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迪笑了。乔又扔了10斤左右,气球还是一动不动,乔的脸色变得苍白。 “可怜的孩子,”弗格森博士说,“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肯尼迪,你和我两人共重400斤左右。既然这样,乔,你必须扔掉至少与我们俩重量相等的石头。” “要扔掉400斤呀!”乔可怜巴巴地叫了起来。 “我们想升上去,还得再多扔点。来吧,振作起来!” 满脸愁容的乔深深叹了几口气,开始往吊篮外扔石头。他不时地停下来,问: “能升起了吗?” “不行。”他得到的总是博士一成不变的回答。 “气球动了。”他终于叫道。 “还要扔。”弗格森重复道。 “上升了呀!我敢肯定!” “再扔些!”肯尼迪插话道。 于是,乔绝望地最后拿起一块石头,扔出了吊篮。“维多利亚号”很快向上升了100尺左右。接着,它在氢氧喷嘴的帮助下,很快超过了四周山峰的高度。 “乔,你现在还剩下一笔很可观的财产。”博士说,“如果我们最终能这样一直保持到旅行结束的话,你的下半辈子会很富有的。” 乔不作任何回答,蔫不唧地在他的矿石床上躺下。 “亲爱的肯尼迪,你瞧,”博士接着说,“这种金属的能量有多大,竟能把世界上最优秀的小伙子搞成这般模样。知道了这么一个金矿,竟然使多少人滋生出欲望和贪心,竟然产生多少罪孽啊!实在是让人痛心。” 到了晚上,“维多利亚号”已经向西前进了90英里。按直线距离计算,气球距桑给巴尔1400英里。 第二十四章 风停了——接近沙漠——储备水的分配——赤道上的几夜——弗格森·弗格森的忧虑——真实处境——肯尼迪和乔的有力回答——又一夜 “维多利亚号”的锚勾住一棵孤零零、几乎干枯的树,在安谧中度过了一夜。旅行家们正好可以借此美美地睡上一觉。他们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前面几天经受的感情波动给他们留下了悲痛的回忆。 快到早上时,天空又是一片明静,整个大地又炙热难忍。气球升到了空中,经过几次毫无结果的尝试,最后终于找到一股微弱的气流,缓缓向西北方向飘去。 “我们不能再往前飞了。”博士说,“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在这10天中我们差不多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旅程。可是,照我们现在的速度飞下去,我们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剩下的旅行。更叫人伤脑筋的是我们在受着缺水的威胁。” “可是,我们一定能找到水的。”肯尼迪答道,“在这个辽阔的地区,不可能遇不上一条河流、小溪或水塘的。” “我也希望能遇到。” “不会是乔的那些货拖延了我们的进程吧?” 肯尼迪这么说成心是想逗弄逗弄这位可爱的小伙子。他有意这么说是因为,当时有一阵子他也曾体验过乔产生的幻觉,不过他丝毫没有流露出来,而是装出了一付神情很镇定的样子。尽管如此,他还是和乔开了个玩笑。乔可怜兮兮地瞅了肯尼迪一眼。但是,博士并没回答。此时,他正暗暗不无恐惧地想着撒哈拉那茫茫无际的荒僻沙漠。那里,一连几个星期,骆驼商队碰不上一口水井解渴的事屡见不鲜,因此,他时时万分留神地面上哪怕最小的洼地。 这种忧虑和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显然改变了三位旅行家的情绪。他们说话少了,更多的是各想各的心事。 忠于职守的乔自从往那片黄金海洋瞧了一眼后,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他闭口不语,时时贪婪地注视着堆在吊篮里的那些石头。尽管它们现在毫无价值,但明天就将成为不可估量的财富。 非洲这一带的地貌让人看了心中着实不安:地面逐渐荒凉,再也不见一个村庄,哪怕零零落落的茅屋也没有;草木在退化,勉强存活的几株植物枯萎不振,就像是长在苏格兰的欧石南地里;地面开始出现灰白的沙子和火红的石头,间或有几棵乳香黄连树和一些带刺的灌木;在这片不毛之地中,裸露的岩石棱角分明,异常锋利,形成了一条条脊梁,显现出地壳的原始构架。这些干旱的征兆加重了弗格森博士的心事。 看来,骆驼商队从未到过这个荒僻的地区,要不然地上会留下清晰可见的宿营痕迹和人或骆驼的白骨,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大伙已感觉得到无边无际的沙漠很快就要吞并这个荒凉的地区。 不过,他们已无法后退,只能前进。博士没有什么更好的要求,只希望来场风暴把他们带出这个地方。可是,天上却一丝云彩也没有!一天就要过去了,而“维多利亚号”只飞了不到30英里。 要是不缺水才不怕呢!然而事实是,他们总共只剩下3加仑水了!弗格森从中分出1加仑水来留作解渴用。华氏90度(50摄氏度)的高温天气实在叫人干渴难忍。剩下的2加仑水当然是给氢氧喷嘴供应气用的。这些水只能制造出480立方尺的气体。氢氧喷嘴每小时消耗约9立方尺气体。这样算来,气球只能飞行54小时,不会再多了。整个计算十分精确,没有任何出入。 “54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博士对同伴们说,“我决定晚上不飞了,因为我怕天黑看不清,错过小河、泉水或水洼。这样的话,剩下的水够我们飞三天半。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水。朋友们,我认为应该把这种严峻的形势预先告诉你们;我只留了1加仑水解渴,所以,我们从现在起就必须严格控制饮水。” “我们省着喝好了。”猎人答道,“不过,现在还不到失望的时候呢。我们不是能维持3天嘛,你说呢?” “是的,亲爱的肯尼迪。” “那好!要懊悔,3天后再懊悔吧。这3天里,总能拿定主意。在此之前,我们加倍小心就是了。” 晚饭时,用水被严格控制,每人只分得一份,不过白酒倒可以放开喝。可是,对这种饮料得小心点,因为,它不仅不能使人清凉些,反而更叫人口渴。 吊篮落脚在一片辽阔的高原上过了一夜。说是高原,可海拔高度几乎不到800尺。这种状况使博士有了几分希望。它使博士想到地理学家曾推测说,在非洲中部,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水域;可是,即使这个湖存在,也要飞到那儿才行;而现在,天空中没有任何变化,连空气仿佛都凝住了。 单调枯燥的白昼和炽热的阳光取代了祥和的夜晚和美丽的星光。晨曦初露,天气已让人觉得如火焚烧。早上5点,博士发出动身的信号,然而在铅沉的空气中,“维多利亚号”好半天没动地方。 博士本可以把气球升到上面的气层中,以避开这个炙热的地方;但是,那样做需要耗掉大量的水,现在这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只能把气球维持在距地面100尺的高度。一股微弱的气流使气球缓缓向西方飘去。 中饭时,大家吃了一点干肉和干肉饼。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维多利亚号”没有飞出几英里的路。 “我们无法飞得更快了。”博士说,“我们支配不了风,只能受风的左右。” “唉,亲爱的弗格森,”猎人说,“有些情况下,推进器就是不能没有。这不,眼下就碰到了。” “的确如此,肯尼迪,而且,还要假定推进器发动时不用水。因为,不然的话,情况没什么两样。再说,至今为止,人们还没有发明出气球上使用的推进器呢。眼下,气球飞行仍停留在蒸气机发明出来以前,船舶在水中航行时的状况。螺旋桨和涡轮叶片的发明花了人类6000年的时间,因此,我们有的等呢。” “热得真可恶!”乔擦着额头上滚着的汗珠,恨恨地说。 “如果我们有水的话,这种热还能帮我们一些忙呢;因为,它能使气球里的氢气膨胀,而且氢氧喷嘴的火头必然会因此小好多。如果不是水快用光了,我们就用不着节省,这一点倒是真的。唉!可恶的野人,让我们损失了一箱珍贵的水!” “弗格森,你后悔了吗?” “当然不后悔了,肯尼迪。