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一心想知道究竟自己救活病人了没有,一时忘了天色已晚。 太阳已经下山了,而他居然还在城外!他心头一惊,使劲全力推着车子,心扑通扑通狂跳着,好像就快爆炸,木门一定关上了。塞缪尔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幕幕夜不归城的犹太人悲惨的下场。他加快了脚步,死命的往前冲。如果今晚当班的是老好人保罗,那么他的小命可能还保得住,如果是阿拉姆——塞缪尔不禁打了个哆嗦,没敢再想下去。 夜像一层黑雾,遮住了视线,雨像银针般开始细细落下。已经快到城门了,只差两条街那么远。 巨大的城门映入他的眼帘——城门已经关上了。 塞缪尔从来未曾从墙外看着已锁上的城门。他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景象,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由心底升起。他被隔绝于他的家人,他生长的环境之外,他所熟悉的一切虽然就近在咫尺,然而他再也碰触不到了。他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走近城门,一面留意警卫的出现。他们两个都不在,实在太好了。 塞缪尔重新燃起希望,警卫们可能去处理紧急事件。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想法子打开城门溜进去,或是翻过墙去就成了。 他蹑手蹑脚接近城门。这时候,在角落某个阴暗处,突然闪出一条人影。 “继续走!” 那是警卫的声音。 在阴影中,塞缪尔认不出他的脸,但是那冷冷的声音他是再熟悉也不过的了——他是阿拉姆。 “走近一点!过来这里!” 他命令道。 阿拉姆仔细打量着塞缪尔。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森森白牙。塞缪尔打了个冷颤。 “对啦!”阿拉姆兴奋的说道:“继续走!” 塞缪尔慢慢走近他,只觉得整个胃纠成一团。脑中嗡嗡作响。 “先生,”塞缪尔说,“请您听我解释。我发生了点意外,我的货车——” 阿拉姆猛然伸出像铁锤一样坚硬的拳头,胡乱殴打一顿,然后用力揪住塞缪尔的领口,一把将他整个人举了半天高。 “你这狗娘养的犹太白痴!” 他轻快地哼道: “你以为我会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出城的吗?告诉你!你现在是在城外!你知不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可怜的塞缪尔害怕地摇了摇头。 “告诉你好了!” 阿拉姆接着说。 “上个礼拜我们才接到一道新命令。凡是在日落后还未回来的犹太人,全都要送往西里西亚①(注:波兰西南部一矿区),并且要在那里服上十年的劳役。到时候,你可有苦头吃了!怎么样?听来还不错吧!” 塞缪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可是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我——” 阿拉姆又狠狠给了塞缪尔一记右拳,塞缪尔重重跌倒在地。 “走吧!” 阿拉姆喝道。 “到——到那儿去?” 塞缪尔问。他害怕得声音都哑了。 “到警局的看守所。明儿个一早,你和一些人渣就会被押解上船。站起来!” 阿拉姆粗声粗气大吼着。 塞缪尔瘫在地上,精神无法集中。 “我——我必须进去跟我家人道别。” 他苦苦哀求。 阿拉姆露齿一笑: “哦?他们不会想你的。” “拜托你!”塞缪尔低声下气央求他,“请求——请你至少让我找人为我带个口信。” 阿拉姆脸上邪气的笑意全失。他虎视眈眈地盯着塞缪尔,一副想宰了他的样子。 他终于开口了,他轻声说道: “我叫你给我站起来,犹太佬!你有没有耳朵?听见了没有?如果你敢让我再说一次的话,我就立刻把你阉了!” 塞缪尔蹒跚的站起来。阿拉姆捉住他的手臂,替他套上手铐,催他上路。 在西里西亚做十年的苦工!哦!天啊!如果有人能活着离开那里,那才真叫奇迹! 塞缪尔抬头看着押送他的那个凶神恶煞,然后说道: “放我一马吧。” 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让我走好吗?” 阿拉姆更加使劲扳着塞缪尔的手臂,塞缪尔觉得手臂好像快麻痹了。 阿拉姆说: “你再求我啊!