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直崇敬伟大的騣犎之神,一直诚惶诚恐地遵守家族的传统成规。他是一个坚强的首领、聪明的首领、有礼貌的首领;一个优秀勇敢的猎人、出色的供应者;他善于克制自己,配得上万能的騣犎之神。不要疏远这个首领;引导他找到新的家、一个能使騣犎之神满意的洞穴。这个部落乞求他图腾的帮助。” 大莫格乌为布仑祈祷完毕后,又用眼神暗示了部落的二把手格洛德。布仑退回去,继续用枪柄撞击地面。格洛德虔诚地走过去,蹲在洞熊骷髅的前面。 妇女不允许偷看这场宗教仪式,还因为看到后会让她们知道,素来标傍苦乐不以为意具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们,正在向看不见的神鬼们卑躬屈膝地乞求宽恕,正好像妇女们被迫向男人们乞求宽恕一样,从而动摇男人们的统治地位。 “棕熊之神,格洛德的图腾,” 大莫格乌又开始祈祷,以类似的定式手语乞求格洛德的图;然后又挨个为所有在场的人祈祷。大莫格乌在祷告时,目光不断注视着骷髅头,在场的人用枪柄撞击地面,使气氛再次达到期望的高潮。 在场的人都知道仪式的下一个节目将是什么。这类宗教仪式每次举办。重复进行,其内容从不改变。现在,他们等候着大莫格乌呼唤乌萨斯之神、伟大的洞熊——他自己的个人图腾和诸神中最受崇敬的神。 乌萨斯不仅是大莫格鸟的图腾,也是部落中每个人的图腾,并且凌驾于众人的图腾之上。乌萨斯造就了他们的家族,成为家族最高的保护神。对洞熊的崇拜成为全家族各部落的共同信念,从而使分散自治的部落结合为一个家族——洞熊家族。 当独眼的大巫师掌握到恰到好处的时刻,猛地发出信号。“梆梆”作响的撞击声戛然停止,大地重又回到宁静的夜幕之下。男人们返身坐回石块的后面,但沉重的撞击节奏仍然在他们的血管中激荡,在他们的头脑里梆梆作响。 大莫格乌伸手探入随身携带的小口袋里,抓出一把干石松抱子粉。他将手伸到火把之上,让火焰在他的独臂的下侧燎烧,探身向前吹气,“噗嗤——” 随之将手中的干石松抱子粉从火焰上部撒下。孢子粉着火后,连续地在骸骸周围发生许多明亮的光点,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十分刺眼。 骷髅在这点点闪闪的白光下,仿佛注入了生命,使在场的男子惊然起敬。他们饮了曼陀罗汤,药性正在发作,使他们的感官产生幻觉。突然,附近树上一头猫头鹰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惊然,益发增加了场地上的恐怖气氛。 “伟大的乌萨斯,全家族的保护神,” 大巫师开始用定式手语作祷告。“请指示这个部落一个安身的家吧!就像你当初指示我们住山洞、穿兽皮那样指示我们吧!保护你的儿女们免受冰山之神、其母粒雪之神和粒雪之神的配偶暴风雪之神【冰山之神、粒雪之神、暴风雪之神都是原始人除动物图腾外祟拜的神。见第9章】的危害。这个部落乞求伟大的洞熊之神在没有家的时候千万不要降临灾祸。最高的万神之神,你的家族,你的儿女祈求万能的乌萨斯带领他们作一次回溯祖先的 旅行吧!” 大莫格乌用手语说到这里,突然停止。他坐了下来,用独手托住脑袋,开始发挥他巨大的大脑的威力。 这支原始家族的大脑结构几乎没有前叶,发音器官不发育,因此,他们不能很好地说话。但他们有独特的巨大的大脑半球。他们大脑容积之大超过当时生活着的或还未出生的人类后代的任何人种的大脑。他们是人类进化树中一个分支的发展的顶端。他们大脑半球的后脑部分高度发达,这部分控制人的视觉、躯体感觉,并储存记忆。 他们的记忆力是非凡的,已进化到能将祖先的行为包括非故意的认识——知识——作为本能继承下来。在他们巨大的大脑后部,不仅储存他们自己的记忆,而且储存通过遗传得来的上代祖先的记忆。他们能回忆起祖先学到的知识。在特殊环境下,他们的回忆还能超越时间,向前跨出一步。他们能回忆种族的经历,自身的进化。当他们回忆前溯到足够深度时,能用传心术沟通各人的大脑,合并回忆的素材,会同一起追溯进化历程。 传心术必须有一个特别发达的大脑作为组织者。现在,只有这位满脸疤痕、身体残缺的瘸子才有这种本领。克莱伯,温和腼腆的克莱伯,他的巨脑造成他的畸形,自担任大莫格乌以来,已学会运用自己大脑的威力,融合周围在场各个体大脑思维为一体,作传心术引导的能力。他能带领他们追溯种族进化,使他们在意识中感受到变成任一阶段祖先而存在。他是大莫格乌,这才是他真正的本领。他的本领不限于制造光点和给人饮用迷幻药,而在于会运用传心术使在场的男子们接受他的大脑思维的引导。 在这漆黑的静谧之夜,只有远古时代的微弱星光照见他们。这是少数人类所经历的观感,本书难以详细描述。大草原上一片宁静,参加宗教仪式的男子们个个作垂头沉思状。他们相互间谁也见不到谁,只觉得自己的存在。他们凭知觉感受,凭眼睛的视觉看,觉得在思想中有一个推动牵引着他们经历一幕一幕的图画。他们似乎被引向无限遥远的开始,在思想深处隐约发现自己是一个头脑欠一发达的海洋生物,浮游在温暖的海水中,接着,经历忍受初次在空气中呼吸的痛苦,存活下来,发育成为水陆两栖动物…… 这个部落祟拜洞熊。大莫格乌倡言有一种原始的哺乳动物是人和熊以及其他动物的共同祖先态在回忆中,他们首先经历人和熊的共同祖先,然后与熊分道扬镖,产生差异。这使他们知道地面上所有生命之间都有联系和值得祟拜,甚至对他们所宰杀和利用的动物也视为是有精神亲属关系而可崇拜的图腾。 在大莫格乌传心术的引导下,各人的思想作为一体,从同一的原始生物回忆起,经历各自的直接祖先,最后分别回到他们自身。这一系列过程虽经历了无数年代,但在他们的回忆中只经过很短的瞬间。当每个人回忆回到自身时,他们一个个悄悄地站起身来,离开场地,找到自己的住所就寝,迅即进入无梦的熟睡之中,因为他们的梦已经全部做过了。 最后场地上剩下大莫格乌孤单一人。他抬起头来,对回忆过去的经历陷入沉思。他感到一阵熟悉的心神不宁涌上心头。他意识到他的部落人只知道过去经历的深远和伟大,激励他们的灵魂,却没有想到存在一种局限性。他们不能向前看,不能展望未来,只有辉煌的过去,而前途渺茫。他思想中预感到有某种可能性的暗示。 洞熊家族的人不能容忍与以往经验不同的任何新事物,不接纳改革或革新。所有他们拥有的知识,以及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以往经验的无限重复,甚至因季节更换而储存食物,也仅是以往经验的结果。 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个时期,革新来得还比较容易:一次偶然发现锐利的破碎石片,可用来切割兽皮、砍断木材,启发人们故意打碎石块,以获得锐利的刃口,开始学会制造石器;用木棒在木块上快速钻动,可使木棒端部发热,从而发现了钻木取火。当这个家族的人获得新的知识后,大脑的储存量越来越扩大,产生拥挤,使接受新事物变得困难,在大脑的记忆区没有地方容纳新的概念。他 们的大脑和头部已经发展到太大了,造成妇女分娩困难;因此,他们拒绝接受新的知识,以免头部发育得更大。 于是,该家族的人在不变的传统下生活。他们从出生到走向天国的一生,生活的各个方面全受过去经验的约束,使他们在大自然的淘汰选择中走向绝境。为了种族的生存和延续,他们也有过各种无意识和无计划的挽救措施,进行生存的挣扎,但是这些努力终究无效,不能挽救这个种族最终陷于灭绝。这是大脑的记忆能够遗传所花费的代价。他们不能适应不断发展变化的地球环境,达到了一种进化方式的发展终点,在大自然的一次实验中让位于另一种新的人种—现代人的祖先。 大莫格乌独自坐在空旷的草原上,看到最后一支火炬发出哄啪声,终于熄灭。他忽然想到伊扎拾到的那个长相奇异的小女孩,又感到一阵心神不宁袭上心头,摆脱不开,以至发展为全身的不舒服。他想,小女孩的种族他以前曾遇见过,但仅在近来才注意起来,并不是过去每次遇见都令人愉快的。这种人从何而来是一个谜,他们是家族这块土地的新移民.自从他们进入后,情况已经起了变化,看来他们会给家族带来变化。 克莱伯耸耸肩,表示对心神不宁不在乎。他站起身来,用斗蓬小心翼翼地把洞熊骷髅头包起来,伸手拿起手杖,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住所。 3艾拉的大发现 ▲小女孩醒来,看到伊扎奇特的容貌吓得发出尖叫 ▲从今后,她就是他们的艾拉了 ▲艾拉的发现,改变了部落首领的决定 小女孩翻了一下身,开始躁动起来。 “妈妈”她发出了吃语,手臂猛烈地向旁捶打着,又更大声地叫喊:“妈妈!” 伊扎轻轻地把她按住,嘴里发出轻柔的嚎声,随后挨过身去,紧紧地偎依着女孩,把自己身体的温暖和安慰的声音渗入女孩发热的大脑,使她安静下来。女孩似睡非睡地闹了一个夜晚,半夜里不断地躁动和吃语把伊扎吵醒,使伊扎一夜也没有睡好。女孩发出的声音十分奇特,与伊扎本家族的人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女孩发出的语音轻快而流畅,一个音融合另一个音,其中许多语音伊扎听后不仅不能学说,甚至分辨不出语音中细微的差别,但是有一组特殊的语音,女孩一再重复发出,伊扎猜想这是和女孩最亲近的某个人的名字,而当伊扎将温暖的身体靠近女孩时,女孩便安静下来,伊扎也就明白了这个人是谁了。 伊扎想,女孩的年龄不可能太大,因为她甚至还不知道如何觅食。伊扎又猜想,这个女孩一个人单独出走了多久?她的同族人遭受了什么事故,是否也遇到了地震?是不是自从地震以后她一直在外跑?她是如何逃脱穴狮的袭击而只留下几条爪痕的?据伊扎多次医治受伤猎人的经验,断定女孩的爪痕,确实系巨狮所伤。然而她得以保住生命,确是奇迹。这必然有强有力的神的保护,才免遭杀害. 天色仍然冥黑,但黎明即将来临。