鲁斯姑娘愿意交给您那封信,那就请汤姆带着她的信继续前去,并由您陪同她回到这里来。” 从这封信中看出,他对待我的态度是宽厚的。毫无疑问,我本人也不是一个不宽厚的人;我喜欢人们宽厚地对待我!当时我真希望在这种情况下能听取你们的指导。我想,我将会信赖他宽厚的态度,可是,这信赖是不是过分了?特别是一直以来我受到过他那样对待以后,我还能这样信赖他吗?这时我心中想到那位吉普赛人提供的信息。帕梅拉,我想,如果你回去了,假使他利用了你对他的信任,那么谁会来怜悯你呢?世界上的人们对于争论未决的案件,都是宁愿根据事件本身,而不是根据事件发生的原因来判断我们的行为。不过,如果他现在所怀的意图不高尚,那么不论我愿意不愿意,他都可以命令科尔布兰德与罗宾把我拉回去。假如我愿意继续前往父亲家里去,那么看起来我是不是像他所说,已经受上了另一个人呢?要是他打算用高尚的态度对待我,那么在我这方面至少可以表示的是,我对此表示的,还有,我的心并没有爱上别的人,这样我就可以用爱情与尊敬来报答他高尚的意图。他是一位身份高贵、财产富有的人,如果他不顾自己的身份,宁肯选择他可怜的仆人,而不选择那些身份高贵、财产富有的千金小姐做他的妻子,可是在他作出这样的决定以后他却不能肯定,他的仆人将爱他胜过爱世界上其他所有男子,那对他来说无疑是相当难以忍受的。我在上面已经指出,当他可以强迫我时,他却宽厚地让我来自由作出决定。他还请求我免去他跟随我到我父亲家时会感到的窘迫心情;他说,如果我继续往前去,那他是要跟随我去的。他以这样宽厚、坦诚的态度对待我,难道我不应该用多少有点信任的态度来回答他吗? 现在在我的眼中,他不是一位令人恐惧的主人,而是一位屈尊俯就的主人了。他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是多么和蔼可亲!还有,他的身体不舒服;他的病是由于与我离别感到苦恼而产生的。万一他死了的话!(这是上帝不允许的。)一想到我是造成他死亡的原因,我还能受得了吗?——我无意告诉你们,这个可悲的想法使我多么伤感。 让这些害怕滚开吧,让我的一切忧虑滚开吧!当我镇静下来的时候,我心中这样想道。我要回去。我要服从他。恭顺的帕梅拉不会失去这个机会来向她高贵的主人表示恩情。他的生命可能因为我回去而得救,这有谁知道呢?如果是这样,那么由于我保存下那条生命,我就将能承担得起我由于地位低微而产生的自卑感;否则,如果他真的要示好于我,那我心中就难免产生出一种配不上他的感觉了。我要回去。即使今后他又恶劣地对待我,那么必然会成倍增加他那卑鄙下贱的罪过——那时我就只能死去了。 做出这样决定以后,我想,凡能满足他要求的事我应当全都做好,这样做才是对的;但愿这样更会得到他的感激;于是,我就给你们写了他要求写的那封信,请求你们把那些我通过威廉斯先生寄送给你们的信件,由带信人捎回给我。由于它们可以澄清我行为中的一个问题,因此对我有重大关系;主人至今仍想要澄清这个问题,以便使我成为一个非常幸福的人,比我所能希望的更为幸福。不过你们在得到这封信之前就会得到上述那封信了;因为我在没有收到你们寄来的那些信件之前,不会把这封信寄给你们,也不会把那些在主人手中的信寄给你们。 我写完那封信,把它交给托马斯,让他捐给你们;然后我请科尔布兰德先生和罗宾到我这里来,把主人给科尔布兰德先生的信交给了他;他读过之后,我说,“你看到目前是什么样的情况了。我已决定回到主人那里去;由于他的身体不像我们所希望的那么好,因此请你们加紧赶路,愈快愈好;请只考虑你们自己和马,不用把我的疲乏放在心上。”据我猜想,罗宾已从他与托马斯的谈话中猜测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就说,“夫人,愿上帝保佑您和报答您!