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但是他有足够的钱,也有动机。” “这些我都听说了。” “好,你打算采取什么措施?” “哪方面的措施?” “采取措施使我的委托人免遭暗杀。” 斯威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竭力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让它显露出来。 “他现在在军事基地,住的是医院的病房,门外有我的助理把守,过道有联邦调查局特工保卫。我真不知道你还要我采取什么措施。” “瞧,治安官,我并不是对你的工作有看法。” “真的?” “真的,我向你保证。眼下我的委托人是一个惶恐不安的人,这点请你能够理解。我来这里是代表他说话的。这四年多,他一直被人跟踪、追捕。他的听觉和视觉比一般人要强。他相信有人想暗杀他,并期待我的保护。” “他的安全没问题。” “目前没有问题。你能不能找兰西谈谈,把这些传闻告诉他,并严加盘问?他要是知道你已经心中有数,还要那样干,那真是太不聪明了。” “兰西是不聪明的。” “可能,但特鲁迪并不笨。她要是认为人们对此有察觉,就会操纵兰西,让他打消那种念头。” “他一直受她操纵。” “对极了,她不敢冒这个险。” 斯威尼又点燃一支香烟,然后看了看手表。“还有事吗?”突然他感到有必要结束会谈,毕竟他是个治安官,而不是坐在电脑前面做记录的办公室干事。 “还有一件事。当然,我依旧不想干涉你的工作。对于你,帕特里克显得非常尊重。不过,呃,他觉得呆在现在的地方要安全得多。” “啊,真叫人惊奇。” “要是他呆在监狱里,说不定会有危险。” “他应该在杀害那个无名氏之前就想到这一点。” 桑迪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再说在医院也容易采取保护措施。” “你去过我们监狱吗?” “没有。” “那么就别指责这里多么不安全,我在这里干了很长时间,懂吗?” “我没有指责的意思。” “最好得这样,我再给你五分钟时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 “那好。”斯威尼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法官卡尔·赫斯基于当天下午抵达基斯勒空军基地。在经过卫兵检查之后,他慢慢地向医院走去。这个星期他正在审理一起贩毒案,所以显得很疲惫。帕特里克给他来电话,请他方便时到这里来一趟。 在帕特里克的葬礼上,卡尔与桑迪·麦克德莫特相邻而坐,并一道帮着把骨灰盒放入坟墓。但与桑迪不同,他是帕特里克新交的朋友。两人相识于一桩民事案件,那时帕特里克来比洛克西还不久。由于律师和法官经常见面,他们遂成了朋友。他们一道在法院吃按月结算的午餐,都抱怨饭菜质量低劣。在一次圣诞聚会上,他们还共同醉过酒,每年他们一起打两次高尔夫球。 相识容易成知已难。至少在帕特里克来比洛克西后的头三年是这样。然而在他失踪前的几个月,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不过事后回想起来,在帕特里克身上他确实能够看到一种变化。 帕特里克失踪后的头几个月,他在法律界的那些朋友,其中包括卡尔,总喜欢星期五下午相聚在马奥尼餐厅的洛厄酒吧,一边饮酒,一边交流对他出走的看法。 照卡尔看来,特鲁迪有一定的责任,但也不能一古脑儿全怪她。似乎他们的婚姻并没有那样糟糕。而且帕特里克也肯定没有向任何人谈起过婚姻的不幸,至少在马奥尼餐厅喝酒的这些人没有听他说过。特鲁迪在葬礼之后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刚一领取巨额保险费就表现出来的趾高气扬的态度,以及乘那辆红色高级轿车到处兜风,与情人公开同居,激怒了众人,从而使人们对她的评价产生偏颇。可以说在帕特里克出走之前,没人能肯定她到处和人睡觉。事实上,法官办公处秘书巴斯特·古莱斯皮——此人经常来马奥尼餐厅相聚——还声称对她有好感。特鲁迪曾经和他妻子一道替某种性质的济贫舞会出力。他总是觉得必须为特鲁迪说几句公道话。当然巴斯特这种人是绝无仅有。人们还是喜欢议论她,把她抨击一通。 工作压力也肯定是把帕特里克逼上绝路的一个原因。那时候该法律事务所正在发展,他极想成为合伙人。他不分昼夜地干,接下了别的合伙人扔下的棘手案子。甚至阿什利·尼科尔的降生都未能使他留在家里。他担任签约律师三年后晋升为合伙人,此事几乎不为外界所知。一天,休庭之后,他把这事小声告诉卡尔,而帕特里克并非好夸耀自己之人。 他又累又紧张。不过那时走进卡尔的法庭的律师多数都是这样。帕特里克最引人注目的是身体的变化。他身高六英尺,长得胖墩墩的。他说自己从来没瘦过。他在法学院读书时,经常慢跑,曾一周内跑过40英里。现在做了律师,谁还有这个时间?他的体重不断增加,并于出走前一年猛增。似乎他不介意法庭听众的取笑和议论。卡尔不只一次地责备他,可他还是不停地进食。至失踪前一个月,他在吃午饭时告诉卡尔,他的体重增至230磅,为此特鲁迪没少和他吵架。当然,她本人每天跟着简·方达的录像带锻炼两个小时,身材苗条如模特儿。 他说他血压很高,决心按医嘱进食。对此卡尔给予鼓励。后来卡尔发现,帕特里克的血压已经正常。 现在他们回想起来,这种体重的猛增,以及其后的急剧减少,确是十分明智之举。 还有胡须也是如此。1990年11月前后,帕特里克开始蓄所谓的猎鹿须。这种胡须在密西西比州的律师和非保守分子当中并非罕见。它使人的模样显得冷漠,但富于男子汉气概。它体现了男人的特征。为了他的猎鹿须,特鲁迪同样没少嘀咕。时间一长,胡须泛了白。他的朋友渐渐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但特鲁迪依然如故,抱怨个没完。 帕特里克的头发也比以前长了,并开始在顶部留得很厚,密密地遮住了半截耳朵。卡尔戏称这种发型是吉米·卡特式发型。他1976年上台时就是这副模样。而帕特里克的解释是他的发型师已经过世,他再也找不到令他满意的。 他从比洛克西出走之前三个月,曾成功地说服其余四个合伙人同意编印一本介绍该法律事务所的小册子。虽然这算不上大事,但他还是想不遗余力地把它办好。事务所承担的阿历西亚诉讼案已近尾声,一大笔诉讼费就要到手。大家的信心与日俱增。在事务所即将变得极富之际,何不编印一本专门性的小册子替自己宣传宣传?帕特里克的话奏效了。五个合伙人坐了下来,让专业摄影师给每个人拍了一张标准照。然后他们又花了一个小时拍集体照。这本小册子,帕特里克印了5000份,并且得到了其余四个合伙人的高度评价。他本人的标准照印在第二页,看上去肥头大脑,长长的胡须,浓密的头发,与他们在巴西抓获的帕特里克的模样大不相同。 这张照片连同报道他身亡的文章一道出现在报纸上,显然是因为它拍摄的时间最近。凑巧的是,帕特里克刚好寄了一本小册子给当地那家报纸,以备万一该事务所登广告之用。在马奥尼餐厅,帕特里克的那些朋友一边喝酒一边笑谈此事。他们能够想象他在该事务所的会议室指挥拍照的情景。他们仿佛看见,博根、维特拉诺、拉普利和哈瓦拉克身穿深蓝色上装,一个个露出了极不自然的微笑。而自始至终,帕特里克是在为自己的出走作准备。 