既然我们能使那位不幸的传教士逃脱可怕的死亡,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可是,我们扔掉的那100斤水会对我们很有用的。有了它,我们又可以安安稳稳地飞上十二、三天了。那样,我们肯定能飞出这片沙漠。” “我们的旅行起码完成一半了吧?”乔问。 “从距离上看,是走了一半;可是,从期限上看,如果风不帮忙的话,还不到一半呢。况且,现在风力完全减弱下来了。” “加把劲儿,先生!”乔接着说,“我们不应抱怨。到目前为止,我们干得一直相当不错嘛。再说,不管干什么,叫我失望是不可能的。我给您说吧,我们一定能找到水。”不过,地势一点点低下去;高低起伏不定的金矿山逐渐在平原上消失,仅留下道道微微凸起的小陡坎,仿佛是精疲力竭的大自然在进行最后的挣扎;疏疏落落的荒草代替了东面生长的那种美丽树木;几块狭长的草地仍在与向它们进犯的流沙作斗争;然而,地上的草早已萎蔫;远处山颠滚落下的大块大块岩石摔碎成了有棱有角的小石块,散落地上;不久它们就会变成粗沙,最后化为细如粉芥的尘埃。 “乔,这就是非洲,和你过去想象的一个样。当初我对你说:‘走着瞧’是有道理的。” “先生,其实,这才是最自然不过的!炎热,流沙!在这么一个地区,想找到其他什么东西,才是异想天开呢!”乔回答道。接着他又笑着补充说:“要知道,我本来就不相信您说的什么森林啦,草地啦。那不合情理嘛!否则的话,何必大老远地到这儿来看英国的原野!我现在才感觉是在非洲了,所以,我并不反对增加一点对它的感受。” 傍晚时分,博士发现,一个炎热的白天“维多利亚号”飞了不到20英里。太阳从轮廓分明的地平线上一落下,干燥炎热的黑暗立刻团团围住了气球。 第二天是5月1日,星期四。日子一天天过得枯燥乏味,令人发愁。每个早上都没什么两样,今天的中午和昨天的中午没什么区别。白天,永不枯竭的阳光总是火辣辣地直射大地;夜晚,分散的热被聚集在黑暗的洞穴里,留待下一个白天转交给下一个夜晚;本来就几乎觉察不到的细风,此时犹如行将就木的垂危者,气息若有若无,甚至能猜得出它何时断气。 弗格森博士没有气馁,他仍极力摆脱这种处境下的忧郁气氛,保持着久经困苦锻炼的那份沉着、冷静。他手持望远镜,仔细搜索着地平线上的每一个点。他发现最后的一些丘陵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平原,最后一株植物也从地面上消失了,眼前展开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 沉甸甸压在他心头上的责任感使他极为不安,尽管这种心情他丝毫没有流露出来。是他凭借友情和义务的力量把肯尼迪和乔两个人,这两位朋友,大老远地带到这儿来的。他这么做对吗?他是不是在走一条走不通的路呢?这次旅行中,他难道不该力图穿越那些不可能逾越的界限吗?难道上帝还要让人们把对这个荒凉大陆的认识再推迟几个世纪吗? 就像人们在灰心丧气时经常遇到的那样,这些想法抵御不住地在他头脑中反复盘旋。塞缪尔·弗格森不知不觉地信马由缰,胡思乱想起来。发觉他不应该做什么后,他自忖应该做些什么。扭过头往回返可不可能呢?上面的气流中,有没有一股气流能把他们带到不那么干旱的地区呢?对经过的地区,他有把握,但没走过的地区,他可就一点不知道了。在良心的驱使下,他决定开诚布公地和他的两位同伴谈谈。他给他们讲清了眼前面临的困境,向他们指出已经做了的事和剩下要做的事,迫不得已时,大伙可以回去,至少可以试着回去。到底应该怎么做,他需要听听他们两人的意见。 “我没有其他意见,主人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乔回答,“他能忍受的,我也能忍受,而且更能忍受。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呢,肯尼迪?” “我嘛,亲爱的弗格森,我可不是那种容易悲观失望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从事这项事业要冒的危险了。自从你一面对这些危险,我就早已不再多想。我的身心全交付给你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的意见是我们应该坚持到底,再说,我觉得回去的危险同样大,因此只有前进。你只管相信我们好了。” “亲爱的朋友,谢谢你们了。”博士十分动情地说,“我一直依赖于你们的忠诚,可是,我还是需要听到这些鼓励的话。再一次谢谢诸位。” 于是3人真情地握住了手。 “听我说,”弗格森又开了口,“根据我的测算,我们距离几内亚湾不到300英里。既然岸边有人居住,而且直到内陆很远都被人考察过,这块沙漠就不会是无边无际。如果有必要,我们就向几内亚湾岸边飞去。再说,不可能我们遇不上一块绿洲、水井,补充一下我们的储备水。可是,现在我们所缺少的,就是风。没有风,我们的气球只能一动不动地滞流在空中。” “那我们就听天由命地等吧。”猎人说。 在这似乎总也过不完的一天里,每个人轮流搜索地面,但最终一无所获,任何能带来一线希望的东西也没出现。太阳西沉时,地面上最后一些丘陵消失了。夕阳的余辉拖着长长的火红尾巴,在这片辽阔的平原越拉越长。这就是沙漠。 这一天,旅行家们穿行了不到15英里,但却像头一天一样,氢氧喷嘴消耗了135立方尺气,解渴用掉了8品脱水中的2品脱水。 夜,静静地,太静了!博士一夜没有睡着觉。 第二十五章 谈点哲学——地平线上的云彩——云雾里——一只出乎意料的气球——信号——“维多利亚号”的精确映像——棕榈树——骆驼商队的踪迹——沙漠中的井 第二天,天空还是那么纯净,气流还是纹丝不动。“维多利亚号”一直上升到500尺的高度。它向西方飘去,但是速度慢得几乎难以觉察到是在移动。 “我们现在是在沙漠中心地带了。”博士说,“瞧瞧这一望无际的沙漠吧!多么奇特的景观!大自然多么特殊的安排!在同样的纬度,同样的阳光下,为什么那边绿茵遍野,树木丛生,这儿却是黄沙连连,寸草不长?” “亲爱的弗格森,你的为什么,我倒不怎么担心。”肯尼迪答道,“我更关心事实。事情就是这样,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亲爱的肯尼迪,应该探讨点哲理,这么做没有害处。” “咱们探讨吧,我很愿意奉陪,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我们差不多是在原地不动。风吓得不敢刮了,它睡着了。” “这种情况不会长久的。”乔说,“我好像看到东边有几长条云彩。” “乔说的对。”博士回答说。 “好吧,”肯尼迪说,“我们能不能抓住这几块云?它们会不会给我们迎面送来我们需要的风和雨呢?” “我们等着瞧吧!肯尼迪,我们等着瞧。” “不过,今天是星期五呀,主人。我不相信星期五会有什么好事①。” ①星期五是耶稣受难日,所以欧洲人把这一天看作是不吉利的日子。 “得了吧,你!我希望今天你能彻底消除你那满脑子的偏见。” “但愿吧,先生。”他擦着脸上的汗水说,“哇!热也是件好事,尤其是在冬天。但是夏天里,就不该热这么狠了。” “你就不怕这么毒的太阳烤坏了气球吗?”肯尼迪担心地问博士。 “不怕的。涂刷塔夫绸的马来树胶能经受住比这高得多的温度。我把这种树胶涂在蛇形管内用火烤过。有时温度高到华氏158度(70摄氏度)都没问题,而且气囊也没受什么影响。” “云彩!真是块云彩!”此时,乔大叫起来。他那锐利的目光胜过所有的望远镜。 的确,一长条厚厚的,清晰可见的云带在地平线上空慢慢升起。云块看上去颜色发暗,而且仿佛在逐渐膨大。那是一些聚集在一起而又各自保持原状的小块云。博士由此得出结论说,在这块云团中,空气根本不流动。其实,这块云团在早上8点钟左右就出现了,只是到11点才够到了日轮,把太阳整个地遮在这块厚厚的云帘后面。就在云团的下沿离开地平线的一刹那间,那儿变得一片明亮。 “只是一块孤单单的云。”博士说,“不要对它期望太高。肯尼迪,你瞧,云的形状仍然和早上一模一样。” “你说的还真不错,弗格森。那边既没下雨,也没刮风。看来,那块云起码不会给我们带来这两样东西。” “的确让人有些担心,因为它一直待在很高的地方。” “这样吧,弗格森!