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你在开玩笑吗?我已经看中了一块新地点。等早晨银行一开门,我要求你立即与他们洽淡一笔贷款……” 纽约卡梅伦商城取得了辉煌胜利;饭店客房一订而空,预约的订单积了厚厚一叠。 “这仅仅是个开端,”拉腊对凯勒说,“在大都市有上万家建筑公司——但巨头就是数得过来的那么几位;蒂舍斯家族、鲁金斯家族、洛克菲勒家族、斯特恩家族。哼,无论他们喜欢与否,我们要与他们平起平坐。我们要改写纽约的空中高度,要开拓新的未来。” 拉腊不断接到银行乐于向她提供贷款的电话,她栽培了一批重要的房地产经纪人,带他们上戏院,下餐馆。她在雷根西俱乐部请一帮重要的人物共进早餐,在饭桌上得到即将上市的房地产信息。她在闹市区又搞到两块地皮,并且已经开始施工。 保罗·马丁在办公室里给拉腊打电话,“你读了《商业周刊》没有?你成了热门话题啦。”他说,“舆论界称你是一个冲击波。你干出名堂来啦。” “我还在努力。” “你有空来吃晚饭吗?” “我会使自已有空的。” 拉腊和一家第一流的建筑设计公司的合伙人在会谈。她正在审阅他们带来的设计蓝图和施工图。 “您会喜欢的。”总设计师说,“这一设计优雅匀称,也满足了您所要求的规模与气派。我想就某些细节作些解释……” “不必要了,”拉腊说,“我看得懂。”她扬起目光,“我要求您把这些图纸交给一位画家。” “什么?” “我需要这座建筑的大型彩色绘图。我需要门厅、走廊和办公室的彩图。银行家们都是些缺乏想象为的人,我要向他们展示这座建筑到底是副什么模样。” “这主意妙极了。” 拉腊的秘书进来了,“真抱歉,我来迟了。” “会议9点钟开始,凯西。现在是9点15分了。” “对不起,卡梅伦小姐,我的闹钟没响……” “这事我们等会再谈。” 她转身对建筑师们说:“我要求作一点修改……” 两小时后,拉腊结束了修改意见的讨论。散会后,她对凯西说:“别走。坐下。” 凯西坐下了。 “你喜欢自己的工作吗?” “喜欢,卡梅伦小姐。” “这是你本周内第三次迟到了,我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我非常抱歉,我……我有些不舒服。” “是什么问题?” “没什么,真的。” “还没有什么!都已经无法准时上班了。到底是什么?” “最近我一直睡眠不好。说实语,我……我害怕。” “害怕什么?”拉腊不耐烦地问。 “我……我得了肿瘤。” “哦。”拉腊沉默了一会,“医生怎么说的?” 凯西欲言又止,“我还没有去看医生。” “一次也没去看?”拉腊发火了,“看在上帝份上,难道你一家子都麻木不仁了吗?你当然该找一位医生看看。” 拉腊抓起了电话,“请给我接通彼得斯医生。” 她放下了话筒,“也许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问题,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的母亲和兄弟都死于癌症,”凯西凄伤地说,“我不想让医生来告诉我,说我也得了这种病。” 电话铃响了。拉腊拿起话筒,“喂?彼得斯什么?我不管他什么不什么。你对他说,我现在就要和他谈。” 她放下了话筒。 一会儿功夫,电话铃又响了。拉腊拿起话筒。“你好,艾伦……不,我很好。我马上让我的秘书来见你,她叫凯西·特纳。我要你亲自关照她……我知道你会的……我很欣赏……谢谢。” 她放下话筒,“你马上就去斯隆—凯特林医院,彼得斯医生正等着你。” “我真不知该怎么对您说,卡梅伦小姐。” “就说你明天能准时上班。” 霍华德·凯勒走进办公室,“我们遇上一件棘手的事,老板。” “说。” “是第14大街上的那块地皮。我们已经迁走了那个街区上的住户,现在只剩下一幢公寓没有拆,就是多切斯特公寓。住在那儿的6户房客拒绝搬出,市政府又不准许我们强制拆迁。” “多给他们一些钱。” “可这不是钱的问题。那些人在那儿住得太久了,他们不想离开,他们在那儿生活得很舒服。” “那我们就让他们不舒服。” “你的意思是——?” 拉腊站起身来,“我们去看一看那地方。” 在驱车前往那里的途中,他们看见许多挎篮做小生意的妇女和无家可归、沿街乞讨的人。 “在一个如此富有的国家里,”拉腊说,“这太丢脸了。” 多切斯特公寓是一幢6层砖墙楼房,位于该街区的中央,周围是一片等待推土机去推平的破旧玩意儿。 