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维多利亚说,“你得想想,首先会有多少人被杀死。”“你不理解,”爱德华说,“那没有什么关系。”那没有什么关系——这便是爱德华的信条。这时,不知为什么,维多利亚突然想起了那个三千年前的用沥青粘补起来的粗制陶碗。那些日常使用的小物件,需要赡养的一家人,构成住宅的四面墙壁,还有一两件珍贵的财产——这一切当然的的确确都是很关紧要的,并非没有什么关系。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在自己的土地上进行耕作,制作坛坛罐罐,养儿育女,既有欢笑,也有哭泣,早晨起床,晚上就寝。最关紧要的就是这些普普通通的人们,而不是那些长着邪恶嘴脸的天使们。那些天使们企图创造一个新世界,不管伤害什么人他们也在所不惜。维多利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德文郡,她随时可能被他杀害。她说:“啊,真太了不起了,爱德华。可是我呢?我能干什么呢?”“你想——参加吗?你相信这些道理吗?”但是,维多利亚是十分谨慎的。她知道不能突然表示相信这些东西,因为,那样做便会太过分了。“我觉得我只相信你!”她说,“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你叫我去做,我就愿意去。”“好极了。”他说。“那么,最初你为什么要安排我到这儿来呢?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当然有原因了。你还记得那天我给你照了张像吗?”“记得。”维多利亚说。“你这个蠢货,捧得你忘乎所以了,你多么得意忘形啊!”她想道。“你的外表把我吸引住了——你的模样很像一个人。我照那张像片是为了核实一下。”“我像谁呢?”“你像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给我们造成了不少麻烦——这个女人就是安娜·席勒。”“安娜·席勒,”维多利亚十分吃惊地看着他,感到十分茫然。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件事。“你是说她很像我吗?”“从侧面看,像极了。你们的外表几乎完全一样。而且还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你上嘴唇左边有一个特别小的疤痕——”“我知道。那是我小时候摔倒了,磕在一个小锡马上。小锡马的马头上有个耳朵尖尖地竖起来,所以扎了一个很深的大口子。现在看不太出来了——搽上粉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安娜·席勒在那个地方恰好也有个小疤痕。这一点太重要了。你们的身材,体型,都很像——她比你大四、五岁。就是头发不像,你的头发是浅黑色,她的是金黄色。还有,你的发型跟她的不一样。另外,你的眼睛是深蓝色,不过,带上有色眼镜就没有关系了。”“那么,你就是为这个原因要我到巴格达来的吗?就是因为我很像她吗?”“是的,我想你们很像,可能以后会有用处的。”“所以,你就安排了这一切……还有柯里普夫妇呢——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按照吩咐行动而已。”爱德华说话的口气中有种什么东西,使维多利亚感到脊椎骨阵阵发凉。他似乎带着一种野蛮的无人性的口吻说道:“他们应该绝对服从命令。”爱德华那个狂妄的计划中带有一种宗教色彩。“爱德华,”维多利亚想道,“是他自己的上帝。这是真正可怕的事情。”她想是这样想,可是嘴里却说:“你不是对我说安娜·席勒是头头,是你们的事业的女王吗?”“那时候,我得告诉你点什么事儿,让你找不到追踪的线索。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而如果我不是凑巧长得像安娜·席勒,那时候就没命了。”维多利亚想道。她又问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是奥托·摩根赛尔的机要秘书,而摩根赛尔是个美国银行家,也是个国际银行家。不过,安娜·席勒可并不那么简单。她在金融业务方面,头脑出奇地清楚,我们有理由可以肯定,她了解到不少我们在财务方面的活动。有三个人对我们是十分危险的人物——鲁波特·克罗夫顿·李,卡米凯尔——噢,他们两个都解决掉了。还剩下安娜·席勒。她按计划要三天后到达巴格达,可是现在失踪了。”“失踪了?在哪儿失踪的?”“在伦敦。从表面上看来,她似乎是从地球上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在哪儿吗?”