既然它不愿意在我们头上散开,我们是不是飞过去弄个明白?” “我认为这么做没有多大的用处,”博士答道,“而且会白白消耗一些气,特别是会浪费大量的水。不过,在我们现在的处境下,又不能忽视任何可能的机会。唔,好吧!我们就飞上去。” 说完,博士把氢氧喷嘴的火头拧大,加热了蛇形管。热度骤然升高,扩散开来。不大一会儿,在氢气膨胀的作用下,气球向上升去。 在离地约1500尺高的地方,“维多利亚号”一触到昏暗的云团,马上便被浓雾包围了。气球不再继续上升。但是,云雾里没有一丝风,甚至没有什么水分,吊篮里裸露在外的东西几乎没有被打湿。被围在这团气中的“维多利亚号”或许飞得快了一点,不过也就是这么多了。 看到这次行动没有什么成效,博士忧心忡忡。正在这时,他听见乔语气极为惊讶地叫道: “啊呀!怎么搞的!” “出什么事了,乔?” “主人,快来看哪!肯尼迪先生!简直太奇怪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儿不止我们三个,还有几个阴谋家呢!有人偷了我们的发明!” “他疯了吗?”肯尼迪问。 乔惊得呆呆地愣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傻了一般。 “是不是阳光把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晒神经了。”博士边说,边把身子转向乔。 “你要对我说……?” “先生,您瞧。”乔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空间中的一个圆点。 “我以圣人的名义发誓!”这一回,轮到肯尼迪叫嚷了,“这真不可思议!弗格森,弗格森!你看哪,看哪!” “我看见了。”博士沉着地说。 “竟然还有一个气球!和我们一样,上面也有旅行家!” 果然,在200尺之外的地方,有一个气球正飘荡在空中,气球下面也有一只吊篮,吊篮里面也乘着旅行家,而且气球飞的路线也与“维多利亚号”完全相同。 “好吧!”博士说,“既然如此,我们只有给他们发个信号了。肯尼迪,拿旗帜来,给他们看看我们的国旗。” 另一个气球上的人似乎同时也产生了一样的想法,对方也有一个人摆着旗打招呼。令人吃惊的是,摇旗的动作,时间,旗帜的形状,甚至打招呼的方式全都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猎人不解地问。 “是些猴子。”乔猜测道,“它们在戏弄我们呢!” 看到这一切,弗格森恍然大悟,他笑着说: “亲爱的肯尼迪,你该清楚了,是你在给自己打信号呢。换句话说,另一只吊篮里的人就是我们。那个气球实实在在就是我们的‘维多利亚号’。” “噢?主人,对不起,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您的话。” “乔,你站到吊篮沿上去,摆摆手,就会明白了。” 乔立即照办。他看到自己的动作被对方同时一丝不差地重做了一遍。 “不是别的,不过是一种幻影罢了。”博士解释说,“这是一种简单的光学现象,是由于大气层中空气的密度不同造成的,仅此而已。” “这太奇妙了!”乔不住地赞叹。他实在无法承认事实,心犹不甘地把两只手又轮流挥挥试了试。 “多么稀奇的场面!”肯尼迪说,“看到我们勇敢的‘维多利亚号’,太让人高兴了!你们瞧,它的样子多可爱,多威风啊!” “按你们那种方式,再解释也没用。”乔执拗地说,“不管怎么说,这种效应就是奇怪嘛。” 时间不久,这种现象就逐渐模糊了,云又升高了许多,“维多利亚号”落在了它的下面,不过,博士并不想再去追它。一个小时后,云在天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几乎察觉不到,它仿佛仍在减弱。博士完全失望了,他把气球重新向地面靠近。 刚才的小插曲使旅行家们暂时忘掉了忧虑。随着气球下降,折磨人的高温又使他们难以忍受,3位旅行家又坠入忧郁的沉思中。 将近4点钟时,乔隐约看到在无垠的沙漠上有一个凸起的物体。不大一会儿功夫,他认出来了,那是两棵相距不远的棕榈树,他立刻告诉了同伴。 “棕榈树!”弗格森博士喊道,“可是,有泉眼和水井吗?” 他举起望远镜,望了望,证实乔的眼睛没看错。 “终于有水了,有水了!”他反复地说,“我们得救了。尽管我们前进得不多,总归一直在前进。我们最终一定会到那儿的!” “那么,先生,我们是不是把原来剩的水喝掉?空气实在太闷热了。”乔请求道。 “喝吧,小伙子。” 没有人再客气,整整1品脱水转眼就光了。现在,储备水只剩下3品脱半了。 “啊!喝点水太美了!”乔感慨地说,“这水多好喝啊!就是‘帕金斯’啤酒也从没让我这么高兴过。” “这就是东西缺的好处。”博士回答说。 “总之,这种好处可不怎么样。”猎人说,“我宁可从不享受喝水的快乐,只要不缺水喝也就够了。” 6点钟时,“维多利亚号”飘到了棕榈树上空。 这是两棵干枯、孱弱的病树,可以说是两棵枝叶全无的秃树精。与其说它们还活着,倒不如说死了更恰当。看到这一切,弗格森的心不由得一沉。 树脚下有口井。井台边被磨蚀的块块石头清晰可辨。可是,在似火骄阳的烘烤下,这些石头已变得非常疏松,好像很快就要化成尘埃似的。这儿连一点湿润的迹象也没有。弗格森的心里很痛苦,正当他要把忧虑告诉同伴时,肯尼迪和乔的惊呼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西面,堆堆白骨呈线状摆在地上,一眼望不到头,另外,还有许多骷髅倒在一个干枯泉眼的四周。看样子,有只骆驼商队曾深入到了这个地方。这长长的枯骨堆表明了他们来的路线。显然,旅途中,身体弱的一个个倒在黄沙上死去;身强力壮的终于坚持到了这个被寄予希望的水源前。但是,他们在这里找到的却是可怕的死亡。 旅行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脸色苍白。 “我们不降下去了,”肯尼迪说,“快离开吧,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一滴水也找不到的。” “不,肯尼迪,我们不离开,应该下去弄清楚,反正在这儿过夜和在别的地方没什么区别。既然这儿有过水源,我们可以把那口井挖到底看一看,也许还能剩点儿水。” “维多利亚号”着陆了。乔和肯尼迪往吊篮里装上和自己体重相等的沙子后,下了吊篮。他们奔到井前,顺着布满灰尘的阶梯下到了井底。水眼看上去早已干涸了多年,他们俩在干燥松软的沙中挖了半天,一无所获,下面连一点湿气都没有,最后,他们不得不放弃挖掘,回到地面上。 博士见他们汗流浃背,满身尘土,一个个疲惫不堪,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没找到水。其实,他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什么也没说。他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必须鼓起3个人的勇气和毅力。 乔气愤地把从井底带回的几片变硬了的羊皮袋碎片扔到地上散落的骸骨堆中。 晚饭时,3人谁也没说一句话。他们勉勉强强地吃完了这顿饭。 其实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真正体验过干渴的痛苦。现在,他们不过是为未来的命运担忧罢了。 第二十六章 113度——博士的反省——无望的寻找——氢氧喷嘴熄灭了——122度——沙漠冥想——夜间漫步——孤独——昏厥——乔的计划——再缓期一天 昨天一整天,“维多利亚号”飞了不到10英里的路。但是,为了维持气球的悬浮,却消耗掉了162立方尺的气体。 星期六早上,博士发出了出发的信号。 “氢氧喷嘴只能烧6个小时了。”他告诉大家,“如果6个小时内我们还找不到水井或泉水的话,只有上帝才知道我们会怎么样了。” “主人,今天早上没多少风呀!”乔说,“不过,也许等一会儿,风会大起来。”看到弗格森那掩饰不住的忧郁神情,他又补充道。 希望又落空了!空中死一般的寂静,一点风也没有。在热带海洋中,这种寂静会把船死死地滞留住,使它无法航行。