拉腊站在楼前端详着它,“这里面住了多少房客?” “已经迁走了16户,还有6户赖着不肯走。” “这是说我们已经有16套空房子了?” 他困惑不解地看看她,“对呀。怎么啦?” “我们找些人来把这些空房子住满。” “你是说把这些房子租出去?这又有什么用?” “不是把房子租出去,我们把这些空房捐助给那些流浪汉。纽约有成千上万无家可归的人,我们来照料这些人中的一部分。你能塞进去多少,就塞多少。注意给他们一些糊口的食物。” 凯勒皱起了眉头,“这主意未必妥当,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霍华德,我们来尽一点社会义务吧,做一些市政府做不了的事情——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一个庇护所。” 拉腊更加仔细地观察着这幢楼,目光停在了窗户上,“我们把这些窗户挡起来。” “什么?” “我们得让这幢楼看上去像一个破旧的遗弃品。顶层的那套公寓房是不是还占着?就是有屋顶花园的那套。” “是的。” “在屋顶搭一个大广告牌,挡住窗户的视线。” “可……” “去干吧。” 当拉腊回到办公室时,那里有一张留给她的纸条。“彼得斯医生请您给他回个电话。”特里西娅说。 “给我接通他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他那边就拿起了话筒。 “拉腊,我检查过你的秘书了。” “怎么样?” “她患有肿瘤。我担心是恶性的。我建议立即施行手术摘除。” “我要求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拉腊说。 “当然可以,如果你希望的话。不过我是科主任,而且……” “我还是要求再多听一种意见。请再找一位医生对她做检查,检查结果尽快告诉我。凯西现在哪里?” “她正在回您办公室的路上。” “谢谢,艾伦。我很感激你的关照。” 拉腊放下电话,按了按内部通讯键钮,“等凯西回来后,让她来见我。” 拉腊审视着桌上的日历。在工程按预定日期开工之前,她只剩下30天时间来拆迁多切斯特公寓了。 6户顽固不化的房客。好吧,拉腊想,我倒要瞧瞧他们还能顽抗多久。 凯西走进了拉腊的办公室。她脸色很难看,眼睛红肿。 “我得知病情了,”拉腊对她说,“我非常难过,凯西。” “我就要死了。”凯西说。 拉腊站起来,伸出臂膀紧紧地搂住了她。 “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医学界在治疗癌症方面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你将接受手术治疗,然后就会康复的。” “卡梅伦小姐,我付不起手术费……” “一切都有人帮你照料。彼得斯医生正在安排对你再做一次检查。如果检查结果证实他的诊断,你得立即接受手术。现在回家去休息休息。” 凯西热泪盈眶,“我……谢谢您。” 当凯西走出办公室时,她在想,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捉摸透这个女人。第十六章 第二周的星期一,拉腊的办公室里来了一名来访者。 “有一位自称是市住宅委员会办公室的奥布赖恩先生要见您,卡梅伦小姐。” “他有什么事?” “他不肯说。” 拉腊用内部通讯话筒对凯勒说,"你来一下好吗,霍华德?”她告诉秘书,“请奥布赖恩先生进来。” 安迪·奥布赖恩是一位红脸膛、身材魁伟的爱尔兰人,说话略带乡音,“卡梅伦小姐?” 拉腊坐在办公桌后未动,“是我。有什么事吗,奥布赖恩先生?” “恐怕您触犯了法律,卡梅伦小姐。” “真的吗?此话何从说起?” “东区第14大街上多切斯特公寓的产权是您的吗?” “是呀。” “我们得到报告,有几百名游民涌入了这幢公寓。” “哦,这个呀。”拉腊微笑着,“是这样的,我想既然市政府不能帮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我就尽点绵薄之力,给他们提供一个栖身的地方。” 霍华德·凯勒走进屋内。 “这是凯勒先生,奥布赖恩先生。” 两人握了握手。 拉腊对凯勒说:“我刚才正在向奥布赖恩先生解释,我们是怎么帮助市政府安置游民的。” “是您邀请他们住进去的,卡梅伦小姐?” “对。” “您有没有得到市政府的批准?” “批准什么?” “如果您设立了一家收容所,必须得到市长办公室批准,在这方面有一些很严格的规定。”