女孩出了一身汗,热度渐渐退了下来。伊扎紧紧地抱住她,以增加她的体温,并确信她的身体正在康复之中。这时,女孩醒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感到惊讶,但四周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到有一个女人的身体紧靠着她,使她安心下来,于是又闭上眼睛,安静地进入梦乡。 东方欲晓。天空渐渐呈现鱼肚白色,启明星在闪闪发亮,迎接新的一天。在星光的熹微中,营地的天空隐约映出树木枝叶的剪影。伊扎慢慢地从温暖的毛皮被窝中爬出来,拨旺了火堆,添加了一些木柴,又拿着木碗去小河边装满水,并从岸边的柳树上剥取树皮。她剥取了树皮,稍稍休息一会儿,用手指捏了捏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表示对柳树之神的感谢之情。她经常感谢柳树之神,因为柳树到处存在,它的树皮能够止痛。她已记不清有多少次剥取柳树皮,煎汤治疗受伤人的疼痛。她知道有许多种草药具有更强烈的镇痛作用,但都有副作用,能使人的知觉麻木,而柳树皮的副作用却很小,既能使疼痛部位止痛,又能退热【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的著作中就提到过柳树皮有镇痛退热作用。它的有效成分为柳酸(水杨酸),可制作阿司匹林。】。 正当伊扎弓着腰,朝向火堆,把烧热的小石子投入盛有柳树皮和水的碗内煎柳树皮汁的时候,部落里有少数人也已起身,开始走动。她煎完汁后又回到毛皮被窝旁,小心翼翼地把盛有树皮汁的木碗埋在地面小凹坑内,然后钻进被窝内女孩身旁。伊扎细心地观察熟睡中的女孩,注意到她的呼吸已趋于正常,并对女孩异常的脸型发生了极大的兴趣。女孩脸上的日晒的肤色已褪为浅褐色,在小小鼻子的鼻梁上有一小块脱皮处,露出白哲的皮肤。 伊扎曾有一次难得机会见到过小女孩的同族人,但仅在远距离看上一眼,没有看仔细。伊扎家族的妇女见到外族人通常是迅速逃离,藏匿起来。在过去举行的家族大会中,也听到过有关本族人与外族偶然相遇,产生不愉快事件的传说,因此本族人都避免与这种外族人接触,尤其是妇女们常常迅速躲避;可是伊扎自己的部落历来对这种外族人的印象并不算很坏。伊扎记得曾和克莱伯谈起过:很久以前,有一个外族人闯进他们的洞穴,当时这个外族人除了头部外,几乎全身各部位都受了重伤,特别是手臂严重骨折,结果在部落医药妇女的专心治疗下痊愈了。 这个外族人在养伤期间曾学习一点本家族的语言,但学得很生硬。他喜欢和妇女们谈话,像和男人们谈话一样,没有什么男女间的区别,特别是对女巫医表示出极大的敬意,几乎到了膜拜的地步。这就引起部落男子们很大的不满,对这个外族人表示鄙夷的态度。 伊扎清醒地躺在小女孩身旁,不断地思忖着外族人的事情,不觉天色渐渐大亮。太阳跃出地平线,射出金色的光芒,照在女孩的脸上。小女孩的眼皮闪动了一下,慢慢睁开,正好与伊扎那一对褐色大眼睛的目光相对,看到伊扎脸上突出的嘴吻,两眼深嵌在高高挑起的眉嵴下面。女孩发出一声尖叫,又把眼睛紧紧闭住。伊扎把孩子拉过来,紧紧地楼在身边,感到女孩皮包骨的身子害怕得不断地哆嗦着,于是发出喃喃的安慰声。女孩对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但是更使女孩熟悉而得到安慰的是伊扎温暖而充满母爱的身体。慢慢地,女孩的颤抖静止下来了,她又悄悄地稍稍张开眼睛,偷偷地看一眼伊扎。这次她不再发出尖叫声。然后,她把眼睛睁大,注视着这位妇女的脸孔。她要看清楚这张使她害怕而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脸孔。 伊扎也同样惊异地注视着女孩。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双天空般碧蓝的眼睛,一时间她认为孩子的眼睛是瞎的。家族里的一些老人们常因双目生长一层薄膜,使褐色眼珠变成灰白色,从而使视力模糊。但是女孩双眼内瞳孔正常扩大,无疑她能看到伊扎。伊扎想,这种淡蓝色的眼珠可能对女孩说来是正常的。 小女孩于是平静地躺着,但害怕得一点儿也不敢动。她的眼睛完全睁大了。在伊扎的扶持下,女孩坐了起来。她的大腿稍一移动,疼痛便又使她缩了回去,一霎间过去记忆的可怖情景又涌上心头。她想起可怕的巨狮,不禁震颤一下,眼前佛又看见狮子张牙舞爪地用利爪划她的腿。她记得曾挣扎着爬向河边去喝水,因为难忍的口渴胜过她的害怕和腿上的疼痛,但是再也回忆不起遇见狮子以前的情景。她的记忆力因极度惊恐而受到破坏,把过去苦难的孤独远行、饥饿和恐惧、可怕的地震以及失去的亲人等情景全都忘记。 伊扎把一杯汤药拿近女孩的嘴边。女孩十分口渴,马上喝了一口,但苦味使她紧皱双眉,面带难色。当伊扎再一次把水杯放近她的唇边时,她因害怕而不敢抗拒,就一口气喝了下去。伊扎点点头,表示十分满意,起身去帮助别的妇女们准备早餐。小女孩的目光紧紧跟着伊扎的背影向前移去。当小女孩第一次看到露营的都是与伊扎长相一样的人时,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远处飘来烹煮食物的香味,使小女孩饥饿难忍,好不容易等到伊扎回到了身边。伊扎手里拿着了个小碗,装着用谷物和肉汤调制的粥。女孩贪婪地将它几口喝了下去。伊扎想:现在还不是给她吃固体食物的时候,女孩吃不了多少就会饱的。因为她的胃已缩小。伊扎把余下的粥汤盛在防水的皮袋内,以备旅途中给女孩喝。当女孩吃过后,伊扎让她躺下,揭开腿上包扎的敷料,看到创口有脓水流出,但大腿已明显消肿。 “好哇。” 伊扎大声地说。 这是女孩第一次听到这位妇女的说话。这种发自嗓子的粗糙语音,使女孩吃了一惊。这哪儿是在说话呀!更像某种动物的嚎叫声或呼噜声。但是伊扎的行为表明她不是兽类,而是一个人,一个充满人性味的人,这使女孩确信不疑而十分放心。伊扎已准备好另一剂捣碎的草根敷料,轻轻地将它敷在女孩的大腿上,并包扎好。这时,一个畸形而单边倾斜的男人瞒珊地向她们走来。 这是女孩所见到过的最令人害怕的男人。他的脸的左半边全是疤痕,在他原来的眼窝上有一块皮搭拉着。虽然对她说来,他是一个最丑陋的男人,但是,她所见到的其他人也同样长得异样和丑陋,只是每个人容貌变形的程度不同而已。她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她怎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但是她知道那个妇女是照顾她的,她给自己食物,冷了给自己包上温暖的毛皮,并治疗自己的腿。而更重要的是,在她思想深处,感觉到她自己已从恐惧和孤独的深渊中解脱出来,获得了安全感,虽然这些人长相十分奇特,但和他们在一起,至少使自己不再感到孤独。 跋男人停了下来,细细地观察小女孩,小女孩也回过头来以真诚好奇的目光注视他。这又使他大为惊异。这个部落的孩子们一般见到他无不害怕,因为孩子们从小就知道,比他们年纪大的人见到他都怕他,而他的一副冷漠孤僻的面容,更使孩子们难于跟他接近。尤其当孩子不听话时,母亲们呼着:“大莫格乌来了”恐吓孩子,使孩子们和他的隔阂又加深了一层。当孩子们快长大成人时,其中大部分人,尤其是女孩们,见到他还是害怕。一直要到他们成长到中年成熟阶段,部落成员对他的态度,才由害怕转为尊敬。现在,克莱伯见到这个奇异的小女孩竟然对他毫不畏惧,使他的一只完好的右眼闪烁出浓厚的兴趣。· “伊扎,孩子现在看来好多了?”他发出的声音比女巫医发出的音调低,使女孩听来,更像动物发出的呼噜声。女孩没有注意到,克莱伯在说话的同时,又用手作着手势。他所说的语言,对她说来是完全陌生的,.她只知道那个男子向妇女问些什么。 伊扎说:“女孩由于长时间饥饿,现在虚弱得很,但创口已有所好转,划痕很深,不过不致严重到使一条腿残废,炎症正在消退。她是被一头穴狮的爪划伤的,克莱伯。你听没听到过,一头穴狮向人发动攻击,仅仅划伤几条爪痕而停止下来?我对她能活下来感到惊奇。她一定有一个强有力的神在保护。可是,我对于神能说些什么呢?我实在不知道神的事情。” 确实,她作为一个妇女,向大莫格乌报告有关神的话,是与她的身分不相称的。虽然,她是大莫格乌的同胞手足,也不该讲这种话的。她作了表示歉意的手势,并表示了对她的自以为是的说话请求他的宽恕。克莱伯对此没有作出表示——她也不期望他会作出什么表示——但是他却以极大的兴趣看着女孩,其实就是考虑伊扎关于有强有力保护神的问题,他也为此想了很久,虽然他当面没有表示同意,但是他从心里肯定了她的意见。 露营的帐篷很快地拆除,部落人又开拔出发了。伊扎将筐和捆包背在肩上,又低身把小女孩抱起来,绑在身后的腰部,跟在布仑和格洛德后面前进。部落在行进中,小女孩以好奇的心情看着伊扎和其他妇女的行动。她特别感兴趣的是,当她们停止前进,去采集食物的时候,伊扎常常递给她一小块新鲜的植物幼芽,一或柔软新萌发的嫩叶。这把她带回到模糊的记忆之中,仿佛曾有另外一个妇女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现在,小女孩更加注意观察所采的植物,开始留意认识这些植物的特征,模糊想到挨饿的时候,激发她学一习寻找食物的强烈愿望。她不时指向一株植物,高兴地看到伊扎停下来把根掘出。对此,伊扎也感到高兴。她想,这孩子学得真快。 临近中午时,布仑命令部落就地休息,以便在附近查看,能否找到可居住的山洞。伊扎给女孩喝完皮袋内剩下的最后一口肉汤后,又递给她一条硬肉干,让她慢慢咀嚼。布仑对所看到的洞穴觉得都太小,不够部落居住。午后又出发,因为柳树皮的药效消失了,女孩的腿开始产生一阵阵针刺般的疼痛,在伊扎背上不停地蠕动着。伊扎轻轻地拍打她几下,并将她的重量转移到更舒适些的位置。