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金那疲倦的面孔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我看他们没有弄走。不会的,我了解卡米凯尔,可以很有把握地说,他们没有弄走。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证据在什么地方,怎样去取证据,就死去了。我想,他临死的时候是想说点儿什么,好给我们提供线索。”他缓慢地重复说,“魔鬼——巴士拉——拉法格。他曾经到过巴士拉——想要到领事馆去汇报,差一点儿被人用手枪打死。他可能把证据留在巴士拉的什么地方了。我想要你做的,维多利亚,就是到巴士拉去,想法把这个问题搞清楚。”“要我去?”“是的。你没有经验,不知道你要去寻找什么东西。可是你听到过卡米凯尔临死前说的那几个字,等你到了巴士拉以后,可能会对你有什么启发的。谁知道呢?或许你一开始干这行就会走运呢。”“我愿意去巴士拉。”维多利亚热切地说。达金脸上露出了笑容。“对你正合适,因为你的男朋友在那儿,对吧?没关系,这又是很合适的伪装。一对青年人真心相爱,这比什么伪装都好。你到巴士拉以后,遇事要多留心,多注意周围的情况。至于你怎样着手工作,我不想给你什么指示——实际上,我最好不给你什么指示。看起来,你这个姑娘很有独创性。假如你没听错的话,魔鬼和拉法格这两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是一点点儿都摸不着头脑。我倾向于同意你的看法,拉法格一定是个名字。你要留意打听这个名字。”“我怎么到巴士拉去呢?”维多利亚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问道,“还有,我的经费呢?”达金从衣袋中掏出皮夹子,从里面拿出一迭钞票递给了她。“这就是你的经费。至于你怎么去巴士拉,你明天早晨可以跟卡狄欧·特伦奇太太那个傻老太婆谈谈。你不是假装要去参加发掘工作嘛,就说你去那儿之前,很想去巴士拉看看,问她到哪个旅馆去住比较合适。她马上就会告诉你,一定要到领事馆去住,而且会打电报给柯雷顿太太,通知她你要去巴士拉。你很可能在那儿看到你的爱德华。柯雷顿夫妇十分好客,凡是路过巴士拉的人都到他们那儿去住。除此以外,我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告诫你,如果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如果他们问你,你都知道什么情况,是谁让你干这些事情的,不必硬挺着不说,马上就告诉他们好了。”“非常感谢,”维多利亚十分感激地说,“我是非常怕痛的。若是有人拷打我,我怕挺不住。”“他们不会拷打你的,”达金先生说,“除非他们想残酷地污辱你,上刑拷打已经早就过时了。现在只要用针扎你一下,你就会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一字不错地回答一切问题。我们现在是生活在一个科学发达的时代。所以我才不想要你知道很多机密。你将来可能会告诉他们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他们不知道的。发生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以后,他们会对我很注意的——一定会很注意的,对鲁波特·克罗夫顿·李也会很注意的。”“爱德华呢?我可以告诉他吗?”“这要由你决定了。从道理上说,关于你正要做的事情,对任何人你都要守口如瓶。实际上这是做不到的!”他的眉毛有些令人古怪地往上扬了一扬。“你会使他也陷入险境的,有这种可能。不过,据我所知,他当年在空军里干得挺好。我倒是觉得他是不会惧怕危险的。两个人往往比一个人想得周到些。他认为那个橄榄枝协会有些可疑,是吧?这倒挺有意思的——很有意思。”“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也有这种看法。”达金说。接着,他补充说道:“临别之前,再给你两点劝告。第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别编造很多不一致的谎言。那样很难记住,也很难对上口径。我知道,这方面你倒是个能手,不过,还是简单一些好,这是我的忠告。”“我会记住的,”维多利亚带着恰如其分的谦卑神情说,“第二点呢?”“要特别留心,注意是否有人提到一个名字叫安娜·席勒的年轻妇女。”“她是什么人?”“这个人我们不太了解。如果对她的情况知道得多一些了,就可能比较了解她了。”