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马上派人去申请许可证。” “我看不行。” “不行是什么意思?” “我们接到了那幢公寓房客的投诉信,说您在强迫他们搬出。” “胡说。” “卡梅伦小姐,市政府限令您在48小时内弄走那些无业游民。等他们离开后,我们还要您拆掉那些竖起来遮挡住户窗户光线的广告牌。” 拉腊怒不可遏,“完了没有?” “没有,夫人。住在屋顶的住户反映,您在那儿也竖了一块标志牌,堵住了他家的视线。您也得把它拆掉。” “我要是不拆呢?” “我相信您会拆的。所有这些命令都将强制执行。您要是不逼我们向法院起诉您,将省去您一大堆麻烦和不愉快的舆论抨击。”他点点头又说,“祝您今天过得好。” 他俩目送他走出了办公室。 凯勒对拉腊说:“我们得把那些人弄出来。” “不。”她坐在那儿冥思对策。 “你说‘不’是什么意思?那个人已经说了……” “我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我要你去引来更多的游民,把那幢公寓楼塞得满满的。我们要采取敷衍战术,你打电话给特里·希尔,告诉他这里出了麻烦让他设法拖延一下。我们必须在这个月底把那6个住户撵出来,否则就得损失300万美元。” 内部通讯蜂音器响了,“是彼得斯医生打来的电话。” 拉腊拿起了话筒,“你好,艾伦。”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刚刚做完了手术,看样子都切除干净了。凯西会康复的。” “这消息很好。我什么时候可以看望她?” “你可以今天下午来。” “我会来的,谢谢,艾伦。所有费用都由我来付行吗?” “行。” “另外,你可以告诉院方,他们将得到一笔捐款,5万美元。” 拉腊对特里西娅说:“给她的病房摆满鲜花。”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我下午4点钟去看她。” 特里·希尔来到了办公室,“这里有一份对你签发的逮捕令。” “什么?” “你是否得到过警告,要你把那些游民弄出那幢公寓?” “是的,可……” “你不能够对此置若罔闻,拉腊。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和市政厅的官司永远打不赢。’” “他们真的要逮捕我吗?” “真得不能再真了。市政府对你已有言在先,要你把那些人弄走。” “好吧,”拉腊说,“让我们把他们弄出来。”她转身对凯勒说,“去把他们弄走吧,不过别把他们赶到大街上,那样不好。我们在西区第20大街上有一些准备翻新的空宅,把他们安顿到那里去。动用一切你能动用的手段,我要求在一小时内把人撤完。” 她转向特里·希尔。“我要离开这儿避一避,等那些游民撤出后,问题也就解决了。” 内部通讯蜂音器响了,“有两位地方检察官派来的先生在这里。” 拉腊向霍华德·凯勒示意。他走到送语器前说:“卡梅伦小姐不在。” 话机里沉默了一会,“你估计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凯勒看看拉腊,拉腊摇摇头。凯勒对着送话器说:“我们说不准。”说罢按掉了内部通讯键钮。 “我从后门出去。”拉腊说。 拉腊讨厌医院。医院使她想起她的父亲骤然苍老、僵卧病床的情景。见鬼,你到这儿来千什么?客栈里有活儿等着你干呢! 拉腊走进凯西的病房,室内摆满了鲜花。凯西正倚偎在床上。 “你感觉怎么样?”拉腊问。 凯西微笑着,“医生讲,我会康复的。” “你肯定会的。你的活儿已经堆起来了,我需要你。”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 “用不着。” 拉腊拿起床头的电话,拨通了办公室的号码。接电话的是特里·希尔。 “他们走了没有?” “他们还在这里。他们打算一直守到你回来。” “和霍华德联系一下,他一撤完那里的游民,我就立即回来。” 拉腊放下话筒。 “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拉腊说,“明天我再来看你。” 拉腊下一个地方去了希金斯·阿尔蒙特—克拉克建筑设计公司。她被领进克拉克先生的办公室。当她走进时,他站起身来。 “真让人惊喜。