天气热得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了,挂在帐篷里的温度计显示温度已高达华氏113度(45摄氏度)。 乔和肯尼迪并排躺着闭目养神。他们拼命想睡上一觉,就是迷糊一阵也是好的,只要能不去想眼前的处境就行。这种迫不得已的安闲更使他们度日如年。一个人无法用工作或具体事物来摆脱自己的心事时,是最值得同情的。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事可以做,也没有任何事值得去试,总之,什么事也没有。既然无法改善处境,只能安于听命了。 他们开始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了干渴的痛苦。白酒根本不能平息这种对水的迫切需要,相反,倒使得口更渴了。非洲土人把白酒称为“老虎奶”,的确是恰如其分。剩下的水几乎不到2品脱,每个人都眼巴巴地盯着这一点宝贵的水,但是,谁也不肯用它来湿湿嘴唇。在一个无垠的沙漠里,2品脱水该有多重要啊! 这时,弗格森博士已陷入深深的反省中。他暗暗问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慎重;这几天,为了使气球悬浮在空中,白白分解了不少水;当初要是把这些水留下来不是更好些吗?当然,他们是行了一点路,可是,即使飞得再远一点,又有什么用呢?既然这一带缺水,在这个纬度,少行进60英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终于起风了,在那儿和在这儿还不是一样?如果刮东风的话,这儿的风可能还小些呢!但是,在希望的驱使下,弗格森仍想前进!不过这样的话,这2加仑水就要白费了。要知道,这些水足够在这片沙漠维持9天的时间,而且这9天中很可能发生一些大的变化啊!因此,或许应该留住这些水,有必要上升时就扔掉些压载物;不过以后下降时,就得白白损失一些气球里的氢气了。气球里的气可就是气球的血液,气球的生命啊!这些想法在他的头脑中绕来绕去。他低着头用双手捂着头,整整几个小时没有抬起来。 “不行,必须作最后一搏!”将近10点钟时,他下定决心似的自言自语道,“就这一次了,应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股气流带我们离开这儿!就拿我们最后一点储备水冒冒险吧!” 在两位同伴打盹的时候,弗格森加热了气球里氢气的温度。气球在气体膨胀的作用下,渐渐变圆,最后在正午阳光的直射下笔直向上升去。博士从100尺的高度一直找到5000尺的高空,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空中一丝风也没有,气球一点儿没有前进,仍然停留在起飞点的上空。整个空中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供给分解的水终于用光了。由于断气,燃烧嘴熄灭了,本生电池也停止了工作,“维多利亚号”渐渐瘪了下来,缓缓地落在升起前吊篮原先压过的沙面上,位置一点都没变。 天已是中午时分,博士测出他们所在的方位是东经19度35分,北纬6度51分,距乍得湖500英里左右,距非洲西海岸400多英里。 在气球接触地面的时候,肯尼迪和乔从昏沉沉的麻木中摆脱出来。 “我们不走了吗?”苏格兰人问。 “是的,必须停下来。”塞缪尔·弗格森语气严肃地说。 同伴们立即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由于一路上地势越来越低,现在的地面高度与海拔高度相同,因此气球不需要氢气膨胀,刚好保持平衡,处在绝对静止状态中。 吊篮内,旅行家们的重量被相同重量的沙子所代替,他们全都下到了地面上。大家心事重重,不愿开口,一连几个小时,谁也没说一句话。乔为大家准备了饼干和干肉饼作晚餐,每人勉强吃了一点,最后各自喝了一口热水,就草草结束了这顿沉闷的饭。 夜间,没有人值班,但谁也睡不着,天气又闷又热。第二天只剩下半品脱水了,博士把这点水留了起来,3人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它。 “我透不过气了。”过了不大会儿,乔就叫了起来,“比刚才热多了!我说呢,难怪这么热。”他看了看温度计说,温度计显示为华氏140度(60摄氏度)! “沙子热得烫死人,就像刚出炉似的。”猎人附和道,“这个天和着了火差不多,连块云彩也没有,真要让人发疯了!” “我们别绝望。”博士安慰道,“在这个纬度,这么热一阵子后,难免要来场暴风雨,而且说来就来,快得很。尽管天空静得让人难受,要不了一个小时,可能就会变化很大。” “算了吧,弗格森,如果变天,总得有点兆头吧!”肯尼迪反驳道。 “不错!”博士答道,“我觉得气压表有点下降了。” “鬼才相信你的话呢!弗格森,我们就像断了翅膀的鸟,算是被钉牢在这个鬼地方了。” “不过,亲爱的肯尼迪,还是有些不同,我们的翅膀仍然完好无损。我还指望着它再为我们服务呢。” “唉!风呀,风!”乔喊道,“只有风才能带我们找到小河或水井。有了风,我们就什么也不缺了。我们吃的东西足够,只要有了水,我们再等上它一个月也没问题!唉!干渴的确能要人的命!” 口干舌燥,再加上这片眼睛躲也躲不开,看也看不完的沙漠,3人感到心烦意乱。一望无垠的沙漠,没有起伏,没有沙丘,连一块能让人看上一眼的石头也没有。这平荒大漠让人沮丧,甚至使人产生一种被称为“沙漠病”的不适症。湛蓝天空和茫茫黄沙显得死一般沉寂,令人感到无名的恐惧。在这火烧一般的空气中,整个大地如同一盘焰焰火炉,上面的热气看起来微微抖动。望着这片深远的宁静,人人心灰意冷,看不到任何希望能使这种状况得到改变,因为“无边”也就意味着“永久”。 3位旅行家在这种干燥高温的天气下,因干渴缺水,精神开始有点迷乱,眼前时不时地产生了幻觉。他们的双眼瞪得溜圆,目光也变得呆滞无神。 夜幕降临时,博士决定快步走走,以此来克制这种令人不安的情绪。他打算用几个小时走遍附近的这块沙地,不是想找什么,只是想活动活动。 “来吧,”他招呼道,“相信我好了,这会对你们有好处。” “不行了,我一步也走不动了。”肯尼迪回答说。 “我还是睡觉的好。”乔说。 “可是,朋友们,不管是睡觉还是休息,对你们都非常有害。你们应该动起来摆脱麻木状态。喂,来吧。” 然而,博士的建议没有得到任何响应。于是,他只好在夜晚满天星斗的闪烁下,独自一人走了。一开始,他走起来很艰难,步子踉踉跄跄,就像是一个身体衰弱,或不习惯走路的人一样,但是,他很快就认识到这种锻炼对他的身体健康很有益。他往西走了好几英里。正当精神已经振作起来时,突然,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双腿发软。这块广阔的僻野顿时使他产生一种无名的恐惧。弗格森觉得自己仿佛是几何学中的一个点,一个无穷大的圆的中心。换句话说,什么也不是!“维多利亚号”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弗格森·弗格森博士,这位总是那么镇定自若,勇敢无畏的旅行家,竟被一种无法克服的恐惧心理攫住了!他想掉头回去,然而,腿怎么也迈不动;他大声呼唤,但甚至没有招来一点回响。他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间里。弗格森终于支持不住了,他孤零零地躺在这片寂静无声的沙漠中失去了知觉。 午夜时分,弗格森博士在忠实的乔的怀抱中恢复了知觉。原来,乔见主人久久未归,十分担心,就顺着博士在沙面上留下的清晰脚印找了过来,结果,发现了昏迷过去的主人。 “主人,您怎么了?”乔焦急地问。 “没什么,亲爱的乔,不过是一时的虚弱罢了。” “的确,先生,不会有什么事的。”乔安慰道,“您能站起来吗?您靠着我,咱们回‘维多利亚号’去。” 博士倚着乔的胳膊,踏上刚才来时的路。 “先生,您这样做可不大谨慎,不能这么冒险。”说完,他又笑着开了句玩笑:“您可能会遭抢的。好了,先生,咱们认真谈谈吧。” “你说吧,我听着。” “咱们一定得想出个办法。情况明摆着,再这样下去拖不了几天的。到那时,如果风还不来,我们就没命了。” 