上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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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页----------------------------------------------------------扫校之----------------------------------------------------------他们来到巴格达—第十五章第十五章“你当然得住在领事馆里,”卡狄欧·特伦奇太太说,“别胡说,亲爱的——你不能住在机场旅馆里。柯雷顿夫妇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认识多年了。我给他们打个电报,你可以坐今天晚上的火车去。他们跟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很熟。”维多利亚听到这句话,感到有些羞愧,脸上不由得泛出了红晕。兰格主教,别名兰古奥主教是一回事儿,一个真正的实实在在的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可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儿。“我估计,”维多利亚问心有愧地想道,“由于这种或是那种假话,我可能会进监狱了。”后来,她想到,只有企图利用谎言去攫取金钱时,严酷的法律才会加以惩办,于是,又变得高高兴兴的了。至于究竟是否如此,维多利亚并不知道,因为,她与绝大多数的普普通通的人们一样,对法律十分无知。不过,这样来考虑问题,是令人感到安慰的。这次乘车旅行,虽然令人感到非常新鲜,非常着迷,但是从维多利亚的观点来看,这列快车实在谈不上是什么快车。不过,她已开始意识到,自己那种西方人的不耐烦的情绪开始冒头了。领事馆的汽车在车站迎候她,把她接到了领事馆。汽车开进大门,来到一座十分漂亮的花园里,然后开到一节台阶跟前,这节台阶通向一个环绕着房子的圆形平台。柯雷顿太太,满面笑容,精神饱满,推开旋转纱门,出来迎接她。“见到你十分高兴,”她说,“这个时候是巴士拉一年中最漂亮的季节,不来看看巴士拉,可不应该离开伊拉克。你很走运,目前领事馆里没有别人住——有时候,我们简直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大伙儿安顿下来,不过,现在没有什么人在这儿,只有赖斯波恩博士手下的一个年轻人在这儿住着,他很讨人喜欢。顺便说一句,理查德·贝克尔刚走不久,你们错过了见面的机会。”维多利亚不知道理查德·贝克尔是何许人。不过,看起来他走了倒是很幸运的。“他到科威特去住了几天,”柯雷顿太太继续说道,“那个地方你可一定得去看看,趁着它还没毁了赶紧去。恐怕很快就会毁了。所有的地方迟早都会毁掉的。你是准备先洗个澡呢,还是先喝点儿咖啡呢?”“我想先洗个澡。”维多利亚十分感激地说。“卡狄欧·特伦奇太太好吗?这是你的房间,浴室在这头儿。她是你的老朋友吗?”“不是,不是,”维多利亚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刚刚认识她。”“我估计,你们刚见面的头十分钟,她就把你的一切都打听到了,对不对?她这个人非常喜欢闲扯,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她就是有这么个怪毛病,不论谁的事儿,都想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她待人很好,而且打起桥牌来,是第一流。”柯雷顿太太像只快乐的蜜蜂似地哼着小调走开了。维多利亚洗了个澡。一个马上就要跟心上人团聚的青年女子,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可以想像的。她非常细心地搽了粉,涂了口红,又整理了头发。如果可能的话,维多利亚希望与爱德华单独会面。她认为,爱德华不会说出什么很不得体的话来,因为,很幸运他知道她姓琼斯,前面再加上个波恩斯福特,估计不会使他感到奇怪。他会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来到了伊拉克。关于这一点,倒也好办,维多利亚希望,如果能和他单独在一起,只需一、两秒钟时间就能解释清楚。打定了主意之后,维多利亚穿上一件夏装(对她来说,巴士拉的气候似乎和伦敦的六月差不多),轻轻地推开纱门溜了出来,在平台上选了个位置。这样,爱德华不论从哪里回来——她估计是同海关人员纠缠去了——都可以截住他。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个又高又瘦的男子,脸上带着一副沉思的表情。维多利亚一看见他走上台阶,便躲到平台的角落里去。她正往旁边闪开时,恰好清清楚楚地看到,爱德华从花园那个朝向弯曲的河道的大门走了进来。维多利亚趴在平台的栏杆上,拖长了声音嘘了一声。这跟当年朱丽叶的动作一模一样。爱德华(她觉得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迷人了)突然回过头来,四处张望。“嘘!这儿,上边。”维多利亚小声叫道。“上帝啊,”他叫道,“我的小天使!”“别说话!在那儿等着我。