他出走后的头几个月,那些朋友一次次相聚在马奥尼餐厅,一次次为他举杯。与此同时,他们猜测他可能的去向。他们希望他走运,并思索他可能将那笔巨款派什么用场。日复一日,他失踪所带来的震惊逐渐淡化。而一旦他们谈够了他的生活,也就不大去马奥尼餐厅相聚。久而久之,相聚完全终止。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帕特里克始终没被发现。 直至今日,卡尔依然觉得这一切难以置信。他走进门厅,独自乘电梯到了三楼。 他扪心自问:在过去的几年里是否对帕特里克感到过绝望?生活中存在着许多无法回避的神秘事情。每逢在不好的天气里开庭,他就会联想到帕特里克。此时,这位老兄也许正呆在一个阳光充足的海滩,读着小说,呷着饮料,看着姑娘们玩耍。每逢过了一年而没有长工资,他又会想,不知那9000万美元被拿来派了什么用场。后来传说博根的法律事务所即将关闭,他又为帕特里克制造这样一个悲剧感到羞耻。是的,自从帕特里克出走后,卡尔没有一天不想到他。至少一天一次,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 过道里既没有护士也没有病人。两个司法助理站了起来。其中一人说:“法官,晚上好。”他向两人还了礼,走进了黑沉沉的病房。 ------------------ 23 只见房内拉起了窗帘,帕特里克正光着上身,坐在床上观看一个名叫《危急》的电视剧。桌上的台灯也调得很暗。“你就坐在这里吧。”他对卡尔说,同时指了指床铺下首。卡尔上前察看他的胸部的伤口。过了一会儿,他迅速穿上短袖衬衣,并把被单拉至腰部。 “谢谢你来这里看我。”他说着,啪地关掉了电视。房内显得更暗了。 “帕特里克,伤口看上去很可怕。”卡尔说着,在床沿坐了下来。他尽量靠外,用右脚支撑身体重量。帕特里克将双膝拉靠胸部。尽管遮有被单,他仍然显得很瘦。 “可不是。”帕特里克紧紧抱着双膝,“医生说伤口正在痊愈,但我还需要在这里呆一些时候。” “这事我能办到,没有谁嚷着要把你转移到监狱里去。” “现在是没有。但是我敢说,很快新闻界就会开始嚷嚷啦。” “别急,帕特里克,这事最后还得由我拿主意。” 帕特里克似乎有些放心。“谢谢你,卡尔。要知道,到了监狱,我是活不下去的。那里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 “还有帕奇曼监狱,情况还要糟糕百倍。” 帕特里克迟迟没有吭声。卡尔感到后悔,刚才脱口说了一句伤害他的话。“对不起,”他说,“我不是有意的。” “要让我去帕奇曼,我就自杀。” “我不责备你,还是说说高兴的事吧。” “卡尔,你真的要扔下这个案子?” “是的,没办法。我不得不要求取消自己的审判资格。” “什么时候?” “过不了多久。” “谁接替你?” “要么是特鲁塞尔,要么是兰克斯,也许是特鲁塞尔。”卡尔一边说一边看着帕特里克。帕特里克没有回视。卡尔期待他露出真挚的目光,期待他咧嘴而笑,然后扑哧一声,夸耀自己的恶作剧。他想说:“喂,帕特里克,把整个经历告诉我,让我解解闷。” 然而那双眼睛是冷漠的。这不是从前那个帕特里克。 卡尔不得不设法让他开口。“你的下巴是在哪里弄来的?” “里约热内卢。” “鼻子呢?” “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你喜欢吗?” “挺好看的。” “里约热内卢有好几家很大的整形外科诊所。” “听说那里有海滩?” “非常好的海滩。” “你在哪里碰到过女人吗?” “有一两个。” 女人不是帕特里克十分感兴趣的话题。尽管他喜欢长时间地盯着漂亮女人看,但据卡尔所知,整个婚姻期间,他对特鲁迪还是忠实的。有一次,在野外宿营,他们比较了各人妻子的特点。帕特里克承认,要让特鲁迪满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接着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卡尔意识到,帕特里克并不急于开口说话。一分钟过去了,又一分钟过去了。虽然卡尔乐意来这里看自己的朋友,甚至对见面感到非常高兴,但他不能老是这样坐在黑沉沉的房内呆望墙壁。 “喂,帕特里克,今天我是作为你的朋友到这里来的。我不是你的法官,因为你的案子将不归我审理,我也不是你的律师。所以你说话不要有顾虑。” 帕特里克伸手去拿一听插有吸管的桔子汁。“要不要喝饮料?” “不要。” 他吸了几口桔子汁,又把它放回桌上。“这事听起来似乎是浪漫的,对不对?你只需迈开双脚,消失在黑夜中,当太阳升起时,就成为另一个人了。什么工作的乏味,婚姻的失败,越来越多的压力,统统抛在脑后。卡尔,大概你也是这样看的吧?” “我想每个人或多或少有这样的看法。帕特里克,这事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很久了。当我怀疑那孩子不是我的时候,就决定——” “请你再说一遍。” “这是真的,卡尔。我不是那孩子的父亲。特鲁迪和我结婚后,一直对我不忠。表面上,我对那孩子极其疼爱,但心里痛苦极了。我开始搜集证据,发誓要在法庭戳穿她。但这种官司是很容易拖下去的。说也奇怪,我居然有点习惯了她有个情人的想法。我打算出走,但不知道具体方法。于是我看了几本秘密出版的书籍,这些书籍是关于怎样改变身份、获取新证件的。原来此事并不复杂,只需一些思考和计划。” “于是你开始蓄胡须,将体重增至230磅。” “是的,我从镜子里看见长长的胡须,真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大概正是这个时候,我被晋升为合伙人。我已经累垮了,偏偏又获知自己娶了一个不忠的女人。这个女人跟别人通奸,生下一个不属于我的孩子,我怎么也无法容忍。我猛地产生一个念头。那是我驱车沿着90号公路前往某个重要地方的时候。路上堵了车,我朝海湾一看,远处地平线有一只孤独的帆船在行驶。我真想跳上那只船,驶向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我坐在车内,注视着它慢慢消失,痛恨自己不能游过去。我哭了,卡尔。你信不信?” “我们都有这种时候。” “然后我有了这个想法。我从此变得像另外一个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失踪的。” “你准备了多长时间?” “我得有耐心。多数人在做出决定后都匆匆行事,结果陷于失败。我不愁没时问。我不能两手空空或背了许多债离去。于是我买了200万美元的人寿保险。我考虑了三个月才做出这个决定。因为我不可能什么也不留给特鲁迪和那个孩子。我开始拼命进食,以增加体重。我修改了遗嘱,说服特鲁迪就两人身后安葬之事做出安排,并设法不引起她的怀疑。” “火葬是高明的一着。” “谢谢。我力劝特鲁迪这样安排我的后事。” “从而将死者的身份和死因鉴定以及其他类似事情变得不可能。” “我们还是别提那件事。” “很抱歉。” “后来我听说了本尼·阿历西亚先生的事情,听说了他同五角大楼、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的那场争斗。我继续打听,发现维特拉诺、拉普利和哈瓦拉克也参加了和阿历西亚的交易。四个合伙人都参加了,唯独我被排除在外。