女孩把自己完全置于妇女的照顾之下,为了表示全部的依靠和依赖,她用皮包骨的小手臂挽住妇女的头颈,把头靠在妇女宽厚的肩膀上。这位掌管医药的女巫医长时期没有孩子,面对这个孤儿发自内心的举动,一股母爱的自豪感像暖流般涌上心头。女孩还很虚弱和疲倦,在妇女走路带有节奏的颠簸下睡着了。 到了傍晚时分,伊扎由于额外的沉重负荷,感到十分疲乏。正在这时,布仑命令一天的行程结束,就地休息。她把女孩放了下来,顿时身上一阵轻松。女孩又开始发烧,她的两颊潮红发烫,双眼呆滞。伊扎休息了一会儿,趁出去寻找点火用木头之机,顺便寻找治疗女孩发烧的草药。伊扎不知道使人感染生病的原因,但会对病人施加一些处理治疗。她能治好一些因机能失调引起的小病。 虽然,部落里认为治病是一种魔法,是通过神起作用的,但并不低估伊扎用药的效力.这个古老的家族靠狩猎和采集为生,与大自然各种植物接触,由于经验或偶然,发现和积累了一些植物治病的知识。各种动物被猎获后,加以剥皮和屠宰,对其内脏进行观察和比较。一妇女们在备餐时,也将动物解剖和分割,形成对人体构造的初步概念。 伊扎的母亲给伊扎讲解人体内部结构和作用,作为教导伊扎所学习医药的一部分,但这仅用于激发提醒一下伊扎早已存在的记忆储存,不用更详细地传授细节。伊扎出生于一个受到全家族高度薄敬的女巫医家系,这个家系由母亲将医药知识秘授给女儿,代代相传。女巫医在部落的妇女中享有较高的地位,而伊扎由于出生在著名的巫医家系,在全家族中享有盛名。 伊扎作为一支古老女巫医家系的直系后代,在出生时她的大脑已存储了祖先所获得的医药知识。她回忆祖先的知识和何忆自己的经验没有多大区别;一旦开始思索,便能搜索出任何一代祖先积累的知识,虽然她不知道这些知识是怎样学得的。伊扎和她的两个同胞手足虽然是同一对父母所生,但克莱伯和布仑却不具备她的医药知识。 家族人的记忆内容是有性别差异的:妇女们没有必要具备狩猎的知识和经验,同样男子们也不需要知道各种植物的药用性能和食用性能。男子和妇女大脑记忆储存的差异是大自然有意的安排,以限制他们大脑的体积,作为延续种族生存的一项努力。其实一个孩子降生时显然也带来属于异性的知识存储的胚苗,到了成年阶段,由于缺乏激发,会全部丧失。 但是,大自然为挽救这个种族免遭灭绝所作的努力,却带来违反它目的的因素:不仅两性在生殖中不能缺少任何一方,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没有异性的存在,也不能长久生存下去。他们不能互相学习对方的技能,他们之间具有完全异化的记忆内容。 然而大自然对两性的眼睛和大脑,却赋予同样的敏锐性和洞察力,虽然它们用于不同的方式和用途。部落在迁移中经历着不断改变的地形和地貌,伊扎却能不自觉地记住所经过的地貌及每处细节,特别在远处看一眼能分辨出一株植物的叶子形状或茎高度的细小差别,鉴别植物的品种。现在,部落来到的地方,伊扎发现沿途的有些植物全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但在她巨大的大脑后叶部分脑沟深处,发现了有关这些植物的记忆,这不属于她自己经历的记忆,而是祖先遗传下来的记忆。即使她具有如此巨大的知识库供她处理,却对目前旅途中见到的另外一些植物仍一无所知。部落已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新地方,这里的野外景色也全然不同。所有妇女都对进入新的环境感到惊异。她们要就近加以考察,以熟悉这个新环境。 每个妇女的大脑遗传中有关于如何试验一种新植物的方法【我国古代传说,神农尝百草为祖国医药的起源,就属于小说介绍的情况】伊扎和其他妇女一样,都能亲自对植物进行实验。她们首先将新的植物根据外形划归已知品种的大类内,但是她们也知道这样简单归类存在的危险性,还必须通过一次实验。实验的步骤是简单的:先取一小片用舌头舔舔,如果口味不佳,就立即吐出去;如果味道不坏,就把少部分放进嘴里,细心地辨别有无麻辣或烧灼味道,以及味道的任何变化。如果没有这些反应的话,她就将它咽下,等候有否不好的效应出现。倘若没事儿,第二天,她们取用较大的一块,进行相同的步骤。如果第三次试验仍没有察觉到不良反应,则说明这是可吃的新食物,然后以少量第一次正式食用。 但是,使伊扎更感兴趣的,常常是一些产生显著生理反应的植物,经过实验后有可能用于治病。其他妇女在做可食性实验时,如果发现味道异常或类似有毒的植物时,就带给伊扎。伊扎将这种植物用她自己的方法小心地进行实验。不过,做这种实验需要耗费较长的时间,所以,在旅行途中不宜进行。伊扎就记住生长这种植物的地点,将来定居后,会来到这里采集。 在宿营地点附近,伊扎发现几株长着柳枝细长茎的蜀葵正开着大型淡颜色的花朵。这种开多种色彩花朵的植物根可制成治外伤用的敷料,具有促进创口愈合、消肿和消炎的功能,类似鸢尾草。蜀葵花的浸液可用于给女孩镇痛和催眠。因此,伊扎在采集木头时,也顺便采集了一些蜀葵花。 吃过晚餐后,小女孩靠着大石块坐着,看着周围的人们在忙碌。由伊扎给她喂过食物和创口包上新的敷裹,使小女孩退烧,并精神振作起来。现在,她正面对着伊扎,吱吱喳喳地对伊扎大声说话,伊扎却一句也没有听懂。部落的其他人员听到小女孩这样不懂规矩地发声,投来厌恶的目光,但女孩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这种目光的含意,继续说话。这个部落人的发音器宫不发达,不能用发音语音精确地表达思想。他们只在呼唤名字和表示强调时用语音说出,并只在警告或需要对方注意时使用。他们谈话的主要方法是手语、姿势和位置;当两人接近时,除主要靠手语外,其他信息传递方法如:向对方看一眼接受的直觉、谈话双方间已建立的习惯和表情以及姿态的含蓄暗示都是谈话的方式,但表达的能力是有限的。一个人见到特定的目标后,常常很难准确地向另一个人叙述清楚。一些抽象的概念更难于表达。现在,女孩大声发出许多流利的语音,使部落人感到厌烦,并对女孩产生不信任感。 部落很珍惜出生的孩子,从小长大都给以爱护和教育。在婴儿时期一般受到大人们的溺爱,幼儿时期只有当不听话时才受到呵责,而越长大所受的纪律教育越严格。当孩子们长大为大孩子时,意识到长大后具有较高的地位,会模仿大人们的行为而拒绝只适用于儿童时期大人们对他的宽容和厚爱。到了青少年时期,已经学会遵守家族传统严格约束的行动准则,其中有一条准则就是在有人的场合下禁止随意发出不必要的声音。现在这个小女孩个子长得比同年龄的高,使部落人认为她的年龄较大,所以认为她缺乏教养,没有纪律。 伊扎与女孩接触较多,已经猜到她的实际年龄比外表看出来的小。伊扎由于对女孩年龄作出实事求是的估计,因此怜悯之心不禁油然而生,觉得这个女孩如此小的年龄,应当宽厚相待,不能苛责。她也意识到,女孩在昏迷中发出的吃语,说明女孩的种族是以更多地发出声音说话的,与本家族不一样。伊扎觉得,女孩以骨瘦如柴的小手臂楼过她的脖子,表示对她的完全信任,不能辜负这个女孩。同时,现在女孩的生命全靠她了。所以,伊扎的心已扑向女孩,她已开始考虑,把这个女孩作为自己的孩子看待,并且琢磨怎样教育她养成符合本家族要求的良好习惯。 伊扎把沸水倒在蜀葵花上,制备蜀葵花的煎汁【蓝雕校注:原文为煎叶,参看下文以为煎汁更妥一些】,准备给女孩服用,这时,看见克莱伯踱步走了过来。他坐在女孩的旁边,对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很感兴趣。因为当天夜间宗教仪式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他抽空来看看小女孩有没有康复。小女孩和玻脚而面带疤痕的老人面对面地互相看着,以同样强烈的兴趣研究对方。他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一个像女孩那样的种族,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外族的孩子。而她呢,却甚至还不知道存在这种种族。她是从昏迷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处在他们中间。她除了对这种种族的特点感到新鲜之外,尤其对这老人脸部带皱纹和疤痕的皮肤感到好奇。在她有限的经验中,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张脸上有如此奇异古怪的疤痕。女孩以不受禁令约束的反应,鲁莽地伸手去抚摸他的脸,看看疤痕摸上去有什么异样。 克莱伯受到小女孩轻轻地触碰和抚摸,吃了一惊。部落中从来没有一个孩子像她那样伸手过来碰他的脸,更没有一个成年人碰过他,他们总避免与他身体接触。只有伊扎一人例外,每年冬天为他进行按摩,以缓解他冬季严重发作使他受到痛苦和折磨的关节炎,似乎对触碰他的身体没有感到歉疚。现在,这个小女孩既没有嫌他畸形的身体和丑陋的疤痕,更没有因敬畏他的权势和地位,而躲避或排斥他,却对他的脸部轻轻地抚摸,这就深深地拨动了他多年来老年孤独的心弦,使他的内心大受感动。他兴致勃勃地想和小女孩交谈,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克莱伯”他想了想后说,指了指自己。伊扎在旁静静地看着,正守着将蜀葵花煎汁。她很乐意克莱伯对女孩有兴趣,竟然对女孩用起他个人的名字。 “克莱伯”他又重复一遍,敲敲他自己的胸部。 女孩昂起了头,想听懂它。是不是他有什么事需要她做?克莱伯又第三次说了他的名字,她忽然明白了,挺身坐着,并笑了笑。 “格罗伯?”她回答了。在模仿他的发音时,她用滚舌音发了“罗”音。 