您对善良的主人这样谦和有礼,关怀体贴,理应得到这样的报答。愿我们全都活着看到您战胜朱克斯太太!” 我听他讲这些话感到奇怪;因为我在一般仆人面前讲话一直小心谨慎,从来不去揭露主人,甚至对那位邪恶的女人也是这样。如果罗宾不是从托马斯的口信和我回去的决心当中猜想到我跟主人的关系可能会相处得很好,那么,他是不是会说这些话,我心中仍然是怀疑的,他先前把我拉到这里来时,并没有像他应该表现的那样好。可怜的凡人们,他们的心是多么自私啊,他们随时都在看风使舵! 他们没有多久就准备好了。在这之前我一直在写日记;然后我跪着向上帝祈祷,愿我不会有理由为我的依从而后悔。 罗宾以很快的速度赶着马车;当我们到达星期日夜间在那里投宿的小镇时,他给马喂了饲料;然后说,如果我不会过分疲乏,那么他将披星戴月,争取在当夜赶回到主人家中,因为在那个小镇和邻近布兰登宅第之间没有适合在夜间投宿的地方。我说,我不希望在路上躺着过夜;如果能赶回去,我将会很好地支撑下来;于是我们就往前赶路。 不过我们到达主人家的大门时,已经一点钟光景了。人人都已休息了。但有位帮手从朱克斯太太那里拿到钥匙,把大门打开了。那些马已疲累不堪,几乎都没有力气走进马厩里去。我从马车中走出来,由于过度疲劳,就倒在地上,心里觉得我的手和脚已经不中用了。 朱克斯太太胡乱地穿上衣服走下楼来。她举起双手,抬起眼睛,仿佛对我回来感到奇怪;我觉得她对马比对我表现得更为关怀。不久,有两位女仆来了;我支靠在她们每人的一只胳膊上,勉勉强强地上了楼。 主人好像病得很重,这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亚伯拉罕(他接替约翰)守护着他。他走到我身旁,告诉我们,主人睡得很熟,没有听到马车进来的声音。我听到这点很高兴;虽然他的卧室朝着花园,位于这个宅第的另一边,但我原以为马车夫和其他正醒着的仆人们大声说话,即使在这个屋子最远一边睡得最熟的人也会被打扰的;况且罗宾还赶着马,经过铺石路,发出了卡嗒卡嗒的响声,其实他并不需要走那么远的路。 朱克斯太太说,他得了发烧的病,已经给放了血①。她谨慎地叮嘱亚伯拉罕,当主人醒来时,不要告诉他我已回来了,因为担心会使他吃惊,增加他的热度,而且说实在的,也不要马上跟他谈起我的任何事情,等到早上再由她去向主人透露这一消息,因为那时候她要去看他的病情。 ①古时西方国家治病的一种方法。 朱克斯太太强迫我喝了几乎半品脱加热的葡萄酒;酒里加了香料,十分芳醇和提神;然后她在她床上腾出一部分地方给我睡;我睡得十分香甜,这是我未曾希望到的。 星期二上午 朱克斯太太起床后立即前去了解主人的病情如何。他过了很好的一夜;由于喝了大量的白葡萄酒——乳清①,热度已退了不少。她对他说,她要告诉他一个消息,不过他一定不要吃惊。他问,“什么消息?”她说,帕梅拉回来了。他自己支撑起身子,“可能吗?”他说。“可不是,早已回来了!”她告诉他,我是昨夜回来的。这时科尔布兰德来到门口,打听主人的健康情况,他要他进去,并十分高兴地听他叙述我欣然同意回来,以及我愿意当天夜间就回到家中的情况。他说,“这些娇弱的女性比我们男人更经得起疲劳。不过她通过这件事向我表明,她欣然接受我的要求,这很好。朱克斯太太,请好好照料她的身体。让她今天整天都不要起来。”她告诉他,我已经起床两个钟头了。“请问问她,”他说,“她是不是肯费神来看看我。如果她不想来,那么我将起床,去照料她。”“说实在的,先生,”她说,“您必须继续躺着。毫无疑问,她会把侍候阁下看作是她的责任。”“如果她不愿意,”他说,“那就不要过分催促她。” ①一种药用饮料,由西班牙或大西洋东北部加那利群岛生产的白葡萄酒和乳清混合制成。 她来到我跟前,把这个情况告诉我;我说,我极愿意去侍候他。我确实渴望见到主人,而且对他病得这样厉害感到非常难过。