我马上下去。”维多利亚很快地跑过平台,又跑下了台阶,沿着房角拐过弯去,来到爱德华跟前。爱德华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脸上满是迷惑不解的神态。“一大清早,我绝不会是喝醉了,”爱德华说,“这是你吧?”“是的,是我。”维多利亚十分幸福地说道,连语法规则也忘了(这里的“我”字用的是宾格。——译者注)。“可是,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你怎么来的?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呢。”“我也是那么想的。”“真是奇迹。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坐飞机来的。”“当然是坐飞机来的了。不然,你不会这么快就赶来了。我是说,上帝赐给你什么绝妙机会,把你带到巴士拉来了?”“火车呀。”维多利亚说。“你是故意跟我捣乱,小傻瓜。上帝啊,见到你我可真高兴。不过,说老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来的?”“我跟一个美国妇女一起来的,她叫柯里普,她的胳臂摔坏了。遇到你的第二天,他们就给我介绍了这个工作。而且,你对我谈了半天巴格达,我自己又有点儿讨厌伦敦了,所以我想,干吗不出来开开眼呢?”“你的冒险精神可真够意思的,维多利亚。那个柯里普太太在哪儿?在这儿吗?”“不在这儿。她到住在基尔库克的女儿家去了。我的工作只是从伦敦陪她到巴格达。”“那么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我正在参观这个世界,”维多利亚说,“不过,这牵涉到我编的一些托辞。所以,我们在公开场合见面以前,我想先给你打个招呼。我是说,你可别说出些不合适的话来,别说咱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我是个刚刚失业的速记打字员。”“就我来说,你对我说你是什么人,你就是什么人。我准备好听你自我介绍了。”“我的意思是这样,”维多利亚说,“我是波恩斯福特·琼斯小姐。我叔叔是个著名的考古学家,正在这儿一个什么地方从事发掘工作,那个地方交通很不方便。我很快就要到他那儿去工作。”“这些话一句也不是真的吗?”“当然了。不过,这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儿。”“是的,太精彩了。但是,如果你跟老普兹福特·琼斯见了面怎么办?”“不是普兹福特,是波恩斯福特。我估计我们不会见面的。据我所知,考古学家一旦开始挖掘起来,就会发疯似地挖下去,不会停下来的。”“就像(更)((更)是一种狗。——译者注)那样挖个不停。噢,你说的倒很有道理。他是不是真的有个侄女?”“这我怎么知道呢?“维多利亚说。“噢,这么说,你不是冒充哪个具体的人了。这样倒容易些。”“是的,一个人毕竟可以有好多侄女。或者,在紧要关头的时候,我可以说是他的堂妹,不过我总是叫他叔叔。”“你什么都想到了,”爱德华十分爱慕地说,“维多利亚,你可真了不起。我以前从来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姑娘。我本来以为,多少年内也见不着你了,而且,如果真的见到了,你也会早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可是现在,你已经来到我眼前了。”爱德华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爱慕和恭顺之情,维多利亚感到心满意足。如果她是只猫,她早就会满足地喵喵叫了起来。“不过,你需要找个工作吧,是不是?”爱德华说,“我是说,你没有发大财或是得到了一大笔钱吧?”“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维多利亚慢腾腾地说,“我需要找个工作。我到你们那个橄榄枝协会去过了,见到了赖斯波恩博士,要求他给找个工作,但是,他不太愿意帮忙——我是说,他不太愿意帮我找个有报酬的工作。”“那个老家伙在钱上抠得很紧,”爱德华说,“他的打算是,大家都是出于对工作的热爱来给他干活儿。”“你认为他是个骗子吗,爱德华?”“不——不。我也不知道对这个人到底怎么看。我看不出他有什么不诚实之处——他搞这些活动,一分钱也赚不到。据我所知,他对工作的巨大热情肯定是真的。而且,我丝毫也不觉得他是个傻瓜。”“我们最好进去吧,”维多利亚说,“以后可以再谈。”“我不知道你跟爱德华以前就认识。”柯雷顿太太大声说道。“噢,我们是老朋友了,”维多利亚笑着说,“事实上,我们只不过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我本来不知道爱德华在伊拉克。”维多利亚看见的那个走上台阶的人就是柯雷顿先生。他显得温文尔雅,脸上带着沉思的表情。