老人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发音很接近,然后他又指指女孩。女孩微微地皱皱眉,不敢肯定他现在要间的是什么。他用手敲敲自己的胸部,重复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敲敲女孩的胸部。她懂了,咧开嘴笑了,像对他做一下怪脸似的,然后从她口里滚滚地发出一串多音节的语音。这些语音复杂得简直无法理解,使他根本无法重复发出来。他将动作又做一遍后,将头靠近女孩,以便听得清楚一点。她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埃伊—儿”他含糊不清地说着,摇摇头,又重新试说一遍。“埃伊—拉,艾—拉?”这是他所能发出最接近的语音了。部落里不会再有人能发出比那更接近的语音了。女孩微笑着,将头猛烈地上下点着。他说的不是完全确切的她的名字,但是她接受了。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想,要他发出更准确的发音似乎不太可能了。 “艾拉”克莱伯又重复一遍,把她名字的叫法学会了。 “克莱伯?” 女孩说,拉拉他的手臂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指指妇女。 “伊扎”克莱伯说,“伊扎” “伊兹——沙”女孩学说着。她对语言游戏感到兴趣。“伊扎,伊扎”她一再重复说,眼睛望着这妇女。 伊扎庄重地点了点头,她认为对名字的正确发音是重要的。她侧身过去,用手敲敲孩子的胸膛,像克莱伯所做那样,希望女孩再说一次她自己的名字。女孩重复说了她自己的全名,但是伊扎摇摇头,她不能学说像女孩那样容易发出的一大串声音组合.这使女孩感到沮丧。女孩看了看克莱伯,希望伊扎能按照他的方法说出她自己的名字。 “埃耶——格哈?” 妇女尝试着说。女孩摇摇头,又说一遍自己的名字。“埃耶——约?” 伊扎又试一遍。 “艾——艾——不是埃耶——” 克莱伯纠正说。“艾——勒拉”他重复着,十分缓慢,使得伊扎能听清这一不熟悉声音的全部转换过程。 “艾——拉”妇女小心地说出,努力学习克莱伯的说法。 女孩笑了,要求名字发音说得绝对准确是无关大局的。现在,伊扎已尽最大努力学说克莱伯的叫法,女孩接受了作为她自己的名字。从今后,她就是他们的艾拉了。她自发地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妇女。 伊扎轻轻地拧了她一下,并把她推开。她要教育孩子,在公共场所如此流露感情的做法是不允许的,但是她对此还是感到十分高兴。 艾拉欣喜若狂。她自获救以来,在这些陌生人中间是如此地孤独,以致郁郁地有失落感。她曾经努力银照顾她的妇女交谈,当所有尝试都归失败时,又感到如此地沮丧。现在虽然仅仅是开始,但至少她能叫出妇女的名字,她也有名字使妇女能叫她。于是,她转向这次启动交谈的男子,他看来好像不太丑陋似的。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感到对他产生一股热流。这种感情的热流她模糊记得曾多次对一个男子也产生过。小女孩把手臂紧紧地挽在那个跋男人克莱伯的颈上,把他的头拉过来靠着她、而把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 女孩的感情流露使克莱伯窘迫不安,他挣扎着想不让她搂抱。处在家庭的火塘范围之外,发生这个奇异的小生物对他的搂抱,这是极不正常的。但是,他仍然让她光滑结实的小脸颊在他那胡髯蓬松的脸上贴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把她搂在他的颈上的手臂拿下来。 克莱伯拿起他的手杖,把身子撑立起来,一痛一拐地走开去,一路上想着女孩子。他自言自语地道:“我必须教会她谈话,她也必须能正常地和我们交谈。我不能把教养她的任务全部委托给一个妇女。” 为此,他知道在女孩身上必然要耗费他许多时间,但他认为这是义不容辞的。现在虽未成为现实,他已把女孩当作部落里的一名永久成员了。 布仑对伊扎在途中拾来的陌生小孩,会对家族造成什么影响,还没有认真地考虑过。不过他认为这不仅涉及考验他够不够首领的资格,而且涉及他的种族的大事。他预料不到途中会发现一个异族的小孩,也预见不到救了这个小孩后会出现什么后果。她的生命是得救了,现在面临的抉择是:让她继续留在部落里生活,还是放出去让她再去独自流浪:她独自生活是活不下去的——这不用猜测,而是事实。当救活了她之后,又让她重新死亡,将使他与伊扎之间发生冲突。虽然伊扎个人没有什么权力,但有一批可畏的神灵站在她一边,现在大莫格乌克莱伯支持她,大莫格乌有召唤诸神的能力。神对布仑有威慑力,他绝不想去忤逆诸神。虽然部落给予他充分的信任和权力,现在却使他为女孩的事左右为难。他不能表达出他的意见,但确实有一种想法萦于他的心怀。 第二天早晨,伊扎检查了艾拉的腿,看看又好了不少。在伊扎的精心护理下,炎症几乎全部消退,四道爪痕已经愈合,虽然艾拉将要终生带着这四道疤痕。伊扎决定不再上敷料,仅给女孩继续饮用柳树皮茶。她把艾拉从毛皮被窝中拉出后,让她试着站立起来。伊扎扶着她,十分小心地让她迈了几步,感觉良好。 女孩站立后,使伊扎感到比她想象中要高。她的双腿长而直,不像这个家族人的腿是弯的。伊扎怀疑她的腿是否是畴形,但走得很正常‘于是使伊扎想,直腿对女孩必然是正常的,像蓝色的眼珠的一样。 当部落上路时,伊扎仍将女孩用斗蓬包起,背在背后。女孩的腿还没痊愈,不能长途步行。白天行进在中途休息时,伊扎常把她放下来,让她自己走走。女孩在吃食物时,总是贪婪得很,以补充过去长期的饥饿。伊扎想:她的体重在不断增加,我很乐意偶尔放下这额外负重,特别是部落前进中的旅途渐渐变得更为艰难后,如果长此下去,我将越来越背不动啦。 部落在行进中将宽广平坦的大草原抛在后面。几天来,他们进入丘陵地带,地势变得崎岖不平。队伍在高山脚下的山麓小丘中前进,远远望见高山顶上耀日的冰冠一天比一天接近。山麓复盖着密厚的森林。这片森林已不是北方常绿针叶林,而是阔叶和树干带有粗大节瘤的落叶乔木林。气温一天天变暖,有点反常,比季节性转暖到来得较早。男子们更换了较短的毛皮披身,使部分躯体裸露。妇女们并不换穿夏季服装,因为全身的披身便于她们背负荷重,且免擦伤肩背。 这里的地貌与部落过去居住寒冷大草原不大相同。当他们通过树荫遮蔽的峡谷和长满温带森林绿草茂密的丘陵时,伊扎发现许多从未见过的植物,需要依靠大脑的记忆库中更早祖先储存的知识来辨认。山野满是褐色树皮的栎、山毛榉、胡桃树和槭,混杂以柳、桦、鹅耳枥、欧洲山杨和高大的桤木及榛木。伊扎闻到有一股不知名的浓烈气味,顺着南方吹来的温暖微风,阵阵送来。森林里枝叶茂盛的桦树仍然挂着柔荑花序,果树和坚果树盛开着红色或白色的花朵,以精致的花瓣显示大自然将在秋天有慷慨的赐予。 部落艰难地从稠密的灌木丛和蔓藤中穿过,向暴露的岩石表面攀缘而上。他们登上露头的岩石,看到丘陵附近从嫩绿、淡绿到深绿色一片葱翠。他们继续向上攀登,发现深绿色的松树重又出现,中间杂以银杉,再往高处,就偶尔出现蓝色的云杉、深色的针叶树混以浓绿色的酸橙等类的阔叶树以至淡绿色的细叶树。林间空地上,绿草和地衣镶嵌着各种小型植物,从酢浆草、三叶草般的木质酸模【蓝雕校注:酸模,蓼科植物,本草纲目称之为山羊蹄、酸母,根叶入药】到各种细小的肉质植物,竞相攀缘在裸露的岩石表面上。森林里到处盛开着各色各样的花朵:白色的延龄草花【蓝雕校注:延龄草属百合科延龄草属,药草头顶一棵珠即属延龄草类】、黄色的紫罗兰花、玫瑰红色的山楂花,而黄色的水仙属长寿花和蓝色及黄色的龙胆花在高山的草地上占主导地位。在少数浓荫处,最后一批藏红花以其黄色、白色和紫色的花朵仍然昂首盛开。 当部落攀登上一个陡峭的山坡顶后,布仑命令就在此地休息。他们举目回头远眺,在覆盖森林的山麓尽头,绵延着一片大草原,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全景一览无遗。使他们高兴的是,不远处可以看到几群食草动物正在吃草。草原上草长得很高,正是牧草旺季。快跑的猎手们,如果轻装出发,没有背负重荷的妇女们的拖累,能在半个上午时间内,奔向大平原,猎取其中几种动物背回来。这时,东方广阔的大草原上空是一片晴朗,但是,南方有一块雷雨云砧【蓝雕校注:雷雨云砧thunderhead,积雨云常常称做雷雨云砧。它们是巨大的、花椰菜状的云,一直可延伸到离地面16公里的高度。这种塔状云往往带来雷暴,伴有雨、雪或冰雹】正疾飞地飘过来,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如果这批雨云再加发展的话,由于北方有高山阻挡,这场暴雨将会全部倾倒在他们的头上。 布仑和男子们离开了妇女和孩子们,在不远处开会。伊扎望过去,从布仑担忧的神色和所作的手势看来,已毫无疑间知道他们讨论的内容。他们正在讨论试图决定:是不是整个部落由原路返回,因为这里的地理他们完全不熟悉,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离开大平原太远。他们在山麓密林虽然发现过许多动物,但比起山下大草原上大批的食草动物来,则是微不足道的。在开阔的原野上,容易发现动物,并猎取它们,也容易发觉四足的猛兽;在山麓密林里,不但隐藏了食草动物,也隐蔽了猛兽。平原上的食草动物更有合群性,经常合成一大群,而在林区则通常分散孤单活动,或以几匹一小群出现。 伊扎猜想他们可能会从此决定带领全群人由原路返回,以致多天来挣扎着攀登陡峭山崖的努力归于徒劳。天空阴暗,笼罩着一片乌云,有大雨欲来之势,使这群旅行者一筹莫展。当妇女们正在等候时,伊扎把艾拉放下来,轻松一下她的荷重。