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后悔万分的小狮子会做出一些顺从的姿势来,就像狮群中的狮子对强壮的狮子做出的一样。它无论如何抗拒不了这些,得到她的原谅后,开心的小狮子那粗暴方式就会收敛许多。在跳起来前,它会把爪子缩回,它只轻轻地在她的肩上推着,然后用前腿把她搂住。它从来也没有把她扑倒过。她也就回拥着它,尽管把她的肩或臂放在嘴里叼着时,它的牙是赤裸着的,但它很温柔.从未咬过她的皮肤,那样子就跟对待一个雌狮子似的。 她接受了它爱慕的表示,并对此做出了回报,但是在狮子家族中,在第一次狩猎和成年之前,儿子要服从母亲的。艾拉也只能这样。幼狮把她当成了妈妈。很自然地她也应该统治它。 女人和母马是它的家族,她们是它的全部所有。和艾拉去平原上时,它也遇到过其他的狮子,但它的好奇心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它鼻子上的伤疤可以证明这一点。经过那次使幼狮鼻破血流的混战后,带着幼狮的时候,艾拉总是回避其他狮子,但是当她一个人外出时,她仍然观察着狮群。 她把野狮群的小幼狮们和她的贝贝进行比较。她得出的一个观察结论是它长得比它的同龄狮要大。和那些狮子不一样,它从未尝过挨饿的滋味,也没有面对过由于饥饿而带来的死亡威胁,有艾拉对它的关心照料,它自然是可劲地长了。跟拥有一个健康婴儿的部落妇女一样,看到贝贝和别的幼狮相比又大又漂亮,艾拉感到说不出的骄傲。 她观察到她的贝贝还有一个占先的方面,她的贝贝是个早熟的猎手。自从那次加入追逐野驴的狩猎后,它就跟艾拉形影不离了。现在它是真的上猎场捕捉动物了,而并不是只和别的幼狮玩玩而已。母狮子会强制性地限制它参加这样的活动,而艾拉却鼓励它,事实上还欢迎它的帮助。它天生的狩猎方法和艾拉配合得很好,现在她们已组成一个打猎队了。 只有一次,它提前发起攻击,把一群野驴从陷坑前惊散了。艾拉做出了生气的表情,它马上就知道它已犯了个大错误。下一次,它就在旁边仔细地观察着她,控制着自己冲上去的欲望,一直到她先冲了出去。尽管在她到达之前,它还没有咬死过陷坑中的一只动物,可艾拉知道那个日子不会远了。 它发现和艾拉打猎不过是小游戏一桩,而她的弹石弹才是真正的有意思呢。如果艾拉搜寻的是它不感兴趣的东西,它就会在一边追逐任何能动的东西——如果它不睡觉的话。但当艾拉捕捉猎物时,它马上就一动不动地在旁边等着,看着艾拉拿出弹石弹和石块。等到她掷完了石块,它才离开。她常常发现它把猎物拖回来,但有时看到它正咬着猎物的喉咙。她不知道是她的石块打中了猎物,还是它咬断了猎物的气管,后来经过观察,她发现比它小的动物都是它自己咬死的。 幼狮一直在玩艾拉给它的肉块,后来觉得没劲儿,就去睡觉了。 在听到艾拉从洞顶的陡坡爬到草原上时,它醒了过来,感到有点饿。 威尼也不在周围。小狮子独自在外无人看管简直就是给鬣狗和其他捕食者准备好了盛餐。它早就知道这个教训。它向艾拉追过去,比她提前到达了坡上,然后在她身旁慢慢地走着。它比她先发现了个大仓鼠,便停了下来,仓鼠也看见了她们,在艾拉拿上石块之前,就开始逃跑。这一回艾拉也拿不准是否打中仓鼠了。说时迟,那时快,幼狮也立即窜了出去。当艾拉赶过去时,她看到幼狮正把嘴埋在血淋淋的一堆里,她想知道是谁杀死了猎物。她把幼狮推到一边,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石块击中的印迹。幼狮抗拒了一下,但在她严厉的注视下,乖乖地走开了。她给过它充足的食物,所以它知道她会不断为它提供的。甚至在检查过仓鼠之后,她还是搞不清楚它怎么死的,但她把仓鼠还给了幼狮,作为奖励。自己撕咬着猎物吃,这对幼狮来说,充满着一种成就感。 她能肯定是它咬死的第一只动物是个野兔。这也是仅有的几次她的石头没打中目标。她知道她打得不好,石头只抛了几英尺远,但是投石这一动作已使幼狮明白应立即追击。她看到它把兔子的肠子咬了出来。 真棒,贝贝!"她表扬着它,一边用手打着手势,部族里的男孩子打到第一只猎物时,也会受到赞扬的。狮子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明白自己讨了她的欢心。她的笑容、态度和姿势都说明了她的感情。虽然它还小,但它已能满足自己捕食的本能需要,并且它还从年轻女人那里获得了赞许。自己干得不错,它知道这一点。 冬天的第一股冷风带来了低温,溪水岸边也有了冰渣,给艾拉带来了忧虑。她为她自己储备了大量的蔬菜和肉食,也给幼狮准备了额外的干肉。但她知道那些食物不够幼狮一个冬天吃的。她为威尼准备了谷物和干草,但这些对马来说可是奢侈品了。马在冬天是不吃草的,尽管从雪下得很大到雪化那一段时间里它们会很饿,不是所有的马都能度过冬天的。 食肉动物冬天也不吃东西,但也是优胜劣汰的。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的数量周期性地增减,但总的来说是平衡的。如果有一年食草动物少了,那么就会有更多的食肉动物挨饿。冬天对于所有动物来说都是严酷的。 随着冬天的到来,艾拉的担忧越发加剧了,地面冻得硬梆梆的,她猎不到大动物了。她的方法是挖陷坑。多数小动物都冬眠,再不就是靠存在窝里的食物过活,这样,想找到它们就特别困难,尤其是人类没有分辨气味的能力。她怀疑是否能猎到足够的动物来喂那只正在生长期的幼狮。 冬天刚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天冷得能把肉冻住,艾拉就尽可能地多猎杀大动物,然后把它们放在石窖里存起来。但是由于她对动物冬天的活动规律不是很熟悉,所以她的努力并不如她所希望的那样有效果。尽管忧虑有时使她彻夜难眠,可她从来没对收留幼狮后悔过。有了幼狮和母马,艾拉很少感到漫长冬天所带来的寂寞。相反,她的洞里常常充满着笑声。 每当她走出去揭开一个新石窑时,幼狮总是想在她前面冲向那些冰冻的动物。 走开,贝贝!"她向它笑着,幼狮把硬梆梆的动物拖到洞里。好像它知道穴狮以前也是这么干的。它总是把洞后的一个小凹地当成它自己的地盘,把冻肉带到那里大吃大嚼。它喜欢先把冻肉咬下一块,然后有滋有味地嚼着。等到冻肉全部化开,艾拉才为自己砍下一小块来。 窖里的肉越来越少,艾拉不由地开始观察起气候来了。当一个干冷、清新的黎明来临时,她决定出去打猎——至少要试一下。她心里并没有具体的方案,甚至都懒得思索一下。她只是希望出去时会突然的福至心灵,或至少出去看一眼会给她打开些新思路,她得做点什么了,她不想等着储存的食物全被吃光。 她一把威尼的马具拿出来,幼狮就知道他们是要打猎去了,它兴奋地在洞里跑进跑出,跳来跳去。对此场面,威尼也颇感兴奋,它不觉地摇头摆尾嘶声叫着。当她们来到寒冷的阳光灿烂的平原上时,艾拉的紧张和忧虑一下子全没了,剩下的只是行动的希望和兴奋了。 平原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新雪,空气冷得似乎噼啪作响,除了光亮外,好像太阳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她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威尼的嘴边还结起了一缕一缕的冰晶。