卡尔,他们变了,全变了,变得鬼鬼祟祟,阴险狡诈。固然我是后来的,但也是合伙人。而且我晋升合伙人是他们都举了手的。想不到两个月后,他们却瞒着我同阿历西亚做交易。我突然成了专门出差的,凡是有出差的事都叫我去干。这样也好,方方面面都有利。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同阿历西亚会面。特鲁迪可以安排自己的幽会。我呢,由于决心出走,可以利用他们派我到各地的机会,实施自己的计划。有一次,他们派我去劳德代尔取证词。我在那里一连呆了三天。其间我找到迈阿密一个擅长制作假证件的人。在付给他2000美元之后,我拿到了新的驾驶执照、护照、社会保险卡、哈里森县选民登记表等证件。这些证件上的名字是卡耳·希尔德布兰德。我有意取了这样一个与你的名字谐音的名字。” “谢谢你的好意。” “在波士顿,我设法找到了一个精于失踪之道的人,并以1000美元为代价,学习了为期一天的失踪课程。在代顿,我花钱请了一个监视专家教我学习安装窃听器之类的装置。卡尔,我得有耐心,有极大的耐心。我一有空就去办公室,尽量收集阿历西亚诉讼案的材料。我努力打听,设法找秘书询问,还仔细翻查废纸篓。后来,我开始在他们的办公室安装窃听器,起初只装了两个办公室,目的是试试安装效果。从维特拉诺的办公室,我窃听到极为震惊的消息。卡尔,他们打算把我撵出这个法律事务所。你说气不气人?因为那笔3000万美元的诉讼费快要到手了,他们想四个人瓜分。不过各人所得的数字不等。博根当然要多得一些,大约1000万美元。他还得从中拿出一部分,送给华盛顿的几个达官贵人。其余三个合伙人,每人得500万美元。剩下的作为该法律事务所的经费。至于我,他们的计划是,分文不给,逐上街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1991年,差不多从年初到年底。司法部是1991年12月14日初步同意付款给阿历西亚的。从那时起,大概还得过90天才能拿到那笔巨款。就算那位议员出马,也不能将等待的时间缩短。” “给我说说那场车祸吧。” 帕特里克挪了挪位置,然后踢掉盖的被单,下了床。“肌肉麻痹。”他一面咕哝,一面舒展腰和腿。他站在卫生间的门边,两脚交替地轻轻晃动,并注视着卡尔。“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 “2月9日。” “不错,2月9日。我在小屋过完了周末,驱车回家时遇上车祸,并且身亡,见了上帝。” 卡尔两眼盯着他,没有发笑。“能不能再详细点?” “为什么,卡尔?” “我对这方面特别感兴趣。” “没别的?” “我向你保证。这是一次极其成功的蒙骗,帕特里克。你是怎样干的?” “我也许得略去几个细节。” “那是当然。” “我们到外面走走吧,这里我呆腻了。” 他们到了外面的过道。帕特里克对两个司法助理说,他和法官需要溜达一下。两人开始远远地跟在后面。一个护士笑嘻嘻地问帕特里克需要什么。两听营养汽水,他客气地回答。帕特里克走得很慢,没有说话。他们一直走到过道尽头。那里有一排玻璃窗,透过窗格上的平板玻璃可以望见下面的停车场。他们在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面朝着过道。两个司法助理守候在50英尺之外,并且背对着他们。 帕特里克下身穿着短裤,脚上套着皮凉鞋,没有穿袜。“你看过车祸现场的照片吗?”他轻声问。 “看过了。” “我是前一天找到那里的。我发现那条沟很深,心想这是制造车祸的好地方。星期天晚上10点左右,我驱车离开了小屋。途中,我在一家乡村商店作了停留。” “维哈尔太太的商店。” “不错,维哈尔太太的商店。我在那里加了油。” “你买了12加仑汽油,共计14美元21美分,用信用卡付了款。” “好像是这样。我同维哈尔太太聊了几句就离开了。路上来往车辆不是很多。我开了两英里,将车子拐入一条沙石路,又开了一英里,到了事先选好的一个隐秘地方。我停下车,打开行李箱,开始装备自己。我有山地摩托车手使用的全套装备——钢盔、护肩、护手、护膝,等等。我迅速地在衣服外面套上护肩、护手和护膝,但没有戴钢盔,然后驱车返回公路,朝南驶去。起初,后面有辆车,我没敢动手。紧接着,前面又远远地来了一辆车。我用力刹车,让地面留下了滑行的痕迹。在这之后,前后都未发现有车。我戴上钢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车子驶离了路面。接下去的情况是非常吓人的,卡尔。” 卡尔想,此时车上应该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也许已经死了,但也可能活着。不过他不想询问,至少现在不想这样做。 “车子离开路面时的速度仅每小时30英里,但当时车腾空了,树木一晃而过,感觉就像有每小时90英里。车子着地后弹了起来,折断了一些小树。挡风玻璃破碎了。我拼命转动方向盘,尽一切可能躲避树木。但车子还是撞上了一棵大松树。安全气囊爆炸了,顿时我昏了过去。后来我睁开眼睛,觉得左肩很疼。没有血,但头有点眩晕。我意识到,这辆布莱泽牌汽车已经右侧触地。我开始从汽车里爬出来。当我爬到外面时,知道自己很幸运。左肩没有骨折,只是被扭伤了。我绕着汽车走了一圈,不敢相信这一切是我所为,底盘刚好塌落在我头预上方。再下来几英寸,我肯定出不来了。” “看来确实危险,你差点就要送命或致残。干嘛不直接把车子推下沟去?” “那样不行,一切得和真的一样。那条沟的深度还不够。别忘了,卡尔,这里是平原地带。” “为什么不在油门踏板压上砖块,然后跳离汽车?” “砖块是烧不化的。他们要是在汽车里找到砖块,说不定会引起怀疑。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把汽车开进沟里,然后离开。反正我有安全带、安全气囊和钢盔。” “简直是埃维尔·尼维尔第二。” 护士拿来了汽水,并同他们聊天。终于她走开了。“刚才我说到哪里?”帕特里克问。 “下面该怎样点火了。” “不错。我倾听了一会儿。左后轮在旋转,这是唯一的声音。眼前一片漆黑,但我还是抬头朝公路那边看了看,并仔细听了听。没有丝毫声响,可以安全地离开了。尽管一英里外才有人家,而且汽车翻碰时也肯定没人听见,我还是得从速行动。我卸下钢盔和护垫,把它们扔进汽车,然后跑到沟底,取出藏在那里的汽油。” “汽油是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 “在这之前,很早,天刚刚亮。我取出藏在那里的四塑料壶汽油——每壶两加仑——把它们迅速拖到了汽车旁边。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又不敢用电筒,只能摸索着走路。我把三壶汽油搬进汽车,停下来,看周围有什么动静。公路那边没有声响。其他方向也没有。我极其紧张,觉得心要跳出来了。我提起最后一壶汽油,把汽车里外都浇了个够,并将空壶扔到那几个汽油壶旁边。接着我后退了大约30英尺,从口袋摸出打火机,点着,扔过去,并继续朝后跑了一些路,藏在一棵树后面。那个打火机落在汽车上,然后响起了巨大的汽油爆炸声。顷刻之间,汽车四面都蹿起了火焰。我爬上最陡的沟坡,在离现场100英尺左右的地方找了一个隐蔽处。我既要观察又要不被发现。大火在吼叫,我没想到声音那么大。