于是我就跟她一起去了。“她会来吗?”我刚走进房间他就问道。“是的,先生,”她说,“她头一句话就说,‘极为愿意。’”“好极了,多叫人高兴!”他高兴地说。 他一看到我就说,“啊我的帕梅拉!你已经使我的身体康复多了。我感到不安的是,我要在这样不合适的地方,以这样不合适的方式来向你表示感谢;你愿意把手伸给我吗?”我把手伸过去,他热情洋溢地吻了它。我向他表示,看到他病得这样重,我感到很难过。“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不会生病,”他说,“我早已好了。”然后又吻了我的手。“你不会为这种好心肠感到后悔的,”他又说,“你经受了这样极大的疲劳,我很遗憾。没有你的生活就不是生活!如果你拒绝回来(我几乎无望你会答应我的请求),那么我相信,我的病情将会加重;大家都说我病得很古怪,我也不知道自己病成什么样子;但是现在我立刻就会康复了。朱克斯太太,”他又说,“您不用请哈珀大夫从斯坦福到这里来了。因为这位可爱的人儿就是我的医生,而她不在这里我就会生病。” 朱克斯太太的神色显得特别古怪,我无法把它形容出来。总之,除了她这人的五官之外,其他人的五官都难以表露出这种神色;她半惊讶半不悦,眼睛那样斜看着!然而好像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她的不高兴就已消失不见,仿佛她已嘱咐它躲藏起来了;接着满脸露出一副为难、做作的笑容,仿佛(我后来这样想)她看到主人对我所表示的厚爱,要是她能自夸有她的一些功劳,那她就高兴了;虽然从她最初露出的面容来看,我敢说,她巴不得我远在一百英里之外,永远别回来才好。 主人要我在他的床边坐下;我转过脸去,像是要找一张椅子;这位巴结讨好的女人就拿来一张椅子;在他几次嘱咐下,我坐下了。然后他问我,我是否已答应他的请求,派人到我父亲那里去索取我以前的那包信。我告诉他,我已这样做了,并希望将会取到。他高兴地说,我是双倍地可亲可爱。 我说,鉴于他必须休息,我请求他允许我离开。我又说,我将为他迅速痊愈而祈祷。“亲爱的好女孩子,”他这样称呼我,然后低下头去;我离开了。我事后回忆,我猜想他从我离开时的神色与态度中已经觉察到我内心的种种感情了。请宽恕我,亲爱的父母亲。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我对它也无可奈何。 下午他起床了,并派人请我到他的卧室中去。他的健康情况好像已经好多了,他的心似乎也已经好得多了(我为这感谢上帝)。疾病有时是一种多么可喜的天意。他跟我在一起时十分从容和高兴。朱克斯太太在那里,他就对她说,“我的好帕梅拉答应我的请求,高高兴兴地回到这里来,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朱克斯太太,我想我们应当允许她完全自由行动;如果她愿意乘坐四轮轻便马车出去兜兜风,那就请满足她的要求,不要向她问任何问题。” 他拉起我的手,说,“帕梅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知道你不愿意问起它,但却会高兴听到它:在你走之前,我已经不再让威廉斯因为欠我的钱而关押起来了;这位可怜的人遇到这件事在言行上曾经怎样表现我不去说,但他那时拿不出保释金;如果没有新的理由,我不会再逼他偿还那笔钱。他获得自由已有一些时候了。但我希望,你现在不要去见他。” “先生,”我说,“我不会故意做任何使您不满意的事情;威廉斯先生获得自由我很高兴,因为我曾是造成他不幸的根由。”虽然我很想为那位可怜的先生辩护,但我不敢多说别的了。“先生,”我又说,“戴弗斯夫人非常爱您,她竟会招致您不高兴,我感到很遗憾。