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打开着,交通嘈杂。我不得不时常看着窗外以确定那里没有栅栏。晚上我睡的很不好,因为我房间里的床,尽管跟房间一样廉价,仍然感觉太大太奢华了。每天早上六点半我就醒了,感到迷惘和害怕。我做了恶梦。我对自由的感觉很糟糕。这种感觉又让人害怕又让人愉悦。 我的生活发生了什么?你能猜到吗?我被假释了。在三十八年的常规聆询后[这个过程中,我的三个律师都去世了],我的假释被批准了。我想他们认为,在58岁这个年龄,我终于没什么危害了。 我差点就要把你正在看的这个烧掉了。他们搜查要出去的人就像搜查新进来的人一样仔细。这个含有爆炸性的内容足以让我再被关个六到八年,我的"论文"[memoirs]还包括:我相信安迪·杜福雷所在的那个镇子的名字。墨西哥警察很高兴与美国警察合作,我不想我获得自由的时候安迪却失去自由,或者我不想结束我花了这么多功夫辛勤写作的故事。 我想起了1948年安迪是如何把他的500美元带进来的,然后我用同样的方法把我的故事带了出去。为了安全,我把提到Zihuatanejo的每一页都重写了。如果在搜查我的时候被发现了,我回被带回去……但警察会在秘鲁[Peruvian]的一个海滨城市Las Intrudres去寻找安迪。 假释委员会给了我一个在FoodWay Market里"进货房助理"[stock-room assistant]的工作,那个超级市场在南波特兰的Spruce Mall--这意味着我成为一个老打包男孩[ageing bag-boy]了。你知道,打包男孩只有两种,老的和少的。没有人注意他们。如果你到Spruce Mall FoodWay去购物,你只会把买到的东西拿回汽车……不过要是你在1977年三月到四月间在那里购物的话,我就在那里工作。 最开始我认为我一点也不能适应外面世界。我描述过监狱里就像外面世界的缩小模型,但我没想到外面的世界变化那么快,人们走路的速度也那么快,他们甚至说话都快速而大声了。 这是我做的最难的调整,直到现在我还没完全调整过来……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比如,女人们。四十年来我都快忘记她们是人类的一半了,突然我要在一个充满着她们的商店里工作了。有年老的妇女,有穿着T-shirts的妇女[T-shirts上有个箭头向下指着,还写着"这里有孩子"的字样],穿着暴露的妇女乳头凸现在衬衫上[我那个年代穿成这样会被捕然后去做精神病检查的],各种各样的妇女。我发现我自己整天忙的团团转还被人诅咒为肮脏的老妇女。 去洗手间又是另一种情况了。当我必须去的时候[总是在一个小时的第25分钟],我必须克制自己向老板报告的行为。知道自己在大千世界里可以随意去洗手间是一回事,调整自己以前的心态又是另一回事,那么多年以来如果不向最近的工头请示就去的话会被关禁闭两天的。 我的老板不喜欢我。他是个年轻人,二十六、七,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一头老癞皮狗爬在你脚边向你讨欢心确实让人讨厌。老天,我讨厌我自己。但是……我无法停止。我想告诉他,年轻人,这是监狱生活带给我的。那里把所有人置于一个主管下面,你就成了每个主管的狗。也许你知道你成为了狗,但是其他穿灰色囚服的人也是狗,所以也无所谓了。在外面却不是这样。我无法告诉一个像他那样的年轻人。因为他永远也无法理解。我的假释官[P.O.]也无法理解,他是一个胖胖的直率的前海军,一把红胡子,一大箩筐笑话。他每星期来看我5分钟。"你还在栅栏外吗,Red?"当他说完笑话以后这么问我。我说是的,然后结束谈话直到下个星期。 收音机里的音乐也是。当我刚进去的时候,偶像乐队才刚兴起,现在每首歌听起来都像在唱fucking。那么多汽车。每次过街的时候我都感到是在玩命。 还有更多的奇怪和令人害怕的东西,也许你能领会到或者稍微领会到我正在想做点能重回牢房的事情了。当你在假释的时候,要小心做所有事情。