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赛克维尔——韦斯特。一个人就是需要诸如此类的名字,念起来顺口。”“你可以在琼斯前面加个什么字。”他用赞成的口吻说。“贝德福德·琼斯。”“凯里斯布鲁克·琼斯。”“伦斯戴尔·琼斯。”这时,爱德华看了一下表,突然吃惊地叫了起来,这一和谐的游戏便中断了。“我得立即赶回我那个该死的老板那儿去——噢——你呢?”“我失业了,今天早晨被解雇的。”“噢,真遗憾。”爱德华十分关心地说。“嗯,用不着同情,我一点儿都不遗憾。因为一方面我可以很容易地另找工作;此外,这也是件很可笑的事儿。”她给爱德华活灵活现地表演了一番今天早晨的那场戏,重新模仿了格林霍尔茨太太,这引起了爱德华的极大兴趣,以致更耽误了他返回老板那儿的时间。“维多利亚,你太了不起了,”他说,“你应该登台表演。”维多利亚满意地微笑了一下,接受了他的称赞,又说,若是他自己不想遭到解雇的话,最好马上离开这里。“是的——我不会像你那么容易找到其他工作。当个出色的速记打字员那太好了。”从爱德华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是在羡慕她。“实际上我并不是个出色的速记打字员,”维多利亚坦率地承认,“可是,很幸运的是,即使是最差劲的速记打字员现在都可以找到这样或那样的工作——至少可以找到个教育机构的,或是慈善机构的工作——他们付不起高工资,所以愿意雇我这样的人。我最喜欢学术方面的工作。那些科学名称和术语太可怕了,如果你拼错了,也不会太丢人,因为谁也不能全都拼对。你做什么工作?我估计,你是刚从军队里退伍的。是皇家空军吗?”“猜得好。”“战斗机驾驶员?”“又猜对了,他们给我们找个工作,就算够意思的啦。但是你知道,问题在于我们不是什么智慧过人的人。我的意思是,皇家空军的人不需要智慧过人,他们把我安置在一个办公室里,天天搞一大堆资料、数字,还得做其它伤脑筋的工作,我对此真是一筹莫展,全部工作看来没有一点目的性,可是事情就是如此。发现自己一无是处,心情难免有点难受。”维多利亚同情地点了点头,爱德华又痛苦地说了下去:“接不上碴儿,一点也摸不着头绪。战时还可以,你可以以高昂的热情去战斗。比方说,我获得了飞行优异十字勋章。可是现在,哼,我可以把自己从地图上勾销了。”“可是,应该——”维多利亚突然停住了。她感到难以用言语来表达这样一种想法,即一个人具备获得飞行优异十字勋章的优秀品质,在二十世纪的第五十个年头应该有个适当的位置。“这使我情绪相当低沉,”爱德华说,“我是说一无是处。啊,我最好还是赶快走吧。我想说,你如果不介意……也许这是很不礼貌的……如果我只是……”正当维多利亚吃惊地睁大眼睛,红着脸结结巴巴想说什么的时候,爱德华拿出了个小照相机。“我想给你照张快相。我明天就要到巴格达去了。”“到巴格达去?”维多利亚非常扫兴地叫了起来。“是的。我是说我希望现在……不去。今天一大早我是高高兴兴地想去。我想离开这个国家,所以才接受了这个工作。”“什么样的工作?”“说起来,可真够人干的。文化——诗,都是这方面的事情。我的上司是个叫赖斯波恩的博士,他的名字后面有一大串头衔。他跟你说话的时候,总是两眼透过夹鼻眼镜深情地盯着你。他极其热衷于改革社会的活动,为此四处宣传。他在边远的地方开了几个书店——在巴格达也要开一个。他让人把莎士比亚、弥尔顿的著作分别译成阿拉伯文、库尔德文、波斯文和亚美尼亚文,这些书可以随时买到。我想他这样子太傻了,你可以看到英国文化协会也在各处干着类似的事。不过,他还是要这么干。他总算给了我工作干,所以我不该埋怨。”“你到底做什么工作呢?”维多利亚问道。“噢,归结起来说,就是作那个老家伙手下,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一个打杂的;买票,预定座位,填写护照表格,把他所有那些令人讨厌的诗稿整理装箱,东跑西颠,什么地方都得去。我猜想我们到那儿是去搞亲善运动的——那是一个受到称赞的青年运动——各民族的青年人都聚集到一起,共同努力来改革社会。”爱德华的语调越来越低沉,“坦白讲,这个工作够人呛吧?”维多利亚没法说出什么鼓励的话。“现在,”爱德华说,“如果你不十分介意的话,一次是侧着身子,一次是正面看我。