博士没回答。 “这样吧!现在需要有个人出来为大家的命运作出牺牲。很显然,这就是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计划?” “我的计划很简单:带点儿吃的东西。一直往前走,最后总会到某个地方,这点毫无疑问。我不在的时候,如果老天爷帮忙,送来了顺风,你们也不必等我,只管飞走好了。至于我嘛,如果能走到一个村庄,我就用您给我写下的几个阿拉伯字来应付。到那时,要么我带人来救你们,要么就是把命丢在那儿了。您认为我的计划怎么样?” “你这是发疯,乔。不过,你这种勇敢精神值得赞赏。你的办法是行不通的,你不能离开我们。” “先生,不管怎么说,总得做点什么呀。我这个计划对你们没有一点损害。我再给您说一遍,你们用不着等我的,除非万不得已,风一直不来。相信我好了,我会成功的!” “不行,乔!不行!我们不能分离!那样做只会让我们苦上加苦。事情该怎么样是不可避免的,命中注定以后又将是另一种样子,所以,我们还是耐心等待吧。” “好吧,先生。不过,我要预先告诉您,我再给您一天的时间,我不想多等。今天是星期天,确切地说是星期一了,因为已经是凌晨1点。如果星期二我们走不成,我就要去碰碰运气了,我是铁了心要这么做的。” 博士听后没有回答。很快,他们回到了吊篮。博士挨着肯尼迪躺了下来,肯尼迪也许没睡着,但他闭着眼,静静地躺着,一声不吭。 第二十七章 热得可怕——幻觉——最后几滴水——绝望的一夜——自杀未遂——西蒙风①——沙漠绿洲——雄狮和雌狮 ①非洲和阿拉伯等沙漠中刮的干热风。 第二天,博士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气压表。水银柱几乎没有一点变化。 “一点没降,一点没降!”他喃喃自语道。 他爬出吊篮,审视了一下;天气依然那么热,天空依然那么晴,一切依然难以改变。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他吼了一声。 乔一句话不说,仍在想着心事,考虑着他的冒险计划。 肯尼迪站了起来,脸上一付病态,并表现出一种令人担忧的极度亢奋。他在受着干渴的可怕折磨。他艰难地蠕动着肿胀的舌头和嘴唇,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吊篮里还剩有一点少的可怜的水。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每个人都时刻挂念着,而且都强烈感受到它的吸引,但是谁也不肯提出来。 这三位同伴,三个朋友,怀着野兽般的贪婪,两眼喷火,虎视眈眈地互相张望着。肯尼迪表现得尤为突出。他人高体壮,需求量大,因此比别人更容易缺水。整整一个白天,他都处在极度亢奋之中。他一直走来走去,嘶哑地吼叫着,咬着自己的拳头,好像就要把血管爆裂,好喝血似的。 “哈哈!好一个干渴之地!”他大喊大叫,“你的确称得上叫‘绝望之地’了!” 随后,他陷入了极度虚脱,只有那干裂的嘴唇里传出粗粗的呼吸声。 将近天黑时分,乔也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了。这片广阔的沙洲在他眼中成了一池盛满清彻透明水的大水塘。他一次又一次地扑到火烧般的大地上就喝。每次站起来时,都是满嘴的细沙。 “该死!”他气愤地大叫,“是咸水!” 看到弗格森和肯尼迪一动不动地躺着,乔这时产生了一种遏制不住的念头,一心想把留下的那点可怜的水喝光。这种念头非常强烈,他不由自主地连滚带爬奔到吊篮前。他的眼睛一下子就死死盯住了装着水的瓶子。瓶子里的水诱人地晃动着。他一把抓起瓶子就往嘴里送。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几声凄厉的叫声:“喝水!喝水!” 那是肯尼迪在喊叫,他正在向乔旁边爬来。这位不幸的人样子让人可怜,他跪着,哭着向乔哀求。乔哭了,把瓶子递给了肯尼迪。肯尼迪接过瓶来,一气把水喝个精光,连一滴也没剩下。 “谢谢。”他说完,便躺在了地上。 但是,乔没听见,他象肯尼迪一样倒在了沙面上。 这个可怕的夜里所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星期二早上,在阳光倾泻的火雨下,这些不幸的人感到他们的肢体在一点点干枯。乔想站起来,然而,根本做不到。他已无法实施他的计划了。 他往周围望了一眼;吊篮里,博士神情沮丧,双手交叉在胸前,傻呆呆地盯着空间想象中的一个点;肯尼迪样子可怕,头左右摇晃着,像关在笼子里的一头野兽。 突然,猎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马枪上。枪托在吊篮外边伸着。 “啊!”他使出超人的气力喊着,站了起来,发疯般地扑向马枪,一把抓过来就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嘴。 “先生!先生!”乔叫着,急忙冲向肯尼迪。 “别管我!走开!”苏格兰人发着嘶哑的喘息声,叫道。 两人激烈地争斗起来。 “走开,要不我打死你。”肯尼迪不停地叫着。 但是,乔拼命紧紧抓住他,就是不松手。他们就这样搏来斗去,互不相让。博士在旁边就像没有看见他们似的。两人厮打了将近一分钟,马枪忽然间响了。听到枪声,博士幽灵般地笔直站了起来,凝视着周围。突然,他的目光有了生气。他抬起手指向地平线,怪声怪调地喊道: “那!那!瞧那儿!” 他的举动非常奏效,乔和肯尼迪立刻停止了搏斗,两人都往博士手指的方向望去。 远处,平荒大漠翻腾起滚滚沙浪,如同风暴下咆哮的大海。只见波涛汹涌,一浪接着一浪,沙漠上空被搅起大量的细沙;东南方向,一根硕大的沙柱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旋转着,正逐渐往这儿逼近;转眼间,火辣辣的骄阳消失在一块昏黑的乌云后面,巨大的阴影一直往前延伸,不大功夫笼罩了“维多利亚号”;细微的沙尘如同水的飞沫一样轻盈地在空中飞舞。渐渐升高的沙潮缓缓地靠了过来……。 弗格森的双眼充满了活力,闪烁起希望的光芒。他喊道: “西蒙风!” “西蒙风!”乔摸不着头脑地跟着重复了一遍。 “太好了!”肯尼迪绝望至极,狂怒地吼叫道,“太好了!我们就要完蛋了!” “不对!”博士反驳道,“恰恰相反,我们就要得救了!” 说完,弗格森急促地往吊篮外抛撒压重的沙子。他的同伴们终于明白了,连忙与博士共同干了起来。沙子卸完后,两人在博士旁占据好位置。 “乔,现在把你的矿石给我扔掉50斤吧!”博士命令道。 乔毫不犹豫地执行了,不过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惋惜的神情。气球升了起来。 “真险啊!”博士如释重负。 西蒙风确确实实闪电般迅速来到了。再晚一会儿,“维多利亚号”就会被风压扁,撕成碎片,甚至完全毁灭。巨大的龙卷风眼看要追上气球了,雹子般的沙雨劈头盖脸落下来。 “再扔石头!”博士向乔叫道。 “好嘞!”乔口里应着,抛出了一大块石英石。 “维多利亚号”迅速升到龙卷风的上面,但是,立即被一股强大的气流裹住了。气球被强气流拖着,风驰电掣般地飞行在这片狂怒的沙海上空。 弗格森、肯尼迪和乔都不说话,他们注视着,期待着。这股旋风使三人感到了凉爽。 3点钟时,风暴停息了,沙子纷纷落下,在地上形成无数个小沙丘。天空又恢复了最初的死寂。 “维多利亚号”飞不动了。飘浮中,大家远远望见一个绿洲,绿树覆盖下的绿岛就耸立在这片沙的海洋中。 “水,那儿有水!”博士喊了起来。 他立即打开大气球的阀门,放掉一些氢气。很快,“维多利亚号”轻轻地降落在了离绿洲约200步远的地方。 刚才的四个小时里,旅行家们竟飞了240英里的路。 吊篮很快被稳定住。肯尼迪和乔先后跳到了地面上。 “你们带上枪!”博士吩咐道,“多加小心啊!” 狄克·肯尼迪匆匆忙忙回来拿了他的马枪,乔抓起一杆猎枪。他们俩快速奔向树林,转眼间钻了进去。清新的绿林使他们一眼就看出林中有丰富的水源。尽快找到水源的强烈欲望使他们放松了警惕,两人谁也没有留意自己重重的脚步声,更没注意到潮湿的地上到处留下的新鲜脚印。突然,在离他们20步远的地方响起了一声野兽的吼叫。 “是狮子的叫声!”