我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开始想从FoodWay或它的员工那里偷点钱了。任何事都成,只要能回到安静的、所有事都正常的监狱里就成。 如果我没认识安迪,可能我就会那么去做了。但我一直想着他,想着他花了那么多年耐心地用凿子挖着通向自由的洞。我想到那个就感到害臊,所以把那个想法丢掉了。哦你可以说他比我有更多的理由自由--他有一个新的身份和许多钱。但这不是完全正确的,你知道。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新身份是否还在那里,如果没有新身份,那笔钱就无法拿到。不,他需要的只是自由,如果我把我现在拥有的全丢掉了,那就像对着他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上面吐吐沫。 所以休息天我搭便车去了小镇Buxton。这是1977年的四月初,田野上的雪刚开始融化,温度刚开始转暖,棒球队去了北方开始一个新塞季。当我开始旅行的时候,我在兜里放了一个指南针。 在Buxton镇有一大块草地,安迪说,在那片草地的北边有一堵石墙,一看就能看到。沿着墙边走有一个石头,与草地格格不入。 你会说一个傻瓜的举动。像Buxton那样的乡下小镇会有多少草地?一百个?就个人经历而言,如果再加上当时是草地,现在是耕地的话,我会说有更多。如我发现了正确的那个,我可能永远不知道因为我在找一块黑色火山玻璃石,没准安迪把它放到口袋里带走了。 所以我同意,这是个傻瓜的举动,毋庸置疑。更糟糕的是,对于一个假释的人来说是个危险的举动,因为有些地方清楚地标明了不准进入字样。我得说,如果我越界他们会很高兴地赶着我重返监狱的。一个傻瓜的举动……但挖28年墙也是一样的举动。当你不再是那个能弄东西的人而是一个打包男孩的时候,新生活里面有一项新的爱好再好也不过了。我的爱好就是寻找安迪的石头。 所以我搭便车去了Buxton。一路上我听着鸟叫,听到春天来了,看看雪融化后露出来的瓶子--很遗憾,都是不可回收的。自从我进监狱后世界似乎被恶意挥霍了--还寻找着草地。 许多次都是徒劳无功。没有石墙。有石墙的,我的指南针告诉我面对的方向是错的。我走过了这些石墙。这样出来走走很舒服,在外面我真正感到了自由和宁静。一个星期六一条老狗跟着我半天。还有一天我还看到一只鹿。 然后就到了4月23日,那天是我再活58年也不会忘记的。那是个温暖的星期六下午,有个在桥上钓鱼的小孩告诉我那条路叫The Old Smith Road。我拿出用棕色FoodWay袋子带来的午饭,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吃完。离开前,我把剩下的东西清扫完,我父亲在死前就是这么教我的,那时我比这个告诉我路名的钓鱼小孩大不了多少。 大约两点钟我来到左手边一大块田野。远端有堵石墙,西北走向,我走过去,沿着石墙走。一只松鼠在一棵橡树上对我吱吱叫。 走了四分之三,我看到了那块石头。毫无疑问。黑色的玻璃石,光滑的像丝绸。与缅因州的草地格格不入。我盯着它看了很长时间,毫无理由的想哭。那只松鼠还跟着我一直叫。我的心扑通扑通狂跳。 当我感到能控制住自己了,我走向石头,在旁边蹲下--我的膝盖嘎巴响了两声--我的手真实地碰到了它。我没把它拣起来因为我觉得底下可能什么都有;我不能就这样走了一路却发现下面什么都没有。我也没想过把它带走,因为我没想过它是我的--把它带走我觉得是种很恶劣的偷窃行为。不,我只想把它拣起来感受一下重量,来证实它的真实性,以及它光滑的纹理与我的皮肤接触的感觉。 我还得看看长久以来压在它下面的东西。我的眼睛看到了,但却呆住了。是一个信封,在塑料袋里仔细包裹着防止潮湿。安迪的仔细的字迹在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我拿起信封,上面写着 亲爱的Red: 如果你读到这个那么你已经出狱了。不管怎样你已经出来了。既然你已经走了这么远,也许你愿意走得更远一点。我想你还记得那个镇子的名字,不是吗?