身上穿着狩猎得来的皮衣、皮帽,艾拉心里充满了兴奋之感。 她向下瞥了一眼那位穿着皮毛大氅,仪表堂堂的随从,吃惊地发现它身体几乎和威尼一样长了,并已长得有一匹小马那么高了。身上已开始出现红色的鬃毛,艾拉很奇怪她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些。突然,幼狮现出警觉的样子,全身绷得紧紧的,尾巴在身后直直地翘了起来。 艾拉不习惯冬天在平原上跟踪动物,但即便在马背上,她也能看到雪地上一排排的狼迹,这些足迹又深又清晰,风和太阳还未对它们产生影响,显然是刚刚留下的。幼狮向前冲去,它们已经不远了。艾拉催促着威尼赶了上去,到了近前,她看到狼群正在包围一只落群的老羚羊。 幼狮也看到了这些,它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向前冲了过去,惊散了羊群,扰乱了狼群的进攻。狼群惊慌失措的样子让艾拉感到可笑,但她不想鼓励狮子。它有点兴奋过度了,她想,我们已那么长时间没打猎了。 受惊的羊群拼命向平原上奔去。狼群重新聚集起来,不紧不慢地跟在羊的后面,它们不想在再次赶上羊群之前把自己累垮,艾拉定了定神,严厉地瞪着幼狮。它跑回她身边,但仍是兴奋得忘了后悔。跟着狼群时,艾拉脑子中开始冒出一个新念头。她拿不准用弹石带是否能杀死一只羚羊,但她知道她能打死一只狼,她不喜欢狼肉的味道,但如果幼狮饿得不行了,它会吃的,就是为它才出来打猎的嘛。 狼群加快了步伐。老羚羊又落在了羊群的后面,它累得跟不上了。艾拉向前倾了倾身子,威尼也加快了速度。提防着被羊角羊蹄伤着,狼群小心翼翼地向老羊围过去。艾拉也向前渐渐地靠近,她把手伸到衣里摸石头,她选中了一只狼。等到威尼又向前更靠近狼群时,她投出了一块石头,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投出了第二块。 她投得很准,狼倒下了,她先是以为产生的一片混乱是她杀狼的结果。接着她就看到了真正的原因。幼狮把她的投石看成了是追踪的信号,但是它对狼并不感兴趣,尤其是当它看到那些美昧的羚羊时。狼群把目标转向了威尼,以及它背上那手拿弹石带的女人和那个想要进攻的幼狮。 幼狮现在还不是个猎手,它的进攻缺少成年狮子的力量和策略。艾拉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明白目前的局势。不,贝贝!你找错对象了,她想。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当然,它选对了目标,幼狮正在拼命地咬住羚羊不放,而那些羚羊则因极度的惊吓而力量剧增。 艾拉从马鞍后抓起一支梭镖。在她的催促下,威尼也加快了追击的脚步。羚羊的爆发力持续得很短。那只老羚羊的脚步慢了下来。马与羊间的距离很快就缩短了。当她们最终追上那只老羚羊时,艾拉举起梭镖大叫一声,接着掷了出去。 她调转马头,向回走,发现幼狮正站在老羚羊的旁边。得意地宣告着它的英勇善战。尽管它还缺少成年狮子吼声中那种雷霆万钧之力,但它那胜利的咆哮也显示了它的强大潜力。连威尼都被它的叫声吓着了。 艾拉从马背上溜下来。安慰般地拍了拍它的脖子。"没关系,威尼。它还是个孩子呢 丝毫没有考虑到狮子会反抗或给她带来重伤,艾拉把它推开去,她要在将羚羊带回去前将它的内脏掏出来,幼狮驯服地让开了。 她决定去找一只狼,然后把它的皮剥下来,狼皮特别保暖。在回去的路上,艾拉惊奇地发现幼狮在拖着羚羊,后来她明白了它是想把羊一直拖回家去。那只羊已成年了,而幼狮却还没有。这使得她更加欣赏它的气力了,而且它的力量还在增长。但是如果它真的把羊拖回家去的话,羊皮就完了,羚羊虽然分布得很广泛,小山和平原都有,但它们的数量并不多。她以前一只也没猎到过,所以它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羚羊是伊扎的图腾,艾拉想把皮留着。 她做了个"停"的手势,幼狮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放开了它的猎物。但在回去的路上,它却寸步不离爬犁,仿佛在护卫着它的猎物。当艾拉把羊皮和羊角弄下来时,它则在旁边津津有味地注视着。艾拉把羊躯体扔给它,它则把羊拖到远远的角落里。大嚼一顿之后,它仍保持着警戒,最后,它就在剩肉的旁边睡着了。 艾拉感到很好玩,她知道它是在保卫它的猎物。它似乎觉得那只畜生有点不一般。艾拉也是的,但是为了别的一些理由。她现在仍然兴奋不已。速度、追击、以及打猎本身都够刺激的,但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一个新的打猎方法,有威尼和幼狮的帮助,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她都可以打猎了,她感到特别强大,因而心里也充满感激,她又能为幼狮提供食物了。 接着,她不由自主地瞧了瞧威尼,马正躺在那里,虽然与一头狮子近在咫尺,仍坦然安卧。当艾拉走近时,它抬起头来。艾拉大步向马走去,突然地想亲近它,便在它身边躺了下来,威尼轻轻吹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看着身边的女人。 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地挖陷坑了,和威尼与幼狮在一起打猎就像是做游戏,就像是在进行运动。自从刚开始学会用弹石带,艾拉就爱上了打猎。每掌握一项新的技术——跟踪、一次投两块石头、挖陷坑和用梭镖——都能给她带来一种额外的满足,但是那些都比不上和威尼及幼狮一起打猎,它俩也似乎和她一样喜欢打猎。每次当艾拉作准备时,威尼就会摇头晃脑地跺着脚,并且还支楞着耳朵,翘着尾巴。而幼狮则在洞里跑进跑出,提前低低地吼叫着。 她们三个常常天一亮就出发。如果能早些看到猎物,她们通常在午前赶回家。它们常用的手段是跟踪一个看中的猎物,直到处于一个有利位置。然后艾拉开始以投石作信号,而迫不及待的幼狮则立即冲将出去,同时,受到艾拉催促的威尼紧随其后。幼狮冲到猎物跟前口爪并用,如果它没能把猎物咬死,艾拉马上会赶过来,补上一梭镖。 开始的时候,她们并不总是旗开得胜的。有时选中的猎物逃得太快,或者是幼狮行动迟缓了,未能给予致命的一扑。至于艾拉,在奔跑的马背上学会使用沉重的梭镖也需要时间。经常地她没有击中,或者击得不深,也有的时候是威尼靠得不够近。但即使是她们没有击中目标,那也是令人兴奋的运动,她们也还会再试一次的。 经过练习,她们都进步了。她们开始明白彼此的需要和能力,她们形成了一个颇为协调的打猎队,以致于当幼狮第二次独立咬死一头猎物时,被误认为是打猎队集体努力的结果。 骑着快马向前奔时,艾拉看到前面的鹿在踉踉跄跄地跑着,等她赶到时,鹿已经倒下了。威尼冲过头后放慢了脚步,艾拉跳下了马背向回跑了几步,她举起了梭镖,准备作最后的一击,可她发现幼狮已经把一切都做完了。 这件事给她的感触颇深,幼狮尽管还小,但已是个猎狮了!在部落里,这就标志着它已成年了。就像她在成为一个女人之前就被称作狩猎女人一样,幼狮在成熟前进入了成年。应为它举行个成年仪式,她想。但是什么样的仪式才对它有意义呢,她笑了起来。 