“达金可能知道。”可是达金并不知道。这一点,虽然爱德华不知道,维多利亚可知道——那么,安娜·席勒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呢?她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我们有个想法。”爱德华慢腾腾地说。“什么想法?”“安娜·席勒要来巴格达参加会议,非来不可。你知道,还有五天就要开会了。”“这么快呀?我一点也不知道。”“入境的各个通道,我们都做了安排。她肯定不会用自己的名字来。她也不会乘政府的公务飞机来。我们有办法检查政府的飞机。所以,我们把所有私人航空公司的旅客订票名单都调查过了。英国海外航空公司订票单上有个格丽特·哈顿。我们又到那边调查,发现没有这么个人,这是个假名字。那个人提供的地址是假的。我们的看法是,格丽特·哈顿就是安娜·席勒。”他补充道:“她坐的飞机后天就在大马士革降落。”“然后呢?”爱德华突然两眼直盯着她的眼睛。“这就看你的了,维多利亚。”“看我的了?”“你要去代替她。”“就像鲁波特·克罗夫顿·李那样吗?”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很小,几乎像悄声耳语一样。在他们搞那次冒名顶替时,鲁波特·克罗夫顿·李死去了。那么,维多利亚来进行替换时,安娜·席勒,或者是格丽特·哈顿可能就会丧生……但是,即使她不同意去,安娜·席勒也是必死无疑。而且,爱德华正在等待她回答——如果爱德华对她的忠诚只怀疑那么一秒钟,那么,她自己就得丧命——而且是在任何人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丧命。不行,她一定得答应,然后找个机会去向达金先生报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我——噢,不过,爱德华,我干不了。人家会认出我来。美国口音我也学不好。”“安娜·席勒没有什么口音。而且,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装作是得了喉炎。这儿的一个最出名的医生会给你做出这样的诊断的。”“什么地方都有他们的人。”维多利亚想道。“你要我做些什么事儿呢?”她问道。“用格丽特·哈顿的名字从大马士革乘飞机到巴格达来。到达巴格达以后,马上卧床不起。然后,经我们的名医允许后,正好能赶上去出席会议。会上,你将把你带来的文件摆在他们面前。”维多利亚问道,“是真的文件吗?”“当然不是,我们会换上自己的文件的。”“那些文件要说明什么问题呢?”爱德华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些文件将要用令人信服的具体事实,揭露共产党人在美国策划的最大阴谋。”维多利亚想道,“他们安排得多么滴水不漏啊!”她想是这样想着,嘴里却说道:“你当真觉得我能应付得了吗,爱德华?”既然她已同意成为他们的一员,那么,她要装扮出一副十分热切而又十分诚恳的面孔来提出这个问题,当然是十分容易的。“你能应付得很好,我完全有把握。我注意到,你在扮演一个角色的时候,感到十分愉快,因而,根本不可能对你产生怀疑。”维多利亚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我一想起汉密尔顿·柯里普夫妇来,就觉得自己太傻了。”他十分傲慢地纵声大笑起来。维多利亚虽然脸上装作崇拜他、爱慕他的样子,头脑中却怀着恶意想道,“你自己也是个大笨蛋,困为你在巴士拉说漏了嘴,说出了主教的事。如果你那会儿没说漏了嘴,恐怕我永远也看不穿你的真面目。”她突然问道,“那么,赖斯波恩博士呢?”“你说‘赖斯波恩博士呢’,是什么意思?”“他仅仅是个傀儡吗?”爱德华带着冷酷而又得意的神情撇了撇嘴。“他得听从我们的命令。你知道他最近几年在干什么吗?他十分狡滑地把世界各地寄来的捐款盗用了四分之三。这是自郝瑞秋·包特姆雷以来的最狡猾的骗局,是的——赖斯波恩完全捏在我们手心里——我们随时都可以揭露他,他自己也知道。”维多利亚突然对这位脑门长得又大又高、灵魂卑鄙、贪婪的老人,产生了一种感激之情。他可能是个骗子——但是他有怜悯之心——他曾试图劝说自己及时逃脱。“所有这一切都是为我们的新秩序服务的。”爱德华说。维多利亚想道,“爱德华这个人,看起来很有理智,实际上却是个疯子!一个人若想扮演上帝的角色,可能就会发疯。人们总是说,谦卑是基督教的德性——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了。谦卑使人保持理智,使人保持人性……”爱德华站起身来。“咱们该走了,”他说,“我们得把你送到大马士革去,后天我们的计划就得在那儿执行了。”