这时一些灌木烧起来了。我担心会不会引发森林大火。幸好星期五下了大雨,树和地面都湿透了。”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汽水。“我刚刚想起,还没问你的家庭情况呢。对不起,卡尔。艾里斯还好吧?” “她很好,关于我的家庭情况以后再谈。眼下我很想听你的经历。” “行。刚才我说到哪里?自从我被注射了那么多药后,我很健忘。” “刚才你说正在观察汽车燃烧。” “是的。当时火确实很大,后来油箱爆炸了,又发出巨大的响声。霎时间,我以为自己要被烤焦了。已炸毁的碎片飞上天空,又落在林中噼啪作响。终于,我听见公路上有了动静。那是人的声音,是人在叫喊。但我什么人也看不见,只听见他们在跑动。此时火已烧了很久,正向汽车四周蔓延。我也受到了威胁,于是起身离去。耳边传来救火车的警报声。我想到了前一天在树林不远发现的一条小溪。我要找到它,顺着它去拿我的山地摩托车。” 卡尔凝神听着每一句话,悉心领会每一个场景,没有丝毫的疏失和遗漏。帕特里克如何从现场逃离的问题,一直是他失踪后头几个月里争论最多的话题之一,而且谁也说不出所以然。“山地摩托车?” “是的,一辆旧的山地摩托车。它是几个月前我在哈蒂斯堡用500美元现钞从一个二手汽车贩子那里买下来的,我拿它作为树林里的代步工具。谁也不知道我有这样一辆摩托车。” “没有登记牌照?” “当然没有。虽然我人未受伤,但心里还是很害怕。大火和人群的嘈杂声渐渐在耳边减弱,代之而起的是救火车的警报器的鸣叫声。我得告诉你,卡尔,当我在树林里跑着寻找那条小溪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正在奔往自由。帕特里克死了,他的可悲的一生已经结束。他将被追悼,被体面地安葬。每个人都知道他不复存在。不久人们将开始忘却他。而实际上,他正拼命地奔向新生活。这是令人振奋的。” 可是,帕特里克,你想过此时被连同汽车一起焚烧的那个可怜的人吗?当你欣喜若狂地在树林里奔跑时,那个人却因你而死。卡尔几乎要对此发问了。似乎帕特里克已经忘记了自己犯有谋杀罪。 “但突然,我发现自己迷路了。树林密密匝匝。不知为何,我摸错了方向。我随身带有一支手电筒,心想此时使用应该没事。在树林里,我转了很久,后按原路返回,一直走到完全听不到警报声的时候为止。这时我坐在一个树墩上,想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感到恐慌。难道我这么倒霉?好不容易从汽车里逃生,却要死于野外?我又重新迈步,并幸运地看见了那条小溪。不久我找到那辆山地摩托车。我推着摩托车上了一个小山坡,到了一条古老的林间小道。当然,现在可以说,我这个230磅的肥胖身躯真正死亡了。在小道上,我发动摩托车,骑着它前进。这一带我曾骑着摩托车来过几次,所以很熟。砂石路出现了,房屋也开始映入眼帘。由于我已经装了消音设备,摩托车没有发出太大响声。不多时,我驶上了斯通县的公路。我避开干线,专走小道。两个小时后,我驾驶着摩托车回到了小屋。” “你为什么要回到小屋?” “我得思索下一步行动计划。” “难道你不怕被佩珀看见?” 帕特里克没法回避这个问题,卡尔问得恰到好处。他留意对方的反应,但什么反应也没有。帕特里克低头看自己的脚。过了一会儿,他说:“佩珀死了。” ------------------ 24 昂德希尔又出场了。昨天他在另一个房间看了八个小时的录像和笔记。他走进来,不卑不亢地向斯特凡诺及其律师问了好,然后开始工作。“斯特凡诺先生,我们能否从你昨天停下的地方接着谈?” “那是什么内容?” “进军巴西。” “不错。嗯,让我想想。巴西是个大国,有1.6亿人口,面积比美国本土48个州还大。自古以来它就是藏身的最佳之处,尤其受逃犯青睐。近年来它又为纳粹分子所看好。我们汇集了拉尼根的所有材料,将其译成葡萄牙语。我们请了一位警察部门的画师,会同一些电脑专业人员,绘制出一幅幅能够反映拉尼根现在大致模样的彩色画像。我们详细询问了奥兰治比奇船只出租公司的老板和拿骚银行的职员,请他们协助我们进一步绘制出许多富有特征的拉尼根的画像。我们甚至去了那家法律事务所,请几个合伙人对画像提出修改意见。那几个合伙人又把人头像拿给他们的秘书看。其中一个名叫博根的合伙人还挑了一幅最好的画像去征求拉尼根妻子的看法。” “那些人头像是否和他现在的模样接近?” “很接近,只是下巴和鼻子略有不同。” “请继续往下说。” “我们赶到巴西,找到三家最好的私人调查公司。一家在里约热内卢,一家在圣保罗,还有一家在东北部的雷西腓。因为我们肯出大价钱,所以能雇到最好的。我们让这些公司的人联合组成一个搜寻队,每周在圣保罗集中一次,汇报自己的工作。他们建议编造一套谎话,就说帕特里克绑架和谋杀了一个富翁的女儿,从美国逃到了巴西。现在该富翁要悬赏有关他的下落的消息。无疑,一个孩子被杀要比几个律师的钱被窃,更能唤起人们的同情。 “我们直接去语言学校,亮出拉尼根的画像,表示愿意出高价打听这个人的下落。声誉好的语言学校根本不予理睬。其他的语言学校看了看画像,说无法给予帮助。到这时,我们觉得是大大低估了拉尼根。他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到一个需要盘根查底、且登记备案的地方学习语言。于是我们把目标移向私人教师。但偌大一个巴西,私人教师大约有100万。查起来是非常烦人的。” “你们是否一开始就说给钱?” “我们按照所雇的巴西人的办法,先出示画像,述说孩子被杀的情况,然后看对方的反映。如果有点眉目,我们再慢慢地给予暗示,说提供信息者可以得到一笔赏金。” “有人表示愿意提供信息吗?” “偶尔有几个。不过最后他们都不了了之,至少语言教师是这样。” “其他人呢?” 斯特凡诺点点头,并且瞥了一眼自己的笔记。“1994年4月,我们找到了一个整形外科医生。他对拉尼根的画像露出了一点兴趣。接下来他吊了我们一个月的胃口,最后才认真地说给拉尼根动过手术。他留有拉尼根的一些照片,手术前后拍摄的照片。他把我们作弄透了,我们最后同意付给他25万美元外币现钞,以换取他保留的全部资料。” “那是些什么资料?” “只是一般性的东西。有拉尼根手术前后的正面照,很清晰。这确属难得,因为拉尼根坚持不让拍照。他只想用现金来此做整容手术,不希望留下任何痕迹。他拒绝提供真实姓名,说自己是加拿大商人,突然想到要年轻一些。这种话那个医生听得够多了,他知道这家伙是逃犯。在办公室,他暗地里装有照相机,于是有了那些照片。” “我能看看那些照片吗?” “当然可以。”那位律师猛然一惊,将一只信封沿着桌面推向昂德希尔。昂德希尔打开信封,对那些照片瞥了一眼。 “你是怎样找到那个医生的?” “我们一方面查问语言学校和私人教师,另一方面也调查其他行业的人,像伪造证件者、整形外科医生、进口商,等等。” “进口商?” “是的。这是以葡萄牙语翻译过来的一个术语,意思不够准确。它表示一类专门从事地下活动的人。这些人能设法把你领进巴西,然后给你提供新的名字、新的证件和最好的隐居地。我们发现他们是攻不破的。在查问伪造者时,我们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们怎么也不肯泄露自己的客户的情况。这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难道整形外科医生与伪造者、进口商不同?” “其实他们也不肯泄露自己的客户的情况。