嘿,太好了——”照相机咔嚓、咔嚓响了两下,维多利亚显得十分愉快,而且有些自鸣得意,一个年轻的女子使富于吸引力的男子对她产生了好感时,都是如此。“可是太不是时候了,我刚刚遇到了你,就得离开了,”爱德华说,“我现在是三心二意的,又想去,又想放弃这个机会——可是我又想,临走了这样做不怎么合适——而且,那些令人讨厌的表格、签证什么的都办好了。那儿的工作不太会令人感到愉快,你说是吗?”“也许不会像你想像的那么糟糕。”维多利亚安慰他说。“很难说,”爱德华表示怀疑。“奇怪的是,”他又补充说,“我有一种感觉,其中有什么事情有些可疑。”“可疑?”“是的,不真实。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没有什么理由。一个人有时候会有这种感觉的。有一次关于机油的事儿,我就有这样的感觉。折腾了半天,果然发现,在备用齿轮泵中插进去了一个垫圈。”爱德华用的这些技术术语使得维多利亚难以理解,但是大概意思她还是明白了。“你认为赖斯波恩他是个冒牌货吗?”“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是说他非常值得人尊敬,很有学问,是好几个协会的成员——经常跟大主教们、大学校长们聚会。不,这只是一种感觉——时间会证实的。再见,希望你也能来。”“我也希望去。”维多利亚说。“你现在打算干什么?”“到高尔大街的圣·吉尔德里克办事处去找个工作。”维多利亚抑郁不欢地说。“再见吧,维多利亚。分离,就意味着死亡。”(此句是用法语讲的。——译者注)爱德华用地道的英国口音补充说:“那些法国佬懂得这一套。我们英国人只知道唠唠叨叨,说分手的时候,既甜蜜又痛苦——真是蠢蛋。”“再见,爱德华,祝你走运。”“我估计你不会想念我的。”“我会的。”“你跟我从前见到过的所有的姑娘们都是截然不同的……但愿……”这时,大钟走到一刻钟的地方敲响了,爱德华说:“噢,见鬼!我得赶紧飞跑……”他的身影立刻消逝,被伦敦这个巨大的城市吞没了。维多利亚仍然坐在凳子上,陷入了沉思。她意识到头脑中有两条鲜明的思路。一条是联想到罗密欧与朱丽叶。她觉得,她和爱德华有点处于这不幸的一对的地位,虽然罗密欧和朱丽叶也许曾用上等人的语言表达过爱慕之情。可是,维多利亚想,他们的处境是相同的。初次相遇,一见倾心——遭到严重挫折——两颗相爱的心各奔一方。这时她的老保姆过去经常背诵的一首童谣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朱姆勃对爱丽丝说我爱你,爱丽丝对朱姆勃说我不相信你,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我,你就不会到美国去,把我留在伦敦动物园里。把美国换成巴格达再确切不过了!最后,维多利亚站了起来,把腿上的面包渣儿掸掉,飞快地走出费茨詹姆斯公园,朝着高尔大街走去,维多利亚做出了两个决定:第一个决定是,她(像朱丽叶一样)爱上了这个年轻人,并打算和他结婚。维多利亚做出的第二个决定是,鉴于爱德华很快就会到达巴格达,她惟一的出路就是也到巴格达去,这时,她思想中占主导地位的问题是如何实现这个愿望。这个愿望,不论通过这种方式,或是那种方式,都能够得到实现,关于这一点,维多利亚毫不怀疑。她是个性格乐观、而又有魄力的年轻姑娘。分离是这样的甜蜜,又是这样的悲伤,她的这种感情和爱德华一样强烈。“不管怎么样,”维多利亚自言自语地说,“我必须到巴格达去!”上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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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 回首页----------------------------------------------------------扫校之----------------------------------------------------------他们来到巴格达——第四章第四章维多利亚连想都没想过达不到目的可能性,这充分体现了她乐观的性格。