女孩的腿已经痊愈,一直绑在伊扎的背后,一经放下让她自由活动,她十分高兴地向前走去。伊扎眼看她转过前面突出山脊,不见了,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希望女孩不要走得太远,会议可能随时结束,一旦布仑命令全群人立即开拔回走,决不会因照顾一下女孩而等候片刻的。因此,伊扎急忙跟着女孩,绕过山脊,她看见了女孩。但是在女孩的前面,她抬头一看,却使她心头砰砰作跳。 伊扎急急忙忙往回跑。这件事不容耽误,否则,布仑做出往回走的决定,那时无法改变。她既要照顾女孩,就不免回头迅速投上一眼。当她来到开会地点,不敢打扰布仑和男人们,只得焦急地等候会议结束。现在布仑看见她了。他没有作出表示,但是从伊扎焦急的姿态看出,必然有什么事正在困扰她。当其余男子们离开后,伊扎以快步跑到布仑前,蹲坐在地上,双眼向地面看——这种姿态表示她有要事要向布仑报告。这时,作为首领的布仑,可以允许听取。或不听取,任他选择。如果他不理睬她,她就无权发言,部落里是禁止妇女在首领面前随便说话的。 布仑想,她有什么事向我请求吧。布仑已注意到女孩在前探路——这是部落里的一件小事,绝不应引起他的重视——因为还有更加紧迫重要的问题等待他的决定。他想到必然是有关女孩的事。他一边想一边也就不觉怒容满面,正打算不理睬伊扎的请求。不管大莫格乌怎么说,他也是不愿将女孩带着跟部落一起走的。布仑把眼光往上一看,看见站在旁边的大巫师正注视着他。布仑试图察觉出那个独眼人在想什么,但他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大莫格乌这张无动于衷的脸。 首领又低头看一下坐在他脚边的妇女;她的姿态表示她焦急万分。他想:她确实处在坐立不安之中。布仑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他对他的同胞手足是高度关心的。虽然她和她的配偶间有过许多间题,但是她处理得很好。她被树为其他妇女行为的模范;从来没有因无关紧要的请求而使他为难过。现在如果让她讲话,也不一定需要立即将她的请求付诸行动。布仑这样想后,伸手下去,轻轻敲一下伊扎的肩膀。 伊扎被敲后,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她原已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焦急地等候发落,现在,他已同意她讲话了!她意识到他经历了这么长时间才作出决定,表示他原先是打算不理睬她的。伊扎站立起来,用手指着山脊的方向,口中只说出一个词:“山洞!” 4大莫格乌与首领的争端 ▲一个如此美妙的山洞,这正是洞熊家族迁徙以来梦寐以求的那种山洞 ▲克莱伯自愿领养伊扎和艾拉,迫使希仑留下艾拉 ▲克莱伯冥思苦想,确认了艾拉的图腾 布仑转过身来,大踏步地走向山脊。当他跨过突出的山嘴时,抬头一望,不禁停下步子,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一阵兴奋的劲头激荡着他全身的血液。一个山洞!一个如此美妙的山洞,从他看到一霎间起,他就知道这正是他们迁移以来梦寐以求的那种山洞。但是,他极力控制他的情绪,要集中精力查看山洞的详细情况,验证一下他增长中的希望是否真实。他的思想如此地专注集中,以致早把那个小女孩忘在九霄云外了。 即使他站立的地方离山洞一百多码【英制长度单位,1码等于3英尺或0.914米】,也能清晰地看到眼前灰褐色山岩中那个大致呈三角形的洞口。根据洞口的大小,足以估计洞内面积可容纳他部落的全部人员而绰绰有余。洞口朝南,白天大部分时间可以有日光照射进去。这时,仿佛天公也在肯定这一事实似的,一缕阳光,从天上云层缝隙里漏出,照亮了洞前宽阔阶地上的红色土壤。布仑向洞的周围扫视了一下,迅速在附近作了踏勘:北面有一块巨大的峭岩;东南方也有一座山壁,足以挡住寒风;洞西的缓坡下有潺潺流水。他想:水也在附近,为他心中盘算的一览表增添了一项有利因素。这个山洞的各项条件远远超过他出走以来见到的许多山洞,而是最理想的一个。他暂时抑制住内心的兴奋,对后面的格洛德和克莱伯作一下手势,等候他们过来,以便一起对山洞作更为细致的考察。 两人很快地走到首领身旁,后面跟着伊扎,她要去把艾拉捉回来。她也对山侗投以亲切企盼的目光,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带着孩子回到人群之中,兴奋地向其他人做着手势。布仑高兴地暗自思忖:他们都知道找到山洞了,都会想到我布仑带领他们交上好运。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穿出几道灿烂的阳光,似乎给大气灌注了希望,与焦急、兴奋的人们心情遥相呼应。 布仑和格洛德两人手执木梭枪,心中忐忑不安地与克莱伯一同走向山洞。在洞口四周,他们仔细观察,没有发现人类居住过的痕迹,但仍不能保证洞里没有居住其他动物,需要进一步查勘。他们看到鸟类在洞口快速地飞进飞出,不断地扑食和绕圈飞行,发出吱吱喳喳的叫声。大莫格乌想:有鸟类生存是一个好的征兆。他们靠近洞口,警觉地沿洞口蹑手蹑脚地转了一圈。布仑和格洛德又小心地查看洞口,有没有新留下的足迹和遗留物。查勘表明:即使最新痕迹,也是几天以前的。从地上发现的足迹和几根有粗大齿痕的大腿骨,说明曾有一群鬣狗占据山洞作为临时庇护所。这群食肉动物攻击了一条年老的欧洲黇鹿【蓝雕校注:黇音tiān天,黇鹿,鹿的一种,性温顺,角的上部扁平或呈掌状,尾略长。全身毛为褐黄色,有白色斑纹】,将它尸体拖进洞内,以便从容不迫地享受。 在洞外的一侧,靠近洞口的西端有一处山泉流淌而下形成的水潭,周围盘绕着葡萄藤和灌木。水潭出口是一条小涧,泉水涂徐地顺山坡流入山下的小溪中。布仑让其他人等着,他一个人去追查山泉的发源处,发现山泉是从山洞一侧不远处的陡峭岩石缝中涌出,洁净透明的泉水汩汩而下,给人一种甜丝丝的感觉。布仑把这个水潭作为洞址的优点之一,山洞周围的环境是好的,、现在决定的因素就看山洞的内部了。两个猎人和一个跤足大巫师准备进入大而漆黑的山洞内。 他们回到山洞口的东侧,然后沿着东侧洞壁慢慢地走进洞内,仰头望见三角形洞口顶棚高高地悬于头顶之上。三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小心翼翼地贴着洞壁走进去。当他们的眼睛逐渐习惯于洞内的昏暗后,他们向周围环视一下,表示出极大的惊奇:高高的拱形洞顶下笼罩着一个巨大的内室,面积之大是他们需要的许多倍。他们沿着粗糙的岩石洞壁,走几步,停一停,又向里走去,以观看内室有没有其他开口。在靠近内室背部,发现有山泉从岩石壁上渗出,在不远处浸润洞内干燥的泥地,形成一个小形黑色水潭。过了水潭,山洞壁直线斜向洞口。当他们顺着西侧洞壁走向洞口时,借着逐渐增强的光亮,看到有一个四周为暗灰色石壁所围的黑暗通道,不知通向何处。布仑作了一下手势,于是,克莱伯停止了践珊的步行,留在原地。格洛德和首领走近通道口,往里张望了一阵,只见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格洛德!” 布仑命令,又做了一下手势,表示他的需要。 部落的二把手让布仑和克莱伯紧张地等候着,自己迅速地冲出洞外。他扫视了一下附近生长的植物,走向一小丛银杉。银杉的树皮内渗出树液,凝固为硬树脂块,使树干出现粗目的斑点。格洛德将树皮撬开,里面木质树芯上结着新鲜发粘的树液珠儿。他又折下儿根挂在活的绿色针叶树桠上的枯枝,并从他披身皱褶内取出一把石制手斧,砍下一根活树枝,迅速地剥去树皮。他用坚韧的草茎把带树脂的树皮和干枯枝包扎在活树枝的端头,做成一个火把,然后小心地从腰部取出一只野牛角,倒出里面的一块阴燃着的木炭。他把炭放近树脂块,开始向木炭吹气引燃树脂和枯枝。顷刻间,他手擎着点燃的火把跑回洞内。 格洛德将火把高高举过头顶。布仑手握梭枪,做好准备。两人一齐进黑暗的通道内。他们静悄悄地沿着狭窄的通道哈着前进,走了几步后,通道拐弯,折向山洞的后部。过了转弯后,拓宽为第二个洞室。这个洞室比主洞室小得多,近似为圆形,靠里壁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大堆兽骨,在闪烁的火炬光照下,发出亮晶晶的惨白颜色。布仑走向前去,仔细观察。当他眼睛适应后,不禁呆住了,两眼突然睁大。他极力地控制自己,不至于兴奋过度,向格洛德作个手势,两人迅速从小室退出。 大莫格乌焦急地望着通道,把身体重量支在他的手杖上,等候两人出来。当布仑和格洛德走出黑暗的通道口时,使大巫师感到意外;布仑表现得如此激动不安是不寻常的。布仑作了一下手势,于是大莫格乌跟随两人进入通道。他们进入小室,格洛德高高地举起火炬。大莫格乌看见这堆兽骨时,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冲向前去,把他的手杖往地上一扔,双膝跪下,在骨堆里乱扒一气.他发现一个大的椭圆形物体,于是把其他骨头推开,拿起了这个骷髅头骨。 这是不容置疑的现实。这个高穹隆拱形的骷髅头骨正好与大莫格乌斗篷中所藏的一个配对。他向后坐下,把巨大的头骨拿到眼前,抱着不相信而又敬畏的心情,向头骨的黝黑的眼孔里张望着。乌萨斯曾经住过个山洞!从这堆兽骨的数量可以看出:这个山洞内曾经几个冬季有多头洞熊先后在里面冬眼。现在,大莫格乌知道了布仑兴奋万分的原因,这个可能出现的一个最好的迹象。这个山洞曾经是伟大的洞熊的住所。这是最受家族崇敬、至高无上的巨大生物的灵感已渗透入洞壁的神圣岩石之中。部落定居在这里将肯定得到好运。从兽骨的朽坏程度可以看出,山洞已有许多年未被居住,正等候着他们前来发现。 这是一个完美理想的山洞。