我们聘请了一位整形外科医生做我们的顾问。此人提供了一些他认为不够道德的给隐名埋姓者做手术的同行的名字。我们就这样找到了里约热内卢那个医生。” “这时拉尼根已经失踪两年多了?” “不错。” “这是他藏匿在巴西的第一个证据?” “是的。” “过去的两年里你们干了些什么?” “花了很多钱,敲了很多门,追寻了很多无用的线索。如前所说,巴西是一个很大的国家。” “你们在巴西雇了多少人?” “最多的时候,雇了60个人。幸亏他们的要价不像美国人那样高。” 无论何时卡尔要比萨饼,他总是能买到的。该比萨饼购自迪韦逊街一家老牌夫妻店——雨果餐馆。那里离波因特街很近,而且远离海滩的快餐馆。送货人是一位司法助理。该司法助理刚走出电梯,帕特里克就闻到味儿了。他贪婪地注视着卡尔在床铺下首打开比萨饼盒。接着他闭上眼,吮吸着青果、蘑菇、青椒、香肠和六种不同的奶酪的浓郁香味。以前帕特里克吃过无数个雨果餐馆的比萨饼,尤其是在失踪前的两年里。此次回来后,他一直想再尝一尝。家乡确实有某些好处。 “瞧你这副馋样,吃吧。”卡尔说。 帕特里克拿起一块比萨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多时他又在吃第二块了。 “你是怎么减肥的?”卡尔急不可待地问。 “能不能来点啤酒?” “不能,很抱歉。别忘了,你是在监禁中。” “我这就把减肥的事说给你听。只要下决心,这是不难办到的,我一下子就有了许多节食的动力。” “你原来的体重是多少?” “我失踪前的那个星期五,体重是236磅。在失踪后的头六个星期,我减去了47磅。今天上午,我称了一下,体重是160磅。” “你真像难民,吃吧。” “谢谢。” “你说你又回到了小屋?” 帕特里克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下巴,接着又把剩下的比萨饼放回盒子里。他喝了一口汽水。“是的,我回到了小屋。那时是11点半左右。我从前门进了屋,没有开灯。半英里外还有一幢小屋,它坐落在山脊,和我的小屋遥遥相望。该小屋的主人是几个哈蒂斯堡人。虽然他们那个周末没有来小屋,我还得多长一个心眼。我用黑毛巾挡住卫生间的窗户,打开电灯,迅速剃着胡须。接着我剪短了头发,并把它染成深褐色。” “对不起,我忘了问这事。” “这样看上去挺自然,但心里别扭。我照镜子时,甚至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然后我收拾东西,扫掉毛发。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要来小屋清查。我把染发用具收好,换上厚一点的衣服。我还沏了一壶咖啡,喝了一半,另一半倒进保温杯,准备路上喝。凌晨1点,我急匆匆离开了小屋。我估计那天晚上这里不会有警察露面,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们来小屋的可能。固然鉴定那辆布莱泽牌汽车和打电话通知特鲁迪都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但说不定因为某种原因有人建议他们到小屋来一趟。尽管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发生,我还是急于在凌晨1点前离开。” “你对特鲁迪是不是有什么牵挂?” “没什么牵挂。我知道她能很好地应付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并且体面地将我埋葬。她将当一个月左右的模范寡妇,然后领取那笔人寿保险金。那将是她最开心的时刻。既有名,又有钱。卡尔,我对那女人没有任何爱,所以也没有任何牵挂。” “你后来有没有再去小屋?” “没有。” 卡尔忍不住提了下一个问题。“他们在小屋的一个床铺底下找出了佩珀的猎枪和露营工具,这些东西怎么会放在那里?” 帕特里克似乎吃惊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开了。卡尔已经注意到这个反应。未来的几天里,他要对这个反应反复思索和琢磨。他起初是震惊,接着是一瞥,然后未能坦诚回答,将目光移往墙壁。 旧时某部电影里有句台词:“对于一个犯了许多过错的杀人犯来说,他要是记住了其中的三分之二,那么肯定是个天才。”也许帕特里克在审慎地策划这一切行动时,唯独忘记了佩珀的东西还在他的床下。在那十分紧急的时刻,他确实太匆忙了一点。 “我不知道。”帕特里克几乎是咕哝着说出这句话,而且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墙壁。 卡尔已经获得自己想要获得的东西,于是继续提问,“你去了哪里?” “骑着摩托拼命赶路。”帕特里克又有了精神,并急于接着往下叙述。“那天的气温是40华氏度,可我骑在摩托上,却觉得如零下20华氏度一般冷。因为这是晚上骑车,又一直在走下坡路。我继续走小路,避开干道。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难受。我放慢了车速。进入亚拉巴马州地界后,我依旧避开干道,而且遇上村镇便绕道,因为半夜三更骑摩托,是很容易使闲得无聊的警察起疑心的。凌晨4时左右,我终于驶入莫比尔的郊区。一个月前,我发现那里有一家很小的汽车旅馆。住宿者只需交纳现金,不必进行任何登记。于是我悄悄驶过停车场,将摩托藏在旅馆后面,装出一副刚下出租汽车的样子,从前门走了进去。30美金一间房,现金,无须证件。我费了一小时才让身子暖和过来。接着我睡了两个小时,到天亮时醒了。你是什么时候听说我遇车祸身亡的,卡尔?” “我想大概是你驾驶着山地摩托车在野外赶路的时候。3点刚过,杜格·维特拉诺给我来了电话,我从睡梦中被惊醒。现在想起来也真有点恼火。我睡眼惺忪地替你哀悼,你却驾驶着轻骑奔向美好的生活。” “我还没有脱离危险。” “不错,但你确实没有想到朋友正替你伤心。” “卡尔,我为此感到难受。” “你不必难受。” “说得对,我不必难受。”此时的帕特里克已经轻松愉快地进入了自己的故事,露齿而笑。 “你天亮醒来,已是新世界的新人。一切忧愁和烦恼都被抛到脑后。” “大部分烦恼是摆脱了。我既感到特别激动,又感到十分恐惧。入睡是不可能的。于是我看电视,一直看到8点半,见没有我死亡的报道,就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等,你的染发用具呢?” “被扔在亚拉巴马州华盛顿县一个垃圾箱里。我叫了一辆出租汽车。这在莫比尔是很不容易的。司机把车停在我的房门外面,我就上了车。无须到柜台结账。那辆山地摩托车也被扔在旅馆后面。我乘车到了一个很大的购物中心。我知道它是9点开门。我进了一家百货店,买了一件蓝色茄克、几条宽松裤和一双便鞋。” “你怎样付款?” “用现金。” “你有没有信用卡?” “有,我有一张伪造的信用卡。这张信用卡是借用迈阿密一位储户的名义伪造的。它只适用于小额付款,而且一旦用过就得扔掉,我打算以后拿它来租汽车。” “你有多少现金?” “大概两万。” “这些现金是怎么来的?” “我那些日子攒的,我的收入还是挺不错的。可是我挣得越多,特鲁迪花得越快。