乔说。 “太好了!”猎人豪气顿生,说:“我们来斗一斗吧!不拼搏不行的时候,人最有劲儿。” “当心呀,肯尼迪先生,当心!大家的安危就全靠您了。” 但是,肯尼迪根本没听乔在说些什么。他两眼冒火,手里端着马枪,勇敢地向前移动。在一棵棕榈树下,一只长着黑鬣的大狮子正摆着一付准备进攻的架式。它一看到猎人就扑了过来,但是还没等到爪子触地,它的心脏就挨了一枪。狮子倒在地上死了。 “好棒哟!好棒哟!”乔叫了起来。 肯尼迪顾不了许多,他急匆匆奔向水井,踏着潮湿的台阶钻下去,一下子趴在清新的水源前。贪婪地喝了起来。乔也学着他的样子,趴下就喝。顿时,只听见动物饮水时发出的那种咂动舌头的声音。 “咱们留神点,肯尼迪先生。”乔长出一口气说,“别喝得太多了!” 但是,肯尼迪只顾了喝,没有回答。他把头和双手都浸入这救命水中,完全陶醉了。 “咦,弗格森先生呢?”乔问。 这个名字顿时使肯尼迪清醒了过来。他把随身带来的一个瓶子装满水,然后大步向井口台阶走去。 突然,他大吃了一惊:一个黑乎乎的庞大身躯堵住了井口!尾随狄克·肯尼迪身后的乔不觉倒退了几步。 “我们被堵住了!” “不可能的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狄克·肯尼迪的话音未落,一声可怕的狮吼顿时使他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他又要对付一个新的对手了。 “又一只雄师!”乔叫道。 “不对,是一只母狮!哼!该死的畜生!你等着!”猎人边说,边急忙往马枪里装子弹。 顷刻间,猎人准备妥当。他砰地放了一枪,狮子不见了。 “上!”他叫道。 “不行,肯尼迪先生,不能上去。您没有一枪打死它,否则,它会掉到这里的。它现在肯定在上面等着呢。咱们俩谁第一个露出井面,它准会扑向谁。不用说,这个人也就完了!” “你说怎么办?反正得出去呀!再说,弗格森在等我们呢!” “咱们把狮子引出来。您拿着我的枪,把您的马枪给我。” “你打算怎么办?” “等会儿您就明白了。” 乔脱下自己的细布短上衣,用枪筒顶住。他把这当作诱饵举出了井口。狂怒的母狮见状,立即向短上衣扑了过来,肯尼迪趁狮子腾空之机开了一枪。子弹打中母狮的肩胛,狮子吼叫着,从台阶上滚下来,乔也被撞翻了。就在乔以为已经感觉到巨大的狮爪在向自己猛扑下来时,听到又一声枪响,紧接着,弗格森博士手拿着枪,出现在井口。枪口还在冒着烟呢。 乔连忙爬起身来,跨过死狮,把装满水的瓶子递给了主人。弗格森接过瓶子就往嘴里倒,转眼功夫,半瓶水进了肚。此时,3位旅行家打心眼里感谢上帝那么及时地救了他们。 第二十八章 美妙的夜晚——乔的烹调手艺——谈论吃生肉——詹姆士·布鲁斯的故事——露营——乔的梦想——气压表下降——气压表上升——出发前的准备——飓风 饱餐了一顿营养丰富的晚饭,并痛痛快快地享用了大量的茶和烈酒后,三位旅行家在合欢树清凉的树阴下,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当然,肯尼迪从不同的方向踏遍了这小块绿洲,并仔细搜索了每一簇灌木丛。最后,旅行家们确认,他们是这块人间天堂中唯一的生物。他们舒展手脚躺在铺盖上,放心大胆地度过了祥和的一夜。这一夜使他们忘却了刚刚经历过的苦难。 第二天是5月7日,太阳最大限度地释放着光芒,然而,阳光还是无法穿透厚厚幕帘似的树叶。由于这儿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博士决定暂时留下等有了合适的风再动身。 乔从吊篮里搬来了他的行军灶。他一心一意做起各种美味佳肴,向大家展示他那高超的烹饪技艺。他哗哗地用着水,再也不必担心浪费了。 “一会儿忧愁悲伤,一会儿欢天喜地,多么奇特的轮转交替啊!”肯尼迪感慨万分,“绝后又逢生,苦尽甘又来,穷极骤富裕,人生何其怪!唉!我那时几乎都疯了!” “亲爱的肯尼迪,”博士安慰他,“如果不是乔,你也就不会在这儿大谈什么人生的变幻不定了。” “谢谢你,忠诚的朋友!”狄克·肯尼迪说着,把手伸给乔。 “没什么可谢的。”乔回答说,“肯尼迪先生,说不定哪一天你会救我的。不过,我可宁愿不再碰上这样的事。” “说起来,我们的天性也真够脆弱的,因为芝麻粒大的事,自己就垮了!”博士说道。 “主人,您的意思是说,喝不上水是芝麻粒大的事?应该说,水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呀!” “毫无疑问是这样,乔。人不吃东西要比不喝水活的日子长。” “这我倒相信。再说,万不得已时,人可以逮到什么吃什么,甚至吃自己同类的肉,尽管这种饭留在肚子里不好消化,可到那时,不吃也得吃!” “不过,野人并不认为吃人肉是不好的事。”肯尼迪说。 “对嘛,所以他们是野人呀。他们还习惯吃生肉哩。这种习俗真让我恶心!” “的确让人恶心,所以最初来非洲考察的旅行家们讲述此事时,才会没有人相信。”博士证实道,“当初,那些旅行家报告说,非洲好多部落吃生肉。可是,人们普遍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詹姆士·布鲁斯意外经历了一件特别的事。” “先生,您给我们讲讲吧,反正我们有时间。”乔请求说。他舒展着双手和双脚,在清新的草地上躺着,心里非常惬意。 “好吧,我就讲讲:詹姆士·布鲁斯是苏格兰斯特灵郡①人。他在1768年到1772年间,走遍了直到提亚那湖的整个阿比西尼亚去寻找尼罗河源头。后来,他返回了英国。1790年,他才发表了他的游记。当时,他的报导受到了人们的极度怀疑。顺便说一句,我们的游记以后发表了,肯定也会受到怀疑。阿比西尼亚人的风俗习惯与英国人的差别极大,以至于没人愿相信他的话。在详述非洲人的生活时,他提到非洲人吃生肉。这件事招致了所有人的反对,说他明知道不会有人去验证,所以只管信口开河,乱说一气。布鲁斯是位非常有胆量,同时又非常急躁的人,这些无端怀疑使他气极生怒。一天,在爱丁堡的一个沙龙里,一位苏格兰人当着他的面又拿这件事开玩笑。这位怀疑论者明确表示,有关吃生肉一事,既不可能也不真实。布鲁斯听后,什么也没有说。他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带了一块按非洲方式撒了盐和胡椒粉的生牛排,他对那位苏格兰人说:‘先生,既然您怀疑我说的事,就是对我的莫大侮辱。您认为这事做不到,那您完全错了。因此,为了向所有在场的人表明您错了,您必须马上把这块生牛排吃了。要么,您就得把您说过的话给我解释清楚。’苏格兰人害怕了,最后,只好一脸苦相地把生牛排吃了下去。而这时,镇定自若的詹姆士·布鲁斯又补充了一句:‘先生,既然承认事情不是真的,至少您就不要再坚持事情不可能。’” ①英国苏格兰中部城市,中央区首府。 “真是绝妙的反击。”乔夸赞道,“那个苏格兰人要是得了消化不良症,也只能怪他咎由自取了。如果我们回到伦敦时,有人怀疑我们的旅行……。” “那么,乔,你怎么办?” “我会让那些怀疑论者们把‘维多利亚号’撕碎了吞下去,而且还不放盐和胡椒粉!” 乔的方法把大家都逗笑了。一个白天就这样在愉悦的谈话中度过了。随着精力的恢复,大家又产生了希望,有了希望也就有了勇气,过去的很快就过去了,未来就在面前。 乔一点儿不想离开这个迷人的避难地,声称这是他梦想中的王国,觉得在这儿就和在家似的。在他的一再央求下,博士为他测算了这块绿洲的精确方位。乔郑重其事地在他的旅行图表上记下:东经15度43分,北纬8度32分。 肯尼迪只有一件事觉得惋惜,那就是在这个微型树林中,没猎可打。照他的看法,这儿什么都好,就是野兽少了点。 “不过,亲爱的肯尼迪,”博士又说,“你怎么转眼就忘了呢?你不记得那只雄狮和那只母狮了?” “嗨!那不值一提!”他带着一个真正的猎人对被打死的动物不屑一顾的样子,说,“不过,在这块绿洲上出现狮子,毕竟可以使我们猜到,我们离肥沃地区已不远了。” “你这个证据可不怎么样,肯尼迪。像这种动物,如果受饥渴驱使,常常可以跑很远一程路。今天晚上,我们最好多加小心,另外,再点上几堆篝火。” “这么热的天还点篝火?”乔很不情愿,“不过,如果真有必要,那就点吧。可是,万一把这么美的一棵树烧着了,我会觉得良心很不安的。要知道,它对我们有过多少用处啊。” “你说的不错,乔。