不仅环境位置完善,洞内容积宽敞,并附有一个可用于冬季和夏季举行宗教仪式的小洞;这个附属小洞有着家族精神生活的超自然奥秘。大莫格乌早已筹划在这里举行宗教典礼。这个小洞室将为他所占有。现在,他们的山洞探索工作已告完成。只要在迁入新址前进行一次狩猎获得成功,那么,这个部落就已找到他们的家了。 当三人离开山洞时,夭空中阳光明媚,强劲的东风把天上乌云吹得烟消云散。布仑认为这是好的征兆。其实这并算不了什么,如果伴随闪电和雷声,下了一场阵雨,雨过天晴,那时他也会把它当作一个极好的征兆。现在,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抑他那兴高采烈的心情,打消他的满足感了。他神采飞扬地站在山洞前的台阶上,向前面眺望。他看见远处两座山峰间形成的峡谷,过了峡谷看得见闪闪发亮的大海。他没有想到大海会如此地接近,因此使他解开了几天来心中存在的疑团:气温迅速地变暖和不寻常的植物的由来。 这座山洞位于半岛南端一列山脉的山坡上。半岛突出在大陆的一个内海内。半岛有两处与大陆相接:一处是主要连接处,在半岛北面较宽的颈部;另一处在半岛东面,通过一片狭长的盐碱招泽地与大陆的高原相接。盐碱沼泽地也是半岛东北方一个较小内海的出口。 半岛背后的高山,保护着半岛南部的一片狭长的沿海地带,挡住北方大陆冰川送来冬季寒风的入侵,使该地带长年接受不冻的海水所润湿。海风带来的雨量和温暖,滋润着低温地区普遍生产的阔叶落叶乔木林带。 山洞处在理想的位置,对神和人两个世界都是无可挑剔的。山洞所在位置的温度略高于周围的区域,并有大量木材足供冬季作为燃料采暖之用。大海近在咫尺,供应鱼和海味。沿岸的峭壁上有海鸟筑巢,供应鸟蛋。温带森林是水果、坚果、浆果、蔬菜和青饲料采集者的天堂。他们从附近的山泉和溪水中可容易地获得淡水。更重要的是,山洞距离开阔的大草原也不远。在那莽莽草原上,憩息着无数的大形食草动物群,不仅供应肉食,而且供应衣服和用具。这个依靠狩猎和采集为生的原始人群将定居在这里——这块极为富饶的土地上。 布仑几乎没有注意到他脚底下坎坷不平的地面,匆忙地向翘首以待的人群走来。他不能想象再有比这更完美的山洞了。他想:现在神都已回来,或许它们从未离开过我们。它们恰恰需要我们大迁移到这里来,赐给我们比老山洞更大、更好的山洞。它们对老山洞已经厌烦,需要换一个新的环境。因此,它们制造了一次大地展,使我们离开老洞。或许在地震中被压死的人是神的需要而被召去的,为了补偿损失,神引导我们找到这个美妙的新洞。另外,它们也可能在考验我的领导才能。这是神的意图,为什么当我想由原路回去时,总迟迟下不了决断。布仑很高兴没有被发觉缺乏领导才能,他的优柔寡断反而导致理想的结果。 当三人回到人群之间时,没有必要向人们讲解查勘的经过。从三人的表情上已使他们知道新洞是满意的。在等候的人群中,只有伊扎和艾拉看见过新山洞,而且只有伊扎最早赏识这个山洞,认为能使部落满意;她敢肯定布仑必然会设法去得到它。她想:这样一来,布仑就不会强令艾拉离开我了。如果没有艾拉向山脊闯过去,布仑必然要带领人群回去,就会错过这个好山洞。艾拉的图腾必然是强大而且幸运的,她把幸运带给我们部落。伊扎想到这里,美滋滋地低头看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小女孩,流露出自豪的神色,但是,如果小女孩确实如此交上好运,为什么会失去她的亲人呢?伊扎摇摇头。我永远也不会明白,神是怎么安排的。 当布仑一见到伊扎和女孩时,就想起山洞是由伊扎向他报告的。而如果伊扎不去追赶艾拉的话,她也决不能看到山洞。当初这位首领看到小女孩独自走开,十分气恼,因为他已告诫过每个人,等候他的决定,不要离开。但如果她不是如此地不守纪律,他就会错过找到这个山洞的机会。为什么神首先将小女孩引向山洞呢?看来,大莫格乌的话是对的,他的话永远是对的:神决不会对伊扎爱护生命的同情心发怒,让艾拉留在部落一起是不会使神生气的,而且神正在向女孩施恩呢! 布仑向站在他身旁的畸形男人看了一眼,心想,他曾很可能代替我的位置,当上部落的首领。现在大家都很幸运,由我担任首领,他当了我们的莫格乌。但是,当我和他都是儿童时,我并不理解他。那时由于他的畸形,我讨厌他,从没有想将他当我的亲兄弟看待。从青年时代起,情况不同了。当时,部落的男人们需要为自我节制进行奋斗,我已被指定为部落首领的接班人,尤其需要在自我约束上下功夫。这时,克莱伯也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他要克服自身不能打猎受到别人耻笑造成的痛苦,却能对我处于身心交瘁的境地而有所察觉,在精神上支持我。因此,从这时起,我一直想着他是我的兄弟。克莱伯他表面文静,内心沉着,在青年时期就有一种内在的令人慑服的力量。只要克莱伯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一声不响,就能使我感到心安。 部落里同一母亲所生的孩子相互间都称为同胞,只有其中同一性别的孩子们彼此间有一个更亲密的称呼:兄弟或姐妹。他们或她们只有在幼年时或稀少的场合下,表示特殊的亲近。男子们没有姐妹【洞熊家族习俗,同母所生的男性孩子间以兄弟相称,女性孩子间以姐妹相称。不同性别的孩子间只能是同胞关系。并不存在兄妹或姐弟的相互称呼】,犹如妇女们没有兄弟一样。克莱伯是布仑的同胞,也是他的兄弟。他们与伊扎是同胞关系。伊扎没有姐妹。 过去布仑曾为克莱伯难过,但是更长时间来,布仑只想到克莱伯关于神的渊博的知识和召唤神的宏大权力,志记了他身体上和精神上遭受的折磨。布仑不把克莱伯看作一名普通的男子,而看作是一个能不断创出圣绩的伟大的莫格乌。布仑并不为他的兄弟当不上部落的首领而感到遗憾,却同情他或许因没有配偶或配偶的孩子而过不上家庭生活感到的痛苦。有了女人会给男人的火塘带来欢乐和温暖。但是,克莱伯从来有过一个配偶、从不学习打猎、从不知道一个正常男子享受到的快乐和承担的责任。他是大莫格乌,一个全家族唯一伟大的大莫格乌。 布仑完全不懂巫术,也不了解神。他是一个首领。他的配偶为他生了一个很好的儿子勃劳德。他每想起勃劳德,就沉浸在快乐之中。他正在训练这个男孩,以便日后接替他的位置。布仑这天突然作出决定,要带领勃劳德参加一次为入洞宴会而进行的狩猎,如果这次狩猎中,勃劳德第一次射杀成功,就可将这次狩猎作为勃劳德的成丁狩猎,而把勃劳德的成丁仪式包括在进洞宗教仪式之内,一定会使爱菠拉感到骄傲和满意。勃劳德已经长大,不再是一个孩子。他强壮而且勇敢,可是有点儿任性。他正在学习控制自己。布仑正需要为部落增添猎手。现在,部落已经有了居住的山洞,猎人们要加倍努力,将失去的时间找回来,为到来的冬季储备食物。布仑想:勃劳德已接近12岁了,足够达到成人的资格了,如果狩猎成功,他将能分享进洞仪式的第一份光荣。部落人会格外卖力。伊扎将为仪式制备需要的饮料。 一提起伊扎,我将怎么安排她呢?还有那个捡来的女孩?尽管那个女孩长着一副异相,但伊扎早已喜爱上她了。这一定是由于伊扎长期来没有孩子的结果。但是,伊扎也快要有她自己的孩子,连同这个女孩,她将要有两个孩子,加上伊扎本人一共3口人,却还没有一个配偶供应她的衣食,够令人担优的了。伊扎已不再是一个年轻妇女,她正在怀孕,她有一套治疗魔法和女巫医的地位,哪个男子配上她会沾上光荣的。可是,部落里哪个猎人能不嫌弃那个长相奇异的女孩,而愿意娶伊扎当第二配偶呢?那个长相奇异的女孩已得到神的照顾,如果将她赶出去,是不是会引起神发怒,再次引起大地震?布仑想到这里,不禁哆嗦了一下。 我知道伊扎想把女孩留下,理由是因女孩而发现了山洞。女孩虽然应得这份荣誉——发现山洞的功绩——可是我不愿过分声张。如果我允许伊扎把女孩留下,就明白表示是女孩之功,而女孩又不是本家族的后代,这怎么可以呢?是不是部落的保护神需要这个女孩?可是,她甚至还没有图腾;没有图腾的人是不允许留住在山洞里的。神啊里我真不理解您的意图! 布仑唤了一声;“克莱伯!”大巫师闻声转过头来。他惊奇布仑叫了他的小名。他一瘸一拐地向布仑走来。布仑作着手势表示有话要与他个人谈。 布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个头,克莱伯等候着。过了一会儿,他开始道;“你也知道伊扎捡到的那个女孩不属于我们家族的人,大莫格乌。你曾经说过,要让伟大的乌萨斯决定,是否让她活下去。那么按照这个说法,我们如何对待这个女孩?她不是我们家族的人,她没有图腾。在进洞的宗教仪式上,我们的图腾占据了山洞,决不允许别的部落的人进入山洞;除非通过居住洞内的神同意。女孩的年龄还很小,独自出去是生活不了的。但是,你也知道伊扎想把女孩留下来,可是进洞仪式怎么办呢?” 克莱伯很希望有这样一个开头,他胸有成竹地说;“布仑,这个孩子有她的图腾,一个强大的图腾,虽然,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她受到穴狮的攻击,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是几条爪痕。” 布仑说:“一头穴狮!很少有猎人能在穴狮的利爪下如此容易地逃出而活命的。” 大莫格乌说;“是的。她长时间地在山野奔跑,几乎饿死,但是,她却没有死。她被安置在我们行进的途中,让伊扎发现她。不要忘记,布仑,当时你没有阻止伊扎将她带走。她年纪小,经受了这样痛苦的磨难。我想她已受过她图腾的考验,配得上这个图腾。她的图腾不仅强大,而且幸运。我们不也分享了她的运气吗?" 布仑说;“你是指山洞吗?" “山洞是首先指示给女孩的。我们已作好准备要沿原路回去了,虽然,你领导我们如此接近这个山洞,布仑……” “这是神引导我的!大莫格乌.神需尊一个新的家。” “是的,当然神引导你。但是,神首先把山洞指示给女孩,我作过慎重考虑,布仑。