她将鹿从爬犁上拿下来,把草垫和木棍放在马具上。这是贝贝的战利品,它有权利处理。一开始,幼狮没有明白。它在艾拉和鹿之间走来走去,后来艾拉走开后,它才用嘴叼着鹿的脖子,把它一路拖回了家里。 幼狮独立咬死猎物后,她没有立即发现情况已起了变化,她们仍然一起打猎。但是,渐渐地,威尼的奔跑只成了一种运动,而文拉的梭镖则根本就没用了。如果她需要肉,她就先割一点,如果需要皮,她就剥下来。尽管在野外,狮群里的雄狮总是先吃,多吃为快,但贝贝仍很年轻。它还从未挨过饿,尽管它的个子长大了,它仍然服从于艾拉的统治。 但是快到春天时,贝贝开始离开洞自己寻食了。它出去的时间不长,但却很频繁。有一次回来时,耳朵上沾满了血。她猜它遇到了别的狮子,这使得她意识到她并非一切,光有她是不够的,它开始找自己的同类了。她把它的耳朵擦干净,那一天它一直都紧紧地跟着她,以致于妨碍了她干活。晚上,它爬上她的床,找到她的两根指头吮了起来。 它就要离开了,她想,它想要一个自己的狮群,想要母狮子为它打猎,想要有自己的孩子来统治。它需要自己的同类。伊扎出现在她的脑子里。你还年轻,需要自己的男人,需要和你一样的人。找你自己的人去吧;找你自己的配偶去吧,她曾这样说过。马上就是春天了,我也要走了,但不是现在,贝贝要长大了,长成一个大狮子了。它已在个头上超过了其它的同龄狮子,但它还没真正长大,它现在还不能单独生存下去。 大雪过后,春天就临近了。洪水把她们都限制住了,尤其是威尼。艾拉可以爬到平原上去,幼狮可以轻而易举地跳上去,但那坡度对威尼来说太陡了。洪水最后退了下去,河滩与骨头堆又有了新轮廓,威尼也能再回到草地上了。但它特别的烦躁。 当幼狮因挨了威尼一蹄而痛得大叫时,艾拉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她特别吃惊。威尼从未对幼狮不耐烦过;咬它一下离它远点就可以了,当然不致于踢了它。她想这种不正常的行为大概是长期没有活动的结果,但是自从贝贝长大后,它就很少去威尼的领地,艾拉很奇怪什么促使它又去了那里。她走过去看了一下,闻到了一种她整个上午都隐隐约约闻到的气味。威尼聋拉着脑袋站着,后腿叉得很开,尾巴翘到了左边。肿着的阴道在一上一下地跳动着。它看看艾拉,叫了起来。 艾拉的情绪很快就变到了另一个极端,首先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的问题。艾拉知道动物有发情期。有些动物的交配次数很频繁,但对于食草动物来说,一年一度是很正常的。现在正是雄性动物求偶的季节,也是雄雌交合的时机,即使那些通常雄雌分开猎食或不生活在同一群中的动物也是如此。 交配季节是动物行为的一个神秘领域,艾拉始终对此感到迷惑不解,比如说鹿,每年这时候它们的角就会脱掉,然后长出一个更大的新角来。 她小时候常常就这些事情发问,而让克莱伯怪她问题太多。他也不知道动物为什么交配,尽管有一次他自告奋勇地说是雄性动物想显示它们对雌性动钩的支配权,不然,就是像人一样,是想满足它们的需要罢了。 前一个春天威尼已经经过一个交配期了,但在那会儿,尽管听到了平原上公马的走动声,威尼并没有去找它。这次年轻母马的需要似乎特别强烈。艾拉还没见过它像现在这样肿过这样叫过呢。在艾拉的轻抚和拥抱下,威尼变得温顺了,接着它垂下头,又叫了起来。 突然,艾拉感到肚子一阵绞痛,她靠在了马身上,就像威尼不高兴或害怕时靠在她身上一样。威尼也要离开她了,这可是始料不及的,艾拉还没有时间对此作好准备,尽管她早应该作准备。她一直在思索着幼狮的未来,以及她自己的。现在,威尼的交配期来了。它需要一匹公马作配偶。 极不情愿地,艾拉走出洞口,并示意威尼跟上来。当她们到达河滩下面的岩石时,艾拉向上爬去,贝贝也跟着她们往上爬,但艾拉用手势阻止了它。她现在不想让幼狮跟着她。她不是去打猎,可幼狮不知道这一点。它又跟了上来,在艾拉严厉的注视下,它不得不呆在后面看着她们走开。 平原上的这个时间又冷又热的。正午的太阳在淡蓝的天空中发着晕光;而蓝天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失去了色彩。因融雪而形成的雾气给万物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因而也使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柔和起来。远方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因而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亲近感觉。远处的物体似乎只有几步之遥,但却永不可及。 艾拉并没有给马指路,她让威尼带着她信步走着,但在有意识地记着路标和方向。她不关心到哪儿去,也并不知道眼泪给潮湿的空气增加了些盐分。她松松垮垮地坐在马上,随着身体的颠簸,思绪一下子走得好远好远。她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见河谷,看到马群的祥子。她想到了她是如何决定留下来,如何开始狩猎。她还记得她把威尼领到山洞里火堆旁的情景,她应该知道一切都不会长久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笼席,就和她自己一样,威尼总有一天要找自己同类去的。 马步的变化打断了她的沉思,威尼找到了它所求的,前边出现了一小群马。 太阳融化了山坡上的雪,地面露出了绿色的苗苗。吃够了去年的干草,想换换口味的野马们正低头啃着新长出的嫩革;看到有马在抬头看自己,威尼停下了脚步。艾拉听到了公马的嘶叫声,它站在一个小土丘上。这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鬃毛和尾巴是黑色的,腿很短。艾拉从未见过颜色这么深的马。大多数马都是深黄、米黄,或像威尼一样,是浅黄色的。 公马大叫了一声,抬起头,然后卷起了上唇。它向艾拉她们奔了过来,然后在不远处停下来,用蹄子踢着地面。它的脖子弓着,尾巴翘着,样子十分伟岸。 威尼回叫着,艾拉跳下了马背。她拥抱了一下威尼,然后往回走去。威尼转过头看着那个从小把它养大的女人。 找它去吧,威尼,"她说,"你已找到了伴侣,去吧。 威尼点点头,低低地叫了一声,然后面对着公马。那匹公马向威尼靠过来,低下头咬着它的后腿,把威尼向它的马群赶去,似乎威尼是个难对付的顽童似的。艾拉看着它走了,自己却久久不能离开。当公马骑上威尼时,艾拉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勃劳德以及可怕的疼痛。后来,虽然只是有些不舒服,但当勃劳德骑上她时,她总是特别痛恨,而当他最终厌倦了时,她总是特别高兴。 除了嘶叫外,威尼并没有拒绝公马的企图,在一旁观看的艾拉感到她身里有一种奇怪的骚动,她自己也解释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她不能把眼睛从公马身上移开来。此刻,它正把前腿放在威尼的后部,抽动着,大叫着。她感到两腿之间一阵湿润,并感到某个部位在随着公马的抽动而有节奏地跳动,她发出了一声不可理解的呻吟。