这时,他问道:“爱德华,今天上午搞得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看起来很费劲,先生。一箱子一箱子的书,都在那儿,一点儿没错。可是需要办的手续,看起来是没完没了。”柯雷顿笑了一笑。“你对东方国家故意拖延的手段还很不了解啊。”“我要找的那个办事的官员,看起来是哪天找他,哪天他都不在,”爱德华抱怨说,“不论哪个人,都是和颜悦色的,也愿意帮忙——可是看起来,他们什么事也干不了。”大家都笑了起来。柯雷顿太太安慰他说:“最后你总会料理完的。赖斯波恩博士派人来亲自处理这件事儿,实在是很明智的。不然,这些东西可能会在这儿搁上几个月。”“从巴勒斯坦事件以来,他们十分怀疑有人会在物品中夹带炸弹,也怀疑有人会夹带颠覆性的印刷品。他们对什么都怀疑。”“我希望,赖斯波恩博士不会把炸弹伪装成书籍,从这里住外运。”柯雷顿太太一边笑着,一边说道。维多利亚觉得,她看到爱德华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似乎柯雷顿太太的话给他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似的。柯雷顿先生用含蓄的责备口吻说,“赖斯波恩博士是个学识渊博、享有盛名的人,亲爱的。他是很多重要的研究学会的成员,在欧洲十分出名,受人敬重。”“这样,他若是走私运进炸弹,就更容易了。”柯雷顿太太说道。她的情绪丝毫没受影响。维多利亚看得出来,杰拉德·柯雷顿对这种轻松愉快、不顾后果的说法不太喜欢。柯雷顿先生对妻子皱了皱眉。中午的几个小时,因为海关工作全部停了下来,爱德华便和维多利亚在午饭后出去走一走,看看巴士拉风光。维多利亚很喜欢阿拉伯河,沿河一带长满了椰枣林。市内的运河里停靠着很多船头高翘的阿拉伯小船,这种景色很像威尼斯风光,她对此十分赞赏。然后,他们信步走进商场,看了科威特出产的新娘嫁妆箱子,箱子上镶着各种花样的黄铜饰钉,又看了其他惹人注目的商品。他们拐过弯,向领事馆的方向走去。爱德华准备再到海关去交涉一次。这时,维多利亚突然说道:“爱德华,你叫什么名字?”爱德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维多利亚?”“我是问你的姓。你难道没意识到我不知道你姓什么吗?”“你不知道我姓什么?对,我想你是不知道。我姓戈令。”“爱德华·戈令。你不知道,我去橄榄枝协会找你,可是只知道你叫爱德华,别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我觉得我多么傻啊!”“那儿有个皮肤黑黑的女孩子吗?她是不是留着比较长的鬈发?”“有那么个人。”“她叫凯瑟琳。这个人特别好。如果你对她提起我的名字,她肯定马上就会知道。”“我想,她大概会知道的。”维多利亚有保留地说。“这个姑娘特别好。你见着她的时候有这样的印象吗?”“噢,是这样吧……”“事实上,她长得倒不漂亮——可以说,没有一点儿好看之处,不过,她是个特别富有同情心的人。”“是吗?”这时,维多利亚的声音变得十分冷淡。但是,爱德华显然是什么也没觉察到。“我真不知道,若是没有她的帮助,我的工作会成什么样子。她帮我了解情况,在我可能做出什么蠢事的时候,她帮我解脱出来。我担保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我觉得我们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噢,会有的,你们会有这种机会。我打算在协会里给你找个工作。”“你打算怎么进行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不管想什么办法,我一定给你办到。我可以对赖斯波恩那个老家伙说,你是个非常出色的打字员。”“他很快就会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维多利亚说。“不管怎么说,我得设法把你安排进橄榄枝协会。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东闯西闯地过日子。再过几天,你可能要上缅甸,或者是去黑非洲了。不行,小维多利亚,我得紧紧地把你放在我的眼皮底下,不能让你离开我,我不能冒这个险。我是一点儿也不相信你。你是太过于喜欢到处闯荡了。”“你这个亲爱的小傻瓜,”维多利亚想道,“你哪里知道,即使用几匹野马,也不能把我从巴格达拉走!”她说,“嗨,在橄榄枝协会找个工作,可能会挺有意思的。”“我倒不想说是有意思。干这种工作需要特别认真,可是同时,又觉得非常非常愚蠢。”“你是不是仍然觉得,其中有点儿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噢,那不过是我的胡思乱想而已。”“不对,”维多利亚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这不是胡思乱想,这是真的。”爱德华突如其来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听人家说了些事情——是听一个朋友说的。”