于是我对事务所的会计说,我需要再设一个账户,将另外一些收入存子,并不让我妻子知道。那位会计说可以,她经常替所里的律师帮这种忙。我不时从这个账户提取现金,存放在一个抽屉里。够清楚了吧?” “是的,你还买了别的东西吗?” “我去了另一家商店,买了一件白衬衣和一条领带,并在厕所里将它们换上了身。这样我立刻成了不计其数的旅行推销商中的一员了。我又买了一些衣物,将它们放入一只新的帆布包,然后重新叫了一辆出租汽车,直奔莫比尔机场。在机场,我吃了早饭,开始等亚特兰大来的短途往返班机。班机到了,下来了一批旅客,一个个显得忙忙碌碌,劲头十足。我混入他们的队伍,同其中两位旅客一道停在阿维斯的办公桌前。这两位旅客预先办有租用汽车的手续。而我是临时租用,手续要复杂一些。我有绝对可靠的佐治亚州驾驶执照和护照,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使用的。我使用了那张假信用卡。这时我心跳得厉害,生怕电脑会查出上面的卡号盗自佐治亚州迪凯特的一位储户,从而发出警报,但是什么也没发生。我填完表格,匆匆走了。” “你用了什么名字?” “兰迪·奥斯汀。” “我有一个很大的疑问,兰迪。”卡尔说着,咬了一口比萨饼,慢慢地咀嚼起来。“既然你已经在机场,为什么不直接乘飞机离开莫比尔?” “唔,我也这么想过。我吃早饭的时候,看见两架班机正在起飞,真想跳上飞机一走了之。但是这里还有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不得不做出留下来的决定。” “那是什么事情?”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驱车去墨西哥湾,然后向东到了奥兰治比奇,在那里我租了一套小公寓。” “这也是事先侦察好的?” “当然,我已知道他们会收现金。那时正当二月,气候寒冷,生意清淡。我服了点镇静药,睡了六个小时。晚上我看电视,看到晚间新闻报道我死于严重车祸,我的朋友因此心力交瘁。” “你这个家伙。” “我驱车去杂货店,买了一袋苹果和一些减肥药。天黑后,我去海滩散步。我隐匿在莫比尔一带时,每天都在海滩散步三小时。第二天上午,我溜进帕斯卡古拉买了一份报纸,发现我那张肥头大脑的照片出现在头版。接着我看了描述这一悲剧的报道,看了你撰写的十分动人的祭文,还看了葬礼将于哪天下午3时举行的告示。于是我回到奥兰治比奇,租了一条帆船,及时赶到比洛克西干我的事情。” “报纸上说你观看了自己的葬礼。” “不错,我是躲在公墓另一边的一棵树上,用望远镜观看的。” “这件事似乎干得很不明智。” “是的,绝对不明智,不过我也是出于无奈。我得亲眼看到我的计谋已经奏效,我要确保下一步行动万无一失。” “你大概事先就查明那棵树能提供极好的观察位置。” “不。事实上,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我驱车离开莫比尔,向西驶入州际公路。这时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别干这事,别靠近比洛克西。” “你这个大块头能爬上树?” “这是逼出来的,那是一棵树叶茂盛的大树。” “幸亏上帝保佑你。要是枝桠断裂,你跌了个倒栽葱,那才好呢。” “你不会这样想的。” “怎么不会?我们挤在坟墓周围,强忍着悲痛,安抚着遗孀;你却像一只肥蛙似的坐在枝桠上暗自发笑。” “卡尔,你只不过是假装发怒。” 他的话是对的。四年半的光阴已经将卡尔心中所能激起的恼怒荡涤得一干二净。要不然,他怎么会喜滋滋地坐在病床的下首,一边与帕特里克合吃一只比萨饼,一边听取那些秘闻。 然而,就葬礼这事来说,他们已经扯得够多了。其他方面,帕特里克也说了个够。此时,两人回到了病房,回到了帕特里克感到不是很放心的地方。“告诉我,博根、维持拉诺那帮小子的情况怎样?”帕特里克说着,轻松地靠在枕头上。他已经做好聆听的准备了。 ------------------ 25 保罗·米兰达最近一次接到女儿的电话是在两天之前。她现住新奥尔良一家旅馆,依旧在为那个神秘的新委托人到处奔波。她也依旧告诉他,由于那个委托人在巴西有仇敌,说不定有人会打听她的下落,并对他进行监视。至于她前几次电话,均是三言两语,支支吾吾,而且话音中带着恐惧,虽说她在竭力进行掩饰。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恼怒,追问具体原因。她说非常担心他的安全。他要她回家,并头一次戳穿说,他已和事务所的几个合伙人会过面,知道她被解雇了。她却镇静地解释,这是她自愿的。现在她是单独开业,有着一个从事国际贸易的十分富有的委托人。像这样的较长时期的在外奔波,将是常有的事。 他不想在电话里同她争论,尤其是他非常担心她的时候。 此外保罗也对一些鬼鬼祟祟的跟踪者感到心烦。那些人一直暗藏在街道上。每逢他步行去集市,或者驱车去天主教大学,他们就跟在后面。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摆脱不了他们。保罗和伊娃那个公寓大楼的管理员说过几次话,获知该大楼同样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在活动。 他的最后一堂课——德国哲学概论——于1点钟结束。此后他留在办公室辅导一个学习困难的学生。半小时后,他动身回家。天下着雨,他忘了带雨伞。他的汽车停在教学大楼后面专供教职工使用的小小停车场内。 奥斯马尔正在那里等候。保罗头上遮着一张报纸,眼睛朝下,一边离开大楼,一边沉浸在思索中。当他踏着树上滴落的积水,来到自己的汽车旁边时,思绪已到了千里之外。紧挨着他的汽车的是一辆很小的红色菲亚特牌送货车。司机出现了,保罗没有注意。接着司机又拉开了送货车的后门,保罗还是没有注意。正当保罗伸手到口袋摸钥匙时,奥斯马尔从旁边将他一推,他扑通倒在送货车内,手里的公文包掉到地上。 送货车的后门关上了。黑暗中,冰凉的枪管顶住他的眉心,同时有人吩咐他别出声。 司机室的门被打开了,保罗的公文包里的讲稿撒满了整个车厢。 然后这辆送货车箭也似的离去。 保罗遭绑架的消息随即被报告警察局。 一个半小时后,这辆送货车载着保罗离开市区,到了郊外。不过他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车内闷热——没有窗户,没有光线。依稀有两个持枪的男人坐在他附近。他们把车子停在一幢农舍前面。保罗被领进农舍。他的拘押地在后面。一间卧室,一间浴室,一间起居室;起居室有电视机,还有很多食物。他被告知不会受到伤害。当然,逃跑的话除外。大约过一星期左右,他表现好的话,即可获得释放。 他锁上门,窥视窗外。两个男人正笑嘻嘻地坐在树下饮茶,身边放着两支自动步枪。 保罗住在里约热内卢的房子,伊娃那幢公寓大楼的管理员,她原先所在的法律事务所,还有她的一个在旅行社工作的朋友,都接到了匿名电话。电话的内容是相同的:保罗·米兰达遭到绑架,警察对此事正在进行调查。 此时伊娃正在纽约。她已经在皮埃尔饭店住了几天,有时去第五大街逛商店,有时在博物馆呆几个小时。帕特里克给她的告诫是:不断移动,进出新奥尔良都要突然。她已经收到了他的三封信,也回了他两封信。这五封信都是通过桑迪转交的。