她呼吸急促起来,她觉得她的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并因渴望某种她不能描述的东西而疼痛。 后来,当威尼心甘情愿地跟着公马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时,艾拉感到了一种极度的空虚,以致她觉得她都受不住了。她意识到她在山谷里为自己筑起的世界是多么的脆弱,她的幸福是多么的转瞬即逝,而她的生存环境是多么的不稳定。她猛地转过身向河谷跑去。她直跑得喉咙像要裂开,两肋痛不可当。她拼命地跑,像在希求着什么,好像快跑可以把痛心和孤寂丢在后边一样。 她在山坡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人整个地摔在地上,顺着山坡滚了下来。一直滚到坡下的草地上才停了下来。像要窒息了一般,她拼命地大口喘着气。她就那样呆着,气顺了之后也没动一下。她不想动,她不想尝试,不想斗争,也不想活了。有什么用呢?她是被诅咒过的,不是吗 我为什么不死呢?就像人们诅咒的那样?为什么我要失掉我喜欢的所有东西呢?她感到了一阵温暖的呼吸,脸上的泪水也被粗糙的舌头舔干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头庞大的狮子。 噢,贝贝!"她喊着,向它伸过手去,它爬到她身边,放起利爪,把前腿放在她身上。她滚过去,拥抱着它毛乎乎的脖子,把脸埋在它闪亮的鬃毛里。 当她最终振作起来,想要起身时,才感到了这一跤的后果。手擦破了,肩和膝也蹭掉了皮,臀和小腿摔得又红又肿,右脸也火辣辣地疼。她一瘸一拐地走回洞里。处理伤口时,她忍不住地想,如果我摔伤了骨头怎么办?没有人管,那可比死还要惨。 我没有摔断骨头。如果我的图腾想让我活下去,或许有他的理由。或许狮魂把贝贝送给我是因为它知道威尼有一天要离开我。 贝贝也会走的。它很快就会想要一个伴侣的。即使它不是在正规的狮群中长大的,它也会找到一个伴儿的,它长得这么大,足可以护住一个大地盘的。它还是个好猎手,它找狮群或母狮时是不会挨饿的。 艾拉苦笑了起来。你会觉得我是一个部族里的母亲,此刻正为自己的儿子成长为一个高大勇敢的猎手而操心呢。毕竟它不是我儿子。它只是一个狮子,一个普通的狮子罢了。……不,它不是普通狮子,它已和有些成年狮子一边大了,它是个早熟的猎手。但它将要离我而去。 杜尔克现在一定长大了。尤拉也会长大的,当尤拉留下来成为杜尔克的妻子,和布仑部落的人生活在一起时,奥达会伤心的。不,现在是勃劳德的部落了。下一个部落集会将在什么时候 她把手伸到床后拿出一捆有标记的木棍子。她每晚都做一个记号。这是一个习惯,一个仪式。她把棍子散在地上,想数一下从发现河谷到现在有多少日子了。她把手放到棍子上,可是上面的刻度太多了,数不清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特别想把所有的刻痕都加起来,那样她就知道在这儿到底呆多久了。可是她不知怎样才能办得到,这太令人沮丧了。后来她觉得她并不需要这些木棍,数一数过了几个春天就知道过了几个年头了。杜尔克是在上个部落集会前的一个春天出生的,她想。到第二个春天他就满了一岁。她在土里做了个记号。接下来那一年他学会了走路,她又做了个记号,再接下来他就开始断奶了。她做了第三个记号。 然后是我离开的那年,——她咽了口口水,眨了眨眼,就是那个夏天我发现河谷和威尼的。接下来的春天,我找到了贝贝,她做了第四个记号。而这个春天……她不想把失去威尼当作这年的纪念,但这是事实,她又做了第五个记号。 五个手指全满了,她举起了左手,杜尔克现在有这么大了。她伸出拇指和右手的食指——这是下个部落集会所需要的时间。他们回来时,为了杜尔克,尤拉会和他们在一起的。当然,他们还不到成亲的年龄。一看到她,他们就知道她是杜尔克的。他还记得我吗?他会有部落的回忆吗?他到底有多少像我,有多少像勃劳德……部落 艾拉把木棍收拢在一起,这时她注意到当她的灵魂在作战,躯体在流血时,她做的那些额外的槽间分布的刻痕是有规律的。在这里,什么样男人的图腾精灵能和我的进行交战呢?即使我的图腾是个老鼠,我也不会怀孕的。那得有一个男人,和他的器官才能生一个孩子,我觉得是这样的。 威尼!是那匹公马干的那种事吗?它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个孩子吗?或许有一天我看见你和那群马在一起时会找到答案的。噢,威尼,那可就太棒了。 想到威尼和那匹马,她不禁发起抖来,呼吸也加快了不少。接着她又想到了勃劳德,那种愉快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了。不过是他的器官使她怀上杜尔克的,如果他知道会给我带来一个孩子,他就不会做那件事了。杜尔克会有尤拉的。她也没有怀孕。我想是另一个男人强迫奥达时怀上尤拉的,尤拉是为杜尔克而生的。她是部落的一分子,是那个男人的一部分。一个男人…… 艾拉失眠了。幼狮走了,她想起来动一动。她走到外边,在小溪旁边大步走着,尽管她骑过好长一段时间的马,可她走得还是比以前快。她又得习惯走路了。还得习惯在背上背个篮子。她顺着溪流一直走到河谷最远的一端,此时溪流绕过一个高高的悬崖折向南去。就在转弯处在一排岩石上溅起了花,它们是特意放进去用于往来过河的,因而放得很是整齐。悬崖比周围高出许多。艾拉爬了上去,向西极目望去。除了地形略为粗糙一些外,西部和东部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她对西部了解得不多。她就是知道如果她决定离开河谷时,她会往西去。她转过身,跳过小溪,顺着长长的峡谷向住的山洞走去。 她回到家时天几乎黑了,而幼狮还没有回来。火己灭了,洞里显得寒冷而寂寞。它现在似乎比她刚开始在这儿安家时还要空。她生着了火,煮了点水泡茶,她不想做饭了。她拿出一小块干肉和一些草莓干,然后坐在床上。她好长时间没有独自一人呆在洞里了。她走到放旧背篓的地方,把手放进篓里乱翻着,最后找到了杜尔克的斗篷。打开斗篷,她连忙把它塞到肚子上,然后盯着火出神,后来躺下时,她把斗篷紧紧地裹在了身上。 她一次一次地被梦惊醒,她梦见杜尔克和尤拉都长大了,成了亲。她梦见威尼在一个她没去过的地方,身边跟着一匹小马。她一下子被惊醒了,全身都是汗。还没等她完全醒过来,她又做起了令人紧张恐惧的恶梦,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她起身生了堆火,把冷茶热了热,然后慢慢地喝着。幼狮还没有回来,她拿起杜尔克的斗篷,又想起了一个男人强迫奥达的故事。奥达说他长得像我,一个像我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艾拉竭力想象着。她竭力回忆着她在水塘中映出来的形象,但她所能记起的就是脸庞四周的头发,她那时留着长发,没有因怕碍事而结起这么多的辫子,她的头发是黄色的,很像威尼的毛,但是深一些,是那种金黄色。 但是每当她想象男人的面容时,她眼前总是浮现出勃劳德那洋洋得意冷笑着的形象。她想不出别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脸,她感到眼睛有点累,便又躺了下来。