我最喜欢看犹太佬向我摇尾乞怜的模样了!你以前听说过西里西亚这个地方吗?哦!你到那里正好是冬天。不过也别担心,你整天都会待在地底下温暖的煤矿里。等到你的肺被煤屑熏黑,咳得快吐血时,他们才会把你拖出煤坑,然后再让你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 雨愈下愈大了。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在一片朦胧之中,仍然可以看见伫立在桥头的警卫室。 “走快点!” 阿拉姆对他大吼。 突然,塞缪尔领悟到他绝不能就这么让人断送他的一生。特伦尼亚、他的家人,还有伊萨克病重父亲的影像一一闪过他的脑海。不!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无论如何,他一定得想办法逃走。 他们现在正走在狭窄的桥面上,湍急的河水哗啦哗啦从桥下流过,骤降的冬雨使河水突然暴涨。大概还有三十码就到桥的另一端了,机会不多,若不趁现在下手,一切就太晚了。问题是,他要怎样才能脱逃呢?阿拉姆身上有枪,就算没有那些致命的家伙,阿拉姆还是能轻松取走他的性命。他几乎比塞缪尔要壮上两倍,力气也大多了。现在他们就要走到桥的尽头了。警局看守所就在前面。 “快啊!” 阿拉姆嘎声吼着,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爷爷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咧!” 塞缪尔已经可以听见从看守所里传出来的阵阵笑闹声,那是其他守夜的警卫发出来的。阿拉姆加重了手劲,抱着骞缪尔走在看守所前面的鹅卵石路上。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寒缪尔偷偷把手伸出口袋里,摸摸那只装有六个硬币的钱袋。他用手指头束紧袋口,这时全身的血管都贲张了。他不动声色,用没上铐的手将钱袋拉出口袋外,然后放掉年中的细绳,钱袋卟的一声掉在地上,袋里的银币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拉姆立刻停下来: “那是什么?” “没什么。” 塞缪尔很快地回他话。 阿拉姆看着塞缪尔的眼睛,露出他一贯的奸笑。他紧紧押着塞缪尔,往后退了一步,他看到地上松开的袋子里似乎有几枚硬币。 “你在那儿是用不上这些钱的。” 阿拉姆说。 他弯下腰去捡起那只钱袋,塞缪尔也跟着他低下身来。只见阿拉姆迅速从塞缪尔眼前抢走了那个钱袋,但是他却没察觉到塞缪尔手上还握有另一个东西。当他们站起来时,塞缪尔突然伸出手朝阿拉姆的右眼扑过去,他使尽全身的力量,死命攻击他。不一会儿功夫,阿拉姆的脸早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原来,塞缪尔趁着阿拉姆弯腰去拾钱袋时,他顺势低下身子,也在地上拾起了一块最大的鹅卵石。而当时财迷心窍的阿拉姆并未察觉。当阿拉姆站起身时,塞缪尔就用尽全力猛砸阿拉姆的脸,发狂似地砸着、砸着;他看见阿拉姆的鼻骨塌了下去,嘴唇也裂开了,一直到阿拉姆的脸整个走样,像一颗裂开的红石榴时他才罢手。 阿拉姆仍直挺挺站在原地,像一头眼珠子被剜掉的怪物。塞缪尔浑身颤抖不已,强抑住恶心的感觉,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向他下手了。突然阿拉姆壮硕的身体倒下来,几秒后他已成了一具死尸。塞缪尔怔怔看着他的尸体,无法相信自己竟会变成一个凶手。当他听到看守所里骚动的声音时,他才警觉到自己的处境似乎更加危险了。如果让他们当场逮个正着,他们不会押塞缪尔到西里西亚去,因为塞缪尔不仅会活活被剥下一层皮,而且还会在城里的广场当众被吊死。 在当地的法律里,光是攻击警察都会被处死了,更何况活活砸死一个警卫呢,他必须马上想办法逃出边界。但是,假使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他一生都得躲躲藏藏,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一定得想出其他法子来。他望着躺在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死尸,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强忍住呕吐的冲动,蹲在尸体旁,从他身上摸出城门的钥匙。 