我们要特别小心,别把树烧了,这样,别的人有一天也能根据这棵树找到沙漠中的这块救命之地。” “先生,会当心的。您认为别人知道这块绿洲吗?” “肯定知道。这是经常出入非洲中心的那些骆驼商队的歇息地。不过他们的拜访不会使你高兴的,乔。” “这附近也有那些可怕的尼阿姆—尼阿姆人吗?” “当然了,那是这里所有居民的通称。而且,生活在相同气候下的同一种族的人,风俗习惯也是相同的。” “呸!”乔厌恶地唾了一口,“这事毕竟很正常!如果野人有了绅士的趣味,那野人和绅士还有什么区别?相反,那些诚实的人会不用请就把苏格兰人的牛排给吞吃了,甚至连那位苏格兰人也会给搭上。” 出于这番非常明智的考虑,乔去搭了一些夜里用的柴堆,并尽可能把柴堆搭小点。所幸的是这些担心是多余的,一夜平安无事,每人轮流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天气仍没有变化,依然是晴空万里。气球悬在那儿一动不动,空中连一丝风也没有。博士又担忧起来。如果旅行不得不这样拖延下去,吃的东西很快就会不够了。前两天因缺水差点儿渴死,难道现在又要被逼到饿死的地步?可是,看到气压表上的水银柱明显下降,他又心安了一些。许多迹象明显表明,最近天气要发生变化。他决定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工作,以便一刮风马上可以飞走。于是,供气箱和水箱全都装满了水。 之后,弗格森着手恢复气球的平衡。这么一来,乔又不得不牺牲很大一部分宝贵的金矿石。随着身体的恢复,乔的私心杂念又萌生了。他满脸的苦相,迟迟不想执行主人的命令。博士见状,给他指出气球带这么重的东西不可能飞起来,要水还是要金子,两条路由他选。乔不再犹豫了,立即动手把他那些宝贵的石头扔掉了许多。 “这些金子留给后来的人吧。”他不无心疼地说,“在这儿发现一笔财宝,他们一定很惊奇的。” “嗨!要是凑巧哪位博学的旅行家碰到了这些金矿石呢?……” “亲爱的肯尼迪,你相信好了,他肯定非常吃惊,而且,会把他的意外发现写上好几页拿来发表。总有一天,我们会听说非洲沙漠里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金矿。” “这都是乔干的好事。” 一想到或许会愚弄某位学者,乔的心里好受了些,脸上不觉地露出了笑容。 一切准备就绪。余下的时间里,博士眼巴巴地等待着空气发生变化。然而,气温在继续升高,要不是待在绿洲上的树荫下,人会热得受不了。温度计在阳光下显示,气温高达华氏149度(69摄氏度)。天在下着一场名副其实的火雨。这一天的温度是他们旅行以来最高的了。 晚上,乔像头一天一样准备了篝火。在博士和肯尼迪值班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将近凌晨3点时,正在值班的乔发现温度骤然下降,空中很快布满了乌云,天也变得更黑了。 “快起来!”乔喊醒两位同伴,“快起来!起风了!” “终于等到了!”博士观察着天空说,“还是一场暴风呢!我们快上‘维多利亚号’!” 他们到的正是时候,在飓风的狂吹下,气球几乎贴了地,吊篮被拖在沙地上跑。万一部分压载物不巧被抛出了吊篮,气球就会离地而去。果真如此的话,根本不可能再找回来,整个希望也就彻底破灭了。 幸亏敏捷的乔飞快跑来,死死按住了吊篮。这时,气球已经贴住了沙地,随时可能被划破。博士立即来到他习惯的位置上,点燃氢氧喷嘴,同时扔掉多余的重物。 3位旅行家最后望了一眼绿洲上被飓风刮弯了腰的树木。气球很快升入离地200尺高的气流中。转眼间,“维多利亚号”在漆黑的夜空里消失了。 第二十九章 出现植物的迹象——一位法国作家的异想天开——世外桃源——阿达马瓦王国①——把斯皮克和伯顿的考察活动与巴尔特的活动连成一体——大西洋山——贝奴埃河——约拉城——巴热雷山——芒蒂夫山 ①为尼日利亚贡戈拉州世袭酋长国。 从动身以来,三位旅行家一直在以很快的速度飞行。他们急于离开这个险些成了他们葬身之地的大沙漠。 将近9点一刻的时候,地上隐隐约约开始显示出一些有植物的迹象。在这片沙海已能看到疏疏落落几簇绿草。这对他们来说,犹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说明沙漠就要到头了!绿色的萌芽畏畏缩缩地从石子缝中钻了出来。渐渐地,石子变成了这片沙海浅滩上的岩石。 微微隆起的山丘呈波浪状出现在地平线上。薄雾中,它们的轮廓朦朦胧胧,让人很难完全分辨清。沙漠中的单调景色消失了。博士满怀喜悦地向这个新的地区致意。他像船上的了望水手一样,就要喊出“陆地!陆地!”了。 一个小时后,大陆展现在了博士的眼前。这块大陆的外貌仍然很荒凉,但它不再是平展展,光秃秃的了。灰蒙蒙的天空中显现出一些树的轮廓。 “我们这是到了开化的地区吗?”猎人问。 “开化?肯尼迪先生,这要看怎么讲了,现在还没有看到居民呢。” “不会太久了。”弗格森回答说,“照我们这样飞下去,很快就会看到人烟的。” “我们还是在黑人地区吗,弗格森先生?” “是的,乔,在到达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地区之前,都是黑人地区。” “阿拉伯人?先生,是那些骑骆驼的地道阿拉伯人吗?” “不是的,是不骑骆驼的阿拉伯人。那种动物,这个地区很少见,可以说还不认识呢,要再往北飞几度才能碰得上。” “真不巧。” “为什么,乔?” “因为,如果变成了顺风,骆驼就可以帮我们的忙了。” “怎么?” “先生,我想了个主意,可以把骆驼套在吊篮上,让它们拖我们走。您认为我这个点子怎么样?” “可怜的乔,这种想法在你之前已经有人想到了。真的,一位非常风趣的法国作家梅利先生在一本小说中就想出过这种办法。书中,几位旅行家用骆驼拉着他们的气球。一只狮子扑过来吃掉了骆驼,吞下了拖索。于是,旅行家们就把狮子捉住,用它来代替骆驼拉气球,旅行就这样继续下去。你看这一套故事编得够离奇的了,可是,它和我们气球的前进方法没有一点共同之处。” 一听到点子已经被人用过,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又寻思哪种动物能把狮子吃掉。但是,思量来思量去,也没想出个结果,于是,他干脆打量起周围的地区来。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湖周围环绕着一些还称不上山的丘陵;丘陵间,蜿蜒蛇行着许许多多山间小道;丘陵上,杂乱无章地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树木,其中,油棕树最多。这种树的树叶长达15英尺,就长在布满了尖刺的树干上;木棉树则把自己毛茸茸的种子交给了路过的风;香杉,这种阿拉伯人称为“康达”的树木,它那浓烈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甚至在“维多利亚号”路过的高度都能闻得到;叶子像手掌的番木瓜树,一种结苏丹胡桃的梧桐树,猴面包树和香蕉树,使得这块土地上汇集了热带地区所有植物的品种。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啊!”博士赞叹道。 “有动物了。”乔说,“这么说,有人烟的地方也不会离得太远了。” “嘿!那些象多大!”肯尼迪喊道,“我们就没办法下去打会儿猎吗?” “亲爱的肯尼迪,你说说看,这么大的风,我们怎么停得下来?算了,你就尝尝‘望梅止渴’的滋味吧!晚一会儿,你会过足打猎瘾的。” 的确,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刺激着猎人。肯尼迪的心怦怦直跳,手指握着枪托直发紧。 这个地方的动物多得不亚于这个地方的植物。野牛懒散地躺卧在茂密的草中,身形完全被隐住。灰色、黑色或黄色的大象,身材最为高大。它们风卷残云般地穿行于树林中,一路上连折加咬,身后留下一片狼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它们路过似的。在丘陵树木丛生的坡面上,挂着许多小瀑布,条条水流奔向北方。