“是谁说的?”“是个朋友嘛。”“你这样的女孩子,朋友太多了,”爱德华发着牢骚说,“你太坏了,维多利亚,我爱你爱得发疯了,可是你一点儿也无动于衷。”“噢,不会无动于衷的,”维多利亚说。“稍微有点儿感动。”接着,她掩饰起自己既高兴又满意的心情,问道:“爱德华,你知道在跟橄榄枝协会或是别的什么协会有联系的人当中,有个叫拉法格的人吗?”“拉法格?”爱德华显得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维多利亚继续询问下去。“有个叫安娜·席勒的人吗?”这一次,爱德华的反应迥然不同。他的神态立即严峻起来,抓住她的胳臂说:“关于安娜·席勒这个人,你都知道些什么事儿?”“哎哟!爱德华,松开手!这个人的事儿,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知道。”“这个人,你是从谁那儿听说的?是柯里普太太吗?”“不是,不是柯里普太太。起码我记得不是从她那儿听来的。她说起话来非常快,又没完没了,简直是无人不提,无事不谈。我可真没法回忆起来,她是否提到过安娜·席勒。”“但是,你怎么会想到安娜·席勒跟橄榄枝协会有什么关系呢?”“有关系吗?”爱德华慢条斯理地说,“不知道……一切都那么——那么含含糊糊的。”他们现在已经来到领事馆花园门外。爱德华看了一下表。“我得去干我那一摊事儿去了。”他说,“我若是懂点儿阿拉伯语就好了。我们一定得再谈谈,维多利亚。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我有好多事儿想对你说呢。”维多利亚说。如果是另外一个女子,感情更加温柔,处于更加多愁善感的年龄,可能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的男友避开危险。但是,维多利亚不是这种女子。根据她的观点,男子生来就应该经受风险,这就像自然规律一样确凿无疑。如果她让爱德华避开危险,爱德华也不会感激她。而且经过一番回忆之后,她十分清楚地记得,达金先生没有不让她把事情告诉爱德华的意思。当天日落时分,爱德华和维多利亚一起在领事馆的花园里散步。由于柯雷顿夫人一直坚持说,室外很冷,维多利亚才遵从她的劝告,在上衣外面罩上一件毛料外衣。日落的景色优美壮观,可是这两个年轻人却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讨论着更为重要的事情。“事情开始得十分简单,”维多利亚说,“一个人走进我在蒂欧旅馆的房间里,他被人捅了一刀,就是从这儿开始的。”在多数人看来,这样的开头儿可能并不那么简单。爱德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那个人被人怎么了?”“被人捅了一刀,”维多利亚说,“起码,我认为是捅了一刀。不过也可能是被人打了一枪。只是我觉得不像,因为若是枪伤,我会听到枪声的。不管怎么说,”她补充说,“他死了。”“他既然死了,怎么能走进你的房间里去呢?”“哎呀,爱德华,别犯傻了。”于是,她一会儿直截了当、一会儿又含糊其辞地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出于某种神秘莫测的原因,在讲述真实的事情时,维多利亚从来不能绘声绘色地述说清楚。她的叙述断断续续,支离破碎,而且给人一种感觉,她显然是在进行捏造。待她讲述完毕,爱德华满腹狐疑地看着她说,“你感觉挺好吧,维多利亚?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我是说,你不是晒得不舒服了——没有做梦,没有出别的什么毛病吧?”“当然没有。”“因为,我是说,这样的事情听起来不像真发生过。”“噢,不过,这件事的确发生了。”维多利亚有些生气地说。“还有那些耸人听闻的说法,说什么世界上有这个力量、那个力量,说什么在这儿、在那儿建立了神秘的秘密设施。我是说,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这样的事情从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前,人们都是说不会发生,不会发生。”“对上帝说真话,小天使——这都是你编的吧?”“不是!”维多利亚十分恼怒,大声叫了起来。“你从巴格达到这儿来,就是要寻找一个叫拉法格的人,还有一个叫安娜·席勒的人——”“这个人你听说过,”维多利亚打断他说,“你以前听说过这么个人,对吧?”“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是的。”“你怎么听说的?在哪儿听说的?是在橄榄枝协会吗?”爱德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含义。事情是有点……奇怪……”“往下说呀。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是这样,维多利亚,我跟你很不一样,我不像你那么敏感。