打开城门后,抓住阿拉姆的靴子,这令他感到胃里翻搅不已。他把阿拉姆拖到河堤旁边。阿拉姆的尸体好像有一头牛那么重。从看守传出来的喧闹声让他更加快了动作。 他使劲把尸体推到到河堤上,再用力一推,看着它掉进湍急的河水里。尸体的一只手臂正巧卡在河堤下方,但是一会儿就被河水带走了。对塞缪尔来说,那短短的几秒钟,就好像有一世纪那么久。 塞缪尔站在那里,看着它消失在尽头。仿佛受到催眠一般,塞缪尔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真的无法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把砸死阿拉姆的那块鹅卵石也丢进河里,然后转身跑过桥,气喘如牛的站在深锁的木门前面。他看了看,四下无人。他的手抖得很厉害。但终于还是把那把大钥匙放进钥匙孔里,用力转了几下。锁开了,但是塞缪尔似乎无法把厚重的大木门推开。 令他惊讶的是,似乎有如神助般,原本不可能被他推开的木门居然缓缓移动了。 他把手推车拖进来,再把城门锁上,拔脚就跑。他头也不回地推着车朝家里奔去。当他回到家中时,却发现所有房客都聚集在客厅里面。当他们看到塞缪尔,个个都吓得目瞪口呆,好像看见鬼魂似的。 “他们放你回来了?” 塞缪尔的父亲结结巴巴说着: “怎——怎么可能呢?” 塞缪尔的父亲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以为你已经——” 塞缪尔很快地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所有在场的人都面露恐惧之色。 “哦!老天啊!” 塞缪尔的父亲不由得叹气连连: “他们会把我们全都杀光的!” “先别急,听听我的计划。” 塞缪尔说,他把他的计划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 十五分钟后,塞缪尔和父亲连同两位邻居已经站在大木门前了。 “如果待会儿警卫们回来了呢?” 塞缪尔的父亲悄声问道。 塞缪尔回答说: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一定得冒这个险。如果被人逮到了,我会说是我一个人干的,绝不会连累你们。” 塞缪尔把城门推开溜出去。 他早有心理准备,万一有人埋伏在门外等着要逮捕他,他只好听天由命了。他从外头把大木门拉好,用那把沉重的钥匙锁上木门。 将钥匙牢牢系在腰间之后,塞缪尔迅速走到木门左边几码远处停下来等着。不一会儿,一条粗如巨蟒的绳子从他上方的城墙上滑下来。塞缪尔紧紧拉住绳子,他的父亲和邻居们则在墙的另一边用力将他往上拉。塞缪尔爬到城墙上后,便在一根突出的粗钉子上套了个活结,再慢慢顺着剩余的绳子往下跳。待他着地时,他伸手一拉,把活结解开来。 “哦!上帝啊!” 塞缪尔的父亲喃喃说道: “希望日出时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塞缪尔看着他的父亲: “放心吧!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我们只要站在这里大敲城门,要他们开门放我们出去补货就行了。” 天才刚亮,一大群警察和全副武装的士兵全都聚集在城门口,他们得用一把特制的万能钥匙打开城门,所有急着出门办货的商人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原来另一个守卫保罗因为昨晚在克拉科夫市风流了一夜,被控擅离职守而遭逮捕。没有一个人知道阿拉姆的去向。他的失踪成了一个谜。通常在贫民窟附近发生警卫离奇失踪的案件,往往会成为集体屠杀犹太人的最佳借口,但是这次警方却没办法把过错推诿到犹太人身上,原因是——城门从外面锁上了。很明显,所有的犹太人都被关在贫民窟里,又怎么可能是谋害阿拉姆的凶手呢?更何况目前阿拉姆只是“下落不明”而已。他们讨论再三,一致认为阿拉姆一定是和某个女人私奔了。至于那把遗失的钥匙。则可以是阿拉姆嫌它过于笨重,碍手碍脚的,而随手将之丢弃。 话虽如此,警方搜遍了附近地区,却仍然一无所获。警方做梦也想不到,那把离奇失踪的钥匙就埋在塞缪尔一家居住的大杂院底下。 才从鬼门关逃回来的塞缪尔已经身心俱疲了。他一回到家,就倒头呼呼大睡,直到有人把他从梦中唤醒。 塞缪尔大吃一惊,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警察要来逮捕他了;阿拉姆的尸体一定被警方打捞起来了!