显然,帕特里克在肉体上受到的伤害并没有影响他对具体事情的注意力。他在信里提出了明确的计划、明确的注意事项和明确的应急措施。 她打电话给父亲,没有人接。她又打电话给弟弟,得到了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弟弟坚持要她立即赶回去。他本是娇嫩之人,难得遇到这样的灾难和困境,极易屈服。凡是家里的棘手之事,都得伊娃拿主意。 在电话里,她和弟弟谈了半小时,一方面要安抚他,另一方面要安慰自己。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没有。绑架者没有传出任何话。 她决定违反帕特里克的意愿,给他去电话。在拉瓜迪亚机场的电话亭里,她惴惴不安,时而透过厚厚的太阳镜望望身后,时而紧张地拉扯自己的头发。终于她拨响了他病房的电话,而且说的是葡萄牙语。即便他们在窃听,也得临时去找一个翻译。 “帕特里克,我是利厄。”她尽量使声音显得平淡。 “出了什么事?”他问,说的也是葡萄牙语。他有一阵子没有听到她的甜美嗓音了。但此时此刻,他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可以说话吗?” “可以。出了什么事?”帕特里克每隔三四个小时就要查看病房里的电话是否被装上了窃听器。他还用桑迪设法买来的反窃听装置查看每一个隐蔽的地方。由于门外一天24小时有人守卫,他多少有点放心,但外面的情况仍然使他感到忧虑。 “出事的是我父亲。”伊娃一口气说完了保罗失踪的经过,“我得回家。” “不行,利厄。”帕特里克镇静地说,“这是个圈套,你父亲并不是一个有钱的人。他们的目的不是向他要钱,而是要你。” “我不能扔下父亲不管。” “再说你也不可能找到他。” “这全怪我。” “不,该责备的是我。但是千万不要落入他们的圈套,以免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她一面捻弄自己的头发,一面注视着匆匆走过的人群。“那么我该怎么办?” “你去新奥尔良,到了后给桑迪去电话。这事让我考虑一下。” 伊娃买了一张票,走到候机室,在角落里找了一个座位。这样她可以借助墙壁和杂志,把自己的面部遮挡起来。她想起父亲,想起父亲可能遭受的伤害。这辈子她最爱的两个男人均受到同一伙人的绑架。迄今帕特里克伤口未愈,还住在医院。而她父亲年岁比帕特里克大,身子骨也不如帕特里克结实。因为她,父亲才受此伤害,而她对此无能为力。 在经过一天的搜查之后,比洛克西一个巡警在卡西诺赌场发现了兰西的踪影。晚上10时20分,兰西驱车离开时,他被拦下,并被拘留。斯威尼来了。在汉堡包店门前停放的巡逻车里,他和兰西谈了起来。 斯威尼问毒品买卖怎么样,兰西说挺不错。 “特鲁迪的情况怎样?”斯威尼一面问,一面用牙签剔着牙缝。他必须尽量沉住气才能压倒对方的气势。兰西甚至戴上了新买的太阳镜。 “她很好,你的情人呢?” “我没有情人。喂,兰西,我们已经得到消息,说你正在花钱雇杀手。” “胡扯,胡扯,完全是胡扯。” “我们可不这样认为。瞧,兰西,你的朋友都和你一样,有的刚刚刑满,有的削尖脑袋重新往监狱里钻。他们的禀性你不是不知道,老想得肮脏钱,老想损人利己。只要他们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密告联邦调查局。这说不定对他们的缓刑有好处。” “你说得好极了,我很爱听。” “所以我们知道你拿了钱,拿了那女人的钱雇杀手。她眼看就要失去一大笔财富,但只要拉尼根先生死去,一切都能避免。” “是吗?” “所以我们和联邦调查局要采取措施。从现在起,你和那个女人都要受到监视,受到严密监视。一旦我们发现你们有行动,就马上逮捕你们。你和特鲁迪将落得比拉尼根更惨的下场。” “那么我该接受你的恐吓了?” “你要有脑子,就该这样。” “现在我可以走吗?” “请便。” 巡逻车的两扇门都被拉开,兰西被送回自己的汽车。 与此同时,特工卡特揿响了特鲁迪家的门铃。他巴不得她是熟睡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坐在费尔霍普街一个咖啡馆,等候兰西被拘留的消息。 特鲁迪惊醒了。她把前门拉开一条缝,问:“你有什么事?”卡特亮出自己的证章,说了“联邦调查局”几个字。特鲁迪认出了他。 “我可以进屋吗?” “不行。” “兰西已被警方拘捕,我们应该谈谈。” “什么?” “比洛克西警察局拘捕了他。” 她卸下防盗链,把门完全拉开,两人面对面地站在门厅。卡特觉得十分开心。 “他犯了什么事?”特鲁迪问。 “我想他很快就会被释放。” “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 “好,不过我得首先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已经得到可靠的消息,兰西正试图寻找枪手杀害你的丈夫帕特里克·拉尼根。” “不可能!”特鲁迪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仿佛她真的感到惊讶似的。 “这是事实。而且你也受牵连,因为兰西是试图保护你的财产。我相信,你将被看作同谋者。如果拉尼根出了事,我们首先到这里来找你。” “我什么也没干。” “现在是没有。以后你的一举一动将受到严密监视,拉尼根太太。” “别这样称呼我。” “很抱歉。” 卡特转身离去,留下特鲁迪呆呆地站在门厅内。 半夜时分,桑迪把汽车停在卡纳尔街附近,急匆匆地上了迪凯特路。然后他沿着这条路到了法国人居住区的中心。他的委托人一再告诫他要注意安全,尤其在会见利厄的时候。唯有他可能使利厄暴露,所以必须特别小心。“桑迪,她现在处境特别危险。”一小时前帕特里克对他说,“你不能有丝毫疏忽。” 他绕着一个街区兜了三圈,当确信身后无人跟踪时,突然进了一家酒吧。在那里,他一面喝着汽水,一面观察人行道。其后他穿过这条街到了罗亚尔松斯塔饭店。在门厅,他混在人群里来回走动,接着乘电梯到了三楼。利厄给他开门。他一进门,利厄便把门锁上了。 毫不奇怪,她显得困乏、疲惫。 “获知你父亲的情况,我很难过。”桑迪说,“你听到什么消息吗?” “没有,我一直在赶路。”电视机顶上放有咖啡盘。桑迪倒了一杯咖啡,放上糖,轻轻搅拌。“帕特里克和我说过了。”他说,“那些人是谁?” “那里有个文件夹。”利厄朝一只茶几的方向点了点头。“请坐。”她指了指床铺下首。桑迪端着咖啡杯坐了下来,等候她说话。 “我们是两年前他在里约热内卢动了手术之后相识的。他说自己是加拿大商人,需要一个懂得贸易业务的律师。但实际上,他是需要一个朋友。我做了他两天的朋友,然后和他相爱了。他把过去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没有丝毫隐瞒。他已经成功地脱逃,有很多钱,但无法忘记自己的过去。他决心了解谁在追踪,现已到了哪种地步。1994年8月,我到了美国,与亚特兰大一家私人保安公司进行了接触。这家公司叫冥王集团,名称虽然古怪,但雇有一伙退休的联邦调查局特工。帕特里克失踪前曾经找过他们。我给他们报了个假名字,说自己是从西班牙来的,需要了解帕特里克·拉尼根被追踪的信息,并且付了5万美元的费用。他们转而派人去了比洛克西。在比洛克西,他们先是同帕特里克原先所在的法律事务所取得了联系。