我希望这不是由于我的缘故。” 他从背心口袋中掏出一个文件夹,说,“这给你,帕梅拉;你回到卧室去时,把它读一下。你会看到这是戴弗斯夫人寄来的一封信。请让我了解你对它的看法。” 他觉得身体困倦,昏昏欲睡,并说想躺下来,休息一天;明天上午他如果好一些,打算乘坐马车出去兜兜风,因此我就离开他,回到我的内室,阅读他交到我手中的那封信;信的内容如下: “弟弟,请允许我告诉你,现在有一些人跟我在一起;他们怀着一片善意,让我了解到你的某一项活动,它使我坐卧不安。我不打算向你道歉,就把我的全部想法向你写出来。我怎么想得到,我的弟弟竟会这样卑鄙地把母亲的侍女拐跑,并把她监禁起来,使她远离她所有的亲人呢?不过母亲逝世后,你不愿让这个妞儿到我这里来,我本可以猜想到,你当时是不怀好意的。你一定不是想跟她结婚,而是想让她成为你的情妇;如果是后一个目的,世界上坏女人不是多得很吗,你又何必要会糟蹋一个可怜的妞儿呢?母亲是很喜爱这个妞儿的,她也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至于结婚,我想你并没有考虑这一点。你的高傲一定会使你不屑于考虑这样做。如果情况不是这样,那你将是完全不可原谅的。不过,其他的一些人向我暗示,你虽然高傲,但却卑贱到居然去考虑与她结婚这件事;你似乎已被这个女孩子深深地迷住了。虽然我认为这一定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但它却使我极为放心不下。弟弟,请考虑一下,我们的家庭并不是一个暴发户,它与这个王国中最高贵的家庭一样古老;在几百年时间里,从没有听说它的子孙后代曾由于不相匹配的婚姻而使自己出丑丢脸;你知道,这个国家中有一些第一流的家庭曾经建议与你联姻结亲。如果你是个新近才显贵起来的家庭的后代,或者如果你的祖先虽然属于你似乎喜欢的下贱社会,但你已是隔了一两代人的后代,那倒会是另一回事。我要告诉你,如果你竟能这样卑贱地降低自己的身份,那么,我以及我家里所有的人就将与你永远断绝关系。你外貌英俊,才智横溢,拥有规模宏大的庄园,没有任何债务,钱财也很富有,它们是先辈世世代代传下给你的;你的血管中流着祖先们没有受到污染的血液。你竟这样贬损自己的身份,我想起来都无法忍受;若你要去糟蹋那个妞儿,你的心就太邪恶了。因此,请让我恳求你把她送回到她的父母亲那里去。请给她一百镑左右的钱,让她跟一位与她身份相等的老实人一起过幸福生活;这样既保全你的荣誉,也符合你平日宽厚待人的精神。 “你应当明白,我这样直言不讳地劝导你,是出于我一片真诚的姐弟之爱,是出于我对你荣誉的关心。因此,我就不需再作其他解释了。 你感情深厚的姐姐 B.戴弗斯” 亲爱的父亲和母亲,这是一封什么样的信啊!人们可以看到,富贵的人们是怎样看不起穷苦的人们!然而我们早先原本是完全平等的。这些高傲的人们肯定从没有想过,生命是个多么短暂的阶段;他们尽管自负得意,但总有一天①将会跟我们完全拉平,不分高低。有一位哲学家②考察过一位国王的头盖骨和一位穷人的头盖骨,发现它们并没有任何差别。而且,最富有的亲王与最贫穷的乞丐,在世界末日也将由同一位伟大与公正的审判官来审判;这位审判官将不根据他们在世时贫富贵贱的境况来区分;相反的,他要看看他向他们双方提供的机会被他们忽视的情况如何,然后根据这一点来区分他们;因此他们当中一个人被定的罪就一定要比另一个人大些;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一点吗?可怜的人们!我觉得他们的高傲是多么可怜!他们目空一切,对身份低微的人们不屑一顾。如果我的心灵有一天被他们的恶习所毒化或污染、对那些身份低微的人们冷眼轻视,毫不体谅,那么,天主,请让我脱离他们那高贵的环境吧! ①指死亡。 ②指戴奥吉尼斯(Diogenes,亦译第欧根尼),希腊大儒派哲学家,他曾对古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说,他没有发现亚历山大父亲的头盖骨与他奴隶们的头盖骨有什么差别。 再说,假定这些高贵的人们能够追根溯源,查出他们祖先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或甚至五百年的历史,那么他们怎么知道,那些穷苦的家庭(虽然它们并没有对它们平淡无奇的活动保存十分详尽的记录)早先的家系不是跟他们的一样源远流长呢?这些现在被他们鄙视冷落的暴发户,一两百年以后有些家庭可能会因万贯家财而洋洋得意,而他们自己的子孙后代那时倒可能破落衰败,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忍辱含垢;他们现在怎么能够确信今后不会是这样呢?也许正是人类的虚荣心作祟,加上人事的变化无常,又有管理宗谱纹章的机构进行帮助,才促使一些家庭傲慢自负,不把其他家庭当一回事的! 这时我回忆起我曾读过的以下诗句,诗人在此以一种更好的方式来表述他的观点。 贤明的神意 不同的人们履行的职责各不相同, 有些人编树篱,有些人挖沟掘洞, 还有身份低微的奴隶全都有用, 他们辛辛苦苦地劳动, 为富人们把衣食提供。 富人这一方则除了自己吃喝享用, 还从储存中分出一些给穷苦劳工, 酬报他们辛劳,并安慰他们心胸。 富人们不应藐视身份最低的奴隶群众, 在大自然的链条中各个环节相互平等; 大家为同一个目的工作,意向也都相同, 双方同样把上帝的意志遵从; 到最后,人人都躺入沉默的坟墓之中, 国王和奴隶一律拉平,没有任何不同。 星期三上午 主人刚才派人捎来口信说,他的健康状况已经大大好转,因此想在早饭后乘坐马车出去兜兜风,想要我去陪伴他。他对我如此表示种种厚爱,我希望,我会懂得怎样谦恭地表现自己的举止言行。 朱克斯太太已成为世界上最谦和有礼的人们当中的一位;人人遵循她的榜样,向我表露出高度的敬意。但如果这一切最终的结局是一场假结婚,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如果他恢复健康之后在心中又重新萌生邪恶的意图,那么你们可怜的女儿将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我要来看看这个新的荣幸将为我展现出一幅什么样的前景!因此,我将作好准备。不过我不想更换服装。如果我更换了服装,那样看起来我的身份就像是要接近他的身份似的。除非他另有命令,否则我将依然穿着现在的服装前去。可是朱克斯太太说,我应当尽量穿得漂亮一些。由于主人已经起床,而且正在吃早饭,因此我想大胆地下楼去问问他,他愿意我穿什么样的衣服。 唔,他愈来愈亲切了,而且,谢谢上帝,完全痊愈了!跟昨天的神色相比,他今天看上去是多么迷人可爱! 我走进房间时,他站起身来,把我的手拉过去,要我在他的身旁坐下。“我迷人的女孩子好像要想说什么话,”他说,“她想说些什么呢?”“先生,”我对他十分显著的宠爱感到有些害羞,说道,“让我在马车里侍候您,这荣幸是不是过分大了?”“不,亲爱的帕梅拉,”他说,“你陪伴我使我感到的快乐胜过我陪伴你使你感到的荣幸;所以在这方面请别再说什么了。” “但是,先生,”我说,“我的衣着外表,”这时我看着我的服装。“我觉得你的衣着外表(用你的话来说)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看上去非常漂亮,如果你戴着那顶带回耳的便帽不会着凉,那你就穿着现在的衣服去好了。”“先生,请您走小路吧,这样大家就不会看到您给了我这么大的荣耀了。”