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卡梅伦小姐?” “您这儿有第14大街上的工程设计图吗?” “有,当然有。” 他走到文件柜前取出图纸,“给您。” 图上是一片很漂亮的高层建筑群,主楼周围簇拥着公寓楼和商店。 “我要求您重新设计。”拉腊说。 “什么?” 拉腊指着街区中央的那块地方,“这儿有一幢楼还竖在那里拆不掉,我要您不更动原来的设计思想只是将建筑群中间的这地方空出来。” “您是说要让工程在那幢旧楼原封不动的情况下施工?这根本行不通。首先,这样外观就糟透了,况且……” “就照这样设计吧。今天下午派人把图送到我的办公室来。” 拉腊说罢就起身离去了。 在汽车里,她给特里·希尔通了电话,“有没有霍华德那边的消息?” “有。那些游民已全部撤出了。” “很好。你打电话给地方检察官,告诉他两天前我就下令要游民撤出,只是因为那边的通讯不灵才耽搁了。今天我一听说此事,立即采取行动将他们赶走了。我现在正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你要弄清楚他是否还想逮捕我。” 她对司机说:“咱们从公园里兜风过去,你慢慢地开。” 30分钟后,当拉腊抵达办公室时,两个奉命抓她的人已经离去了。 拉腊与霍华德·凯勒,特里·希尔开了一个会。 “那些房客还是不肯让步,”凯勒说,“我甚至亲自登门做工作,提出再多给些钱,他们还是不干。我们离开工日期只有5天了。” 拉腊说,“我已要求克拉克先生重新绘制工程设计图。” “我知道了,”凯勒说,“这也无济于事。我们不能把一幢旧楼房遗留在大型新建筑的心腹之地。我们将不得不请求银行同意推迟破土日期。” “不,”拉腊说,“我想提前开工。” “什么?” “马上通知承包商,告诉他我们准备明天破土动工。” “明天?拉腊……” “这是明早的头等大事。届时带上设计图,把它交给工程队队长。” “这样做能奏什么效呢?”凯勒问。 “等着瞧吧。” 次日一早,依然住在多切斯特公寓楼里的房客们被推土机的轰鸣声惊醒。他们把脑袋探出窗外张望,在视线所及的半个街区内,只见一台庞然大物的机械正朝他们开来,留在它身后的是一条夷为平地的履道。这些住户们看得惊呆了。 赫尔希先生,就是住在顶楼的那位,急忙冲下楼,向工长奔去。“你知道你们是在干什么吗?”他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这个玩艺不能再往前开了。” “谁说的?” “市政府说的。”赫尔希指着他住的那幢楼,“你们不能碰那幢楼。” 那工长看了看面前的图纸,“没错,”他说,“我们得到了命令,要保留这幢楼。” 赫尔希皱紧眉头,“什么?让我看看。”他一边看图纸,一边喘粗气,“你们要在这儿建造商业中心却还保留我们这幢楼不拆?” “是这样,先生。” “可你们不能这样做。这会有噪音和灰尘!”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现在,请你让路,我要重新工作了。” 30分钟后,拉腊的秘书说:“2号线上有一位赫尔希先生要找您,卡梅伦小姐。” “告诉他我没有空。” 在赫尔希当天下午第三次打来电话时,拉腊总算拿起了话筒同他说话。 “喂,赫尔希先生,我能为您做什么?” “我想来同您当面谈一谈,卡梅伦小姐。” “恐怕我抽不出时间。如果您有什么话要说,尽可在电话上直言不妨。” “好吧,您听到会很高兴的。我已经同我们楼里的其他住户商量过了,大家认为也许最好的办法还是接受您的开价,腾出我们的公寓。” “我的开价不再有效了,赫尔希先生。你们可以留在你们的公寓里。” “如果您把我们团团围住施工,我们就休想再睡上觉了。” “谁告诉您我们要围住你们施工啦?”拉腊质问道,“您从哪儿得来的信息?” “负责施工的工长拿图纸给我看了,而且……” “哼,他将被开除。”拉腊的话音气势汹汹,“那是我们的机密。” “等一等。让我们像两个讲道理的人一样谈谈,好吗?如果我们搬走,您的工程可以进展得更好。我觉得我们还是搬走为好,我可不想住在该死的高楼大厦的包围之中。” 拉腊说:“你们搬不搬,我都无所谓了,赫尔希先生。”她的口气缓和了一些,“我看这么办吧,如果那幢楼在48小时内腾空,我可以按第一次谈的条件给你们补偿费。” 她甚至能听见他的大脑在转动。 他终于很勉强地说:“好吧。我去同别的住户商量,不过我肯定他们会同意的。我确实很感激,卡梅伦小姐。” 拉腊说,“我乐意效劳,赫尔希先生。” 