她梦到了威尼和一匹公马,后来又梦到一个男人。他的形象很模糊,是在一个阴影里。只有一件事情是清晰的,他长着一头黄头发。 干得不错,乔达拉!你已经是个好水手了。"卡洛诺说,"在大船中,少划一下没多大关系,因为你不是唯一的划手,最差劲的也不过是跟不上别人的节奏罢了,但像这样的小船,就必须得控制住,少划一下会带来危险,或致命的害处。一定要记住河就是河,千万不要忘了它是很难预料的。有的地方看起来很平静,实际却很深。你只能用桨去探知它的深浅。你得准备对付急流。 卡洛诺和乔达拉在拉穆多人的码头旁边驾着独木舟,卡洛诺唠唠叨叨不停地评评点点,而乔达拉则是用一只耳朵听着。他正全神贯注地划着桨,想把船导向他想去的地方。但是从他两臂的疼痛肌肉中,他明白了卡洛诺说的话的意义。 你大概会以为顺水时候好行船,因为你不必与逆流搏击。但这才是问题所在呢。逆水行船时,人的注意力时时刻刻都放在水上,放在船上,因为人人都知道稍一分神就会前功尽弃,所以呢,人就能够提前避免危险。 顺水走时划桨特容易,所以人就爱走神,就爱让水带着自己走。河的中间往往有许多埋得很深的岩石,急流会在不知不觉中把你向岩石推去,再不就是撞上沉在水中的圆木。永远不要麻痹大意,这是应牢牢记住的古训。河里全是让人吃惊的东西。但是只有当你认为有所预计,并想当然时,它才会出乎意外。 老人坐了下来,把桨从河中抽出来。他若有所思全神贯注地审视着乔达拉。乔达拉的金发现在都被拢到了后边,在脖子后系了一条皮绳,这是个很好的预防措施。他穿的是拉穆多服装,是专为适应水上生活而从沙穆多的服装改过来的。 干嘛不划回码头让我下去呢?乔达拉,我想你现在可以自己试一下了,一个人在河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你觉得我已经可以了 对于不是生来就会行船的人来说,你学得挺快的。"乔达拉急切地想自个儿在水上试一番,拉穆多的男孩子常常在成人之前就拥有自己的小船了,他也曾在泽兰达尼人中证明过自己的本事。当他还没有达沃大时,甚至在还不会自行谋生或成年之前,他就已经单独杀死过一头鹿了。现在他投梭镖比任何人都投得远。但是,尽管他能打猎,他在这儿并没有平等的感觉。只有叉上来一只大鲟时,一个水边的人才算是成人了,就跟陆上的沙穆多人要猎到一只山里的羚羊一样。 他决定只有证明自己既是一个沙穆多又是一个拉穆多后,再娶塞伦尼奥。多兰多曾试图说服他不必在成亲前做那两件事,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能力。如果有人想要明证的话,那犀牛就足够了。乔达拉了解到以前还没有人猎到过犀牛呢。犀牛一般不到平原上来。 乔达拉并不想说明他为什么一定非得比别人强,尽管他以前并不觉得他打猎比别人强是理所应当的事。他最感兴趣的事,也是他唯一想超过别人的技术就是敲火石。他并不是争强好胜,而只是想在技术的完善中获取一种自我满足。沙穆德曾私下对多兰多说那个高个子泽兰达尼人需要自己认可自己。 他和塞伦尼奥在一起住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他觉得应该把他们的关系敲定了。她几乎是他的妻子了,多数人都认可了他们的关系。他也对她倾注了全部的感情,而对于达沃,他是家里的男主人。但是自从索莉和沙米奥被烧的那个晚上起,总好像有什么事在骚扰着他,他的情绪一直不大对头。和她成亲是很容易的事,但那管用吗?他不禁问自己。 塞伦尼奥没有催他,她没有对他提过任何要求,相反地还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是最近,他吃惊地发现她常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这使他感到很不自在,因而总是他先掉过头去。他决定先完成证明他是个沙拉穆多男人这个任务,于是他宣布了他的决定。这个决定被有些人当成了一项承诺,尽管没有举行承诺仪式。 此时别走得太远,"卡洛诺说,一边从小船中跳出来,"这是你学会自个儿驾船的好机会。 我要拿鱼叉。我在船上时不会影响我投鱼叉的。"乔达拉说着 伸手去拿码头上的武器。他把长叉放在座位下的船底部位,卷起了旁边的绳子,将有倒刺的骨制矛尖放在船帮处拴紧。鱼叉的工作端长着尖尖的头和倒钩可不是好玩的,在船上时一定要拴紧。不然发生意外,从人身上拨出叉子来跟从鱼身上拔出来一样难,更不用说用石制工具矫形后的骨叉了。 由卡洛诺在岸上控制着船,乔达拉坐到了后面的座位上。把鱼叉安好后,他拿起了一只双面桨划了起来。因为船的前边少了个人,所以船头高高地翘起。驾船是很难的。但是经过对浮力变化的适应后,他轻快地顺水向下划去,手中的桨就好像是船尾的舵一样。接着他决定把船逆流划回去,他现在精力很旺盛,所以逆水划船也不难,水流可以把他载回原地。 他往下游划得比预想得要远,当他看到前面的码头时,他几乎把船头朝着码头调过去了,接着他又改变了主意,从码头旁边划了过去。他决心要掌握自己能学到的所有技术,但要学的太多了,所以他没能及时回到码头上,可这是无可厚非的。他朝着正向他招手的卡洛诺笑了起来,但并没有让他上船。 河的上游很宽,而水的力量则减了不少,这使得划起桨来更为容易。他看到河的对岸可以靠拢,便向那边划了过去。那是一个很僻静的小河滩,河边垂着些柳条。他划到近前,让轻舟顺着岸边轻轻地荡着。他已停止了划桨,他想歇一会,于是只用桨控制着方向。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朝水中看着,突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水下一个不动的大黑影上面。 现在不会有鲟出现,它们常常在夏天到上游来,而现在只是洪水泛滥的早春。他往近瞧了瞧,看到了一群大鱼在静静地游着。它们是在迁移!乔达拉的机会来了。他将会是本季度第一个打到鲟鱼的人。 他把桨放在船上,伸手去拿鱼叉。小船自动调过头来,侧着船身对着那群鱼,等到乔达拉把绳子拴到鱼叉上时,小船刚好与水流形成一个角度,但小船还算稳,乔达拉己急不可待了。他注视着下一条鱼。没有令他失望,一个大黑影向他游来,现在他知道这些鱼是从哪儿来的了。可此刻在他面前的全是这么大的鱼。 他从拉穆多那里知道水会改变鱼的真正位置。它看起来像是在那儿,实际上并不在那儿,这是大地母亲庇护生灵的方式,直至有人发现秘密为止。鱼游近了时,他调整了一下目标,来补偿水的折射。他靠在船边,等待着,然后把鱼叉向外抛了出去。由于相等的反作用力,小船沿着斜线向相反的方向,向河中心漂去。但他投得很准,矛尖深深地插进了鲟的身体里——但没多大作用,鲟鱼还很有劲。它向上游的深水中游去,绳子被很快地拉开去,随着猛地一紧,松垂的绳子绷直了。 小船猛地一抖,差点把乔达拉掀到水里去。他连忙抓住船帮,但船桨却掉到水里去了。他伸手去抓桨,拼命往前够。小船翻了。他向船伸出手。就在这时,那条正在向上游游去的鲟不可思议地把船碰翻了过来,并把乔达拉掀到船里。乔达拉坐了起来,揉了揉碰肿的下巴,小船向上游驶去,速度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快。 乔达拉抓住船帮慢慢向前移动,眼睛因吃惊和害怕而睁得溜圆。他默默地注视着向后急退而去的河岸。