部落还有两个婴儿不知道图腾。过去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因为寻找一个新洞是更重要的事情。现在有了时间,我想在举行进洞仪式的同时还应包括婴儿们的图腾命名仪式。这样会给他们带来好运,并使他们的母亲高兴。” “那么,女孩怎么办呢?" “当我沉思中寻找两个婴儿的图腾时,也同时探索一下女孩的图腾。如果她的图腾向我显圣,她的图腾命名也将包括在内,不费多少麻烦就能同时接受她进部落。她定居下来不会有问题的。” “将她接受进部落?她不是本家族的人,她出生于外族。谁说允许接纳她进入部落?这是不允许的,乌萨斯不会喜欢这样做的。这事过去从来没有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作为我们部落的一员,我怀疑神是否会允许她和我们一起住到她长大。” “伊扎救了她的生命,布仑。伊扎现在已带了女孩的部分灵魂,这就使女孩参加了本家族。她当时已快要步入另一个世界去,被伊扎救活,就相当于她再生一次,成为本家族出生的孩子。” 克莱伯看出首领的抵触情绪,他赶紧说下去,不容布仑插嘴。 “一个部落可与另一个部落联合,布仑。这是不足奇怪的。有一个时期,几个部落的年轻人联合起来,组成一个新部落。不要忘记在上一次家族大会中,不是有两个小部落联合起来合并为一个部落吗?这是因为这两个部落的人口都在减少,出生的孩子太少,两个部落中达到生育年龄的人又不够。部落里接纳一两个人进去不是新事.”克莱伯解释说。 布仑说;“这是对的。一个部落与其他部落联合是可以的。但是,这个女孩不是我们家族的人。你不能与她的图腾之神谈话,大莫格乌。如果它要与你谈话,你能听懂吗?我甚至连女孩本人讲的话一点都不懂!你想想怎么能与她的图腾谈话,并发现她的图腾?” 克莱伯说;“我只能试一试。我要求伟大的乌萨斯帮助我。神有他们自己的语言,布仑。如果神有意图要使她进入我们的部落,她的保护图腾和其他神之间会相互了解的。” 布仑想了一想,说;“即使你能发现她的图腾,等她长大后哪个猎人会愿意娶她?目前,伊扎和伊扎即将出生的婴儿已是足够的负担了。再加这个女孩!将来我还没有这么多的猎人可以配她们。我们在地震中失去的猎人还不止伊扎的配偶一个;格洛德配偶的儿子在山洞塌坍时被压死,他是一个年轻、强壮的猎人;阿葛的配偶也是这次死的,她有两个孩子,还有她的母亲与她合一个火塘生活。” 布仑想到他部落死去几个猎人,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并表示部落里多的是妇女和孩子,不堪负担。 布仑又继续说;“还有奥茄,她母亲的配偶死于野牛的角下,这次她母亲又被地震塌方压死,可怜的孤儿。我告诉爱菠拉,把奥茄这个女孩留在我们身边。她快成长为妇人了。当她长成后,我想配给我们的勃劳德做配偶,会使勃劳德高兴的。” 布仑沉思一会。“没有这个女孩,男子们的负担已够重的了,大莫格乌。如果我们又接纳女孩进入部落,我还能将伊扎配给谁啊?” “你总想把伊扎配出去,也不想想她的年龄,等到女孩长到可以离开我们时,你还想把伊扎配给谁吗?布仑!” 独眼男子说。布仑听后显得有点不自在。但克莱伯不等布仑有所反应,继续说下去;“不需要有一个猎人负担伊扎和孩子们的生活,布仑。我已有所准备,我能供应她们。” “你?” “怎么不能呢?她们都是女的。没有需要训练打猎的男孩,至少说现在还没有。每次狩猎的猎物分配,不是有我莫格乌的一份吗?我过去从不要求分得全部给我的份额,因为我从不需要它,但是,我可以要求得到它。” 如果所有猎人把分给大莫格乌的份额都给我,由我来供养伊扎和女孩,不是比由一个猎人负担她们容易得多吗?我正想跟你谈,关于设立我自已的火塘,以及在发现的新洞内安排的问题。这个火塘也同时供伊扎用的,除非另有男人娶了她去。我与我的同胞已有多年在同一火塘里生活,她帮助我缓解关节炎的痛苦,也离不开她。如果她生了一个女孩,也由我一起供养。如果生了一个男孩,嗯,又当别论……我们到那时再说吧。” 布仑细细地思考这些意见。他想;是啊!为什么不能这样办呢?这比落在某一个猎人身上要容易得多。而且,伊扎不管分到哪一个火塘里,总要照顾克莱伯的关节炎。但是,克莱伯到了这样大年纪,还愿意承担责任,为小孩操心,去教养和约束一个陌生的女孩,令人不解。可能的原因是他认为有必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布仑不愿将女孩接纳入部落是由于害怕因接纳一个外族人而引起许多问题,更由于害怕接纳一个外来而不受约束的人与他们同住。如果接纳后有一个人愿意对她进行教养和约束,并负责供应她生活,特别是克莱伯已自愿负起全贵,布仑再也没有什么理由表示反对的了。 布仑作出手势,表示接受克莱伯的意见;“完全同意;如果你能发现她的图腾,我们就可接纳她进入部落,大莫格乌。女孩和伊扎可以在你的火塘里生活,至少可以到伊扎生出孩子时候为止。” 布仑在每次部落里有小孩出生时总希望生个男孩,这次却恰恰相反,他希望伊扎生个女孩,而不是男孩。 谈话结束后,布仑如释重负。长时间来,安排伊扎的间题,一直用扰着他。现在既经解决,他可转向考虑其他更重要的问题了。克莱伯的建议不仅解决了他作为首领应解决的间题,而且解决了他今后个人的生活间题。自从地震把伊扎的配偶砸死后,他曾费尽心机,想安排好伊扎,但都行不通,当时看来,别无他法,只有把伊扎和生下的孩子,可能还有克莱伯,安排在他自己的火塘里。但是,他早已负担了勃劳德和爱菠拉,现在还有奥茄。人口一再增添,会使他赖以休息和稍稍松弛的火塘内增加摩擦,他的配偶也会对此不太满意。 爱菠拉以往和布仑的同胞相处得还算不错,但当合火塘以后就很难说了。在公开场合下,她们两人间从未吵过嘴,但不能隐蔽爱菠拉对伊扎地位的嫉妒。爱菠拉作为部落首领的配偶,理应享受妇女中最高的地位;但是伊扎出身于全家族最受尊敬和最有声望的女巫医家系,她的崇高的妇女地位来自她个人,并非来自配偶。相比之下,使爱菠拉的妇女地位要低一级。当伊扎检到女孩后,布仑曾顾虑会把女孩一起带进他的火塘,增加他的负担,使他担优。现在,事情发展到非但大莫格乌不必由他负责,而且连伊扎和她的孩子们的问题也顺利解决。克莱伯虽然不会打猎,但是,作为大莫格乌,自有他的供应来源。 问题解决了,布仑匆忙地回到他的部落人中间。人们焦急地等候首领宣布查勘结果,是否符合他的猜想。只见布仑作出令人兴奋的手势信号;“我们不再旅行了,一个满意的山洞已经找到。” 克莱伯见伊扎正在为艾拉煎柳皮茶,说;“伊扎,我令晚不吃晚餐了。” 伊扎低下她的头,表示听到。她知道克莱伯需要沉思,筹划进洞仪式的准备工作。在每次沉思前,他是不进食的。 部落扎营在缓坡脚下的小溪岸边。缓坡向上引向山洞。在举行正式的宗教仪式和向神献祭以前,部落不准迁入山洞内。部落人知道表示担心是不吉利的,但他们仍对山洞不太放心,寻找种种借口靠近山洞,向里张望一下。妇女们集到洞口附近采集植物,男子们跟在她们后面,诡称去看看她们的采集,以此接近山洞。整个部落情绪紧张,但气氛愉快。地震以来的忧虑,终于消失。他们对新山洞的外表很欣赏,即使他们朝着暗淡而未经照明的山洞内部看不到多深,他们只瞥上一眼也足以知道这座山洞是宽敞的,比过去住的老洞要大得多。妇女们高兴地指了指洞外一平如镜的山泉水潭,为以后取水方便而庆幸。她们更盼望即将举行的进洞仪式,这是少数几次能让妇女们参加的宗教仪式之一。 大莫格乌离开了忙碌的营地,他要寻找一个静寂的地方,以便不受干扰地进行沉思。当他沿着一条急流奔腾、汇向内海的小溪走去时,一阵和煦的微风从南吹来,吹乱了他嘴边的胡须,使他感到阵阵暖意。天空一片晴朗,远处正飘过来几朵白云。岸边贴近地面长着茂密的灌木丛,克莱伯必须绕过这块灌木丛的障碍,才能沿着小溪走下去。但是,由于他思想过于集中,忘了绕开而走进灌木丛去。忽然听到灌木丛中出现奇异的响声,不禁使他一怔,急速停步。这是一个陌生的野外地方,克莱伯第一次来到这里。为抵御野兽的袭击,他的唯一自卫武器是手中一支结实的手杖。这支手杖在他强有力的一只手中,可能是令人生畏的。他紧紧地握住手杖,作好准备,倾听着从稠密的灌木丛中传来的喷鼻声和呼噜声,以及从晃动的灌木中传来猛咬树枝的咔嚓声。 突然,一头野生动物穿过稠密生长的屏障跳了出来;它的肥大有力的身躯支在四条短而粗壮的腿上,在它嘴的下颚生长着凶恶而尖锐的犬齿,以獠牙的形式凸露在嘴的两侧。这头动物虽然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却立即想起它的名称。这是一头公野猪。野猪以挑衅的目光朝他看一下,迟疑地挪动一下腿,然后全然不顾他,把嘴拱入松软的土壤中,又一溜烟似的窜进灌木中去。克莱伯松了一口气,继续沿着小溪的下游走去,来到岸边的一块沙滩地上停住了。他把大氅摊开在地上,上面放着洞熊的骷髅骨,然后坐下,面对着它。他做的一套定式手势,恳求伟大的乌萨斯帮助,屏弃一切杂念,开始沉思搜索两个婴孩的图腾。 孩子们常常引起克莱伯的兴趣。有时,克莱伯坐在人群中间,表面看来似乎他已进入沉思,实际上他正在观察孩子们的一举一动而别人觉察不到。婴孩中有一个是茁壮而魁梧的男孩,出生以来大约有半岁了。当他出生时,曾发出好战般的嚎哭声。他常常嚎哭,特别在要求喂乳时哭得更凶。这个男孩名叫鲍格,常常偎依着他的母亲,将嘴拱向她柔软的乳房,直到我到奶头为止,吃奶时发出轻轻的呼噜声表示喜悦。克莱伯想起这一情景,触发他的遐想,正和刚才看到野猪发出呼噜声,把嘴拱入松软的土中一样。野猪是值得尊敬的动物,它有智慧;当它被激怒时,它尖锐的缭牙可给对方以严重的创伤;它的短腿一且发动冲刺时,能以惊奇的速度猛窜过去。没有一个猎人敢轻视这一个图腾。它将适宜于这个新的洞址,它的图腾之神也会乐意安歇在新山洞内。野猪的自行显形揭示给大巫师确定为这个男孩的图腾。 