第二个星期,新项目的施工就热火朝天地展开了。 拉腊声誉鹊起。卡梅伦企业集团在布鲁克林造起了一幢高层建筑,在西切斯特盖了一家购物中心,在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建了一家大型商场,在达拉斯市上了一个低收入家庭住宅工程,在洛杉矶竣工了一个公寓小区。资金从银行、储蓄信贷公司和投资心切的私人投资者那里源源不断地流入这些建筑项目。“拉腊”成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凯西重返办公室上班。 “我回来了。” 拉腊端详了她片刻,“你的感觉如何?” 凯西笑嘻嘻地说,“很好。太感谢……” “你觉得体力充沛吗?” 她被问得有点措手不及,“是的,我……” “那好。你需要饱满的精力。我提拔你做我的执行助理,你的薪水将大大增加。” “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凯西嗫嚅地说。 “这是你自己挣来的。” 拉腊看见了凯西手里的函件,“那是什么?” “《美食家》杂志想发表您最喜爱的食谱。您有兴趣吗?” “不。告诉他们我太……等一下。”她坐在那儿沉思了一会,然后柔和地说,“行。我给他们开一份食谱。” 一个月后,这份食谱出现在杂志上。它是这样开始的: “葡萄干黑面包(一种古老的苏格兰食物)制作方法。 用半磅面粉、1/4磅黄油、少量冷水、半小勺发酵粉搅拌成糊状,然后加入两磅无核葡萄干、半磅脱壳杏仁、3/4磅面粉、半磅糖、两小勺牙买加胡椒、一小勺姜粉与桂皮粉,再加入半小勺发酵粉,略略搀入一点白兰地,装入小模子烘烤而成……” 拉腊久久地盯着这篇文章,仿佛又闻到了当年从客栈厨房里飘出的香味,听到了房客们在晚饭桌上发出的嘈杂声,看见了父亲孤苦无望地躺在床上的模样。她推开了面前的杂志。 人们开始在大街上辨认出了拉腊。当她走进一家餐馆时,总会引起一阵兴奋的交头接耳声。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后总跟着足有半打之多的追求者。他们都是些很有身份和地位的人,个个曲意奉承地向她求婚,然而她对他们全都不屑一顾。她给人一种怪僻到不近情理的感觉,她仍在苦苦期待着一个人,一个她从未谋面却又十分熟悉的男子。 拉腊每天清晨5点钟就醒了,她让司机马克斯开车送她到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上。她能在那儿站上半晌,注视着她所创造的一切,心里想道,你错了,爸爸。我能收房租。 对拉腊来说,每一轮朝阳都是在汽锤的“砰——砰”声中升起的,每一个白昼都是在推土机的轰鸣中和重金属的铿锵碰击中开始的。她会坐上摇摇晃晃的工作电梯登上顶层,站在钢筋龙架上,尽情地让风吹拂自己的脸,心里想道:我拥有了这座城市。 保罗·马丁和拉腊在床上。 “我听说你今天在工地上狠狠训斥了几名工人。” “他们活该。”拉腊说,“他们千活时吊儿郎当。” 保罗做了个鬼脸,“最起码你已经学会不再扇他们的耳光了。” “想想看吧,我就扇了那么一回,”她紧紧地偎倚在他怀里,“结果就遇上了你。” “我得去拉美旅行一次。,保罗说,“我很想让你跟我一块儿去。你能抽出几天空吗?” “我很想去,保罗,但是不可能。我的日程是按秒表运行的。” 他坐起来看着她,“也许你干得太多了,宝贝。为了我,别把自己累垮。” 拉腊嫣然一笑,安慰起他来。“别瞎想,我不会垮的。” 有一样东西一直在她的眼前晃动,却无法看清它。那是华尔街上一处巨大的湖滨地产,就在世界贸易中心的对面,正在待价而沽。拉腊从这块地产前面经过了不下十多次,可只有这次她才看清楚了这块土地上的东西是什么:那是埋藏在她心底的建造世界上最高的摩天大厦的宏图。她知道霍华德会怎么说:你超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圈啦,拉腊。你不能这样蛮干。可是她心里很清楚,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她的意志。 当她回到办公室后,召集了全体部属来开会。 “华尔街湖滨有一块地产,”拉腊宣布,“我们准备买下来,用来建造世界上最高的摩天大楼。” “拉腊……” “让我讲完几点意见后,霍华德,你再发言,那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段,位于商业区的心脏,想在这种地段买写字间的客户会多得打破头的。