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毫不隐晦地讲,她刚刚对那个富有魅力的年轻人产生了爱慕之心,而他就要离开自己到三千英里之外的地方去,这当然是件不幸的事。他本来是可以去阿伯丁,或是去布鲁塞尔,乃至去伯明翰的。维多利亚想,他偏偏要到巴格达去,自己只好认倒霉。但是,尽管会有困难,她还是打算想方设法到巴格达去。维多利亚若有所思地沿着陶吞厄姆考特大道走着,考虑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去巴格达。巴格达,他们在巴格达做什么事情呢?据爱德华说是搞“文化事业”。她能够做些文化方面的工作吗?去找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行不行?这个组织经常往这儿或那儿派人,哪儿都派,有时是派到那些最令人向往的地方去。可是,维多利亚想道,这样的工作一般是分配给那些曾获得大学毕业学位、并早就参加社会活动的优秀的青年妇女的。维多利亚决心去办应该先办的事情,做了最后决定之后,便来到一家旅行社,询问了一些情况。看来到巴格达去没有什么困难。可以乘飞机;可以在海上长途旅行到达巴士拉;可以乘火车到马赛,然后乘船到贝鲁特,再乘车穿过沙漠;还可以取道埃及。如果有决心的话,整个旅行都可以乘火车,但是,目前取得签证是很困难的,而且没有把握。等你拿到签证时,也可能已经过期了。巴格达是英镑区,所以钱不成问题,那就是说,无需兑换货币,从这个角度讲不存在困难。总起来讲,只要有六十至一百英镑现金,赴巴格达是毫无困难的。维多利亚手头有三磅十先令(还差九便士),自己还有十二先令,还在储蓄银行里存着五镑。所以,自己出钱去巴格达这个办法看来虽然简简单单,却是不可能实现的。维多利亚又接着询问,是否可以找个工作,例如空中小姐或服务员。可是她想,这些都是人们所渴望得到的职业,一定有很多人在竞争。维多利亚又走访了圣·吉尔德里克办事处,办事效率很高的斯潘瑟小姐坐在桌子后面,把她当作那些注定要经常来这个地方的人接待了她。“哎哟,琼斯小姐,是不是又失业了?我真希望最后那次……”“很难呆下去,”维多利亚坚决地说,“我真不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我都忍受了些什么痛苦。”斯潘瑟小姐苍白的面颊由于愉快而泛起了红晕。“不会……”她开始说,“我希望不会。当时看起来,他不是那种人。可是,当然他有些粗野。我希望……”“没什么,”维多利亚说。她勉强做出一副无力而倔强的笑容。“我能照顾自己的。”“噢,当然,可是这是件不愉快的事儿。”“是的,”维多利亚说,“是不愉快的,可是……”她又倔强地笑了一笑。斯潘瑟小姐看了看记事本。“圣·里昂纳德未婚母亲资助协会需要一名打字员,”斯潘瑟小姐说,“当然,他们给的薪水不会高……”“有没有可能,”维多利亚贸然地问,“在巴格达找个职业?”“在巴格达?”斯潘瑟小姐大吃一惊地问。维多利亚觉得本来不妨说在堪察加或在南极找个工作。“我很想到巴格达去。”维多利亚说。“我真没有想到——你是说找个秘书的职业?”“不管什么工作都行,”维多利亚说,“当护士,当厨师,或是照顾一个精神病人,什么工作都可以。”斯潘瑟小姐摇了摇头。“恐怕不能抱很大希望。昨天有个太太领着两个小女孩到这儿来,愿意出钱买一张去澳大利亚的机票。”维多利亚摆了摆手,她对澳大利亚根本不感兴趣。她站了起来。“如果你听到去巴格达的消息就通知我,只给我付去巴格达的机票钱就行,多了不要。”看到对方十分好奇的目光,又解释说,“我有……噢……亲戚在那儿。据说那儿有很多报酬很高的工作,当然,首先得先到了那儿。”“是的,”维多利亚一边走出圣·吉尔德里克办事处,一边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必须得先到了那儿。”维多利亚又增添了烦恼。每当一个人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到一个名字或一个问题上时,便会只考虑这个名字或问题。这也是人之常情。维多利亚也是如此,这时,一切都好像突然蜂涌而至,迫使她的注意力集中到巴格达这个名字上。她买的晚报上有一段报道,说著名的考古学家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已经开始对位于离巴格达一百二十英里的一个古老的城市穆里克进行发掘。