维多利亚欣然地站了起来。一旦离开这个德文郡,回到巴格达的人群中去,回到蒂欧旅馆去,在那里,马柯斯满面春风,大声嚷叫着,给她递过酒杯来,那么,爱德华这个近在咫尺、纠缠不休的威胁就会消除。她得扮演一个两面派的角色——继续装出令人作呕的、像狗对主人那样忠心耿耿的神态,来蒙骗爱德华,以便秘密地破坏他的计划。她说,“你认为,达金先生可能会知道安娜·席勒在哪儿吧?或许我能打听出来的。他可能会透露出点什么情况来。”“不会的,而且——无论如何,你不会再去见达金了。”“他叫我今天晚上去见他的,”维多利亚说了个谎。这时,她感到脊椎骨有些发凉。“我若是不露面,他会觉得奇怪的。”“事情到了这个阶段,无论他怎么想都无所谓了,”爱德华说道,“我们的计划都已经制订好了。”他补充道,“你不会再在巴格达露面了。”“可是,爱德华,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蒂欧旅馆呢!我还订了一个房间呢。”围巾,那条宝贵的围巾。“最近,你不会需要那些东西了。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套行装。走吧。”他们又登上了汽车。维多利亚想道,“我本来应该想到,我看穿了他的真面目以后,他不会让我再跟达金先生接触的。他相信我十分迷恋他——是的,这一点他是相信的——但是不论怎样,他也不愿冒任何风险。”她说,“如果——我不露面了,他们不会到处找我吗?”“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到桥那儿的时候,你就装作跟我再见,然后到西岸去看几个朋友。”“那么实际上呢?”“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汽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前进,不时绕过椰林,越过灌溉渠道上的小桥。这段时间,维多利亚一直沉默不语。“拉法格,”爱德华小声嘟囔着,“我们若是知道卡米凯尔说的这个词的意思,那该有多好啊!”由于产生了一个十分急切的念头,维多利亚的心突然跳了一下。“噢,”她说,“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我不知道重要不重要。有一天,有个拉法格先生到阿斯瓦德土丘考察队去了。”“你说什么?”爱德华由于激动几乎把车停了下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哎哟!那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儿。他说是从叙利亚的一个考察队来的。那个队好像是个叫派罗特的人负责的吧。”“你在那的时候,有叫安德烈和菲多斯的两个人去过吗?”“噢,去过,”维多利亚说,“其中有个人肚子不好,就到房间里休息去了。”“他们是我们的人。”爱德华说。“他们到那儿去干什么?是去找我的吗?”“不是,我不知道你那会儿在那儿。但是,卡米凯尔在巴士拉的时候,理查德·贝克尔也在那儿。我们估计,卡米凯尔可能交给他什么东西了。”“他说过他的东西被人搜查过了。那两个人找到什么东西了吗?”“没有——你再仔细想想,维多利亚,那个拉法格是在他们两人之前去的,还是之后去的?”维多利亚装作回忆的样子,心里却在打着主意,想着把什么事推卸到这个神话中的拉法格先生头上。“那是——对,是在那两个人前一天去的。”“他都干什么了?”“噢,”维多利亚说,“他在发掘场地上转了转——跟波恩斯福特·琼斯一块儿去的。然后,理查德·贝克尔带他到驻地去看了看古物储藏室。”“噢,他是跟理查德·贝尔克一块儿去驻地的,他们谈话了吗?”“我想是谈了,”维多利亚说,“我是说,看东西的时候,不会一句话不说的,对吧?”“拉法格,”爱德华小声嘟囔着,“拉法格是个什么人呢?我们为什么没有线索呢?”维多利亚真想对他说,“他是哈里斯太太的弟弟。”但是还是忍住了。她为自己假编了这么一个拉法格先生而感到高兴。这时,她头脑中浮现出一个十分清楚的拉法格先生的形象——年纪很轻,身材瘦削,像是患着肺结核病似的,头发很黑,蓄着小胡子。过了一会儿,爱德华要她讲讲拉法格的外貌特征时,她便很仔细准确地描绘了一通。这时,他们正在巴格达的郊区行驶。爱德华把车拐到一条便道上。这条街上全是模仿欧洲式样建造的现代别墅,别墅周围有阳台和花园环绕着。有座房子门前停着一辆大型旅行轿车。爱德华把车开到那辆轿车后面停下,跟维多利亚走下汽车,迈步走上门前的台阶。一个瘦削黝黑的妇女出来迎接他们。爱德华对她用法语快速地讲了起来。维多利亚的法语不太好,不能完全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内容,但是听得出来大意大概是,这就是那个小姐,马上给她更换衣服。