我需要一个优秀的人来帮助我打理事物。同时,和我一起喝一杯--仔细考虑一下。我愿意一直关照你。记住希望总是件好的东西,Red,也许是最好的东西,没别的东西比它更好了。我希望这封信能找到你,很好地找到你。 你的朋友 Peter Stevens我没在田野里读这封信。一种恐惧压抑着我,在看之前我必须远离此地。用一句适当的双关语来形容就是,我害怕被apprehend[有"领会理解"的意思,也有被"逮捕"的意思]。 我打开信封读了信,然后把头埋进臂弯哭泣。跟信在一起的是20张钞票,每张50美元。 现在我在Brewster旅馆,技术上讲已经违反了假释条例。我想如果知道我想干什么的话,没人准备为我打开方便之门。 我有手稿。我的所有行李跟我的医疗用急救包一样大小。我有十九张五十美圆,四张十美圆,一张五美圆,三张一美圆和一些零头。我换开了一张五十美圆来买拍纸簿和一包烟。 猜猜我要干什么。 但真的没有答案。只有两种选择。忙碌的生存或忙碌的死去。 首先我会把手稿放进包里。然后我会扣上它,抓起我的外套,下楼,检查一下睡袋。然后沿镇子去一家酒吧,放五美圆在侍者面前让他给我两杯Jack Daniels--一杯给我一杯敬安迪·杜福雷。除了一两杯啤酒以外,它们是我自1938年以来做为自由人喝的第一杯酒。然后我要给侍者一美圆小费感谢他。我会离开酒吧沿着Spring街去灰狗巴士终点站买一张经过纽约去El Pasco的车票。当我到了El Pasco,我要买张去McNary的车票。当我到了McNary,我想我能找个像我一样的老油条带我穿越边境到墨西哥。 我当然记得那个名字。Zihuatanejo。一个这样美丽的名字是无法让人忘却的。 我发现我很兴奋,以至于我颤抖的双手无法握住笔。我想这种兴奋只有一个自由人才能体会,一个即将开始未知的旅程的自由人。 我希望安迪在那里。 我希望我能穿越边境。 我希望能看到我的朋友和他握手。 我希望太平洋和我的梦中一样湛蓝。———————————————————————————— 译后记: 《丽塔·海华丝和肖申克的救赎》[Rita Hayworth and ShawshankRedemption] 是斯帝芬·金[Stephen King] 的小说集《四季》[DifferentSeasons]中的第一部。 改编自本小说的电影《刺激1995 》[ShawshankRedemption] 获得了1995 年奥斯卡七项提名,包括最佳编剧提名。 出于对这部电影的热爱,译者利用空余时间将这部只有20多页的英文小说翻译了出来。重新审视这部小说后发现电影基本上是按照原著改编拍摄的,但是电影的编剧[也就是电影导演弗兰克·达拉邦特]比斯帝芬·金更胜一筹。比如,小说里写到托米 ·威廉姆斯是被转到另一个监狱,同时诺顿监狱长跟他做了交易,只要他不说出真相就可以从轻发落,而电影里却是诺顿监狱长斩草除根设计杀害了托米;再比如,小说里的诺顿监狱长最终是辞职,没提到他赚的钱的下落,而安迪是由于在监狱外面的一个密友帮他设计的假身份与投资赚的钱而过上了好日子,电影里是安迪将诺顿的黑心钱挪到自己设计的假身份上,并将他的丑行曝光,迫使诺顿自杀。译者认为这样的处理更具冲突性,让电影更好看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编剧的改编都是建立在这样一部歌颂友情尤其是人类坚忍不拔意志的小说基础上的。读过这部小说可以知道一些更有意思的细节,比如Red是如何坐牢的,囚犯们又是如何运用诡计逃跑的,等等。 书中涉及到地名和人名本来都全部为英文,译者个人认为汉语无法还原读音。最后修订时考虑到习惯问题,遂在地名或人名改为中文,但在第一次出现的地方给出了英文,读者可以自行选取。同时在一些英文名词后还用括号给出了中文注释方便读者阅读。由于翻译时间关系,有些只出现了几次的地名和人名仍然是英文。 由于译者水平有限,难免出现疏漏的地方,敬请谅解。但愿这部小说能给读者带来一些感触。 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