该怎么办呢?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结果发现,站在床前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好友伊萨克。 他站在塞缪尔面前,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有效了!”伊萨克几乎是以歇斯底里的嗓音吼着,“我父亲的咳嗽止住了!真是奇迹!你快跟我去看看他!” 塞缪尔一路跑到伊萨克家去。 伊萨克的父亲已经能坐起来了,咳嗽不仅已经停止,就连持久不退的高烧也犹如奇迹般似的好了。 当塞缪尔走近病床时,伊萨克的父亲对他说道: “我想我能喝一些鸡汤了。” 塞缪尔喜极而泣。 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塞缪尔取走了一个人的生命,却又帮助另一个人死里逃生,难道这也算是一种宿命? 不到一天的功夫,伊萨克父亲病愈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为传染病所苦的老弱妇孺全都蜂拥而来,聚集在洛菲家门口,乞求塞缪尔能给他们几帖神奇的仙丹。但是塞缪尔无法供应这么多人的需求,他只好求助于瓦尔大夫。 瓦尔大夫当然也风闻塞缪尔救活伊萨克父亲的消息,但是他仍然半信半疑,一直不愿相信他所听到的会是事实。 “眼见为凭。你先弄一剂血清让我的患者试试看。” 瓦尔大夫说。 罹患传染病的人不计其数,瓦尔大夫从中挑选了一个患病最重的患病来接受疫苗注射。结果,不到一天的光景,这位患者的病情已经大有起色。最后,瓦尔大夫只好陪塞缪尔一同到破旧不堪的马厩里培养所需的疫苗,进行到中途中,他突然对塞缪尔说道: “你真的办到了,塞缪尔。告诉我,孩子,你希望我们女方带什么嫁妆过来?” 塞缪尔抬起头来看着他,满脸倦容地答道: “一匹马。” ※※※ 那年是一八六八年,也就是洛氏制药王国发迹的那一年。塞缪尔和特伦尼亚终于结婚了。女方的陪嫁除了六匹马之外,另外还有一间设备齐全的小实验室。塞缪尔因此得以多方进行各项实验。 他开始从药草中萃取具有疗效的部分制成药剂,而他的左邻右舍自然就成了他最忠实的顾客,不管各种疑难杂症,他们都求助于塞缪尔。而塞缪尔果然也能妙手回春,挽救不少人的性命。过了一阵子,他的妙医声名也因此不迳而走。对于那些付不起医药费用的贫苦人家,塞缪尔总是告诉他们: “别担心钱的问题,只管拿去就是了。” 特伦尼亚的想法也一样。 “药是拿来救人的,不是用来赚钱的。” 她总是这么说。 塞缪尔的业务蒸蒸日上。过没多久,塞缪尔告诉特伦尼亚: “现在我们可以开一家药铺了。我们可以卖药膏、药粉和其他东西。” 药铺开张之后,生意比以前还好。一些从前拒绝捐助塞缪尔做实验的富商纷纷自动找上门来,自动捐钱资助塞缪尔进行更多的试验。 他们还告诉塞缨尔说: “将来我们可以合伙做生意,我们可以开连锁药房。” 塞缪尔把他们的建议告诉特伦尼亚: “我不喜欢外人介入。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业,我不希望第三者来搅局。” 特伦尼亚也有同感。 药店的生意一直很兴隆。不久后,他们便开始拓展业务,开办了其他几家分店。其间,有愈来愈多富商纷纷慷慨解囊,表示愿意全力赞助塞缪尔进行实验。塞缪尔一一回绝了他们。 塞缪尔的岳父大人为此百思不解。 塞缪尔只是告诉他: “我不想引狼入室。等到有一天他们扯你后腿时就来不及了。” 塞缪尔和特伦尼亚婚后一直如胶似漆、相敬如宾。 当药店的分店不断开张之际,塞缪尔的孩子也一个接一个出生了。特伦尼亚生了五个男孩——亚伯拉罕、约瑟夫、安东、约翰和彼得。他们每生一个孩子,就增开一家分店。而且他们开设的分店规模一次比一次大。 刚开始,塞缪尔只雇用一、两个人当帮手,最后他的员工多到二十几个。 有一天,一位官员来拜访塞缪尔,并说道: “我们最近取消了一些对于犹太人的限制规定,而且我们也很希望你能到在克拉科夫市区来开设药房。” 塞缪尔当然是义不容辞。 三年后,塞缪尔在市区买下了一栋办公大楼,同时他也买了一栋漂亮的洋房给心爱的特伦尼亚。 塞缪尔终于实现了他多年来的梦想——他可以摆脱贫民窟痛苦的生活了。但是,现在他的梦想可不止于此,他有更远大的目标。 他的孩子渐渐长大,塞缪尔替他们每个人各找了一位家庭教师,教授他们不同的语言。 对于这个举动,他的岳母很不以为然。 “他根本就是疯了!” 她忿忿不平地说道。 