他伸手去抓水中的绳子,然后使劲一拉,心想大概会把鱼叉捞出来。由于船头沉得过低,船中进了很多水。鲟躲闪着,把小船弄得一会儿往前倾,一会儿向后倒。乔达拉手抓绳子东倒西歪。 他没有注意到他已过了造船场,也没有看到岸上的人。他正忙着双手拉绳,想把鱼叉拽出来呢。 你们看见了吗?"索诺兰问。"我哥哥抓了一条会逃跑的鱼呢!我现在有好戏看了。"他大笑起来,"你们看见了吗?他正拉着绳子,想让大鱼拉着跑吗?"他双手叉着腰,纵声大笑。"不是他抓到了鱼,而是鱼抓到了他呀 索诺兰,那可不是好玩的,"马肯诺说,脸上也挂不住地笑,"你哥哥遇到麻烦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看到他了吗?是被鱼往上游拖着吧?可没告诉我那不好玩 索诺兰又笑了起来,但是他帮着马肯诺和巴洛诺把一只船送到了水里。多兰多和卡洛诺也爬了上去。他们把船推开,然后尽快地向上游划去。乔达拉遇到麻烦了,他是真正遇到麻烦了。 鲟快不行了。鱼叉正把它的精力一点点地耗尽,船和人的拖拽更加快了它的死亡。船速慢了下来,这给了乔达拉思考的时间,他仍旧无法控制船驶向要去的地方。他现在已到达很远的上游,他真没有想到已经到了他在风雪中第一次划船时到过的地方。他突然觉得应该把绳子砍断。被拖得太远是没有好处的。 他放开抓着船帮的手去找刀。但是当他把有着鹿角把手的石刀从鞘中拔出时,想要作最后一次挣扎的鲟正竭力想把身子从可怕的叉尖中挣出来。它用的力太大了,每挣一次,船头都会往水里沉一次。如果翻了,船还会水上漂,但如果里面浸满了水,不久就会沉底的。船还在一沉一浮,东倒西歪的,而乔达拉则在拼命地想把绳子割断。他没有看到一个被水浸涨的圆木正顺着急流向他冲来,圆木撞到了船上,乔达拉手中的刀掉了下去。 他很快恢复了镇静,竭力想拉住绳子,好给小船一个缓冲力,不让它由于冲力而突然下沉。拼尽最后一点气力,鲟向河边挣去,最终它将身体从鱼叉中挣了出来。但是太迟了,半边躯体已被撕裂,它真的是魂飞魄散了。那个巨大的水上生物向河底扎下去,然后又升了起来,肚子朝天地漂在河面上,时而抽动一下,以示它曾经经历过的艰苦卓绝的斗争。 长而蜿蜒的河流在鲟牺牲的地方转了个小弯,形成了一个旅涡,而鲟最后的冲刺又在岸边激起了一股回流。后面拖着长长的绳子,小船就在游涡和回流中撞击着圆木和鲟上下起伏,颠簸着。 在这个当口,乔达拉意识到他幸亏没有把绳子割断,没有了桨,在向下游行驶时,他就无法对船进行控制。河岸离得很近,窄窄的满布砾石的河滩向后飞去,在拐弯处,是一个很陡的河岸,岸上密密麻麻长了许多树,裸露的树根在空中拼命地往上拔着高度。或许他可以在那儿找到替代桨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跳入冰冷的河水中,然而,他只是沿着船边滑到了河里。 河水比他估计得要深,他潜到了水里。由于受到了干扰,小船向水流移去,那条鲟也向岸边靠近。乔达拉跟在船的后边往前游着,想要把绳子抓住,但是船太轻了,它几乎在水面上停不住,早就在乔达拉够得着之前溜开了。 冰凉的河水把他都冻木了。他向岸边游去,鲟撞到了岸上。乔达拉向鲟游过去,抓着它张开的嘴,拖在自己的身后。现在不能再把鱼丢了。他把鱼向岸边拽去,可它太重了。他希望鱼能停住不动。 他爬上了岸,既然没有了船,现在也不需要桨了,他想,或许我能找到些木头生起堆火来。他现在又湿又冷。 他伸手去拿刀,但发现刀鞘是空的。他忘记刀已经丢了,他只有一把刀,没有别的刀了。他通常在腰上的袋子里多放一把刀,但那是他穿泽兰达尼服装时才有的。他一开始穿拉穆多服装时就不带那个袋子了。或许他可以找一些钻火的东西来生火,但是没有刀,就不能砍木头,他对自己说,也不能削火种。他打了个寒颤,至少我可以捡一些木头。 他向四周看了看,听到灌木丛中有急促的奔跑声,地面上盖满了潮湿的朽木、树叶和苔藓,连一个干木棍都没有。可以找些小的干木头,他想。一边想在绿枝杈下面找一些针叶树的枯枝。但是,这可不是他家附近的针叶林。这个地区的气候不很严酷,受北边冰川的影响也不大。这里很凉,也可能很冷,但湿度很大。这里都是温带森林,而非北方的针叶林。生长的树木也是那种可以用来造船的硬木。 在他身边是一些橡树,山毛榉,鹅耳枥和柳树。粗一点的树长着深褐色的大干,细一点的则长着光滑的灰白色树皮。只是没有干爽的"小木头。"现在正是春天,连枝条都嫩得能掐出水来。他知道砍这些硬木是怎么一回事,即使有一把飞快的石斧,那也不是容易做的事。他又发起抖来,牙齿咯咯直响。他搓了搓手,拍了拍胳膊,又在原地跑了几步——他想使自己暖和起来,他又听到了灌木中的走动声,他以为一定是他把一些动物打扰了。 他开始意识到了环境的残酷性。索诺兰一定会惦记着他,会来找他的。索诺兰会发现他不在了,他会吗?他们现在的共同之处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当他越来越拉穆多化,而他的兄弟则已成了个沙穆多人了。他甚至不知道那天他兄弟在哪儿,或许在猎羚羊吧。 对了,还有卡洛诺。他不会来找我吗?他看着我驾着船向上游驶去的,乔达拉又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船,那只船!它已经走了。如果他们发现一只空船,他们会以为你已经淹死了呢,他想。如 果认为你已淹死了,那他们干嘛还要找你呢?这个高个子男人又活动了起来,跳、跑,拍打胳膊,但他还是忍不住打颤,并且,他很快就感到累了。寒冷影响了他的思维,但他不能一直蹦个不停。 上气不接下气地,他摔在了地上,缩成一团,想保存点热量,但是他还是冷得牙齿直抖。他又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回更近了,但他并不想查看一下。接着有什么东西走进了他的视野:两只脚——两只赤裸着的,脏兮兮的人脚。 他惊愕地抬起头,几乎呆住了。只有一臂之远,在他前面站着一个孩子,此刻他正用两只褐色的大眼睛盯着他瞧呢。克兰人,乔达拉想,一个小克兰人。 他惊讶地等待着,有点希望那只"小动物"会钻进丛林中去。但他并没有动。他站在那里,经过几秒的互相凝视后,做了个招呼的手势。至少乔达拉认为那是打招呼的意思。尽管有点牵强。那个克兰人又做了次那个手势,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要什么?要我跟他走吗?当那个年轻人又做了次手势时,乔达拉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步。他以为对方会跑开的。但那个孩子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又做了遍那个手势。乔达拉开始跟他走了,刚开始有点慢,但渐渐地加快了脚步,虽然仍在发抖,但心里充满了好奇。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一块林间空地。空地中间生着一小堆几乎无烟的火。一个女人惊讶地抬起头来,当乔达拉向着温暖的火堆走过去时,她受惊般地向后退着。