他们假装对他的下落有一些模糊的线索,因而那几个律师悄悄地让他们去华盛顿找一个名叫杰克·斯特凡诺的人。斯特凡诺是一个收费很高的侦探,擅长刺探公司情报和寻觅失踪人员。他们与他在华盛顿会了面。斯特凡诺守口如瓶,几乎没对他们说什么。但显然,是他在追寻帕特里克。经过几次会面,斯特凡诺允诺,如果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他愿意付5万美金。在这几次会面中,他们获悉,斯特凡诺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帕特里克藏匿在巴西。当然,这吓坏了我和帕特里克。” “这是帕特里克头一次获知他们知道他在巴西吗?” “一点不错,他已经来巴西两年多了。当他向我吐露过去的经历时,还没想到追踪者就在同一个大陆上。获知他们在巴西对他是一个沉重打击。” “他干嘛不再次逃离?” “有很多原因,他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不知商量了多少次,我愿意和他一起走。但最后他相信,他可以隐匿在这个国家的边远地区。他熟悉这个国家——语言、人和许许多多隐匿之地。另外,他不愿意让我离开自己的家。我本来打算和他一道逃到别的什么地方。” “也许因为你的缘故他才没有逃离巴西。” “有可能。我继续同冥王集团联系,请他们尽可能多地打听斯特凡诺追踪的情况。他们用同样的办法同他的客户本尼·阿历西亚先生进行了接触,说能提供帕特里克的信息。他们还同两家保险公司进行了接触。这三处地方都让他们去找杰克·斯特凡诺。我每隔三四个月就要去找他们,常常是从欧洲绕道。他们向我报告最新的情况。” “斯特凡诺是怎样找到他的?” “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你得去问帕特里克。” 又是一个空白,而且是非填补不可的空白。桑迪把咖啡杯搁在地板上,琢磨其中的缘故。无疑,他们要是把一切都告诉他,事情好办得多。两人本应原原本本,从开始至现在,全部说给他听,从而让他这个律师,为他们今后的行动出谋划策。也许他们不需要他出谋划策。 这么说帕特里克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找到的。 利厄从茶几上拿起那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桑迪。“这里是那些绑架我父亲的人的材料。” “斯特凡诺?” “是的。唯有我知道钱在哪里,绑架是个圈套。” “斯特凡诺怎么会知道你的情况?” “帕特里克说的。” “帕特里克?” “是的,你没看见他被折磨得多厉害?” 桑迪站起身,想澄清心中的疑虑。“那么帕特里克为什么没有把钱的下落告诉他们?” “因为他不知道。” “他把一切交托给你。” “大概是这么回事。我控制着钱。眼下他们在追捕我,又抓了我可怜的父亲。” “我该做些什么?” 利厄拉开抽屉,取出一个较薄的同样颜色的文件夹。“这里有联邦调查局对帕特里克调查的情况。出于明显的原因,我们了解得不多。负责这项工作的特工名叫卡特,现在比洛克西。我一获知帕特里克被捕,就给卡特打了电话。也许这救了帕特里克的命。” “请解释一下,我还没有完全听明白。” “我对卡特说,帕特里克·拉尼根已被杰克·斯特凡诺的人抓获,现在他们的拘禁之中。大概联邦调查局直接找了斯特凡诺,要他交出帕特里克。这时帕特里克已被巴西那伙人折磨了几个小时,差点丧命。但突然,他被交给了联邦调查局。” 桑迪眯起细眼,专心听着她的话,“说下去。”他说。 “两天后,斯特凡诺在华盛顿被捕,他的办公室也被查封。”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依然高价雇请冥王集团的人打听情况,他们干得很不错。我们怀疑斯特凡诺一方面在向联邦调查局述说内情,另一方面悄悄地追捕我,并且绑架了我的父亲。” “我该对卡特说些什么?” “首先,你把我的情况告诉他,就说我是一个律师,和帕特里克很接近,正在给他出主意,并了解一切内幕。然后,你再述说我父亲的情况。” “你认为联邦调查局会不会对斯特凡诺施加压力?” “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这对我们只有好处。” 此时快到深夜1点,她非常困乏。桑迪收起两个文件夹,向门外走去。 “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商量。”她说。 “如果让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有帮助。” “请给我们时问。” “最好快一些。” ------------------ 26 海亚尼大夫的上午查房在7点钟准时开始。由于帕特里克的睡眠有问题,他每天这时都要悄悄走进他的漆黑病房看上一眼。通常这位病人是睡着的,虽说稍后他往往要诉说夜间失眠的磨难。然而今天早晨,帕特里克起了床。他仅穿着一条白色棉质拳击裤,坐在窗前一张椅子上,凝视着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尽管上面什么也没有,还什么也看不见。床边茶几上的台灯光线暗淡。 “帕特里克,你还好吧?”海亚尼站在他的身边问。 他没有答话。海亚尼朝墙角的临时办公桌瞥了一眼,上面整洁干净,没有敞开的法律书,也没有横七竖八的案卷。 终于,他出了声,“我很好,大夫。” “你睡了吗?” “没有,一点没睡。” “帕特里克,你放心睡吧,天已经亮了。” 他没有答话,既不吭声也不动荡。海亚尼离开房间时。发现他依然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两眼呆望窗帘。 帕特里克听见过道上海亚尼大夫向疲乏的司法助理道别,又向匆匆而过的护士问安。不久,早饭要送来了。但他实在对食物没有多少兴趣。在四年半的挨饿式减肥后,他已经没有了自身的食欲。每样东西吃一点,饿得慌便吃几片苹果和胡萝卜。起初护士觉得有必要给他催肥。海亚尼大夫发现后予以制止,并指定了一套低脂肪、无糖、含多种营养的食谱。 他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向两个固定守在过道的司法助理皮特和埃迪道了声早安。 “昨晚睡得好吗?”埃迪说。他每天早晨都要如此询问。 “睡得很自在。谢谢你,埃迪。”帕特里克说。他如此回答部分是出于礼貌。过道彼端靠电梯间的凳子上坐着那个无能的布伦特·迈尔斯。正是他,从波多黎各押送帕特里克来到此地。帕特里克朝他点点头,但他专心看报没有注意。 帕特里克回到房内,开始做轻微弯曲膝盖的运动。他的伤口已经痊愈,但肌肉还有些酸痛。目前离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还太遥远。 一位护士敲门,走了进来。“早上好,帕特里克。”她热情地打招呼,“我给你送来了早饭。”她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昨晚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