他的决定更成了街访邻居的笑柄——亚伯拉罕和约翰学英文,约瑟夫学德语,安东学法语,彼得则念意大利语。他们学这些外国人的语言做什么?将来又要说给谁听呢?让小孩学这些没用的东西真是白费功夫!塞缪尔就一直这么受到众人的讥笑。 然而,塞缪尔对左邻右舍的讥笑并不以为忤;相反地,他总是一笑置之。 “能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 其实,塞缪尔比谁都清楚,这些知识都是无价之宝,总有一天一定能派上用场。 孩子们长到十五六岁时,塞缪尔便开始带他们出国旅行。 每一次出国,对塞缪尔而言,不仅仅是走马看花到名胜古迹游览而已,最重要的是实地考察,并评估当地的环境。 长子亚伯拉罕二十一岁时,塞缪尔在生日宴会上把全家人都聚集在一起,并且宣布了一项决定: “亚伯拉罕要迁居到美国。” “美国?”特伦尼亚的母亲尖叫起来,“那里全都是一些野蛮人耶!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宝贝孙子到那种蛮荒之地吃苦呢!我不准!他得乖乖待在这儿,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你们休想动亚伯拉罕一根汗毛!” “安全?” 塞缪尔想起了集体大屠杀、守卫阿拉姆,还有他那惨死的可怜的母亲。 “他必须出国。” 塞缪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转身向亚伯拉罕: “你到纽约去开设一家制药厂。那里的业务就由你全权负责。记住,你的目标就只有成功二字!加油吧!” 亚伯拉罕自信地说道: “是的,父亲。” 塞缪尔接着向约瑟夫说: “约瑟夫,当你满二十一岁时,你就得前往柏林。” 约瑟夫点点头。 安东接着说: “至于我,当我满二十一岁时,我也要去法国。我希望能到巴黎去开展我们洛氏制药的美丽前程。” “你自己要当心一点,”塞缪尔大声说道:“那里的异教徒多是美女!” 接下来是约翰。 塞缪尔对他说: “你将来要到英国去。” 年纪最小的彼得也兴致勃勃地说道: “我将来要到意大利去。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动身?” 塞缪尔笑了起来,回答他说: “至少不会是今天晚上,彼得。你还是在家里待到二十一岁吧!” 塞缪尔的计划一一实现了。 他不但在五个国家都拥有分公司和分厂,他的儿子们也都能把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在短短的七年内,洛氏企业俨然成为一个庞大的制药王国。在律师的协助下,寒缪尔虽然规定每一家子公司都是独立作业的公司,但是他们仍必须向母公司负责。 “我们不许局外人介入。” 塞缪尔一再叮咛律师: “股票千万不能流落到外人手里。” “不会的。”律师很肯定地说,“但是,倘若您的孩子们无法动用股票,他们就没办法享受荣华富贵。” 塞缪尔点点头说道: “我们可以帮他们购置一些华宅。他们的薪水很优厚,也有额外的利润,其他的一切则全归洛氏企业所有。如果他们想卖掉自己的股份,就必须通过董事会的匿名投票。但是主权仍然操纵在长子,或是长子继承人的手里。我们的家族会一天比一天庞大、兴盛。甚至还胜过富可敌国的罗斯柴尔德①(注:世界闻名的犹太财阀)家族。” 几年后,果然不出塞缪尔所料,洛菲一族已经成为制药界的巨人了。特伦尼亚和塞缪尔也一直是整个洛菲家族的向心力。 每逢重大节庆或家中的成员庆生时,全家人必定会从世界各地赶回来一起庆祝。平时有重大的事情需要协商时,全家人也一定会不辞辛劳地聚集在一起协商、交换意见。 面对竞争对手的最新发明及动态,他们也都有极隐秘可靠的情报网。只要一打听到有什么新的药方,子公司之间必定会互相通报,洛氏企业也因此一直领先同行。 时间巨轮永无止息的向前推动。转眼间,塞缪尔的儿子们都纷纷成家了,洛菲家族创业后的第三代也诞生了。 在一八九一年,亚伯拉罕刚满二十一岁时,他远渡重洋到美国创设子公司,七年之后,与当地的女孩结婚;在一九○五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塞缪尔的长孙诞生了。亚伯拉罕将他取名为伍德——伍德的儿子就是山姆。 约瑟夫则娶了一位德国太太,他们育有一子一女。约瑟夫的孙女就是安娜。安娜日后的夫婿就是德籍的瓦尔特·加斯纳。 安东在法国成家,生了两个儿女,其中一名不幸自杀身亡,另一名则育有一女,就是现在的埃莱娜。 约翰在伦敦与一位英国女孩结为夫妇。他们的女儿嫁给了尼科尔斯爵士,并且生下了一个儿子,名为亚历克。