大莫格乌对这个选择感到满意,他将注意力转向另一个婴孩—欧娜。欧娜的母亲在地震中失去配偶,而她是在灾变前不久出生的。欧娜有一个同胞,叫伏恩,4岁,现在是她火塘的唯一男性。欧娜的母亲阿葛不久将有另一个配偶,那时这个配偶还将同时供养阿葛的老母亲阿芭—不过,这是布仑操心的事,我只需考虑欧娜,而不是她的母亲。 女孩需要温和的图腾。妇女的图腾应比男子的图腾弱,否则它会排斥受孕的要素,使她不能生育孩子。克莱伯想到伊扎,她的小羚羊图腾曾经多年来未能被她配偶的图腾所战胜,不过,后来却被它战胜了,大莫格乌经常为这件事纳闷。伊扎比许多其他女巫懂得更多的医疗魔法。她与她的配偶生活得并不愉快,她的配偶不仅辱骂她,而且用种种方法磨折她,她却常常能正确对待,不致出现超越习俗的行动,但是,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显而易见。克莱伯想;现在这个男人已离开这个世界,伊扎不再受这份痛苦。大莫格乌将要成为她的生活供应者。虽然,不是她的配偶。 克莱伯是伊扎的同胞,根据长期来传统的规定,同胞间决不能成为配偶。他已很长时间不再抱有找到一个配偶的奢望了。伊扎是一个很好的同伴。多年来,她为他备餐,一对他进行照顾。现在,他们可以更愉快地围绕一个火塘生活,而不再使她受到压低嗓子恶毒地诟骂了。有了女孩艾拉之后,会使火塘生活更加愉快。克莱伯想到女孩的小手臂伸过来搂住他的情景,不禁感到脸上微微发烧。“不过,” 他对自己说,“还是先考虑欧娜吧。” 欧娜是一个恬静愉快的婴孩,常常瞪着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纯洁好奇地看着克莱伯。她总不出一声地饶有兴趣地看着每件东西,从不放过一件。于是一只猫头鹰的形象在他的脑际闪现。他想;不会太强大吧?猫头鹰是猎食的鸟,但是它只猎食小动物。当一个妇女有强大图腾时,必须配一个有更强大的图腾的配偶。欧娜将来必须配一个有强保护力的男子,他的图腾能胜过猫头鹰。于是,他决定了把猫头鹰作为欧娜的图腾。克莱伯想;所有妇女都想匹配有强大图腾的男子,这可能是我找不到一个配偶的原因吧?一头黇鹿能提供多少保护力呢?克莱伯长期以来没有想到一头温和、胆怯的黇鹿竟是他的图腾。他突然想到,黇鹿是栖居于密林中的动物,像野猪一样,并不比野猪差多少。这位大巫师是少数有两个图腾的人——克莱伯的图腾是黇鹿,大莫格乌的图腾是乌萨斯。 穴居的乌萨斯,即洞熊,是一种巨形的纯食草动物。它站立高度是它的近亲后代的杂食性熊的两倍,体重是后者的三倍。它有庞大而长满粗毛的躯干,是地球上生活过的最大的熊。它一般性格温顺,不易发怒。但是,也有发怒的时候。有一天,一个毫无自卫能力的跛男孩在郊游中由于想得出神,无意中走近一个洞熊的窝,里面有一头幼熊崽子生活着。这个男孩受到激怒了的母熊的攻击。当孩子的母亲发现孩子时,孩子己被严重抓伤,流血满地,一只眼睛连同半边脸孔被撕裂,一只右手被巨大的畜牲蛮力所伤,成为瘫痪无用。他的母亲是一个女巫my将他带回医治。他的右手从肘部以下被他母亲用石刀截去,经过护理,使他恢复了健康。此后不久,他的前任莫格乌选定这个畸形和满脸疤痕的男孩作为他的助手和接班人,并告诉男孩,乌萨斯选中了他,考验他,认为他是杰出的,取走了他的一只眼睛作为在它保护下的信号。他的疤痕应作为骄傲和荣誉的本钱。他又被前任莫格乌告知,这些疤痕是他新图腾的标记。 乌萨斯决不让它的图腾之神被一名妇女吞下而产生一个孩子,注定大莫格乌应没有配偶。一个人在接受乌萨斯作为他的保护神之前必须经过考验,只有极少数人被选中。考验是严格而残酷的,只有更少的人,才能通过考验存活下来。他丧失一只眼睛,是为通过考验所偿付的极大的代价,克莱伯并不为此感到惋惜。他现在是大莫格乌,还从来没有为一个巫师有像他那样大的威力。克莱伯相信他的威力是由乌萨斯给的。而现在,大莫格乌要乞求他的图腾乌萨斯的帮助。 他捏着护身符,祈求伟大的洞熊之神给显示保护这个外族女孩的图腾之神。这是一次对他能力的真正考验。他不敢完全肯定信息能否传给他。现在,他集中注意力于女孩,搜索那怕一点点关于她的特征。 他想;她无所畏惧;她公开表示对他的感情,既不俱怕他,也不对部落人的指责表示畏惧。这样的女孩是少见的;通常女孩子见到他来了,总藏身于母亲的背后。而这个女孩充满了好奇,什么都学,而且学得很快。 子是,一幅图画在他脑际出现。不,这是不对的!他把这幅图画撇在一边,不去继续想它。因为她是女性,这不是女性的图腾。他清除了这一思想后,又开始尝试一遍,但同样的图画又重复出现。他决心让它全部演出,可能会引向别的方向题材去。 他的脑际映出;一片开阔的大草原,夏日的骄阳如火。一群穴狮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这里有两头幼狮,其中一头幼狮在茂盛的枯草中跳跃玩耍,把它的鼻子好奇地拨弄地上一个小形啮齿动物的洞,一会儿,咆哮着作出嘲弄般的攻击。这是一头幼母狮,它将成长为一头巨大的母狮,成为狮群中主要的猎手,将它的猎物带给它的配偶——雄狮。幼狮跳跃着扑向长满鬃毛的雄狮,逗弄着雄狮与它玩耍。幼狮毫无畏惧地伸出它的前爪,拍打成年巨狮的粗大嘴鼻。这仅仅是一次轻轻的接触。这头巨狮把它推开,用它沉重的前爪把它按在地上,然后开始用它长而粗糙的舌头舔着幼狮。克莱伯想:穴狮也会用感情和纪律培养后代,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一幅穴狮家庭乐趣图会反复呈现在他面前。 大莫格乌再次试图将这幅画从他脑际中抹去,再一次尝试集中思维于女孩,但这幅图画始终萦回不去。 “乌萨斯!”他做着手势,“是一头穴狮吗?这是不可能的。一个女人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图腾。她将配给哪一个男人啊?” 在他的部落里,没有一个男子拥有穴狮图腾,即使全家族的所有部落也很少男子以穴狮为图腾。他的脑际出现一个细高个、皮包骨的孩子,具有直的手臂和腿、扁平的脸、大而凸出的前额、皮肤白皙。大莫格乌想:这个孩子长得真奇特,连眼睛也是淡色的,她将长成一个丑陋的女人,哪个男子想娶她呢?霎时间,自己受到排斥的情景在脑际掠过,妇女们都躲开他,特别当他在年轻时,妇女们见着他都逃避惟恐不及,他体会到没有配偶的痛苦。也许,这个女孩将终生没有配偶,她将独身而居,没有一个男子保护她。她需要一个强大图腾的保护。然而,怎么能强大到竟是穴狮图腾呢?他开始在脑际搜索他家族内有没有一个妇女以巨狮为图腾的。 克莱伯提醒自己,女孩原来就不是本家族出生的人,怎么能和本家族的妇女相比并论呢?她险些被穴狮杀死而活下来,必然是由于有强大的保护神的保护,这是毫无疑义的。但是,穴狮既然袭击了她,为什么没有杀死她?是不是仅出于对她的考验,而不袭击呢?克莱伯一闪念,突然醒悟。他知道了,他可以把所有的怀疑从他思想中清除出去。他想:现在,即使布仑也不能对此表示怀疑。穴狮在女孩的左大腿上画了四条平行的爪痕,这些爪痕将使她终生带着。在男子的成丁仪式上,大莫格乌将图腾标记刻画在的年轻男子的身体上,使他终生带着标记的纹身疤痕,而穴狮的图腾标记正是四条平行的线条刻画在大腿上。 对于男子,图腾标记规定做在右大腿上。但她是女性,标记是一样的,不过做在左大腿上。果然如此,为什么他不早点想到呢?穴狮图腾知道接纳她有困难,所以亲自将图腾标记做在她的腿上,它交待得如此清楚,难道还值得怀疑吗?穴狮用本家族的图腾标记给她刻上,目的就是向本家族宣示她的保护图腾是谁,并要求她在我们这儿生活.它将女孩的亲属召唤到天国去,目的也是为了要她与我们一起生活。难道这还不够明白吗?大巫师这时忽然有一阵心神不快的感觉爬上心头。这种感觉在他找到女孩的那天夜间举行宗教仪式后也同样遇到过。如果他早知道的话,就会知道这是一个不祥征兆,但是现在已掺杂着奇异的希望,使他不能辨别。 大莫格乌努力摆脱这种不安心绪。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图腾。他想,这就是使我心神不安的原因吧?穴狮是她的图腾,穴狮选中了她,正像乌萨斯选中我一样。大莫格乌朝着摆在他面前的骷髅头的漆黑空洞的眼眶里望去。他怀着深沉的接受之情,对神的意图一旦理解而惊叹不已。现在情况已完全清楚,他感到一阵轻松和解脱,从内心感激神的指点。但是,他仍然留在心中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小女孩需要如此强大的保护神呢? 5惊心动魄的原始大会猎 ▲伊扎得知与克莱伯合伙,像雷鸣震开了心扉 ▲血伊扎早把这个“丑”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进洞前最关键的一次狩猎 在黄昏的微风中,黑色的树叶剪影在转暗的天空陪衬下不断地飘舞着。营地上一片寂静,大部分人已就寝安息,只有伊扎仍在忙碌。她借助火堆炭火发出的余辉,将斗篷摊开在地上,从几个小袋内取出干燥的草药,排列在斗篷上,逐一进行检查。她不时向克莱伯离去的方向投去目光,担心着他的安全,因为,他进入不熟悉的树林中,又没有武器保护自己。女孩早已进入梦乡,妇女的心随着蓦色苍茫而越加焦急。 天黑以前,伊扎已对山洞附近的植物生长情况作过调查,想如何利用这一带植物补充和扩大她的药物库。在她随身携带的水獭皮袋内装着一些草药,是分装在各个小皮袋里的干燥的各种植物叶、花、根、种子和树皮。这些草药仅供急救之用。进了新洞后,她就有地方储备更大量和更多品种的草药。她不带药袋的时候总不远走,她的药袋和穿的披身一样,认为是她身体的一部分,甚至认为携带药袋比披上披身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