我仅仅是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头,感觉有点儿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你走到哪里,都能发现问题,而且还能从中推断出一些事情来。我没有你那么聪明,干不了那样的事儿。我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事情有点——噢——不太对头——但是我又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也有这个感觉,”维多利亚说,“比如说坐在蒂欧旅馆阳台上的那位鲁波特爵士吧。”“鲁波特爵士是什么人?”“他叫鲁波特·克罗夫顿·李爵士,是跟我坐同一架飞机来的。他这个人,目中无人,哗众取宠。你知道吧,他是个大人物。可是等我看到他在阳光下坐在蒂欧旅馆的阳台上的时候,我就产生了像你所说的那么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太对头,可又不知道哪儿不对头。”“据我所知,赖斯波恩博士请他给橄榄枝协会做报告。但是他不能做,昨天上午飞回开罗或是大马士革去了,也可能飞到别的地方去了。”“好吧,你再接着给我说说安娜·席勒的事儿吧。”“噢,安娜·席勒。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只不过是一个女孩子说了句什么话。”“是凯瑟琳说的吗?”维多利亚马上问道。“我现在想起来是凯瑟琳说的。”“肯定是凯瑟琳说的。所以你才不愿意告诉我。”“别胡说,这太荒唐了。”“好吧,她说什么了?”“凯瑟琳对另外一个女孩子说,‘等安娜·席勒来了,咱们的工作就可以向前推进了。那时候,由她给咱们下达指示——而且只由她一个人给咱们下达指示。’”“这可太重要了,爱德华。”“你可得记住,我还没有把握,是不是这个名字。”爱德华提醒她说。“你当时没觉得有些奇怪吗?”“没有,我当然没有觉得。当时我以为,可能仅仅是从国内来个女的当头头,像个蜂王似的。维多利亚,你可以肯定,你说的这些事儿不是你想像出来的吗?”话刚出口,他的这位年轻女友就瞪了他一眼。于是,他立即缩了回去。“好吧,好吧,”他急急忙忙地说,“不过,你得承认,你说的这些事儿,听起来的确令人奇怪。多么像一部惊险小说——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嘴里迸出几个词来,可是又毫无意义,然后就死了。听起来实在不像是真事儿。”“你没看见那些血。”维多利亚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一定把你吓得够呛吧。”爱德华深表同情地说。“可不是嘛,”维多利亚说,“但是,现在先不说这些,要害是你倒问我是不是编造出来的?”“对不起,不过,你编造事情是很有本事的。比如说兰格主教,还有其他那些话。”“噢,那不过是女孩子生活当中的乐趣,”维多利亚说,“这件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爱德华,真的,不是开玩笑。”“那个达金——是这个名字吗——给你的印象是,他对他自己说的那些事儿都了解吗?”“是的,他谈的很有说服力。可是,爱德华,你怎么会知道——”从平台上传来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话。“进来吧,你们二位。等你们来喝点儿呢。”“来了。”维多利亚喊道。柯雷顿太太一边看着他们向台阶走过来,一边对丈夫说:“看起来,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很好的一对孩子——大概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什么头脑。你愿意听听我的看法吗,杰拉德?”“当然愿意了,亲爱的,我一向是乐意听你谈看法的。”“我看,那个女孩子从国内来到这儿参加她叔叔的发掘工作,完全是为了那个小伙子。”“我觉得不像这么回事儿,罗莎。他们见面的时候,都感到很出乎意料呢。”“呸!”柯雷顿太太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大概只是那个小伙子感到意外而已。”杰拉德·柯雷顿对她摇了摇头,笑了。“她那个派头,就不像个搞考古的人,”柯雷顿太太说道,“搞考古的女孩子,一般都是认认真真的,戴着眼镜——而且,往往总是两手沾着泥土。”“亲爱的,你可不能这样划框框。”“此外,那些女孩子,知识渊博,很有才华。可是这个女孩子是个和和气气的小傻瓜,普普通通的事情倒是知道些,与她们大不相同。这个小伙子倒是挺好的,在那个没有多大意思的橄榄枝协会工作,可真遗憾,可能是工作不大好找吧。他们应该想方设法给这样的小伙子找到工作。”“不那么容易,亲爱的,他们不是没想办法。但是,你知道,年轻人缺乏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