“啊,我的好女孩子,”他打断我的话,说,“我猜想你更担心的是你自己的名声,而不是我的名声!我正打算逐渐消除社会上人们的惊讶,并叫他们期待着今后会发生的事情,那是应当落到我的帕梅拉身上的。” 啊,亲爱的父亲和母亲!我现在回来是不是做得不好呀!如果我能摆脱掉对假结婚的忧虑(现有的一切情况与那可怕的策划仍然是不矛盾的),那么我就太幸福了。 我红着脸,感到高兴,心情极度激动地离开房间去取手套;我此刻确实在等待他亲切的嘱咐。 亲爱而又亲爱的好先生!看在上帝的分上,别让我再遭受挫折,不要再经受考验吧!我确实认为,我现在已无法忍受这些苦难了! 啊,亲爱的父亲,当你读到我向你叙述在这有趣兜风中发生的事情时,我担心你将为你女儿的头脑,至少为她应有的谦逊态度感到忧虑了。 他当着所有仆人的面,搀扶着我进了那辆四轮轻便马车中,仿佛我已经是一位贵妇人似的!我高兴地听到有一位仆人对另一位仆人说,“他们是多么可爱的一对!要是把他们分开那就太可惜了!” 他吩咐两点钟时把午饭准备好,接替约翰的亚伯拉罕跟在马车后面。他嘱咐罗宾让马车跑得慢一些;又对我说,他想跟我谈谈他姐姐戴弗斯夫人和其他事情。说真的,马车刚开动时,他吻我的次数有些太多了,我担心罗宾会通过马车前方的玻璃往后看,也担心路过的行人看到我们;但是他对我说的话也是极为亲切的。最后,他说,“我想,我姐姐的信你无疑已经读过一遍又一遍了。她在信中提到有些人曾跟她在一起,这些人就是杰维斯太太、朗曼先生和乔纳森先生!我知道这个情况后,觉得他们鲁莽无礼,多管闲事,有必要解雇他们。我知道,你准备替他们求情,”他说,“不过,如果我允许你说,那你说的时间还没有到呢。 “至于戴弗斯夫人,她威胁要与我断绝关系,可我已先发制人,比她抢先一步;我已跟她一刀两断了。我一直是她亲切的弟弟。当我获得我的财产时,有一笔价值相当大的产业我放弃了对它的继承权,而把它作为礼物赠送给了她,这完全出乎她和她丈夫的意料之外。她给我写这样一封信时,心情一定极为激动,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她知道,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不过你应当知道,帕梅拉,她建议我跟某个贵族的女儿结婚,我没听她的意见,她就非常恼火;这位贵族的女儿确实并不缺乏优点;但我讨厌结婚,而且在我心目中另有一个女孩子,我希望按照我自己的条件跟这个女孩子一起生活,如果不是这样,她本来很可能会吸引我的注意。帕梅拉,你脸红了,请别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你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谁,”这时我正想要说话,他又接着说,“这个女孩子曾经一度对我当时所想达到的目的颇为担心,但我现在的目的已跟那时的完全不同了,对我的这个保证该感到满意吧。不过坦诚地说,我必须承认,如果我按照现在的意图行事,那我必然会遭到社会的责难,正是这一点,有时仍然使我产生某种不利于这种意图的思想。因为人人都会说,B先生并不缺乏引以自豪的东西,他门第高贵,财产富裕,但却迷恋姿色,娶了他母亲的一个侍女。他们不考虑,也许也不知道,她之所以当之无愧地赢得了我的感情,不仅是由于她美丽的容貌,而且还由于她高尚的心灵与无怨的贞洁;如果我与她结婚,那么我坚信,在这个王国中没有一位女士能比她更适应她所进入的高贵地位。”这时他用一只胳膊搂着我,宽宏大度地继续说道,“我亲爱的女孩子也将会遭到社会对她的责难,对此我很同情她;因为我周围所有身份高贵的邻居们,将以傲慢与轻蔑的态度来对待她,她必须在这里跟他们的这种态度进行斗争。