一群河马正在水中洗浴,时不时弄出巨大的声响。长达12英尺、身形像鱼一样的海牛,挺着被奶水胀得鼓鼓的乳房,仰面趟在岸边歇息。 这简直像在一个神奇美妙的暖房中进行的珍稀动物展览。里面无数五颜六色的小鸟映着阳光,在乔木状植物中闪着绚丽多彩的光点。 看到大自然的这种奇观,博士意识到,他们已到了美丽的阿达莫瓦王国上空。 “我们已踏上现代发现的考察地了。”博士宣称,“我已经接上了一些旅行家中途而废的线索。朋友们,真走运,我们就要把伯顿上尉和斯皮克上尉的工作与巴尔特博士的考察活动连接起来了。我们已离开了伯顿和斯皮克两位英国人的路线,去寻找汉堡人巴尔特博士的踪迹。很快,我们就将抵达这位勇敢的科学家曾到过的最远点。” “根据我们走过的路判断,我觉得似乎这两条考察路线之间还有一大块地区没有人到过。”肯尼迪说。 “这很好计算。你拿出地图来,看看斯皮克上尉到过的乌克雷维湖的南端是在什么纬度上。” “差不多在37度上。” “那么,我们今晚要到的约拉①城呢?就是巴尔特到过的那座城,它处在什么方位?” ①位于现在的尼日利亚。 “大约东经12度。” “也就是说25度。每度为60英里,一共1500英里。” “对于步行的人来说,这么远的距离走下来可真够受的。”乔说。 “不过,还是有人做了。利文斯通和莫法特②一直在向内陆走。他们考察过的尼亚萨湖,距伯顿考察的坦噶尼喀湖并不远。在本世纪末之前,这一大片地区肯定要有人来考察。但是,”博士边查看罗盘,边补充说,“很可惜,风在把我们一直往西吹去。我原想往北去的,看来,现在不行了。” ②1795—1883,在非洲活动的苏格兰基督教传教士,《圣经》翻译家,利文斯通的岳父。 往西飞了12个小时后,“维多利亚号”到了尼格利提①国边界的上空。在这个地区最初看到的居民是苏阿—阿拉伯人。他们正赶着羊群游牧。大西洋山巍峨的山峰高耸在地平线上。这座山还没有一个欧洲人登上过。山的高度估计有1300尺左右。非洲这一带的河流都顺着山的西坡流向大西洋。这就是这个地区的月亮山。 ①尼格利提是黑人的意思。 终于,一条真正的大河出现在3位旅行家的眼前。一看到河边密密麻麻的茅屋,博士马上意识到,这儿是贝奴埃河。它是尼日尔河的一条重要支流,当地人把这条河称为“万水之源”。 “这条大河早晚一天要成为与尼格利提国内地进行联系的天然交通线。过去,在我们的一位勇敢的船长指挥下,‘昴星团号’轮船曾经沿河向上一直开到约拉城。你们知道了,我们现在是在被考察过的地区。”博士对他的同伴说。 许多奴隶正在田间里忙着干活,耕种蜀黍,一种充当他们基本食物的黍。看到“维多利亚号”流星闪电般地从头顶上飞过,他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这天晚上,气球在距约拉城40英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博士望见前面远远地耸立着芒蒂夫山的两个尖峰。 博士让乔抛下锚,锚勾住了一棵高树的树冠。但是,大风把“维多利亚号”刮得乱晃,气球甚至平身躺了下来,有几次吊篮险些倾翻。博士一夜没敢合眼,他不止一次差点就要砍断锚索,躲开风暴。最后,暴风终于停息了,气球也不摇摆得那么利害,完全可以让人放心了。 第二天,风小了好多,但是,旅行家们已经被吹得远离了约拉城。这座由富拉人新建造的城使博士很感兴趣。不过,风是往北,甚至有点偏东方向刮的。他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弃了看一眼的念头。 肯尼迪建议在这个打猎的好地方停一停,乔也声明需要弄些新鲜肉,但是,这个地区的风俗野蛮,居民的态度不够友好,时不时有人往气球的方向打枪,现实使博士决定继续前进。这时,他们正飞越一个充斥着烧杀场面的地区。那里的战争看来还没有打完,苏丹们正拿着自己的王国作赌注在相互残杀。 大块大块的牧场之间铺展着许多人口稠密,有着长形茅屋的村庄。牧场上茂密的青草里开满了紫色的花朵。模样像大蜂箱一样的草房隐蔽在上面带有尖头的栅栏后面。丘陵蛮荒的坡地使人想到苏格兰山地的幽谷,连肯尼迪也多次提到这点。 不管博士怎么努力,气球仍然被风带着一直往东北方向,朝着隐没在乌云后面的芒蒂夫山飘去。尼日尔盆地和乍得湖盆地就是被这座山相隔开来。 功夫不大,巴热雷山出现了。18个村庄星星点点散落在半山坡上,如同一群婴儿紧紧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凭高俯瞰,整个景象尽收眼里,好一幅美妙的画面,稻田和花生地覆盖着大大小小的山谷。 3点钟时,“维多利亚号”到了芒蒂夫山前。既然气球无法避开这座大山,只好飞过去了。博士把温度提高到华氏180度(100摄氏度),给气球提供了约1600斤的升力。这么大的升力能使“维多利亚号”升到8000多尺的高空。旅行迄今,气球还从未升那么高过。在这个高度,气温降得很低,博士和他的同伴们不得不披上被子御寒。 刚越过山,弗格森博士急忙降低高度,因为,再这么下去,气球就有破裂的危险。其间,博士只来得及注意这座山最初是座火山,那些早已熄灭的火山口不过是些无底的深洞。山坡上堆积的大量鸟粪已化成一层厚厚的钙铝岩。拿这些鸟粪肥田的话,足够整个英国用的了。 为避开南来的风,“维多利亚号”靠着山坡轻轻地飞行。下午5点时,气球停在了一个远离人到的宽敞地面上空。吊篮一触地,博士就采取了预防措施使气球稳稳停住。之后,肯尼迪握着枪马上冲进倾斜的原野,没多大一会儿,他带着半打野鸭和一只沙锥鸟及时赶了回来。乔用这些野味又露了一手他的烹调绝活。这顿晚饭大家吃得很舒服;这一夜,大家睡得也挺安稳。 第三十章 莫斯菲亚城——阿拉伯酋长——丹纳姆、克拉珀顿、奥德内——弗格尔——洛古姆的首都——图尔——凯纳克城上空没风了——统治者和大臣们——攻击——火鸽 第二天是5月11号,“维多利亚号”继续它的冒险旅程。现在,旅行家们已经像水手信任航船一样信赖自己的气球了。他们十分清楚,他们的“维多利亚号”经历了多少次严峻考验,度过了多少个艰难险关。无论是可怕的飓风,赤道的炎热,还是危险的起飞和险上加险的降落,更不用说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了,哪一回“维多利亚号”不都是化险为夷,应付得当。再者,可以说,弗格森驾驭气球的技术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因此,虽然博士还不知道旅行的终点在哪儿,他已不再担心以后的结局了。只是,穿行于这个野蛮愚昧而充满迷信的地区,弗格森不能不多加小心,采取最严格的预防措施。他告诫同伴们要随时随地睁大眼睛,注意一切可能发生的事。 风吹着气球往更加偏北一些的方向飞去。将近9点时,3位旅行家隐约望见前方有座大城市,那就是莫斯菲亚城。它建在两座大山之间的一块高地上,难攻易守,位置非常有利。一条狭窄的道路夹在沼泽地和树林之间,这是通往该城的唯一要道。 就在3位旅行家查看该城时,一位阿拉伯酋长正由一队服装艳丽,骑着马的卫兵护卫着进城。队伍前走着一些号手,还有几个人跑前跑后,负责清理路边树枝,以免酋长路过时衣服被挂住。 为了更近些观察这些土著人,博士降低了气球的高度。但是,随着“维多利亚号”的降低,这些土著人仿佛觉得气球越来越大,内心的恐惧也越来越严重,最后,他们终于坚持不住,有的撒开腿,有的抽打着马,一溜烟地逃跑了。只有酋长一人留在原地没有动。他抓起他的长筒火枪,装上子弹,高傲地等待着。 博士在距离地面不到150尺的空中停了下来,然后,亮开他那美妙的嗓子,用阿拉伯语向酋长打招呼。没想到,一听到空中传下的这些话,酋长立刻跳下马匍伏在满是灰尘的路上。博士用尽办法也没能使他改变崇拜的姿态。 “既然欧洲人初到这些人中间时,就被他们认作是超人,我们也就不可能不被视为神灵了。”弗格森博士说,“以后,这位酋长谈起他的这次遭遇时,肯定会用尽一个阿拉伯人的想象才能把事情吹得神乎其神。你们因此可以设想,将来有一天传说故事中我们会是怎么样的了。” “那或许不太好。”猎人回答,“从文明的角度来说,最好还是把我们当作普通的凡人。那样的话,这些黑人或许就会承认欧洲文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