广告栏中介绍了到巴士拉的轮船航班(然后从那儿乘火车抵达巴格达、摩苏尔等)。在她装高统袜子的抽屉里垫的那张报纸上,有几行关于巴格达学生情况的报道,映入她的眼帘,《巴格达窃贼》正在附近影院上映。这里有一家第一流的所谓高级趣味书店,她每次经过时,总是很注意地在橱窗前看上一会儿。这时,橱窗里以十分醒目的位置展出《巴格达的哈里发——哈罗恩·艾尔·拉希德——新传》。(哈里发是伊斯兰教国家政教合一的领袖的称号。——译者注)在她看来,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对巴格达感起兴趣来。而直到那天下午大约一点四十五分以前,她实际上从来没有听说过巴格达,当然也就从来没有想到过它。到巴格达去的前景是渺茫的,但是维多利亚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她的头脑具有丰富的想像力,看待事物总是十分乐观。她认为,如果你要做一件事,总会有某种办法可以达到目的。那天晚上她列出了下列可能前往巴格达的途径:到外交部碰碰运气?登个广告?到伊拉克公使馆试试?椰枣公司行不行?去轮船公司问问?英国文化委员会呢?塞尔福里奇情报局有办法吗?公民咨询局能帮忙吗?她不得不承认,上述途径看来没有一个是十分有希望的。她又在下面加上:不管怎样,必须搞到一百英镑。由于昨夜她十分紧张地集中思考问题,加之满意地想到自己不必再在早晨九点钟准时到达办公室,于是,维多利亚睡过了头。十点过五分的时候,她醒了,立即跳下床,开始穿衣服。正当她梳着她那不顺溜的黑头发,梳到最后一下时,电话铃响了。维多利亚伸手拿起了听筒。是斯潘瑟小姐打来的电话,她的声音显得十分激动。“能找到你太高兴了,亲爱的。这真是最令人惊奇的巧合。”“什么?”维多利亚叫了起来。“我刚才说过,这真是令人惊奇的巧合。汉米尔顿·柯里普太太三天后要到巴格达去。她胳臂摔断了,路上需要有人照顾,我就立即给你打电话。当然,我不清楚,她是否也到别的办事处问过——”“我马上就去,”维多利亚说,“她在哪儿?”“萨沃伊旅馆。”“她叫什么怪名字?特里普?”“柯里普,亲爱的,就像纸夹子,可是有两个P(柯里普(clipp)与纸夹子(paper clip)的第二个单词发音相同。——译者注)。我想不通她为什么,可是她是个美国人。”斯潘瑟小姐结束了她的话,好像一切都说清楚了。“柯里普太太住在萨沃伊,对吗?”“是汉米尔顿·柯里普先生和他太太两个人。实际上是柯里普先生打的电话。”“你真是个天使,”维多利亚说,“再见。”她急忙掸了掸衣服,心里多么希望这身衣服质料不这么低劣,又梳了梳头,使头发看起来不太蓬乱,而与一个守护病人的天使,一个有经验的旅行者的身分更加相称。然后,她拿出了格林霍尔茨先生写的证明信,一边看着它,一边摇了摇头。“我一定要另写一封,比你写的好得多。”维多利亚说。维多利亚在格林公园下了九路汽车,走进瑞兹旅馆。在汽车上,一位妇女正在看报,她从这位妇女的肩后很快地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帮了她的大忙。她走进书写间,以辛丝亚·布莱德伯里太太的名义,慷慨地写了几行表扬自己的话(据报道,辛丝亚·布莱德伯里太太刚刚离开英国到东非去了)。“善于照顾病人,”维多利亚写道,“各个方面都很能干……”她离开了瑞兹旅馆,穿过大街,沿着阿尔伯麻勒大街走了一会,来到了鲍尔德顿旅馆。这里以高级牧师和由乡间来的旧式有钱女人常来光顾而著称。她用稍微工整点的笔迹,把小写的希腊字母“E”写得整整齐齐的,又以兰格主教的名义写了封介绍信。做了这番准备之后,维多利亚登上一辆九路汽车,直奔萨沃伊旅馆。她对接待处的人员说要见汉米尔顿·柯里普太太,并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说明是从圣·吉尔德里克办事处来的。那个人正要把电话挪到自己跟前来,突然停住了,往对面一看,说:“那就是汉米尔顿·柯里普先生。”汉米尔顿·柯里普先生是个身材非常高的美国人,头发灰白稀疏,外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