那个妇女转向维多利亚,用法语客气地说:“请跟我来吧。”她把维多利亚带到一间卧室里,维多利亚看到,床上摊放着一套修女的服装。那个妇女向维多利亚示意,要她更换衣服。于是,维多利亚脱下衣服,换上那笔挺的新制毛料内衣内裤,又穿上那中世纪的多褶的黑袍。那个法国妇女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巾。维多利亚在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头上罩着那一大堆东西(是头巾吗?),颔下裹着白色的头巾,她那小巧白净的面庞显得如此纯洁雅致,如此超凡出尘。那个法国妇女给她在脖子上挂了一串木制念珠。然后,维多利亚穿上一双尺寸过大的劣质的鞋子,拖着脚走着,被引去见爱德华。“你看起来挺像的,”他赞许地说,“眼睛往下看,特别是附近有男人的时候,一定要往下看。”过了一会儿,那个法国妇女又回来了,也换上了一身修女装束。两个修女一起走了出去,登上了那辆旅行轿车。这时,已有个身材高大、身着西装的黝黑的男子坐在司机座位上。“现在就看你的了,维多利亚,”爱德华说,“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他的话暗含着一点冷冰冰的威胁的味道。“你不来了吗,爱德华?”维多利亚带着哀怨的口气问道。爱德华对她笑了一笑。“三天以后你就见着我了,”他说。然后,他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劝诱的神态,小声说道:“别让我失望,亲爱的。只有你能干这件事——我爱你,维多利亚。我怕人家看见我吻一个修女——可是我真想吻你。”维多利亚带着受到人赞许的修女的那种神态垂下眼帘,实际上她是要掩盖刚才那一刹那流露出来的满腔怒火。“你这个可怕的犹大。”她想道。但是,表面上她还是往常的那种神态。她说:“啊,看起来我是个名副其实的信奉基督教的奴隶了。”“这才是我的心上人儿呢!”爱德华说。他又补充说,“不要担心,你的证件都安排得非常妥贴——过叙利亚边境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困难。顺便告诉你,你在教内的名字是玛丽·苔丝·安捷丝修女。陪同你的梯里丝修女带着全部文件,对你全权负责。看在上帝面上,一定要服从命令——否则,我要坦率地警告你,你可要受到惩罚的。”他向后移动了一下脚步,愉快地挥着手,这时,旅行车开动了。维多利亚靠在座位后背上,考虑着可能采取的措施,陷入了沉思。在途经巴格达时(鉴于他们要途经巴格达),或者在到边防站时,可以大闹起来,呼喊救命,告诉人们她是被强迫带走的——事实上可以采取任何一种方式,马上吵闹起来。这样做会有什么效果呢?最大的可能是维多利亚·琼斯的生命当即结束。她早已注意到,梯里丝修女悄悄地往袖筒里塞进一只小巧的自动手枪。她不会有说话的机会的。或者,是否等到达大马士革以后再采取行动呢?是否在那儿呼救呢?那么,她很可能会落个同样下场。不然,则可能是司机和那个修女提出压倒她的证据来。他们可能会出示证明,说她患有精神病。最好的选择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默然同意他们的策划,以安娜·席勒的名义来巴格达,冒名顶替安娜·席勒,因为不论怎样,将来终究会有这样一个时刻,即最后的高潮时刻,那时,爱德华将不能控制她的唇舌,不能控制她的行动。如果能使爱德华继续相信,无论他要自己做什么,自己都惟命是从,那么,她带着伪造的文件在会议厅中出现的时刻就会到来——而那时,爱德华是不会在场的。而且,那时没有人能够禁止她说,“我不是安娜·席勒,这些文件全是伪造的,全是虚构的。”她不知道为什么爱德华不怕她将来会这样做。可是再加琢磨,她认为,虚荣心是使人盲目失察的因素,虚荣心是阿喀琉斯的脚后跟(惟一致命的弱点。——译者注)。而且,爱德华和他那一伙人若想成功,非得找个安娜·席勒不可。这个事实也必须考虑在内。要想找到一个人,外表与安娜·席勒十分相像——甚至在同样的部位有个疤痕——那是非常困难的。维多利亚记得,在《里昂邮件》中,那个杜波斯克,一道眉毛上边有个疤痕,一只手的小指变形,前者是胎中带来的,后者是事故造成的。这些巧合是非常罕见的。对,那些超人们需要维多利亚·琼斯这个打字员。在这个意义上,是维多利亚·琼斯控制着他们,而不是他们控制着维多利亚·琼斯。汽车驶过了大桥。维多利亚带着怀乡的心情注视着底格里斯河。接着,汽车便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公路上风驰电掣般地驶去。维多利亚用手指一个一个地捻着脖子上的念珠,它们彼此磕碰的响声倒是令人感到有些安慰。