请大家记住,这将是世界上最高的摩天大厦,它会使全世界沸腾。它将成为我们的‘旗舰’,我们将把它命名为卡梅伦大厦。” “钱从哪儿来?” 拉腊递给他一小张纸。 凯勒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数字,“你过于乐观了。” “我很现实,我们谈论的绝不仅仅是一座建筑,我们谈论的是一颗宝石,霍华德。” 他苦苦思索着,“你非要把自己累垮累瘦吗?” 拉腊微笑着,“我们以前就这么干过,不对吗?” 凯勒忧心忡忡地说:“世界上最高的摩天大厦……” “就是。银行会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把钱扔给我们。” “他们也许会这样,”凯勒说,他盯着拉腊,“你打定主意要这么干了,是不是?” “是。” 凯勒长叹一声,举目观望与会者,“好吧,那么第一步得拿下这块地的买卖权。” 拉腊微笑着,“我已经在交涉了。我还有别的消息要告诉你们。史蒂夫·默奇森也在谈判购买这块地。” “我记得他。在芝加哥时,我们从他手里夺走了那块盖饭店的地皮。” 这次我饶了你,婊子,看在你还不懂天高地厚的份上。但是,将来如果你再坏我的事——你会尝到厉害的。 “是的。”拉腊说。默奇森在纽约最成功的房地产开发商中以残酷无情而闻名。 凯勒说,“拉腊,他是个恶煞星。他以毁掉别人为乐。” “你过虑了。” 为卡梅伦大厦筹集资金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拉腊的判断是对的,银行家们纷纷看好这幢将要兴建的世界上最高的摩天大厦,认定它将引起轰动。况且拉腊的名字已成为一种标志,他们都渴望和这个名字攀附在一起。 拉腊不仅仅是令公众着迷的人物,她还成为妇女界的象征,成为一尊偶像。如果她能做出这一切,为什么我不能呢?一家香水制造商用她的名字为产品命名,各种重大的社会活动纷纷邀请她出席,女主人们都盼望她能光临自己家中举办的晚会。高楼大厦上闪耀着她的名字,这本身就是一种成功的保证。 “我们应该建立自己的建筑施工公司,”拉腊有一天作出了决定,“我们自己拥有人马,还可以租给其他的建筑商使用。” “这主意不坏。”凯勒说。 “那我们就着手办起来。你看卡梅伦大厦最快什么时候能破土动工?” “地皮已成交了。我看从现在起,得三个月后。” 拉腊倚在椅背上,“你能想象得出吗,霍华德?世界上最高的摩天大楼。” 他心里嘀咕,不知道弗洛伊德会怎么分析她这种人。 卡梅伦大厦的破土动工仪式气氛热烈,来宾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美国公主——拉腊·卡梅伦——成了大家注意的焦点,报纸和电视对这件事作了突出的报道。大约200多人聚集在现场等候拉腊的到来。当她的那辆乳白色高级轿车缓缓驶进建筑工地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她来了!” 当拉腊走下轿车,上前同市长打招呼时,警察和保安人员将人群往后推,人群则拼命地往前拥挤着,吆喝着,呼喊着她的名字。摄影师们的镁光灯劈劈啪啪地闪个不停。 在一块用绳子拦起来的区域内,站满了银行家、广告商、公司经理、承包商、项目经理、社区代表和建筑师。100公尺以外,停放着即将大显身手的大型推土机、挖掘机和50辆用来运送石子瓦砾的卡车。 拉腊站在市长和曼哈顿行政区主席的身旁,天空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杰里·汤森,卡梅伦企业集团公司公共关系部的负责人,手里举了一把伞急忙朝拉腊跑去。拉腊笑吟吟地挥手赶开了他。 市长对着摄像机开始了致辞:“今天对曼哈顿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卡梅伦大厦的破土仪式标志着曼哈顿历史上最为壮观的一项房地产开发工程的开始。曼哈顿的六个街区将变成容貌一新的现代化社区,它包括公寓建筑群、两个购物中心、一个全国会议中心,还将拥有一幢世界上最高的摩天大厦。” 人群中爆发出掌声。 “无论你向哪里举目,”市长继续演说,“你都能看到拉腊·卡梅伦用混凝土写成的篇章。”