乔达拉万分感激地在火堆前蹲了下来,他意识到那个克兰孩子和女人正挥着手,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他知道他们想和他做些交流,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赶快暖和起来,他希望能有一件衣服或一块毛皮。 他没有注意到女人从他后边消失了,但当他感觉到有块毛皮落在肩上时,他不禁大吃一惊。在她低下头走开之前他看到了一双黑褐色的大眼睛。他感觉到了她很怕他。 虽然是湿的,但乔达拉穿着的柔软羚羊皮衣服仍还有点保暖作用。有了火和毛皮,乔达拉最后暖和过来了,不再发抖了。只有在这会儿,他才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天哪!这是克兰人的住地。他一直把手伸在火上取暖,但是当他突然意识到火时,他才把手猛地缩了回来,就像是被烧到了一样。 火!他们也用火?他又犹犹豫豫地把手伸向了火舌,好像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得不用其他感觉去确认似的。接着他注意到了搭在肩上的羊皮。他拉了一下羊皮,又在食指和拇指间搓了一下,狼皮,处理得很好。他得出这样的结论。皮很软,里面尤其软。我怀疑沙拉穆多人是否会弄得更好些。皮子没有被裁剪过,它只是一大整张狼皮。 火的灼热最后使他受不了了,他转过身,背对着火堆。他看到那个孩子在注视着他。他也说不清怎么会认为那是个男孩的。身上裹着皮,长长的头发被梳成一束,性别不是很明显的。尽管很小心,但他的表情不像那个女人那么害怕。乔达拉记起拉杜尼曾说过克兰女人不会作战。不经反抗,她们就会屈服。为什么人人都想要克兰女人呢 又看了看那个克兰男孩,乔达拉确定他并不年轻,已经是个少年了。矮小的个子很有欺骗性,但他发育得很好的肌肉显示了力量。再仔细地瞧了瞧,他看到了毛茸茸的胡子。 男孩子嘟哝了一声,那个女人很快走到一个小木堆前,带回了几块木头。乔达拉以前从没有这么近地瞧过一个女克兰人。他把头转向她。她年龄比较大,大概是那个少年的母亲,他想。她看上去不太自在,不想被人盯着看。她低下头退了回去,一直走出空她的尽头,走出乔达拉的视线。她是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的,当他后来意识到时,脖子都几乎扭过来了。他把头转了回来,当他再回头看时,她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如果他不知道她在哪,可就根本不会发现她了。 她害怕了。我很奇怪她居然没有逃跑,而是听从了他的吩咐拿了些木头回来。 吩咐她!他是怎样吩咐她的呢?克兰人是不会说话的,他是无法告诉她把木头拿来的。寒冷把我的头都弄晕了,我现在无法清醒地思考问题了。 尽管不想承认,但乔达拉知道那个少年确实是告诉女人拿点木头来的。他是用某种方式进行交流的。他把注意力又转向少年,这回明显地感到了少年的敌意。他弄不清到底为什么,但他清楚年轻 人不喜欢他观察克兰女人。他特别清楚,如果现在向他走一步的话,他就会遇到大麻烦的。向克兰女人倾注太多的注意是不明智的,他得出结论,尤其是当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的时候——不管这个男人的年龄有多大。 乔达拉没有做出明显的举动,并不再看那个女人时,紧张的气氛缓解了。和一个克兰人面对面地站着,他感到他们正彼此估量着对方,这更使他觉得不安。他感到他正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地站着,但是这个男人和他了解的那些男人不一祥。在他以往的旅行中,他遇到的人们都明显地是人类。他们讲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习俗,住在不同的房子里——但他们都是人。 这一个却不同,但他是动物吗?他很矮,很壮实,但他赤着的双脚和乔达拉的没有什么不同。他的腿有点罗圈,但也是直立着走路,和人是一样的。他的毛比普通人多一些,尤其是胳膊和肩膀上,乔达拉想。但那不是动物那样的长毛。他认识一些多毛的男子。这个克兰人胸部很宽,肌肉很结实,尽管他还小,但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乔达拉见过的成年克兰人也都具有人的体形。面部和头部就有点区别了。但是什么样的区别呢?他的眉毛较重,前额不够高,有点向后倾,可脑袋却很大。脖子很短,没有下巴,下颌往前突,鼻梁很高。那是一张人的脸,和我所认识的任何人不一样,但的确是人的脸。他们还使用火。 但他们不会说话,而人都会说话。我奇怪......他们也交流吗?天哪!他都和我交流过了。他怎么知道我需要火的?克兰人为什么要帮一个人呢?乔达拉迷惑了,但那小克兰人确实救过他的命。 那小克兰人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他突然又做出了叫乔达拉跟着他走到火堆旁的那种手势,然后走出空地,回到了来时的那条路上,他似乎知道这个人会跟着他走,而乔达拉确实跟着他走了。离开火堆时身上的衣服还湿着,所以乔达拉很高兴肩上还有狼皮可以披着。走近河边时,那个克兰人跑了起来,一边挥着手臂一边发出很尖的声音。一个小动物被吓跑了,但是鲟被吃掉了一部分。很明显,尽管个子很大,但现己无自卫能力的鲟是只得听任宰割了。 那个克兰人对于吃掉鲟的动物的愤怒使乔达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条鱼会是克兰人给他帮助的原因吗?他是想要鱼吗 克兰人把手伸进裹在身上的皮里,拿出一个很尖利的燧石,在鲟上划了一下,好像要割下来一部分似的。接着他又做着手势,表示一部分鱼给自己,另一部分留给高个子,然后就静静地等待着。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毫无疑问,那个克兰人是想要鱼,可是接着乔达拉的脑子里又冒出了一大堆问题来。 克兰人是从哪儿搞到工具的呢?他想仔细瞧一下,但他知道那个工具决不会有他做的那么精制,它是一块很厚的石块制成的,而不是一个薄边,但它也可以充当利器了。它是人造的,上面有一些很明显的图案。除了工具外,还有好多问题困扰着他。小克兰人不会讲话,但无疑他可以进行交流,乔达拉想知道他是否能简捷地表达他的想法。 克兰人满怀希望地等待着。乔达拉点丁点头,但他不知道这个姿势能否被理解。克兰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丝毫的犹豫,克兰人立即投入了割鱼的工作。 泽兰达尼人在一边看着,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足以推翻成见的怪念头。到底什么才算动物?动物会对着鱼体乱啃乱咬的。聪明的动物会觉得人有危险,会等着人离开或死掉。动物不会明白人会怕冷,会需要火,也不会生火,不会把人带到火堆旁的,也不会要求分享一份食物。这些都是人的行为,或者说是属于人性的东西。 他的全部信仰——那些自从他出生就被灌输,现已深入骨髓的信仰开始动摇了。克兰人是动物,人人都这么说。不是很明显吗?他们不会说话。就这些吗?这就是差别吗 乔达拉不在乎他是否拥有整条鱼,但他很好奇。克兰人会拿多少?