“无论如何,”她想道,这时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自我安慰的感觉,“我是个基督教徒。我觉得,如果一个人是个基督教徒,那么,做一个信奉基督教的烈士,要比当巴比伦的国王好上一百倍。而且,我可以肯定地说,我很可能会成为一个信奉基督教的烈士。哎!无论如何,我不会成为什么出名的重要人物,我是十分讨厌这种人物的!”上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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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页----------------------------------------------------------扫校之----------------------------------------------------------他们来到巴格达—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三章巨型客机急速地降落下来,平平稳稳地着了陆,沿着跑道缓缓滑动了一段,到达指定地点便停住了。乘客按照要求走下飞机,继续乘这次班机飞往巴士拉的乘客与换乘飞机飞往巴格达的乘客分开了。飞往巴格达的乘客共有四名。其中一个看来像是财运亨通的伊拉克商人,还有一个年轻的英国医生,此外,是两位妇女。他们都办理了各种手续,回答了各种问题。第一个办手续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妇女,头发蓬乱,衣着不整,头上随便围着一条头巾,面容显得十分憔悴。“波恩斯福特·琼斯太太吗?是英国人吗?好的。你要去见你丈夫?请告诉我你在巴格达的住址。带着哪国货币?”询问继续进行下去。接着是另外那个妇女来办手续。“格丽特·哈顿吗?好的。什么国籍?噢,是丹麦人。为什么到巴格达去?你是医院的按摩师?你在巴格达的住址呢?带着哪国货币?”格丽特·哈顿是个身材瘦削、头发金黄的年轻女子,戴着一副墨镜,上嘴唇上方涂着一层相当厚的脂粉,那儿可能有点什么毛病。她的衣着简朴雅致,衣服质料不算很好。她的法语很不流利——有时还得请对方重复一遍。机场人员告诉这四位乘客,飞往巴格达的飞机当天下午起飞,现在则把他们用汽车送到阿巴斯德旅馆去休息并用午餐。格丽特·哈顿正在床上坐着,外面有人轻轻敲门。她开门一看,见是一个身穿英国海外航空公司制服的面色黝黑的年轻妇女。“对不起,哈顿小姐。请你跟我到英国海外航空公司办事处来一下好吗?你的机票出了点小问题,请往这边走。”格丽特·哈顿跟着她沿着走廊向南走去。有个房间的门上挂着一个写着金字的大牌子——英国海外航空公司办事处。那个空中小姐把门推开,示意让格丽特·哈顿进去。格丽特·哈顿刚一进门,她便从外边把门关上,马上摘下了门上的牌子。格丽特·哈顿刚刚走进门去,早就等候在门后的两个男人马上用布蒙住了她的头,往她嘴里塞了块东西。其中一人卷起了她的衣袖,拿出一支针管,给她注射了一针。过了几分钟,她的身体柔弱无力地弯曲了。屋内那个年轻医生高高兴兴地说道,“这一针能管六个钟头。现在你们两个赶快动手。”他对屋内另外两个人点了点头。那是两个修女,正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然后,男人们走了出去。年长的修女走到格丽特·哈顿跟前,从她那毫无生气的身躯上把衣服脱下来。那个年轻些的修女,一边略微颤抖着,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不一会儿,格丽特·哈顿,身上穿着修女的衣服安静地躺着。年长的修女开始注意起她同伴的浅黄色头发来。她掏出一张照片,立在镜子前面,一边看着照片,一边给同伴梳理头发,把她的头发从额前向后梳过去,盘卷低垂到颈部。她往后退了两步,用法语说道:“简直是惊人的变化。戴上那副墨镜。你的眼睛颜色太蓝了。好的——好极了。”门上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那两个男人回来了。他们咧着嘴笑着。“格丽特·哈顿就是安娜·席勒,一点没错,”一个男人说道,“她把证件藏在行李里边,仔细伪装以后,藏在一本丹麦出的杂志《医院按摩术》里头。现在,哈顿小姐,”他对维多利亚躬身假装施礼,“请能允许我荣幸地陪你一道去用午餐。”维多利亚跟着他走出房间,朝大厅走去。另外那位女乘客正在柜台那里打封电报。“不对,”她正在说着,“是波—恩—斯福特,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今日抵蒂欧旅馆。旅途平安。”