你知道,戴弗斯夫人将永远不会与你和好。其他的女士们将不会来拜访你;尽管你的优点胜过他们所有的人,但他们却会冷淡地对待你,仿佛你不配受到他们注意似的。如果我现在与我的帕梅拉结婚,那么,我的女孩子将会怎样去领略所有这些滋味呢?对于我的美人,这些事情是不是像刀割似地难以忍受?因为一旦你的地位提高之后,是会产生一些优越感的。我当然希望它会使你产生这种优越感。我的帕梅拉,你现在有一种尊严的神态,好像是你的面容中天生就有的,看上去十分自然。至于我自己,我事先早就知道社会k的人们会说些什么,虽然我以前曾在这个问题上跟我的朋友们开过玩笑,但当事已定局时,我只要厚着脸皮把事情硬顶过去,忍耐着让他们开一两次粗鲁无礼的玩笑也就行了。我的财产始终会使人们对我保持充分的尊敬。可是,请听着,我可怜的女孩子,就她这方面来说该怎么办呢?那些上层社会的女士们将躲开你,不跟你交往。我的女孩子对这有什么意见要说的呢?” 亲爱的父亲和母亲,你们可以很好地猜想出,这些宽宏大度、纡尊降贵的话语,使我感到多么欣喜若狂啊!“啊,先生,”我说,“您所说的这些话是多么亲切和善良,真是难以形容!您可怜的仆人需要克服一个比这大得多的困难呢。” “什么困难?”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我现在将不会宽恕你再有怀疑了。”“不,先生,”我说,“我不会怀疑;这困难是,我将怎样承受得住您对我的一片善心好意,我该怎样才能受之无愧呢!”“亲爱的女孩子!”他把我紧紧搂在他的怀里,说,“我刚才担心,你又会使我以为,你对我的道义又心存疑虑了。过去有一个时候,当我怀着真诚与深厚的热情向你倾吐全部心曲时,你对我的道义心存疑虑,那我是不会轻易宽恕你的;但是现在你已答应我的请求,高兴地回到了一个你曾有理由憎恶的宅第中来,这样不论你说过什么话,如果我还会再对你生气,那我就太不应该了。” “但是,好先生,”我说,“我最大的忧虑是,您这样降低自己的身份,您本人将会因此遭受到粗鲁无礼的嘲笑。至于我,考虑到我出身低微和不具备什么优点,我认为,甚至那些女士们的轻视与非难对我来说也将是一种光荣;我将自豪地把她们大部分的恶意看作是她们对我幸福的妒忌;如果我能愉快地尽到我的职责,在言行举上方面体现我对您的感激,使我自己配得上您对我继续保持深情厚爱,那么,我自己会认为非常幸福,就让社会上的人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最亲爱的女孩子,这样很好,”他说,“只是没有人来拜访你,你又没有什么人好去拜访;你不便去参加欢乐的聚会,又不能坐在牌桌旁来消磨冬天的夜晚,甚至像一般人所爱好的那样,消磨掉夏季与冬季半个白天的光阴,这样你将怎样打发你的时间呢? “我知道,我母亲为了消遣,曾经教你怎样去参加那些娱乐和其他娱乐;我请我的女孩子相信,凡是我的妻子可能期望得到的娱乐,我希望你在生活中都能得到,就像你是上层社会出身的女人一样。” “先生,我该怎样承受您的这种善心好意啊!不过,在像您这样的家庭中,一个您将让她荣幸成为女主人的人,如果不能到外面去参加其他活动,难道您认为她就找不到有益的活动来消度时间吗? “首先,先生,如果您允许,我本人将过问这个家庭管理方面的一些事情,那是一个女主人有义务去过问的。我希望我行事的方式会适当,不会让任何诚实的仆人感到不满。 “然后,先生,我将尽可能帮助您审查家庭账目,使您在这方面少去操心费神;先生,您知道,善良的老夫人曾让我当她的司库、施赈员,还让我做过其他各种工作;我将学习我可能缺乏的知识,以便我在这些特殊方面能对您稍稍有些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