无论如何得把鱼割开,不然太沉了,搬不动的。四个人想把鱼抬起来都很困难。 突然克兰人不动了。他的心跳加快了。他听到什么了吗 乔达拉!乔达拉 克兰人惊讶地看着,乔达拉拨开岸上的树,往河上望去。 这儿哪!我在这儿哪!索诺兰!"他兄弟找他来了。他看到河中间的船上有好多人,便又喊了起来。他们也看到了他,挥舞着手臂,向他划来。 一阵咕哝声把他的注意力引回到克兰人,他看到河滩上的鱼从头到尾已被一分为二,那个克兰人正把他那半条大鱼挪到铺在旁边的一块兽皮上。在高个子男人的注视下,他把兽皮的几个边聚拢在一起,然后把重物扛到了背上。接着便消失在树林中。 等一下!"乔达拉叫道,一边向他追去。他在那片空地处追上了那个克兰人。当他靠近时,那个女人,身上背着个大篮子,钻进了阴影中。地上丝毫没有留下有人来过的证据,连火的痕迹都没有。 如果他不是曾经感受过火的温暖的话,他都会怀疑他是否在那儿呆过。 他从肩上把狼皮拿下来递过去。那个克兰人嘟哝了些什么,女克兰人便把狼皮接了过去,然后,两个人静静地向树林中走去,不见了。 往河边走的时候,潮湿的衣服又使乔达拉冷得受不了。他到达河边时,船正在靠岸。他的兄弟从船里爬了出来。乔达拉朝他笑着。接着,他们投入彼此的怀抱,热烈地拥抱起来。 索诺兰!真高兴能再见到你!我怕你们发现空船后会放弃寻找我的努力呢 大哥,我们一起过了多少条河了?我不知道你会游泳吗?我们一发现那只船,就知道你在上游,并且离我们不远。 谁把那半条鱼拿走了?"多兰多问。 我给人了。 给人了?你给谁了?"马肯诺问。 你能给谁呢?"卡洛利亚追问。 给一个克兰人了。 克兰人?!"许多声音同时问道,"你为什么把一半鱼给克兰人呢?"多兰多问。 他帮了我,他向我要的。 什么样的胡说八道啊?克兰怎么能要东西呢?"多兰多说。他生气了,这使乔达拉很吃惊。这个沙拉穆多人的首领是很少发怒的。"他在哪儿 他现在走了,走到树林里去了。我全身湿透,我觉得快要冻死了。后来那个小克兰出现了,他把我领到一堆火前… 火?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用火的?"索诺兰问。 我见过克兰用火。"巴洛诺说。 我以前也在河这一边见过他们,……离得远。"卡洛利亚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回来了,有几个人?"多兰多问。 一个小一点的,还有一个年龄大些的女人,大概是他妈。"乔达拉回答说。 如果有女人跟着,那还会有人的,"那个魁梧的沙拉穆多首领往树林里瞥了一眼,"或许我们应该组一个猎克兰队,把他们连根铲,,除。 多兰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恶意,这惹得乔达拉朝他看了二次。他以前也从这个首领的言谈中知道他对克兰的厌恶情绪,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恶毒。 当沙拉穆多人的首领是需要才能和说服力的。多兰多被公认为首领,不仅是因为他样样都比别人强,也是因为他的能力,他的那种把众人聚拢在自己身边以及处理各种问题的能力。他从不发布命令,他连骗带哄的,有时也作出让步,总的说来,他能提供平息众人磨擦的润滑油。他具有政治家的精明,做起事来也颇有效率,他的决定常常被大家接受,但他并不要求众人服从他。争论总显得吵吵嚷嚷的。 当他觉得他在某些方面是正确的时,他有足够的自信把他的判断加以推广。如果有必要,他也会遵从某一特殊方面比他更强,经验更丰富的人。他从无意干涉个人间的纠纷,除非是局面变得无法收拾?并且有人来请他。尽管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如果残忍、愚蠢或疏忽给部落或无自卫能力的人带来危险和伤害时,他就会变得怒不可遏。至于克兰人,他恨他们。对于他,他们不只是动物,他们是应该被斩草除根的危险而邪恶的动物。 我被冻僵了,"乔达拉反驳说,"而那个小克兰人帮了我。他把我带到火堆旁,他们还给了我一块狼皮。对于我来说,他完全可以把整条鱼都拿走,但他只拿了一半。我不参加猎克兰队。 他们一般不会引起太大麻烦的。"巴洛诺说。"但如果他们就在周围,我很高兴能知道这一点。他们是很精明的。让一群人出其不意地把你俘获可不是好主意 他们是凶恶的畜生……"多兰多说。巴洛诺没有理会多兰多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你很幸运,只遇到了一个女的和一个孩子。他们的女人是不会打仗的。 索诺兰不想让这样的谈话继续下去了,"我们怎么把这么大的家伙弄回我哥哥家去?"他想起大鱼给乔达拉带来的旅行,脸上绽开了笑容,"和鱼进行了那么一场搏斗之后,我很吃惊你居然把一半让给人家了。"笑声也感染了其余的人,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是不是说他只是半个拉穆多人呢?"马肯诺问。 等我们带他去打猎时,他大概会打到半只羚羊的,"索诺兰说道,"则另一半就成为沙穆多人了。 塞伦尼奥想要哪一半?"巴洛诺眨了眨眼。 他的一半就比多数人要多了。"卡洛利亚嘲笑道,很明显,她指的不是他的身高。在部落里,他打猎的技术也是众所周知的。乔达拉脸红了起来。但随之而来的哄堂大笑却把刚才紧张的气氛完全缓解下来了。把大家从对他的担心和多兰多对克兰的反应中解脱了出来。 他们拿来一只由耐水的植物纤维编成的网,把它铺在血淋淋的鲟旁边,然后一齐用力,把鱼身推到网上,又推进水里,最后把网系到了船头上。 大家都在对付那条鱼时,卡洛利亚转过身来静静地对乔达拉说,"罗莎里奥的儿子是被克兰杀的。他只是个年轻人,还未完全成人,可很有意思,胆子也大。他是多兰多的骄傲。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兰多把全部落的人都发动起来去杀他们。几个克兰人被杀后,他们就消声匿迹了。他原来对他们不大在意,但自从那时起 乔达拉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 那个克兰人怎么把那半条鱼弄走的?"上船时,索诺兰问道。"他把它扛到了背上。"乔达拉说。 他?他扛着它走 一个人,他甚至还没有成年呢。 索诺兰去找他哥哥,走进塞伦尼奥和达沃共住的木房子。房子是由木板钉成的,支撑在一根柱子上。它很像是由木头制成的帐篷,前面的三角形墙比后面的高而宽,整个看起来是个不规则的四边形,木板跟船板一样,是把较薄的一边搭在另一块上较厚的一边上,然后缝起来的。 这些木制结构很结实,很暖和,也很严密,只有在旧房子里才可以通过木头干裂后的缝隙看见阳光。房子上面压着一些石块,那是用来防止恶劣天气造成的危害。住房不必像船似的进行保养和堵漏。照明主要是靠里面的石炉,或者在房子前面开一个窗口。 年轻人往里瞧了瞧,想知道他哥哥是不是还在睡觉。 进来吧,"乔达拉抽着鼻子说。他正坐在铺着兽皮的睡台上,身旁围着一堆兽皮,手里拿着的杯子里仍在冒着热气。 感冒怎么样了?"坐到床边后,索诺兰问。 很严重,但现在好多了。 大家都忘了你仍穿着湿衣服,回来时河上的风真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