维多利亚突然很感兴趣地看了看她。这个女人一定是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的妻子,来跟他团聚的。既然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曾经几次很惋惜地说,把妻子那封告诉他到达日期的信丢失了,不过,他基本上还是可以肯定她是二十六日到,那么,波恩斯福特·琼斯太太虽然比预定日期提前一个星期来到,维多利亚并没感到有什么奇怪之处。若是能够通过某种方式让波恩斯福特·琼斯太太替自己给理查德·贝克尔打个电报,那有多好啊……陪着她的那个男人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的,挽着她的胳膊离开了柜台。“别跟同行的乘客说话,哈顿小姐,”他说,“我们不愿意让那位太太注意到,你不是跟她一块儿坐飞机从英国来的那个人。”他带着维多利亚走出旅馆,来到一家饭馆里吃了午饭。他们回来时,波恩斯福特·琼斯太太正好从旅馆门前的台阶上走下来。她对维多利亚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对她有丝毫怀疑的迹象。“出去逛了逛吗?”她打着招呼,“我要到市场去看看。”“若是能往她的行李里头塞点什么东西……”维多利亚想道。但是,每时每刻都有人陪伴着她。飞往巴格达的飞机下午三点钟起飞了。波恩斯福特·琼斯太太的座位在最前面。维多利亚的座位在尾部,靠近舱门,隔着通道,坐着她的看守——那个皮肤白皙的年轻人。维多利亚没有机会接近波恩斯福特·琼斯太太,也没有机会往她的东西中间塞个便条。飞行时间并不很长。维多利亚又一次从空中向下望去,看到下面巴格达的轮廓,看到底格里斯河像条金线一样把这座城市分成两半。不到一个月以前,她看到的景象就是如此。自那时以来,发生了多少事情啊!两天以后,代表世界上两种主要的意识形态的人们要在这里会面,讨论人类的未来。而她,维多利亚·琼斯,在这一事件当中将要扮演一个角色。“你知道吗,”理查德·贝克尔说,“我很担心那个女孩子。”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迷迷糊糊地说:“哪个女孩子?”“维多利亚。”“维多利亚?”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往周围看了看。“她在——哎哟,上帝保佑,昨天她没跟咱们一起回来。”“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她没回来。”理查德说。“我太粗心了。那份巴木达土丘发掘情况报告把我吸引住了。他们那种分层的看法是毫无根据的。昨天,维多利亚知道到哪儿找咱们的卡车吗?”“她那会儿若是想回来,是没有困难的。”理查德说,“事实上,她不是维尼西亚·塞维里。”“她不是维尼西亚·塞维里?真奇怪。可是,我记得你说她的教名是维多利亚。”“是的。不过她不是个人类学家。她也不认识艾莫森。事实上,这件事儿从根本上就是一个——噢,是一个误会。”“哎哟,这件事儿看来太奇怪了。”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沉思了一会儿。“太奇怪了。我真希望——这件事儿是我的过错吧?我知道我是有些心不在焉。可能是把信搞错了吧?”“我弄不明白,”理查德·贝克尔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丝毫没有理会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所做的猜测。“她好像是跟一个年轻的男人坐上汽车走了,而且没有回来。还有,她的行李还在旅馆里,她根本就没想打开它。我觉得十分奇怪——想到她的困难处境,我总有这个感觉。我本来认为,她肯定是要梳洗打扮一番的。况且,我们约好在一块儿吃午饭的……真的,我真弄不明白。希望她没出什么事儿。”“噢,我觉得根本没有可能出事,”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安慰他说,“明天我准备在H地段开始往里挖掘。根据总的轮廓图来判断,我估计在那儿最有可能发现案卷储藏室。从那块破碑来看,是很有希望的。”“他们绑架过她一次了,”理查德说,“为什么不能认为他们又把她绑架了呢?”“不大可能——不大可能,”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说,“近来伊拉克挺安定的。你自己也这么说过。”“我若是能想起来一个石油公司的那个人的名字就好了。他是叫狄肯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