他用手指引着听众的视线,“在纽约市住宅区,你能看到卡梅伦中心,离它不远,有卡梅伦商城和一系列住宅工程。在全国各地都能看到大名鼎鼎的卡梅伦连锁饭店。” 市长转身面向拉腊,脸带微笑,“而且,她不仅富于才智,她也同样富于美貌。” 人群中爆发出笑声和更热烈的掌声。 拉腊看着电视摄像机的镜头,微笑着,“感谢您,市长先生。能为我们这座神话般的城市尽一点绵薄之力,我感到万分高兴。我的父亲总是对我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是……”她略略迟疑了一下。她从眼角瞥到人群中有张眼熟的面孔——史蒂夫·默奇森,她曾在报纸上见到过他的照片。他来这儿做什么?拉腊接着往下说,“……是让地球在我们离开它的时候,比我们降生时变得更美好。所以,我但愿自己以微不足道的方式,始终不渝地履行了这一职责。” 人群中掌声四起。有人递给拉腊一顶硬边纪念帽和一把镀铬平铲。 “现在该劳动了,卡梅伦小姐。” 镁光灯又一次雨点般地闪起来。 拉腊将铲子踩进地里,挖起了第一锨土。 仪式结束后,送上了饮料和食品,电视摄像机继续拍摄这一场面。拉腊再次举目四顾,却找不到默奇森的踪影了。 30分钟后,拉腊·卡梅伦上了大轿车,驶回办公室。杰里·汤森坐在她的身旁。 “我觉得今天棒极了。”他说,“真棒。” “还不坏,”拉腊咧嘴笑了,“谢谢你,杰里。” 卡梅伦企业集团的总部占据了卡梅伦中心第50层楼面的全部套间。 拉腊在第50层下了电梯。她到达的消息迅即传开,秘书们和职员们忙碌起来。 拉腊对杰里·汤森说:“到我的办公室来。” 她的办公室是一个可以俯瞰整个纽约的楼角大套间。 拉腊瞥了一眼桌上堆放的文件,然后看着杰里。 “你父亲怎么样了?好一点了吗?” 她怎么会晓得我父亲的事? “他……他身体不好。” “我知道,”她理了理头发,“他患有亨廷顿氏舞蹈症,对吗,杰里?” “是的。” 这是一种可怕的疾病,病情逐步加深,典型症状是面部和体表的肌肉出现无法控制的抽搐痉挛,同时伴以神经官能的衰退。 “您是怎么知道我父亲生病的?” “我是给他治病的那家医院的董事。有几位大夫研究他的病案时,我听到了。” 杰里神情紧张地说:“那是种不治之症。” “每种病在找到药方之前,都是不治之症,”拉腊说,“我作了一些查询,目前对这种病的研究居领先水平的,是一位瑞士的医生。他愿意收治你父亲,我来负担所需的费用。” 杰里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行吗?” 他感到说话困难。“行。”我快不能了解她了,杰里心想,没有人能搞懂她。 历史在一页一页地翻过,可拉腊却无暇去留心它们。罗纳德·里根再次当选总统,一个叫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的人接替契尔年科,担任苏联新领导人。 拉腊在底特律建造了一个低收入家庭住宅小区。 1986年,伊万·伯斯基在一宗贸易内幕丑闻诉讼案中被罚款一亿美元,并处以3年监禁。 拉腊在昆士区建设了一个公寓小区。投资者慕名而来,都渴求成为她那魔幻般业绩的分享者。一群德国投资银行的金融家飞往纽约会晤拉腊。他们刚下飞机,拉腊就安排会谈。他们怨声载道,可拉腊说:“很对不起,先生们,我只有这一点时间,马上就得飞往香港。” 给德国人送上了咖啡,拉腊则喝茶。一位德国客人抱怨咖啡的味道太糟。“这是专为我生产的一种牌号,”拉腊解释道,“多喝一会儿,感觉就顺了。再来一杯吧。” 谈判结束时,拉腊赢得了所有她想得到的条件。 生活对拉腊来说真是心想事成,左右逢源。唯独有一件事情使她心神不宁。拉腊在好几起地皮生意中与史蒂夫·默奇森发生摩擦,每次她都技高一筹战胜了他。 “我看总有一天他会回敬你的。”凯勒警告她。 “让他回敬好了。” 一天上午,办公室收到了一个用玫瑰色纸包装着的漂亮包裹,是从本德尔斯寄来的。凯西把它放在拉腊的办公桌上。 “这东西沉得要命,”凯西说,“倘若它是一顶帽子的话,你就麻烦了。” 在好奇心驱使之下,拉腊拆去了包装,打开了匣子。里面装的是泥土,还有一张打印的卡片,上面写着:弗兰克·E·坎贝尔殡仪馆。 所有的建筑工程都进展得一帆风顺。当拉腊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说拟议中要建造的内城体育场由于官僚主义作风而搁浅时,她主动插手,让自己的公司造好了这座体育场,然后捐赠给了市政府。这一壮举给她带来了巨大声誉。有一张报纸用通栏大标题报道:拉腊·卡梅伦是“能办到”的代名词。 她每周与保罗会面一至两次,每天都和他通话。 拉腊在纽约市南安普敦大街买了一幢房子,生活在一个由珠光宝气、暖貂轻裘和豪华轿车包围着的奇幻世界里。她的衣橱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由著名服装师设计的漂亮衣服。“我需要几件上学穿的衣服,爸爸。”“哼,我可挣不到钱。去向救世军营院讨讨看吧。” 如今,只要她愿意,她想添置多少套新衣服,就可以添置多少套。 她的雇员就是她的家庭成员。她为他们操心,慷慨解囊相助。他们都是她的财产,她记得住每个人的生日和纪念日,帮助他们的孩子进好学校读书,并设立奖学基金。当他们想感激她时,她总是显得十分窘迫。对她来说,倾吐自己的情感不是一件易事。在她想尝试这么做的年龄里,她的父亲扼杀了她的这种欲望。拉腊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保护墙,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我了,她发誓道,休想!第三部第十七章 “我明天上午要去伦敦,霍华德。” “出了什么事?” “麦金托什勋爵请我去一趟。他看中了一块地基,想合伙买下,让我去看看。” 詹姆士·麦金托什是英国一个最富有的房地产开发商。 “我们几点动身?”凯勒问。 “我决定还是我一人去。” “噢?” “你留下来照应这里的事情。” 凯勒点点头。“好的。我照办。” “知道你会的。我总是指靠你的。” 伦敦之行一路顺风。拉腊的私人专机波音727降落在伦敦郊外卢顿机场的麦格克停机坪。她万万没料到此行将要改变她的生活。 拉腊到达克拉里奇饭店门厅时,饭店经理罗纳德·琼斯早已在那里迎候。“卡梅伦小姐,欢迎您再次光临。我这就带您去您的套间。哦,对啦,这儿还有您的一些信件。”一共有两打之多。 客房漂亮可人。里面摆放着詹姆士·麦金托什和保罗·马丁送的鲜花,经理部送的香槟和餐前小点。拉腊刚进门,电话就响起来了,全是从美国各地打来的。 “建筑师想对计划作些更改,那要花费好大一笔……” “水泥供应部门抬高了价格。” “国立第一储蓄与信贷银行想参与我们的下一笔生意……” “市长想知道你是否能出席洛杉砚开幕式,他想安排一次盛大宴会……” “盥洗设备还没到货。” “天气原因使我们停止了施工,眼看就要耽误工期……” 每个问题都需要作出决定。拉腊终于接完电话时,早已精疲力尽。她独自一人在客房用餐,端坐着凝视一辆辆罗尔斯-罗伊斯和奔特莱牌轿车驶进布鲁克街,春风得意之情油然而生。爸爸,我已不是格莱斯湾那个小姑娘了。 次日上午,拉腊随詹姆士·麦金托什去湖畔察看地基。那是片偌大的河边地,足有两英里长,上面全是废弃的楼房和仓库。 “英国政府将在税收方面给我们不少优惠,”詹姆士·麦金托什解释说,“因为我们将恢复整个这片城区的繁荣。” “我很乐意考虑。”拉腊说。她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 “对啦,我这里有两张今晚音乐会的入场券。”詹姆士·麦金托什说,“我妻子要去俱乐部开会。你喜欢古典音乐吗?” 拉腊对古典音乐毫无兴趣,嘴上却说:“喜欢。” “菲利普·阿德勒将演奏拉赫玛尼诺夫的乐曲[注]。”麦金托什看着拉腊,似乎指望她说点什么。可她不曾听说过菲利普·阿德勒。 [注:拉赫玛尼诺夫(1873-1943),俄国作曲家,钢琴家。] “听起来挺不错。”拉腊说。 “是的。听完音乐会我们到司科特记用晚餐。7点钟我去接你。” 我干吗说我喜欢古典音乐?拉腊心里嘀咕起来。这将是个无聊的夜晚。她倒宁愿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哎,算啦,再住一宿反正也伤不了我什么,明儿一早我就飞回纽约去。 皇家音乐厅里挤满了狂热的音乐发烧友。男人们身穿无尾晚礼服,女人们一袭漂亮的晚礼服。偌大的厅里,洋溢着观众们激动的渴盼之情。 詹姆士·麦金托什向引座员买了两张节目单,落座后,递给拉腊一份。拉腊只是扫了一眼。“伦敦爱乐乐团……菲利普·阿德勒演奏拉赫玛尼诺夫D小调第三钢琴协奏曲第30号。” 我得给霍华德打个电话,提醍他第五大道工地预算修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